第004章 請太守做主

十一月初,入冬時節,朔風凜冽!

登州當牢節級姓包名吉,三十五六年歲,個頭不高,身材中等偏瘦,眉疏眼鮮,留著兩撇小黑胡,看著很精明。近來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風得意。

前兩天得了毛太公不少錢物,隻要在牢房裏陷害解珍、解寶的性命,能再得百兩銀子。前後共有兩百兩銀子,像是天上掉餡餅,這筆買賣做得值。

然而,正所謂福禍相依!

前一刻,這位節級心中感慨老太公是好人。想著得了錢財,打算有空便去醉春路找相好的玩耍消遣。

下一刻,畫完卯走出府衙,就被幾個軍漢攔住去路。接著被不由分說地拖拽到一處湯餅攤,摁住坐下。

包吉心裏想著女人,被變故搞得有些發懵,回過神來,惱羞成怒的喝斥:“大膽,你們為何阻我去路?”

軍漢目無表情,冷冷地看著包吉。

“包節級,不必動怒!”鄰桌一條彪形大漢敲了敲木桌,一邊吃麵,一邊笑著說道:“是我有事問詢!”

此人端的一條大漢,淡黃麵皮,落腮胡須。坐在那裏都比別人高一頭寬一乍,少說八尺以上身材,姓孫名立,綽號病尉遲。現為登州兵馬提轄官。

連夜收到孫新的緊急家書,得知兩個姑表親兄弟遭受陷害全過程勃然大怒,要不是信上說好早上動手,昨夜就找包吉盤問,今早率隊來府衙堵人。

“孫…孫提轄。”包吉側身,自然認得本州提轄,見孫立不苟言笑,心裏有鬼的他下意識地縮脖子。

孫立武藝高強,射得硬弓,騎得劣馬,使一管長槍,腕上懸一條虎眼竹節鋼鞭,海邊匪徒見了他,望風而降。遠近聞名,誰不知登州城他最奢遮!

而且是太守心腹,包節級自然要討好。搓著雙手上前迎上,露出諂媚的笑容:“不知您找小人何事?”

“老子吃飯時不喜歡別人比我高。”孫立劈手揪住包吉摁住坐好,往湯餅裏舀了點芥末,攪拌後繼續吃麵:“包節級,本官專職緝捕盜賊,保境安民。前幾天,你一個關押犯人的牢頭怎地越俎代庖?”

這話有點嘲諷,非常不客氣!

包節級顧不上旁的,心裏湧出不好的預感。想到這位孫提轄的為人,沒節操也很沒義氣,直接供出幕後主使:“提轄,是王孔目讓我率隊下鄉抓賊!”

“哦,那事後為何不告知於我?”孫立似笑非笑地問:“是打算瞞著我把人弄死還是收了錢不好說?那倆人射傷大蟲追逐,同夥獵人已喊冤到我那。”

“啊!”包吉渾身顫抖,眼前發黑,臉上隻剩下惶恐。毛家父子和女婿說好萬無一失,卻辦事不密。

這下如何是好?包吉想也沒想,便推卸幹淨責任:“是毛家父子和王…王孔目找我為之,不關小人的事。”

說到最後,包吉聲音輕若呢喃,他自己都覺底氣不足。想借機脫身:“提轄,小人牢房裏還有事……”

孫立強忍住動手打人的衝動,聲音冰冷,不容置疑:“我已令人去通知當值牢頭,你且在這兒吃著,跟我在此等個人。李哥,給包節級來一碗湯餅。”

孫立衝著攤主一聲吆喝,繼續吃麵條不去理會包吉。

“是!”包吉心驚膽戰,不敢多嘴,更不敢逃離此處。

常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在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

提轄,是州府設置的軍官,官職不高,卻是朝廷命官。在連官都算不上的吏麵前,誰敢忤逆違背?

好在並沒有等待多久!

卯時剛過,上午九點,大道盡頭一隊騎著馬或者步行的彪形大漢,人人佩掛腰刀,護送馬車行來。

為首大漢騎著一匹黑馬,手提長槍,背負雙鞭,威風凜凜,眉目有神威,相貌俊朗,正是孫新。保護著老太公,應該說是押送著來到登州城府衙。

“伯伯,姐夫他們來了。”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顧安眼睛尖,一眼就看到威風凜凜的孫新,滿臉驚喜。

孫立快吃完第三大碗湯餅,聞言放下碗筷,看見人來笑了!又瞥見包吉猶如石化呆立不動,額頭滲出汗水像是思索對策,麵前的湯餅沒動,心說活該。

“李哥,再下幾碗湯餅。”

“好嘞,提轄,馬上就好了!”

孫立抹了抹嘴,跟攤主打了個招呼,起身到路邊向孫新一行揮手示意。很快跟隊伍相遇了。包吉本想趁機腳底抹油,可被幾個軍漢看著沒有機會。

“哈哈哈,兄弟,你才更像是一個大將軍。”孫立與弟妹顧大嫂見過禮,上下打量自家兄弟嘖嘖有聲。

孫新也仔細打量便宜哥哥,果然相貌不凡,是條大漢。想起對方在原本軌跡中九次單挑未嚐敗績,縱使比不過梁山五虎,卻是強八彪級別,可卻屈居小彪將之一,不得不說,登州派係遭受到打壓。

“哥哥,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事情要說。”

孫新跟自家兄長寒暄幾句後,便拉著他到一旁,先把昨夜留的後手簽字畫押供狀交給孫立,再次把計劃和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複述一遍,鄒淵帶人冒充親兵,另有人偽裝成喊冤獵戶等詳細告知。

“嗯,做得好啊!”孫立看完證據,笑著拍拍孫新的肩膀。就怕對方腦袋一熱做出傻事,便無可挽回。

“老東西在那!”孫新指著馬車,小聲提醒:“哥哥,你最好先跟太守說明此事的經過,知會一聲好辦案。”

“這事簡單,我現在便去!”孫立說著轉身就要走。

“等等。”孫新拉住他,快速從顧大嫂那裏取來一個包裹,塞到孫立懷裏:“送上這個,更保險一點。”

孫立包裹入手覺得沉甸甸的,知道裏麵是金銀錢財。不用問,就知道孫新的意思,默默點頭而去。

“大夥找個地方坐,吃麵。”

孫新看著自家兄長進入府衙,招呼眾人在攤位坐下吃湯餅。又讓顧安給馬車裏麵的毛太公等人送碗麵。

明顯是有意的,孫新夫婦坐在包吉那一桌。

“喲,這不是包節級麽?”顧大嫂端過碗,陰陽怪氣。

“你們是?”包吉覺得這倆人很眼熟,卻又不記得。

孫新伸出大手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領子,惡狠狠的說:“包吉,我姓孫,是孫提轄的胞弟。解氏兄弟又是我們的姑表兄弟,他倆遭遇老子會十倍還給你。”

包吉最初還在掙紮,可是聽到孫新的話後渾身顫抖,眼珠子瞪大滿是恐懼,忘記了掙紮,滿臉死灰。腦海裏隻回**一句話,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孫新丟下這個小人物懶得搭理,大口吃著麵條。十多人同時捧著大碗,嘶溜嘶溜的聲音有些喜慶。

約莫過了兩刻鍾後,孫立出了府衙,神采飛揚地走來。

“兄弟,可以了!”孫立坐在兄弟身邊,又小聲說道:“毛家在本州數一數二,憑這點小事還搬不倒。”

“我知道!”孫新沒有絲毫意外,吃完湯餅,放下碗筷。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吩咐眾人準備行動。與顧大嫂走到馬車邊,請下毛太公後,直奔府衙。

砰、砰、砰……

衙門口的大鼓被敲響,三個獵戶嚎啕大哭,大聲喊冤。不少行人被吸引,駐足觀望或在遠處議論。

很快,從府衙裏麵衝出來一隊穿著紅褐相間服飾的衙役,拎著水火無情棍詢問,引領眾人入府衙。

肅殺的公堂大門緩緩推開,本州劉太守升廳公座,頭頂清正廉潔牌匾,左右兩邊排著公吏人等。兩側牆壁殷紅一片,掛著皮鞭,釘頭棒等刑罰器具。

隨著太守傳喚,眾人湧入公堂,閑雜人等在外旁聽。孫新和顧大嫂隨著孫立進入公堂上首站定。近距離打量立州父母官,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白麵中年,相貌無奇不顯眼,可眼中精光四射很精明。

“呔,是誰在擊鼓鳴冤?”

劉太守一拍驚堂木,凝視著下方人群,高聲喝問。事先得到孫立匯報了解情況,此刻隻是走過場。

“大人,冤枉啊!”

那三個皮膚黝黑的“獵戶”,撲倒在地,說明情況:“官府批文抓捕大蟲,本州最了得的獵戶解珍,解寶兄弟帶著我們在山上埋伏數日,終於射傷大蟲。他們腳快追擊,我們左右等待不見人來,四處尋覓。昨天得知,卻被毛家混賴大蟲治罪打入死牢……”

獵戶先是按照孫新計劃把事情的經過說明,接著羅列出各種證據和伏擊地點記號等等,說的明明白白。令在公堂外旁聽的百姓一陣唏噓,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天解家兄弟說是被人陷害。”劉太守聽得是連連點頭,又看向毛太公,一拍驚堂木:“毛家長者,你也聽到了,有何話說?”

“大人,一場誤會呀,這是個誤會呀!”

毛太公臉色平靜,顫巍巍拜倒在地,說出另外一個版本:“當天官府批文到鄉裏,我毛家組織人手獵殺大蟲。恰好遭遇一隻大蟲滾落山崖,眾多莊客一擁而上將其殺死。解氏兄弟尋來,才有此誤會。”

“孫提轄帶人查看過,可以作證,小老兒沒有說謊啊!”毛太公說明實情,又看向孫立,孫新兄弟。

孫立上前半步,抱拳行禮:“大人,太公說的不錯。接到有人報案喊冤,我親自帶人前往山中查看。雙方都有打鬥的痕跡。可以確定這是場誤會。”

“我明白了!”劉太守像個大聰明似的“哦”了一聲:“解氏兄弟帶人獵虎在前,大蟲逃竄被毛家莊客遇上。雙方相遇,爭執不休,引發一場誤會。”

咚的一聲,驚堂木再次拍擊。

劉太守看向左側文案吏員,又笑嗬嗬地看向毛太公:“案件清晰明了,解珍,解寶當即釋放。毛太公,兩位壯士挨了好打,你家多少補償一二。”

“是,小老兒一定照辦!”毛太公恭敬回應。

案件審理完畢,劉太守說了聲退堂,便從側門離去。

孫立領著孫新緊隨至後堂謝過,並介紹自家兄弟。

劉太守收了錢態度很好,見孫新長得好,很喜歡:“孫提轄,你兄弟果然威武不凡,不知武藝如何?”

“全學得我的武藝,勇冠三軍。”孫立昂首自豪地說。

“既是猛將,如何不來軍中效力?”劉太守大喜。他是去年調來登州上任,提拔一些信得過的人有必要。

孫新趕忙上前,說出自己的顧慮:“大人,學得文武藝,誰不想報效朝廷?為大人效力。奈何哥哥擔任本州提轄,怕人說閑話,小人才沒有謀差事。”

“好好好!”劉太守聽到孫新說為大人效力,眼前一亮很高興,聽到後麵的話臉色一板,霸氣的回應:“誰敢說閑話?救了解家兄弟,你便來官府當差。”

“是,一切全聽大人安排!”孫新態度謙遜。接著跟這劉太守攀談一陣,相談甚歡,這才告辭離去。

言談之間摸清這位名叫劉豫的太守竟是個曆史名人。劉豫,字彥遊,永靜軍阜城(今河北阜城縣)人。金人南侵屢次逃竄,後來投降,成為了傀儡皇帝。

當然,現在還是宋臣,喜歡被人吹捧,調任不足一年急需人幫襯,能來登州這個富庶之地赴任。背後靠山是當朝太師蔡京。而當地豪強經營幾代,根深蒂固,與登州官府貌合神離,談不上融洽。

而這點,確保連環計的成功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