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放開我,你們該死的家夥,放開……”

“呔,你這撮鳥,人模狗樣,敢盜竊?”

“主人婆,快來,竊賊,竊賊在這裏,幸得幾位軍爺……”

……

小閣子外呼喊聲,喝罵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毛太公撲愣愣地回過神來,呼喊“我兒”,蹦起身來撲到外麵。看到的就是毛仲義手持染血的短刀被軍漢摁住。一個渾身是血的軍卒倒在地上慘叫。

與此同時,另外兩處小閣子相繼走出十多個人來。他們不是上了年紀就是衣著華貴,在當地有身份。在顧家酒樓聚會吃酒,恰好聽見了毛家父子的齷齪。以至於這群人看向父子倆的眼神充滿鄙夷。

“誰偷的?是誰偷我孫家傳家寶?”

顧大嫂拎著尖刀,拽著大步,殺氣騰騰地往這邊跑來。

“主人婆,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偷的還想跑。”幾個送菜的夥計指著被摁住的毛仲義激動地喊。

“好哇!毛仲義,是你這個潑賊?”顧大嫂大步走到近前,咬著牙瞪著眼,殺氣騰騰,本來看熱鬧的人群退後幾步,滿臉畏懼,登州誰不知這位悍婦?

毛太公也心頭發怵,可看見自己兒子被人按住。又見女人拎著刀跑過來。暗道不好,顧不得其他,挺身跺腳吼叫:“住手……,好好的,這又是為何?”

“婆娘,息怒…,不要衝動,有話好好說。”孫新迅速衝出閣子,攔腰抱住怒不可遏的女人,好言安撫。

“大牛,這裏究竟發生何事?”鄒淵臉上得逞的笑容收斂,又恢複冷冰冰的模樣,板著臉上前喝問。

幾個軍漢扭住毛仲義,一個憨厚的大漢扶起傷員:“牌軍,之前嫂夫人呼喊失竊,這小子倉惶逃竄被我們攔住。而且手持凶器砍傷小四,定是竊賊。”

“放屁,你們冤枉人,故意栽贓陷害於我。”毛仲義臉頰腫脹顯然是被打的,聽到有人說他偷竊是賊人勃然大怒,掙紮著還得要踹那個叫大牛的軍漢。

“不是你,你跑什麽?”顧大嫂喝問。

毛仲義惱怒至極,劇烈掙紮大吼:“你這婦人好生無禮。腿長在我身上,有事要辦,你也要管不成?你們這些大頭兵胡亂抓人,居然還敢誣蔑我?”

知子莫若父,毛太公察覺兒子情緒不對,又見他被打傷心疼極了,惱怒地看著顧大嫂:“孫夫人,是不是誤會?我毛家家財萬貫,金銀財寶無數,老夫獨子,百年之後,家業都是他的,豈會行竊?”

周圍一群看客無不點頭,認為老頭子這話說的不錯。紛紛轉過視線,看向素來以暴力見長的婦人。要說這位搞錯了亂發脾氣,可信度要高出幾分。

顧大嫂被眾人懷疑的看著,勃然大怒:“好哇!你這對父子好生無恥,明明偷竊卻狡辯,老娘砍……”

“莫耍潑!”孫新厲聲喝斥,劈手奪過女人手中的刀。非常惱怒的說道:“你這瘋婆娘總是這般作怪。常言道捉奸拿雙,抓賊見贓,搜一搜不就得了?”

“不錯,本牌軍專職緝捕盜賊,有權負責此案過問。”鄒淵心領神會地挺身而出,衝眾人揮手示意,又看向顧大嫂:“嫂夫人,凡事講究證據禮法。憑你一人言語難以服眾,你先說明丟了何物?”

“就是,你說你丟了什麽?”毛太公站在自己兒子身前,猶如護雞仔的老母雞,氣勢洶洶地看著顧大嫂。渾然不覺身後的毛仲義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人群中有人發現這個異常,抖擻精神看好戲上演。

顧大嫂眼中閃過笑意,迅速如數家珍地說出丟失寶物:“一枚血玉扳指,我伯伯有一枚,是孫家傳家寶。還有一支鳳金釵,一枚古玉鐲,兩串珍珠手鏈……,這些全是前朝皇宮寶物,輕易不曾示人。”

“好,那搜一搜!”鄒淵轉身吩咐軍漢。

毛太公認為兒子一直在身邊,不可能做這種偷竊之事,篤定異常,惡狠狠地看向顧大嫂和孫新:“哼,要是沒有!老頭子舍下老臉,也要跟你說道清……”

隻是老頭的話沒說完被驚呼打斷:“有枚血玉扳指。”

毛太公急忙忙轉過身去看,看到了目眥欲裂的一幕。隻見一個軍漢在自己兒子腰間摸出一枚晶瑩剔透的血玉扳指,令周圍人驚呼,臉上鄙夷更濃。

顧大嫂看見扳指,咬牙切齒想撲上去卻被孫新阻攔:“這物件是我家的。這廝果然手腳不幹淨偷盜。”

“啊,該死,這是我撿的。”毛仲義歇斯底裏的吼。

“從哪撿來的?”鄒淵疑惑的問。

毛仲義情急之下,實話實說:“是在後院茅房外麵,用一塊花布包裹,被我丟在茅坑,不信你們……”

“茅房?哈哈哈……”周圍人哄堂大笑,看他如看傻子。

“你騙鬼呢?這些物件被我藏著。”

孫新裝作臉色陰沉,瞪著毛仲義,又看向鄒淵。後者心領神會,厲聲喝斥:“不要停,快給我搜。”

兩個軍漢上下其手,又在毛仲義手腕處擼下一枚玉鐲。從兩邊袖口搜出兩串珍珠手鏈,懷裏掏出一根精致的鳳釵……,甚至在鞋裏麵搜出一枚龍行玉佩……

七八樣小物件被搜刮出來,人贓並獲。

這一下,圍觀的眾人發出唏噓聲,沒有人再懷疑。毛仲義滿臉死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是被人坑了!

黃泥巴掉褲襠裏,根本解釋不清!

毛太公怔怔地看著這幕,仔細回想從來到這十裏牌發生的事情。想到閣子裏孫新突然臉色變冷說“這是沒得談了”。一張老臉逐漸變得陰沉。活了大半輩子的他當然明白,自己的兒子是被人陷害了。

“毛公子,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有誌青年,沒想到你竟做出這種事情來,真令人意想不到,痛心疾首。”

孫新假惺惺的說著風涼話,目光卻與毛太公目光相觸。

“孫二哥,這招太過狠毒!”毛太公咬牙小聲說道。

孫新讓婆娘去收攏髒物,趁機笑嗬嗬地擺手謙虛:“我這不是跟您學的,我是光明正大,屬於陽謀。我這些寶物非常值錢的,少說也得幾千貫吧!毛公子抗拒逮捕殺傷軍漢,按本朝律法,當斬。”

古代偷盜罪非常重的!尤其是北宋。

宋太祖趙匡胤頒布的敕令中規定,凡是盜竊贓物價值3貫以上的,一律處死。如果盜竊不成功,但是有傷人行為的,也一律處死。如果盜竊的財物沒有達到上限,在盜竊過程中也沒有傷人的,那麽就在額頭刻上“強盜”兩個字發配到千裏之外。

“你到底想怎樣?”毛太公知道,無奈地咬牙低吼。

“現在還能不能好好談?”孫新臉色平靜,舊事重提。

“能!”

不多時,又是原來那個小閣子裏。

毛仲義被五花大綁,嘴裏塞著布條被人看押在角落。

茅台公孤零零地坐著,麵對酒菜無動於衷。而孫新,顧大嫂,鄒淵邊吃邊喝,臉上掛笑,動作瀟灑。

孫新忙到現在還真的餓了,扯下燒雞腿邊吃邊說:“太公,解珍,解寶是我姑表兄弟,有血緣的那種。”

“甚麽?你如何不早說?”毛太公瞳孔一縮,恍然大悟。明白對方為何針對自己,隨即又有些惱怒。

“我憑什麽要說?”孫新冷冷地瞥了眼老頭:“要是普通人又沒有背景,難道活該被你們父子害死?再說了,我給了你機會,高抬貴手放過他兄弟。然後賠償一些銀錢這件事情就算了,保證不找你麻煩。可是你們父子不答應,非要趕盡殺絕呀!”

“老娘沒把……”顧大嫂想說狠話,卻被孫新嚴厲的看來搖頭示意別亂說,有些惱怒卻閉嘴不再多言。

“你們到底想怎麽處理?”毛太公深吸口氣,沉聲問。

孫新丟掉鴨骨頭擦了擦手,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雙方有把柄,互相拿捏。你不想你的獨子被砍頭。明天隨我們去官府說明是場誤會,撤銷訴狀。解珍,解寶被放出來後,我們便會放了毛公子。”

“我如何相信你?萬一轉過頭又……”毛太公臉色陰沉。

孫新笑嗬嗬地抱起酒壇,給毛太公倒了一碗酒:“太公,你毛家是當地豪強,我們這些晚輩哪敢搞鬼?”

毛太公看著這個相貌堂堂的魁梧大漢,陰陽怪氣:“孫新啊孫新,平日你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外人都傳你懼內,如今看來你心思深沉,後生可畏!”

“太公,這件事是你們不對在先,我隻想救兄弟。我保證他倆出來不會惹事生非,這點你放心。”

孫新胸脯拍得震天響,隨後又補充道:“當然,他們在死牢裏麵受到不少酷刑,皮開肉綻,渾身燙傷。給個三五千兩銀子當作是補償,不過分吧?”

“不過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毛太公臉色陰沉,就算心中再也不願看著兒子被綁,隻能咬牙承受。等到這件事情過去,然後再想辦法找回場子。

孫新如何不知道老頭心中所想,冷冷一笑。看向鄒淵:“周牌軍,外麵天黑路滑,勞煩你護送太公回家取錢,再返回酒樓安頓,待到明日,同去府衙。”

“老太公,請吧!”鄒淵笑著應聲,起身走到閣子外。

毛太公遲疑地看著自家兒子,遲遲不起身。

孫新見這個老頭一副愛子心切,露出個真誠的笑容:“太公放心,我有兄弟在牢裏,這個你不必擔心。莫不是太公舍不得錢,又或是想搞歪門邪道?”

“哼,孫家後生!”毛太公被冷嘲熱諷,咬牙拂袖離去。

待到鄒淵帶著十來人護送毛太公走了。

孫新拿過夥計記錄下來的混賴大蟲和毛太公賄賂的對話,揪住毛仲義的頭發拖到桌邊,惡狠狠的說:“你給老子過來。你老爹狡詐多端,老子真不放心。你不想遭受暴打的話,就在上麵簽字畫押。”

“該死,你們敢動……”毛仲義看清紙張上的對話過程,鬆綁後嘴裏的布團被扯掉,惱怒的咆哮連連。可是看到顧大嫂拎著刀冷冷注視後,不敢大放厥詞。提筆寫下名字,大拇指沾染虹泥按上手印。

“來,再寫個字據為證,說毛家願補償解氏兄弟三千兩。”孫新又抽出一張空白紙張,遞給毛仲義。後者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想挨打,果斷寫了字據。

“好,不錯,避免他跑了,把他綁起來。”孫新見字據沒有問題笑了,又轉過身吩咐幾個夥計一擁而上。不顧毛仲義反抗呼喊,捆得結實拖拽下去。

孫新提起毛筆在字據三千兩後麵加了“黃金”兩個字。顧大嫂走過來看到這幕,愣愣地看著自家男人。回想起以前,再想想今晚,他仿佛變了一個人般!

……

翌日,天蒙蒙亮!

十裏牌,顧家酒樓外,馬車套好,人員整裝待發。鄒淵叔侄領著一夥連夜趕來的登雲山嘍囉看住毛仲義。

孫新背負雙鞭,提著點鋼槍。請毛太公上了馬車,便翻身上馬,與顧大嫂一前一後帶隊前往登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