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劃清界限

1

趙霓走後許久,原嘉銘才關上窗戶,將寒風和玩偶都隔絕在外。

他坐回椅子上,麵無表情地關閉頁麵。

他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臉,將整張臉都埋在手掌裏,重重地呼吸。過了一會兒,他才起身,從衣櫃的底部拿出他當時帶來的黑色背包。

他的東西並不多,收拾了一會兒,房間就變得幹淨。曾經在這裏生活的痕跡被輕易抹去,他看著這個變得空**的房間,大腦也變得空白。

已經是深夜了,他再次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刺骨的寒風竄進房中,他探頭出去,發現那隻被他扔掉的玩偶已經不見蹤跡了。

可能是被人撿走了,或者是被野貓野狗叼走了。

他收回視線,關上窗戶。

關於那隻娃娃,他也不知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去撿——

那天她氣衝衝地離開他的房間後,他也覺得煩躁,開了窗透氣,便看到那隻孤零零落在地上的玩偶,一下就知道是她氣不過故意丟掉的。他一開始覺得有些好笑,但沒過多久,竟鬼使神差地下樓把那隻娃娃撿了回來。

待那隻娃娃被他仔仔細細地放在桌角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反常的事。

他告訴自己是因為那娃娃是他買的,並且還不便宜,所以他才撿了回來。

可事到如今,那種話已經無法拿來搪塞自己了。

他好像對趙霓有了一點小心思了。

因為有了小心思,所以才會把那隻娃娃撿回來。

因為有了小心思,才會在之前張不開口直接拒絕她。

因為有了小心思,才會在看到她和別的男生親昵接觸的時候感到慍怒。

可他不能有小心思,也不應該對她有小心思。

他不屬於這裏,這裏沒人歡迎他。

趙霓回到房間裏後,將自己埋在被窩裏痛哭一頓,到了後半夜才堪堪睡著。

不過當天夜裏,她又迷迷糊糊地夢見了原嘉銘。

夢裏,兩人又在家裏的廁所門口相遇,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對她冷言冷語,反倒是很大方地將自己的廁所讓給了她。

在他和她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的腦中卻突然出現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電光石火間,她伸手拉住了原嘉銘的手腕。

他一愣,扭頭看她,皺著眉,似乎是在問她怎麽了。

趙霓問:“你去哪裏?”

原嘉銘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盯著她看了幾秒,沉聲開口:“趙霓,你應該離我遠點。”

少女藏在心中的秘密被他這樣輕飄飄揭開,甚至還被他用這樣嚴肅的姿態嚴令禁止。

可夢中的趙霓卻沒體會到惱羞成怒的情緒,她隻是感到悲傷、無力。

她問:“為什麽?憑什麽遠點?”

原嘉銘靜靜地看著她:“因為我不會對你更特別。我要走了。”

說完,他就甩開了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趙霓頓住,在他身後大聲問:“你去哪裏?”

原嘉銘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聲音,腳步不頓,最後他打開了大門,離開了她們家。

她正想要追上去,卻突然轉醒。

趙霓是被客廳裏哐哐當當的響聲吵醒的,心髒依舊在怦怦跳,幾乎是心有餘悸的程度。她對著天花板重重呼吸了好幾下,才逐漸緩過神來。

她是聽到客廳裏她媽的聲音才想起陳若玫昨天說的今早會回來。

昨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居然忘了陳若玫今天回家。

許久沒見母親,趙霓還是有些想她的,尤其在受了那麽大的委屈之後。

可她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立刻頓住——

原嘉銘的房間門敞開著,和以往不一樣。

不知為何,腦中突然萌生起一種不怎麽好的預感,她想起剛才做的那個夢,心髒又開始加速。

“醒了?今天醒得還算早啊。”陳若玫在客廳說。

趙霓扭頭看陳若玫:“原嘉銘呢?”

她邊說邊走到他房間門口,然後徹底愣住了——

他的東西都不見了,桌麵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腦線都消失了,幹幹淨淨,房間裏隻剩下趙偉華給他買的家具。

趙霓有些恍惚,她突然有一種他從沒來過的錯覺。

“他沒跟你說嗎?我今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就收到他的消息了,說是找到房子了,一大早就搬走了,我回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陳若玫看向趙霓,表情古怪,像是在疑惑原嘉銘沒有和趙霓說起這件事。

趙霓低著頭,輕輕地“哦”了一聲,又重複道:“早上就走了?”

陳若玫:“對啊,他沒跟你說?他也給你爸打了個電話,說是很感謝這段時間的照顧什麽的。”

趙霓沒再說話,走進了原嘉銘的房間。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一切又好像都沒變。

她再一次環顧他的房間,像昨晚一樣。

下一秒,視線微微頓住,桌上的一張蓋著的字條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過去,打開那張字條。

是原嘉銘留下來的。也沒說是寫給誰的,但趙霓知道是寫給她的。

原嘉銘的字竟出奇地好看。

看清上麵寫的字後,趙霓把那紙條揉成一團,走到窗邊,再“嘩”地打開窗戶。

額前的劉海被寒風吹開,她也瞬間感覺到寒冷,尤其是眼睛那裏,又熱又涼,怪難受的。

思忖了幾秒,她還是把那伸出的手放了下來,將那被揉成團的字條放進口袋裏。

她媽站在門口喊她:“幹嗎呢,站那裏不冷嗎?”

趙霓回頭:“不冷。”

陳若玫盯著她看:“還說不冷呢,眼睛都被吹紅了。”

趙霓摸了摸眼眶:“是被吹得有點幹了。”

陳若玫走進來,拉著她的手腕:“吃飯了,趕緊去洗漱。”

趙霓這才想起廁所堵的事:“媽,廁所堵了。”

陳若玫二話不說,把趙霓推到原嘉銘常去的廁所裏:“先在這裏洗,我下午叫師傅來修。”

趙霓一愣,走進廁所,關了門。

幾秒鍾後,陳若玫在門口大喊:“牙刷、牙杯都沒帶進去,你洗什麽呢?”

在廁所裏的趙霓並沒有說話。

陳若玫又回到廚房準備早飯。

十分鍾後,趙霓才磨磨蹭蹭地挪到飯桌前,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往嘴裏送白粥。

在陳若玫扭頭繼續做小菜的工夫,趙霓卻猛地皺眉,“噦”地吐了出來。

…………

原嘉銘給她留的紙條上隻寫了幾個字——

對不起,再見。

還留了一個自己的署名——

原嘉銘

趙霓不對勁好幾天了,整日鬱鬱寡歡,話都比以往少了許多。

秦灣灣受不了自己的好姐妹這樣,纏著趙霓問了好久才知道原來她是有煩惱了。

可秦灣灣也不知從何安慰起,自己在情感這方麵也是個半吊子,雖然看過不少言情小說和小甜劇,但從沒有真槍實彈過,於是隻能用千篇一律的寬心話來安慰趙霓。

這種話並沒有什麽顯著效果,趙霓還是沉默寡言。

一天下午,趙霓突然跑到秦灣灣教室來找她。

秦灣灣著急問趙霓這麽了,趙霓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給她,“這是他的名字,能幫我問問那個小徒弟嗎?”

秦灣灣一愣:“問什麽?”

趙霓:“適配度。”

發現趙霓一臉的期待,秦灣灣還是把那句“你們都這樣了哪裏可能還會有下文呢”咽回了肚子裏。

她應下:“好好好,我晚上就幫你問。”

她回去後就在微信上問了小徒弟,把兩張帶名字的照片都發給他。

小徒弟問她:原嘉銘是她什麽人?兩人現在是什麽關係?

秦灣灣毫不隱瞞地回答:沒有任何關係,現在也鬧得很僵。

小徒弟繼續問:你覺得他們還有可能嗎?

秦灣灣:我覺得那男生的就是個大壞蛋,我才不希望他們有可能呢。

小徒弟:好,我去算一算。

半小時之後,小徒弟帶著結果來找秦灣灣了。

秦灣灣依舊看不大懂小徒弟具體寫的是什麽,但那幾句“天生不合”“水火不容”她還是看懂了,還有最後那句“適配度為0”。

她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正好可以讓趙霓死心。

她向小徒弟道謝,比當時得知自己和班長的結果時還開心。

秦灣灣迫不及待地把結果轉達給趙霓,趙霓過了許久才回複她:知道了。

2

原嘉銘從趙家搬出來後,很厚臉皮地擠進了劉其源並不大的家裏。

劉其源雖然是一家網吧的老板,但賺的錢都往老家寄去給父母蓋房子了,自己在垣州住的房子很小,在很破舊的街區。

劉其源本來是不肯收留下原嘉銘這個大麻煩的,但當他看到原嘉銘那副被人掃地出門可憐兮兮卻還故作無所謂的模樣,還是拉著這落難兄弟一起回家了。

而且,他知道這兄弟很有前途。

不管是靠才華還是樣貌,原嘉銘都是餓不死自己的,他現在收留原嘉銘,其實是在進行投資。

隻是原嘉銘從那趙家離開後,狀態很差。

他幾乎日夜顛倒,晚上總是不睡覺,對著電腦坐一個晚上,手指在鍵盤上動得飛快,吵得劉其源睡覺都不安生。等天亮了,原嘉銘才會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窗戶邊,將窗簾猛地拉上,然後在沙發上倒頭就睡。

劉其源家裏隻有一張床,問過原嘉銘要不要和他一起睡,但原嘉銘很嫌棄地拒絕了。

原嘉銘總是一覺睡到下午,在樓下的老城區裏吃過一頓飯後,再悠悠地晃到網吧裏找劉其源。

在劉其源眼裏,原嘉銘這副模樣幾乎是在拚命。但他不敢數落勸說原嘉銘,因為原嘉銘脾氣更差了,以往還有興致跟他嘮兩句調侃他,現在索性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原嘉銘幾乎將自己在這世界上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劉其源作為兄弟自然是很擔心他,但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個月後便開始好轉——

原嘉銘將徐珠琳的活兒完成後似乎鬆了一口氣,緊繃的那根弦也慢慢鬆了,隻是興致依舊不高,打打遊戲,有時候也幫著劉其源坐坐前台,過上了遊手好閑的生活。

劉其源好幾次想問原嘉銘,有了錢為什麽還不找房子,真想賴在他這裏一輩子嗎?但他怕被原嘉銘甩臉色,便也不敢多問。

過了一段時間後,劉其源才從徐珠琳那裏知道,原嘉銘隻拿了他該拿的錢,徐珠琳多給他的,他並不接受。

這麽一來,就能解釋原嘉銘為什麽還在他家沙發上睡覺了。

原嘉銘的骨頭很硬,不肯為那點錢彎下,卻能主動在他家的沙發上蜷縮。

劉其源還是有問題想要問原嘉銘,他在和原嘉銘喝酒的時候問了一次。

兩人當時喝得已經夠多,原嘉銘明顯有些不清醒了,平日總是陰沉的眸子也變得柔軟。

劉其源問:“你為什麽突然從趙家搬出來?”

原嘉銘本來鬆弛迷離的眼神頃刻繃緊,卻也不回答。

劉其源見他不說話也習慣了,繼續喝酒,過了十幾分鍾後,原嘉銘突然吐出兩個字:“趙霓。”

原嘉銘沒有在看他,像是在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又像是在無意間吐出這兩個字。

劉其源一猜就知道趙霓應該是那家女孩的名字,以為是趙霓為難原嘉銘了,還在心裏可憐了他一番,卻也沒再多問。

兩人最後都醉得厲害,差點沒在樓道裏露宿一晚。

作為母親,陳若玫察覺到趙霓近日的變化——

趙霓的身體裏像是繃著一根弦,每日都急匆匆的,話少了,也沒以前愛笑了,但學習狀態的確提高不少,成績也在穩步上升。

陳若玫不願承認她這樣是因為原嘉銘,隻是想著是臨近高考了,女兒懂事了。

趙霓在原嘉銘走後拚命地學習,並不是突然發現自己對學習的興趣,隻是她發現學習是此刻最適合她的活動。

學習能提高成績,還能讓她不去胡思亂想。

此刻的她一點都不想記起原嘉銘。

在學習中,她突然開竅了,懂得了那些他曾經在紙上給她寫過的解題過程,並且一通百通了。

…………

時間過得很快,趙霓的高中生活一下就結束。

但很奇怪,她在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又開始做起那個久違的夢——

夢見她得了胃病還找了個變態男生。但那個夢的結尾好像變了,她沒去醫院,原嘉銘也沒去找她,更沒把那個娃娃給她。

醒來的時候她有些恍惚。

依稀想起第一次夢見這樣的場景時,她堅信自己不會放棄追著原嘉銘跑,但現在她的確是放棄了。

也許是做了噩夢,大腦一抽一抽地痛得厲害。

陳若玫進來喊她起床的時候發現趙霓自己一人躺在**哭得厲害。

陳若玫著急問是怎麽了。

趙霓在母親的懷裏說自己頭疼。

陳若玫一臉愁容,以為她高考結束了應該會輕鬆許多,卻沒想到第二天就頭疼。

被陳若玫哄著哄著,趙霓又察覺到困意,在快睡著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說:“媽,我又做噩夢了。”

…………

趙霓睡了沒一會兒就又醒了,身體比剛才舒服許多,被陳若玫拉著去吃飯,但她看著那一桌飯菜,卻沒有什麽胃口,湊近了聞甚至覺得反胃開始幹嘔起來。

陳若玫著急了:“帶你去診所看看。”

趙霓跟著陳若玫去了街區的診所,醫生看了之後,說她是因為精神太過緊繃,導致腸胃脆弱和頭痛,醫生開了點藥給她,還讓她盡量保持愉快心情。

秦灣灣知道趙霓身體不舒服後很是擔心,經常去找她玩。還有尉傑,高考後總是約著她們出去玩。

托朋友的福,趙霓能感覺到自己慢慢開心起來了。

她很慶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其實她也想過自己精神脆弱的原因——

與原嘉銘的爭吵、原嘉銘的離開的確占了一部分,但那隻能稱得上是一個引子。

高三緊張的日程、她偏激固執的性格,還有渴望變好的急切心態也讓自己受了不少苦。

3

暑假的第十天,趙霓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她去應聘了學校附近一家超市的收銀員,然後在第一天上班的時候碰到了過來買口香糖的原嘉銘。

原嘉銘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趙霓的。

他想著,按照她的性子,高考一結束就應該放飛了——先在**睡幾天補個覺,之後估計也會閑不住的到處去玩。

可此刻,眼前穿著超市服裝的人的確是趙霓。

她隻看了他一眼就別開眼神,像是不認識他一樣。

他捏緊了手上的口香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把口香糖放到桌上。

她倒是熟練,掃了碼之後出聲報出價格,再抬眸看他一眼。

他和她對視上,低頭拿出二維碼讓她掃。

他們一句話都沒說,眼神接觸短得甚至比不上陌生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去說“好久不見”這種敘舊的話。

這時候兩人倒是默契,隻是依舊讓人唏噓。

原嘉銘付完錢就離開了。

依舊是一身黑的裝扮,他的頭發也長長了許多,踏著一雙帆布鞋,後跟都被他踩在腳下。邋遢中又帶著點風流。

趙霓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等到他徹底消失後才收回眼神。

之後的一整個月,趙霓都沒在超市裏再見過原嘉銘。猜到他是故意躲著她了,她有點傷心,但也是一點而已。

她真的往前走了。

她真的絕不回頭。

一個月後,趙霓拿著熱乎乎的剛發的工資請了秦灣灣和尉傑吃飯。

大家都高中畢業了,自然都想要挑戰些成人才能做的事——

他們在學校後門的大排檔點了好幾個菜,還提了一打啤酒。

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就著菜就把啤酒都灌到肚子裏。結果是三人都覺得頭暈,趴在路邊的桌上哼哼唧唧地喊著不舒服。

原嘉銘在電腦前待了太久,從網吧出來準備透口氣,眼神一瞥,就看到不遠處醉倒在桌上的趙霓。

他眯起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是那三人醉得不省人事後才走過去。

大排檔的老板正愁著不知該怎麽解決這三人,一個瘦高的男人便出現在他麵前。

老板問:“你是家長?”

男人皺眉沉吟,勉強回答:“算是吧。”

“都醉了,兩瓶啤酒就暈成這樣,現在的小孩真的缺乏鍛煉。”老板吐槽完後就把這三人交給他了。

原嘉銘出來隻是想透口氣卻沒想到給自己招了這麽多麻煩。

他看向倒在桌上的三人,打算一個個解決。

拍了拍還有意識的尉傑,問出他家的地址後,原嘉銘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丟了進去。

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已經睡得死死。

原嘉銘拿起女孩放在桌上的電話,給她通訊錄的“父親”打了個電話。她爸說要讓司機過來載她。

最後一個……他看向眯著眼睛嘴裏嘟嘟囔囔的趙霓,她像是在說什麽話。

他拍了拍她,叫:“起來了。”

趙霓睜開眼睛,見是他,似乎翻了個白眼然後又要閉上眼睛。

原嘉銘:“我給你媽打電話?”

趙霓反對,皺著眉頭哼哼兩聲:“別讓她來,她不喜歡你……她會欺負你。”

原嘉銘一愣,忍不住笑:“那你不回家了?”

回家?

趙霓並不想回家,因為舍不得眼前的原嘉銘。

喜歡就是這樣。

就算你對自己說了一百遍的“放下”“往前走”“不回頭”,再看到他時,還是會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那份喜歡似乎一點都沒有淡下來。

清醒的時候總是將冒出來的一點苗頭死命往下壓,此刻微醺了,便有些不管不顧起來——

趙霓胸中堆了許多話想要對原嘉銘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她隻吐出來一句:“你瘦了。”

原嘉銘說:“沒有。”

趙霓咬牙:“有。”像是在氣他不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原嘉銘見她這副模樣該是醉透了,也不再吭聲,任由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她眯著眼,說出來的話大多都是不成句的,“難受”“去死”“討厭”這種詞語出現的頻率很高。

原嘉銘聽得有些困,但也覺得有趣,支著下巴,聽著她的醉話。

現在就很好了——

夏夜的風很舒適,他的神經也跟著鬆了下來。

眼前的趙霓也很好,好到他不想送她回家了。

趙霓其實一直在罵他。

突然想起什麽,她努力撐起身體,對他說:“我最近老是做夢。不對,以前就一直在做了…… ”

原嘉銘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繼續說。

趙霓哼哼兩聲,把困擾她許久的那個噩夢完整地和他敘述了一遍。

原嘉銘盯著她看,不說話,隻是在聽。

醉後的趙霓話都說得斷斷續續的,他卻努力聽清楚了。

趙霓眼眶紅紅,鼻尖也是粉嫩的,水汪汪的眼神就落在他的臉上,她吸吸鼻子問:“你說,這個夢會不會成真?”

原嘉銘垂眸看她:“不會。”

趙霓搖頭,緩緩說:“可是……我真的已經不再追著你跑了,不再圍著你轉了,不再纏著你了。”

她抬起眸子看原嘉銘。

兩人對視上,誰都沒有移開,放縱一般。

他平時靜得如同死水的眸子漾開一點波紋,她像是被那點晃動吸引住,一點點朝他靠近。

“嘀——”

一聲鳴笛敲碎這般旖旎的氣氛。

原嘉銘一愣,抬眼看過去,是秦灣灣的司機到了。

他起身去幫司機扶人。

期間,趙霓的眼神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將醉死的秦灣灣送上車,他回頭,發現趙霓已經重新趴在桌上了。

4

趙霓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陳若玫聽到她的動靜後破門而入,指著她的腦門大罵:“能耐,喝酒喝成那模樣,我看你真是賺了幾個錢就想飛了。”

趙霓捂著腦袋在**“躺屍”。

她依稀記著昨晚原嘉銘的臉,記得她一點點朝他靠近,也知道自己當時的想法,她當時就是勇從心頭起了,她就想親他。

但是她記得沒成功。

單單回憶起這些,就足夠讓她在**發出懊悔的鬼叫了。

酒是毒,不能碰。

陳若玫以為她是疼的,趕緊去外麵端了碗醒酒湯來。

趙霓邊喝邊看她媽,踟躕半天,她問:“我怎麽回來的?”

陳若玫眉毛都豎起來了:“還敢提?你還算聰明,爬都知道爬回來。”

趙霓一愣,問清楚之後才知道——

陳若玫等她等到半夜,聽到門鈴後去開門,就看到躺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她了。

趙霓喝完醒酒湯後又躺回**,費了許多力氣才想起,是原嘉銘打出租車送她回來的。他讓她坐在門口,按了門鈴後就離開了。

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像是從未出現過。

她還想起他送走秦灣灣後在大排檔對她說的話。

他對她說:“趙霓,很難。”

什麽很難?

他沒說,但她也知道——

在一起很難。

他喜歡上她很難。

房間的窗簾沒拉,趙霓突然覺得透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下床把窗簾拉上,擦了擦眼睛,指腹是濕的。

她想,如果她喝酒會斷片就好了。

如果沒想起那句話,她可能還能再喜歡他一會兒。

好了,她現在真的不會再追他了。

再見,原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