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少女心事

1

趙霓夢見第一天見他的場景。

就在幾個月前,那時候她爸趙偉華還在家,某天晚上突然說要帶個朋友的兒子來家裏借宿一段時間。

陳若玫自然不答應,誰能好端端將自己的家免費借給外人住,而且她也不認識趙偉華的這位朋友。

趙偉華便跟母女倆介紹了一下情況。

原家父親年輕時和趙偉華是拜把子的兄弟,原嘉銘是他看著長大的。

現在原嘉銘想來垣州發展,他作為長輩,自然應該幫原嘉銘一把。家裏空著的房間也是落灰,不如借人家住一段時間。而且,他之後要出去工作,家裏有個男人正好可以保護她們娘倆。

趙偉華還讓趙霓多向原嘉銘學習學習。

陳若玫聽到這話,聲音都拔高了:“你怎麽當爸爸的?別人家長讓自家孩子向考上北大清華的孩子學習,你讓女兒學習一個沒上高中的小混混?”

趙偉華也不高興了:“哪有你這麽說話的?都說了他是自願不去上高中的,而且他初中的時候去參加高中的數學競賽,還拿了獎呢!”

他又對趙霓說:“你之後數學不會可以問問他,聽他爸說,他數學很好。而且,我聽說他電腦也很厲害。”

陳若玫:“很會玩遊戲?這也能拿出來說?”

趙霓適時插嘴:“媽……爸爸說的應該是寫代碼做程序之類的吧。”

趙偉華點頭:“對對對!就是寫代碼,他是自學的啊,沒花過一分錢去學這個!他現在就是在做計算機這塊,來垣州是為了更好的發展。年輕人要打拚,我這個當叔叔的,肯定要幫他一把!”

見丈夫已經一副做好決定的樣子,陳若玫再大的意見也隻能都咽進肚子了。

原嘉銘第一天來趙家的時候,是跟趙偉華一起來的。

他一身黑,甚至沒帶什麽行李,隻有一個不大的背包。那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他卻穿得極少——上身套了一件很薄的衝鋒衛衣,帶帽子的;下身是一條黑色褲子,踩著一雙平平無奇的帆布鞋。臉上甚至還戴著一個黑色的口罩,隻露出一雙同樣黑黢黢的眼睛。

雖然他用黑色將自己包裹得嚴實,露出的皮膚卻很白。他的手腕和手,還有脖頸和沒被遮住的半張臉,都透著不是很健康的白色。

趙霓在見他的第一眼時,覺得他幹幹淨淨的,很好看。

之後,他規規矩矩地坐在趙家並不是很大的沙發上,有禮貌地摘下口罩,露出英俊的臉龐,拘謹地對著他們全家笑了笑。唇紅齒白,氣質清冷又俊朗。

趙霓就此踏進了她的“跟在他後麵跑”之路。

陳若玫做了一頓大餐,四人坐在餐桌前,原嘉銘話少安靜,性子還冷,隻有在趙偉華問他話的時候會吭聲,期間都是低頭默默吃飯。

趙霓坐在他對麵,邊吃飯邊小心翼翼地偷瞄他,殊不知原嘉銘將她的關注盡收眼底。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和諧,原嘉銘雖然話不多,但在禮節這方麵做得還算不錯。

吃完晚飯之後,他還幫著陳若玫收拾餐桌。

趙偉華去廚房裏拿開瓶器。趙霓被差遣去幫趙偉華拿在酒櫃最上方的一瓶紅酒。

她個子不高,挺直腰板,也隻堪堪到一米六,自然拿不到最頂端的紅酒,於是她拉了一個板凳,踩在腳下。

正要伸手去拿的時候,她聽見身後的聲音——

“我來吧。”

原嘉銘就在她身後。

她微微一愣,回頭看他。

她現在比他高一點,俯視著他,卻沒有一點因在高處而生出的掌握感,反倒有一種局促感。

原嘉銘看她,重複一遍:“我來拿吧。”

四個字讓她回神。

趙霓跳下椅子,晃了一下身體,小臂被他抓住。

雖然穿著不薄的衣服,但趙霓卻似乎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掌的存在,溫暖有力。

等她站穩後,原嘉銘鬆開她。

她麵紅耳赤地站在一邊,心髒變得很有存在感,在她胸腔中“撲通撲通”地跳著。

站在相同的高度上,她才發現他的的確確比她高了不少。她需要在板凳上才能勉強夠到的地方,他伸個手就能碰到了。

她站在一邊看原嘉銘。

他穿的衣服少,伸出右手去拿頂處的東西,整件衣服都被往上拉,露出一小截腰間的皮膚。

她臉一紅,像是被燙到一般移開眼神,卻還是在短短幾秒之內,看清了他腰腹的線條。

但她確認了一件事兒,他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趙偉華正好從廚房裏出來。

原嘉銘拿了紅酒遞給她,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可趙霓就像是被當場抓住一樣,她熱得幾乎受不了,拉開拉鏈透透氣,正好被陳若玫抓住,拍了拍她的手,又把拉鏈拉到最頂端。

“天氣這麽冷,感冒怎麽辦?”陳若玫這話剛說完,就又皺著眉問她,“這臉怎麽這麽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趙霓訕訕地擺手,說不出自己是因為什麽而失態。

趙偉華和原嘉銘聽見陳若玫的聲音,齊齊抬眼看她。

趙霓和原嘉銘的眼神碰上。

他平淡的毫無情緒的眼神讓她呼吸一滯,她慌亂地躲開,對她爸說:“屋裏太熱了。”

趙偉華:“熱嗎?別真給凍感冒了。”

趙霓應了兩聲,將衣服拉好。再看向原嘉銘的時候,發現他低著頭,隻露出一個同樣冰冷的側臉。

側臉線條精致得像藝術品,卻了無生氣,像個死物。

他垂眸看著高腳杯中的紅酒,像在研究,又像是在出神。

趙霓盯著他看,猛然有一種被擊中的感覺,心髒酥酥麻麻,呼吸也有點淩亂。她想自己大概有點莫名其妙了,對這個今天第一次見麵的男生。

之後,她對他很是殷勤,敲門給他送洗護用品,又主動向他介紹家裏的構造,但他的反應都淡淡,隻會語氣疏離地對她說“謝謝”。她以為是他性格內向,相處久了兩人就會熟稔合拍,卻沒想到他是天性冷淡,不喜歡和人接觸,甚至也沒什麽朋友,整日隻是躲在房間裏,高傲又冷漠。

她在和他的相處中,也逐漸了解到他真正的麵貌。他冷淡、固執、刻薄……硬得像塊石頭,冷得像塊冰。

但她還是覺得他最像狗。不開心的時候會用危險眼神盯著你看,像狗一樣提前發出不滿的信號。經常睡不飽,頭發亂糟糟,脾氣又差。對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屑殷勤討好的模樣,尤其是對她。

這一個月相處下來,趙霓算是認清了一件事實——

原嘉銘真的一點都不肯讓她,沒把她當作比他小了兩歲的妹妹,也沒把她當作應該受到疼惜的女孩。

她那一開始羞澀、含苞待放的心意,也在他一次次冷漠的捶打中變得堅韌。花在狂風暴雨後卻變得更加堅強。

倒不是她真有什麽偏要迎難上的勇氣,因為她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其實也沒吃過什麽虧,反倒也是將自己的真實麵貌一點點暴露了出來——

她有著一般女生都有的脆弱敏感心理,卻又喜歡將自己偽裝得強大。

她用嬌橫來武裝自己。

在他冷臉對她的時候,她也會氣得與他大吵。

於是大多時候兩人都水火不容,一人氣得麵紅耳赤,一人冷冷地生悶氣一個眼神都不肯分給她。

但即使兩人每天經常拌嘴吵架,但趙霓卻還是喜歡對他好。

總不能因為小狗凶就把狗丟了吧?

她思考過原嘉銘到底是哪裏吸引她——

答案可能是他幹淨的、值得人信任的氣質。也可能……正是因為他的臭脾氣。

她的體內可能有什麽戰鬥屬性,或者上輩子是個馴獸師。

她也摸不清。隻是她想過,如果原嘉銘是隻溫柔的、對她百依百順的綿羊,她肯定不會這麽對他好。

或許會覺得他無趣。

簡而言之,她好像喜歡有他這麽一個脾氣有點臭的朋友,不諂媚,很坦**。

2

夢醒之後,她迷迷糊糊地起床,陳若玫隨口問她:“他最近在忙什麽?今天也很早就出門了。”

陳若玫口中的“他”指的是原嘉銘。

趙霓聽此一下變得清醒,疑惑反問:“他出去了?”

“嗯,天剛亮就出門了,最近不知在忙些什麽。”

趙霓不再說話,若有所思。

原嘉銘這幾日實在是不大對勁,她察覺到他在悄悄改變,或者是正在籌備著什麽新的計劃。

但很明顯,他並不打算將他的計劃告訴她,而她也因為他這隱秘計劃而隱隱感到不安。

趙霓上午放學後,秦灣灣來班上找她。

秦灣灣和趙霓是初中同學,兩人是同桌,玩得很好,高中也考上了同一個學校,雖然不在同一個班級,但兩人幾乎每天都見麵。兩人在不同班級,每次見麵都需要穿梭半個教學樓,卻一點也不覺得累。

趙霓找原嘉銘要簽名也是因為秦灣灣。

秦灣灣家裏富裕,父母在市中心有好幾個店麵。前段時間,他們將一間店麵租給了個算命先生。秦灣灣的父母是生意人,自然很是重視氣運和風水,趁勢和算命先生交了個朋友。

前段時間他們請算命先生去了他們家裏一趟,重新設計了家中的格局擺放。

秦灣灣雖然在一邊聽得雲裏霧裏,但還是覺得那算命先生很有幾把刷子。

她在心底也有些想要問的事,卻也不敢直接找那看起來嚴肅認真的算命大師,於是她趁她爸媽不在的時候,問了一直跟在算命先生身後的小徒弟。

說是小徒弟,但似乎是跟她們差不多大的模樣,像模像樣地穿著褂子,安靜得像塊木頭,隻知道拿著塊羅盤跟在他師父後麵。

她問他算不算緣分方麵的。

小徒弟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師父,抿嘴說算的。

秦灣灣當即加了他的聯係方式。

聯係了之後,小徒弟告訴她,需要將二人的名字都寫在紙上發給他,而且需要是本人親筆寫的。

秦灣灣不疑有他,偷偷跑去將她們班班長的簽名撕了一塊下來給他。

又發了五百的紅包給小徒弟,小徒弟才發了一長串分析過來。秦灣灣看不大懂,但“琴瑟和鳴”“天生緣分”這類清晰易懂的詞她還是看得明白的。

而且小徒弟在最後還發了一句總結的話:秦灣灣和楊俊文的匹配指數是百分之九十五。

秦灣灣當即便心花怒放,說了好幾句謝謝後,又想起最近輾轉煩惱的好閨蜜,貼心地問小徒弟能不能再算一個。

小徒弟回複:可。

秦灣灣通知了趙霓,甚至幫她墊付了那五百,就等著她拿來原嘉銘的簽名了。

秦灣灣一見麵就問她:“簽名呢?”

趙霓聳肩:“拿不到啊!”

秦灣灣皺眉:“那怎麽辦,不算了?”

趙霓想起這幾日原嘉銘對她擺的臭臉,恨得咬牙:“不算了!我和他肯定八字不合。”

秦灣灣見她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沒敢再說話了。

兩個人一起離開的時候還碰到了她們的初中同學尉傑。

三人在初中時就坐在前後左右。這一碰麵,話匣子又打開了,在學校門口聊了半天不肯分開。

原嘉銘一大早出門去找劉其源了。本以為劉其源一早打他電話是找到房子了,來了網吧才知道他是被劉其源騙來做苦力。

劉其源笑得殷勤,但狗腿的模樣卻極其惱人。

“昨天那幫兔崽子在我這裏吃吃喝喝通宵一晚上,上課鈴聲一響,東西都不收拾,背著書包屁滾尿流去上學了。”劉其源看原嘉銘臉色不好,慌忙解釋道。

原嘉銘看他:“叫我來打掃衛生的?”

他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一地的瓜子皮,還有幾個被踩癟的易拉罐子,不知名的**也淌了一地板。

劉其源從不遠處拿來掃把,邊說著邊勞動:“不是讓你打掃,你不是急著要找房子嗎?哥們兒我今天陪你去看看,隻是……我得把這裏打掃幹淨。”話裏話外的意思並不難懂。

原嘉銘看了劉其源幾秒,認命一般,垂眸拿過牆邊的掃把,幫著劉其源一起打掃。

原嘉銘很明顯是沒睡飽,雖然不說話,但處於一種極易被點燃的狀態。

劉其源沒敢惹原嘉銘,安靜地做完衛生後,他讓原嘉銘在包間裏休息一會兒,他去買個早餐。

原嘉銘點點頭,眯著眼睛窩在質量低劣的帆布單人沙發上。

九點半,劉其源提著早餐回來的時候,發現原嘉銘在沙發上睡得很熟。原嘉銘呼吸均勻,額前的頭發隨著淺淺的呼吸節奏而微微顫動著,著實是很養眼。

劉其源覺得那張便宜沙發似乎都因為原嘉銘睡在上麵而看起來高級昂貴了。

他沒叫醒原嘉銘,因為他有過前車之鑒——初中的時候,他在和別人打鬧的時候偶爾會把正在趴在桌上補覺的原嘉銘弄醒,他記得自己當時的下場很是悲慘。

原嘉銘再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快十二點,網吧對麵的學校剛打放學鈴聲不久,學生浩浩****地從校門口湧出,有幾個不大安分的學生直接從網吧側門竄了進來。

劉其源捏著他們的耳朵趕他們出去,嘴上斥責:“未成年給我滾蛋。”

他是不做他們生意的,這是他的規矩。

原嘉銘從沙發上起來,揉了揉眼睛,因為休息得不錯,此刻的他比起早上柔和了許多。

他看向劉其源:“走吧?”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房子。

劉其源話多,絮絮叨叨地和原嘉銘說著他這幾年是怎麽創業的,吃了多少苦才撐起這一間小小的網吧。

兩人走出網吧,劉其源看向馬路對麵的學校,嘴上不停:“其實,我把位置選在學校後門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這裏可以看到好多漂亮養眼的女孩。”說完,他挑了挑眉毛,示意原嘉銘看向對麵。

“那兩個都不錯呢,那個短發的好漂亮啊,長頭發的看起來也很清純有活力。”

早就習慣原嘉銘不接腔了,劉其源繼續自顧自地抒發自己的感想:“你說其實我們跟他們也差不多大哈,有的人還是被爸媽捧在手心裏的花。有些人已經出來打工,接受社會的毒打了。”

“嗯。”原嘉銘悶悶應了一聲。

難得能得到原少爺的回應,劉其源感到意外。他扭頭看原嘉銘,發現原嘉銘在看剛才他說的那兩個女生,眼神定定,思緒都陷進去的模樣。

那兩個女生正在和一個男生打鬧,嘻嘻哈哈的聲音隔著一條馬路都能傳到他們耳邊。

原嘉銘以往是不會這樣的,不會這樣看著女生。

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劉其源賤兮兮地問:“你喜歡長頭發那款的還是短頭發那款的?”

原嘉銘收回眼神,垂眸緩了一會兒才像是想起劉其源的問題,以往都懶得回答的,此刻卻像是中了邪一樣,他說:“短的。”

劉其源瞪大了眼睛,嘴邊是揶揄的笑:“天啊,沒想到。”

聊了好一會兒的三人終於分開,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

尉傑摸著自己的後脖頸,發現迎麵走來兩人,個子高的長得很精致表情卻冷漠,個子稍矮的那人痞裏痞氣的。

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尉傑被個子高的那人撞了下。

他一愣,回頭看那人,卻發現那人根本沒停下,臉色臭臭的,很不好惹,似乎隻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於是他也不把這當回事,又抬腳離開了。

三十秒後,劉其源笑得直不起腰,他問原嘉銘為什麽無端撞人。

原嘉銘看他,皺著眉淡淡問:“我怎麽了?”

他死不承認。

…………

為什麽撞他?原嘉銘覺得那人的笑有些礙眼而已。

原嘉銘回得依舊很晚。

趙霓想著一整天都沒見著他麵,強撐到十二點,才等到他回來。

兩人對視一眼,原嘉銘似乎沒想到她居然還醒著。

難得地,他主動和她說話了,說的還不是些冷冰冰的數落話。

他在昏暗的客廳中看她,眼神落在她過肩的長發上:“我今天看到你了。”

趙霓一愣:“啊?”

“在你學校後門。”原嘉銘垂眸,往前走。

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說:“看見你把手伸到男同學的脖子後麵。”

話說完,他也正好走進房裏。

等不及趙霓反應,他便關了門。

“砰”的一聲——

趙霓僵在原地,猛地有一種自己被冤枉還被封住嘴不讓反駁的感覺。

3

趙霓反應過來後,氣衝衝走過去要開原嘉銘的門,卻發現他在裏麵將門反鎖。

於是她隻能隔著一道門申冤,又擔心陳若玫被她的動靜吵醒,她隻能壓著聲音解釋:“我們那隻是玩而已。

“我們都那麽玩的,秦灣灣也那樣捉弄過他啊,我也被那麽捉弄過。

“我們三個人是好朋友,所以才那樣的。”

原嘉銘始終沉默,一點反應都不肯給她。

趙霓想再說些什麽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因為她不知自己該解釋些什麽——

其實是一件根本不需要解釋的事,她卻因為他莫名的冷臉而變得慌張,慌張地想要撇清關係。

可她思考過後卻發現她並不需要解釋,朋友之間的正常互動並不需要什麽解釋。

還有……原嘉銘為什麽突然這樣?

她在門口想了一會兒,捕捉到一個可能的答案之後,她對著門縫小聲問:“你生氣了?”語氣輕盈,興奮得像是捉住了原嘉銘的什麽把柄。

得不到回應,她也不泄氣,反倒是將聲音放得更低,對著緊閉的房門問:“你不是緊張我吧?”

原嘉銘還是沒出聲,趙霓卻在手機上收到了他的信息。

他說:別在我門口站著。

趙霓:你是不是緊張我啊?

原嘉銘:有病?

趙霓:……你才有病!

原嘉銘沒再回她。

想著明天還要早起上學,趙霓隻能帶著憤懣遺憾地爬回**休息了。

之後的幾天,趙霓都沒見到原嘉銘的身影,她懷疑他是故意躲著她,否則他們怎麽可能好幾天都沒碰上過一麵。陳若玫也不信原嘉銘是轉性去幹正事了,隻是腹誹著他肯定在做什麽壞事。

而這裏的劉其源則是不知為何原嘉銘要這麽著急找房子,像是那家人趕著他搬出去一般。

原嘉銘這幾日的行程是天剛蒙蒙亮就來網吧找劉其源,臭著臉在網吧的包間裏睡上四五個小時之後,再拉著他幫忙找房子。

他們這幾天都在看房子,奈何垣州消費水平過高,原嘉銘承擔不起。

他們每天興致勃勃地出去,都是敗興地回來。

雖然原嘉銘不說,但劉其源能感覺到他十分泄氣,有時候也會出聲安慰他:“沒事啦,就再住幾天,真不知道你在急什麽。”

這時,原嘉銘隻會淡淡地瞥劉其源一眼,然後冷冷出聲:“再找找。”

沒過幾天後,有一位貴人出現了。

劉其源在這裏摸爬滾打幾年,雖然大部分朋友都和他差不多處境,但朋友圈裏也有幾個出身金貴的高級人士。

徐珠琳就是他朋友圈中的頂級好友。

兩人並不熟,徐珠琳加上劉其源的微信也隻是為了監督自己上高二的弟弟。

劉其源和徐珠琳隻見過一麵,那天徐珠琳踩著高跟鞋來網吧裏找她偷偷過來上網的弟弟。

劉其源並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場麵了,之前也有過幾個家長拿著棍棒來網吧找自己的孩子。

徐珠琳氣質出眾,一看就是有涵養的有錢人,肯定不會撕破臉,所以劉其源並不慌張,甚至好聲好氣地上去問她找誰。

她並沒有立刻告訴他她來找誰,而是環顧四周一圈,盯著劉其源,朱唇輕啟:“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不為難你。我給你一筆錢,你別做我弟生意,我能給你的可比他在這裏上網花的多很多。”

劉其源第一次遇到家長有這種要求,稍微斟酌了一下,笑嘻嘻地答應:“好的姐姐。”

之後他就加了徐珠琳的微信,她真給他轉了一筆不少的錢,但也提醒他:“記得別做我弟生意。”

自此,劉其源一見到徐崇浩就捏著他的後脖頸趕他出去。徐崇浩從沒被這樣區別對待過,氣衝衝地問劉其源為什麽這麽對他。

劉其源實話實說:“Sorry,你姐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徐崇浩氣得麵紅耳赤,頗有傲性地離開了。

原嘉銘這幾天白天在網吧睡覺,找完房子回來就在網吧裏工作,窩在最昏暗的角落寫寫代碼。

徐珠琳這天來接自己弟弟放學卻得知他又去了網吧,以為劉其源這人收了錢卻不肯做事,她正要過來找劉其源麻煩。

進了網吧,轉了一圈卻找不到徐崇浩。她往角落走過去,見到和徐崇浩背影相似的原嘉銘,伸手直接蓋到他腦袋上,剛要罵他沒出息的時候,手下的腦袋動了動,轉過頭看她。

不是徐崇浩,比徐崇浩帥多了,隻是那雙眼睛透露出來的情緒委實有些可怕。

冰冷,慍怒。

徐珠琳一愣,精致的妝容都遮蓋不住自己的慌張,似乎被他震懾到了,她的身體都僵了,也忘了收回手。

打破局麵的是劉其源,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拉開徐珠琳的手,先是驚恐萬分地看了一眼原嘉銘,見原嘉銘麵色不悅,又抬眼看向徐珠琳:“怎麽了,姐。”

徐珠琳這才反應過來,訕訕地收回手,向原嘉銘道歉:“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是我弟。”

原嘉銘沒說話,極其冷淡地扭過頭,戴上耳機,將兩人的對話都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哎喲……姐,你弟不在這裏。”

“那去哪裏了?”徐珠琳問,雖然是在跟劉其源說話,但眼神還是落在原嘉銘身上,因為他的外形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劉其源一愣:“我怎麽知道,反正不在我這裏,他都被拉進我們店的黑名單了。”

徐珠琳沉吟,見原嘉銘一言不發,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密密麻麻的字母看得她眼花。

不經意地,她隨口問劉其源:“他在做什麽?”

劉其源:“寫代碼啦。具體我也不懂,糊口飯吃的手段。”

徐珠琳哼了一聲,話鋒又轉回來:“那那小子去哪裏了?他同學說他在網吧。”

劉其源擦汗:“你還有他同學的眼線啊?反正不在我這裏,可能在離這裏幾條街的另外一個網吧,你去那裏抓吧。”

徐珠琳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原嘉銘。

劉其源嗅到些不同尋常的味道,熟練地露出狗腿的微笑:“姐,怎麽,那小子入了姐的青眼了?”

徐珠琳挑起眉毛:“胡說什麽!”

劉其源又笑:“哎,別不好意思,在女孩堆裏,他可搶手了。姐姐妹妹都喜歡他,我承認他長得是還不錯啦。”

徐珠琳扯個微笑出來,等著他繼續說。

想起最近原嘉銘的狀況,他又很有心機地補充了一句:“他是長得帥,但日子過得苦,這幾天都沒地方住,幾乎把我這小網吧當家了。”

徐珠琳是生意人,一下就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下意識地冷下臉:“怎麽,你看我像是那種扶貧的慈善家?”

話說得難聽,劉其源差點下不來台,後知後覺到自己闖了大禍,急忙道歉:“姐,我不是那意思,您別誤會我。我那朋友也不是那種人,是我嘴賤了。”

徐珠琳表情回暖,沒說什麽,踩著高跟鞋又“嗒嗒嗒”地離開了。

劉其源本以為徐珠琳不會聯係他了,卻在不久後收到了徐珠琳的消息。

她問:你朋友還接寫代碼的活嗎?我們公司需要外包一些業務。

劉其源一愣,問了一下大致的需求和薪酬。

片刻之後,他轉頭拍醒在沙發上補覺的原嘉銘:“兄弟!別睡了,貴人來了!”

徐珠琳是能夠像及時雨一樣解決原嘉銘的問題的人,但原嘉銘似乎並不肯接受這一份好意。

他在聽清楚事情原委之後,又拿過劉其源的手機看了一眼徐珠琳的活兒。

他擺手:“我不幹。”

劉其源:“為什麽不幹?”

原嘉銘:“她是騙子,這些活根本就不值這麽多錢。”

劉其源微怔,然後猛地拍他:“哇,那是因為人家看上了你啊!”

原嘉銘拍開他的手說他有病。

劉其源:“豔福不淺,別矯情了,我給你接下,你和她這是正當交易,你別想七想八。你不是急著要錢嗎,這不正好解了你燃眉之急。”

原嘉銘直接不說話了,隻是安靜地盯著劉其源看。他在用最有用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劉其源被盯得有些慌了,怯怯地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不接?”

原嘉銘把抱枕砸到他身上,並罵了一句。

他其實不愛說髒話,生氣的時候大多都是沉默。

但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吐出幾個髒字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罵人當然比沉默累。

但似乎隻有說出來,他們才知道自己真的在生氣。

3

因為原嘉銘十分抵觸,劉其源再怎麽想答應徐珠琳,最後也隻能拒絕。

劉其源:姐姐,他最近手頭上有自己的事要忙,沒辦法接。

徐珠琳:薪酬有我的高?

劉其源:……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不是?

徐珠琳:那你把他微信給我,我留個聯係方式。

劉其源頭都大了。

他扭頭詢問原嘉銘意思,見他又躺回原來的位置,像是在補眠。

原嘉銘閉著眼睛,悠悠地說:“別給。”

劉其源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答案。

他真情實感地為原嘉銘感到遺憾,卻還是不敢忤逆原嘉銘的意思,隻能努力將話說得圓滑好聽:姐,他這個人很怪,不喜歡交朋友……

徐珠琳疑惑,劉其源長籲短歎,又扭頭看了一眼在沙發上睡得安靜的原嘉銘,低聲嘟囔:“長得帥又怎麽樣,奈何是個不開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