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奇怪的夢

1

趙霓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她放棄了原嘉銘,轉頭去和另一個男生開開心心地聊天。

這個男生雖然看起來正常,氣質溫柔,但是其實有點可怕。剛跟她交往時溫柔體貼整日對她噓寒問暖,可沒過幾天就露出了真實麵目。

他易妒善怒,控製欲還很強,整日疑神疑鬼,趙霓錯接他的一通電話,他就會逼問她是不是在跟哪個男生聊天,還多次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看她的手機。

她自然受不了他這瘋子一樣的行為,提了不做朋友,卻被他拒絕,還緊緊地箍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離開,掐得她的肩膀都有了淤青。

她為了生命安全隻能虛與委蛇,答應了他繼續做朋友。

兩人糾纏了快半年,最後還是原嘉銘出麵幫她解決了這男生。

趙霓擺脫了那個男生,以為自己沒被他折騰死應該就能活到百歲的。

可是不知怎麽回事,她突然得了可怕的胃病,二十一歲的時候就撒手人寰。

死之前,她一直住在醫院裏。父母整日以淚洗麵,也不像以往一樣管著她,她想幹嗎就幹嗎。可是最後她卻什麽都做不了了。

她沒有力氣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最後睡過去之前,原嘉銘來看她了,帶著她高中時她最喜歡的娃娃。她迷迷糊糊地記得那個玩偶在那天吵架後就被她扔掉了,不知道他從哪裏找到的。

她盯著他看,伸出手說:“還給我。”

原嘉銘將娃娃遞給她,說:“一直是你的,我隻是幫你保管而已。”

他摳住娃娃身體的指節用力得發白。

趙霓抬眼看他,發現他剪短了頭發,穿著以前不可能會穿的厚重大棉衣,眉眼依舊俊朗,眼神卻沒以前那般尖銳頹喪了。

趙霓沒什麽力氣,抓著娃娃,弱著嗓子說:“哥哥,我好累,想睡覺了。”

她很久沒有喊他“哥哥”了,以前不願意喊,現在是不適合喊。

原嘉銘仍然黑邃的雙眸盯著她,微張唇瓣。他說:“好,晚安。”

她看了一眼窗外,明明還是白天,她也跟著說:“晚安。”

晚安。

——是十八歲的趙霓最喜歡跟原嘉銘玩的文字遊戲。

趙霓做夢做得胸悶氣短,像是真要死過去一般——

她呼吸停滯住,力氣一點點從體內消失,意識也逐漸渙散,整個人都飄浮了起來,輕飄飄的,一點重量都沒有。

把飄著的她抓下來的人是她媽。

陳若玫一把掀開她的被子,空調的冷氣瞬間襲來,拱走在她腦中的瞌睡蟲。

陳若玫以為趙霓會像往常那樣暴躁地將被子往回扯蓋住腦袋,卻發現她沒有——

趙霓猛地睜開眼睛,往日應該恍惚的眸子裏此刻盛滿恐懼和劫後餘生般的驚慌。

陳若玫摸了摸她的額頭,問她怎麽了。

趙霓猛地從**彈起來,環顧四周,看清她不是在醫院,才意識到隻是在做夢後,她漸漸平靜下來。

“做噩夢了?”陳若玫問。

“嗯,夢見我死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點鼻音。

趙霓想到剛才那夢便想要哭鼻子。

“死丫頭,說什麽呢!趕快起來吃早飯,今天不用讀書嗎?”陳若玫拍了拍她的腦袋催促。

“還不如待在夢裏死掉算了。”趙霓調皮地頂嘴。她癱倒在**,抓著被子準備再睡。

陳若玫又一把掀開被子,然後眼睛一瞪,是要發火的征兆。

趙霓隻得灰溜溜地爬起來,穿上拖鞋準備出去刷牙,卻又被陳若玫攔住。

陳若玫看了一眼趙霓的睡衣,推她回去:“我說了幾遍,現在在家要穿內衣!”

趙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她反應過來,要在家裏穿內衣是因為原嘉銘幾個月前住她家裏來了。

而且就住她隔壁屋。

“知道了,知道了……”趙霓不耐煩地說,臉卻熱得很快,耳根也立刻漲起紅色。

早上做的那個夢其實挺真實的。

她現在就是跟在原嘉銘的身後追著他跑,還總是被他不待見。

可她知道,她絕對不會像夢裏那樣不理原嘉銘,而跟別的男生做朋友,何況結果還那麽可怕……

嘖,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抖了抖,乖乖穿上內衣。在廁所裏刷牙的時候,她盯著鏡子裏滿嘴白沫的自己發呆,又莫名開始神遊。

她回憶起那個夢,古怪又荒唐,但那些場景和帶給她的感受又真實得讓人感到害怕。

她回過神是因為原嘉銘進來了。

他耷拉著腦袋,額頭前的碎發長到蓋住眉毛,甚至有繼續往下遮住睫毛的趨勢,眼珠眉毛和頭發都是黑黢黢的。

他掀起眼皮看她,眼底有疑惑,像在問“你來我這邊的廁所做什麽”。

趙霓是故意來的,想要看看能不能湊巧撞見剛起床的他。

今天運氣還不錯。

她想要對他笑,但她又想起前天她和他吵架的事。

她故意低下頭不去看他的眼睛,反倒瞧見他放在身側的手。

手的皮膚很白,指甲也剪得幹淨整齊。

可她沒心思欣賞太久,她在想……明明已經是冬天,他卻隻穿著一件薄薄的衛衣,他真的不怕冷嗎?

原嘉銘見她在刷牙並且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便自己出去了。

趙霓透過鏡子看到他一晃而過的側臉——

他蹙眉抿唇,像是不耐煩受不了她,卻還是忍住了不跟她計較,讓了廁所給她用。

但原嘉銘平時不這樣的。

他惡劣不堪,從不肯讓她。就算在陳若玫麵前,他也是擺著一張臭臉,不多說話。

今日肯讓她可能是因為兩人那日的吵架?

趙霓不大清楚,但她享受著他的忍讓。

趙霓一直覺得,原嘉銘像一隻生人勿近的凶巴巴的狗。他是一隻脾氣暴躁的狗,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氣質凶惡,總是用狠又冷的眼神看你,生氣時齜牙咧嘴嚇得你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2

趙霓刷完牙想起在夢裏原嘉銘拿出來的那隻布娃娃。

那隻布娃娃被她扔了。

就在前天跟他吵完架後,它被趙霓從二樓的窗戶直接砸到樓下的瀝青路麵上。

她當時並不心疼,現在結合著夢裏的景象,她又後悔極了。

她還是舍不得,那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不知道能不能在樓下的垃圾桶裏找到,盡管概率很小,但她還是想要去試試。

她洗了把臉,匆匆想要下樓,卻被陳若玫攔住,橫著眉毛問她去哪兒。

“我布娃娃前幾天不小心掉到樓下了,我去看看還在不在。”趙霓張口隨口說道。

“前幾天掉的怎麽可能還在?趕緊去吃飯,上課要遲到了。”陳若玫趕著她去吃飯。

早飯吃了一半,原嘉銘就從房間裏出來了。

原嘉銘穿著黑色套頭衛衣、灰色長褲,腳上是一雙黑白的帆布鞋,鞋頭有些髒。

陳若玫見他今天起得這般早,覺得反常,揚著聲音很是和善地問他:“小原起了?來吃早飯吧。”

趙霓看了陳若玫一眼,覺得媽媽裝出來的殷勤實在是太假。

原嘉銘彎了一下嘴角,低聲說:“不用了阿姨,我出去了。”聲音很啞,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趙霓盯著他的臉看——他眉頭輕蹙,嘴角抿著,很不爽的表情,一看就是沒睡飽又被迫起床。

之前的原嘉銘都是等到她中午放學回來後才慢騰騰地出房間門,今天真的有些奇怪。

趙霓又覺得他真的像狗,狗就是這樣,睡不好就會齜牙咧嘴。

原嘉銘一走出去關上門。

陳若玫就問趙霓:“他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我哪裏知道。”趙霓搖頭。

“是不是要去做什麽壞事情了?”陳若玫小聲地問。

陳若玫一直都對原嘉銘沒什麽好印象,那些噓寒問暖都是她秉著自己的身份裝出來的。

因為應該沒有長輩會喜歡一個陌生男孩住在自己家裏,何況這個男孩初中畢業後就沒再讀書了。而且這男孩整天也沒正事做,隻是窩在房間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麽,三餐也隻吃兩餐,精神也很差的模樣。

陳若玫的前半生都是在鄉下度過的,之後為了趙霓的學業才來到大城市裏。

即使在大城市度過了幾十年,可她待人處事的方法依舊是在鄉下農村的那套。她在農村裏見過不少像原嘉銘這樣的孩子,二十不到的年紀,整日遊手好閑,成績不好,在長輩麵前沒什麽話,背後卻能把整個天都掀翻了。

即使趙偉華和她解釋了原嘉銘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才自願從高中退學,陳若玫卻依舊覺得他是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

如果硬要說原嘉銘的特別之處,應該就是他長得的確比其他小孩都精神一些。但對他們這些“小混混”來說,有一個好看的皮囊更是他們耀武揚威的資本。

自此,陳若玫便戴著一副有色眼鏡在看原嘉銘。

趙霓不高興了,喊道:“媽!你別老是這樣揣度別人。”

陳若玫:“那沒辦法,他這幾個月幾乎都待在房間裏,今天突然這麽早出門,能做什麽好事啊?就應該趕緊讓他搬出去,免得帶壞了你。唉……你爸,人也不著家,反倒還往我們家裏帶了一個混混,真以為我們母女倆會什麽防身的功夫嗎?”

“他不是混混。”趙霓用湯匙敲了敲碗底。

“你是不是缺心眼?以後除了必要的時候,少跟他接觸,省得被他帶壞。他不讀書的,你別學他。”

陳若玫推了推她的腦門。

趙霓見說不過她,也不再辯解,悶著頭把碗底的粥喝完了。

中午放學經過後門那家網吧的時候,趙霓看到原嘉銘了。

他蹲在網吧門口邊上發呆,周圍還圍著幾個人。他們穿得都很少,氣質桀驁,但原嘉銘是最顯眼的那個。

他其實沒做什麽,隻是單單蹲在那裏,那張臉就讓人無法忽略。

趙霓的身邊經過好幾個女孩,小聲又激動地討論著原嘉銘。

“帥哥!蹲著的那個。”

“真的帥啊!”

“以後常來這裏逛逛,好養眼。”

“你上去要個微信?”

“不行,你怎麽不去?”

…………

趙霓看了那兩個女孩幾眼,心裏吐槽,要是被原嘉銘知道她們在議論他,肯定要給她們翻幾個白眼,能凶哭她們的那種。

趙霓覺得原嘉銘應該沒有看到她。

她還沒跟他打招呼,他就站起來轉身進了黑黢黢的網吧。

穿著校服不方便跟進去,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他許久沒出來便失望地離開了。

網吧裏。

劉其源踢了踢一直坐在窗邊的原嘉銘,惹得原嘉銘扭頭看他。

原嘉銘濃眉緊簇,一股不耐煩的氣息幾乎要撲到劉其源的臉上了。

“你坐這兒幹嗎?”劉其源退後一步,有點怵。

原嘉銘並沒有理她,又轉頭看了一眼窗邊,見女孩已經消失不見後,才收回眼神,慢騰騰地說了一句:“你很閑?”

“你來垣州三個月了住在哪裏?你爸朋友家裏?”劉其源問他。

劉其源和原嘉銘從小就認識,兩人小學和初中都是同學,也都在初中畢業後沒再上學了。劉其源來了垣州打了幾年工後,又貸款在二中學校門口開了一間網吧,原嘉銘就留在老家。初中畢業後的那個暑假兩人還經常約著出去玩,後來劉其源打工忙很少回家了,兩人就漸漸沒了聯係。

昨天劉其源聽說原嘉銘也來垣州了,還來了快三個月了,就怒氣衝衝地聯係了原嘉銘,先是罵了原嘉銘一頓為什麽都沒有來找他,又讓原嘉銘來網吧找自己,想著兄弟二人要聯絡聯絡感情。

原嘉銘答非所問:“馬上就要搬了。”

他又說:“你給我介紹個地方住。”

“住那裏不是挺好的嗎?還不用付房租,你知道在垣州房價多高嗎?”劉其源勸他。

原嘉銘隻說:“你幫我盡快找個房子。”

“怎麽了?你爸朋友為難你了?”劉其源忍不住多問兩句。

當然,隻換來了原嘉銘的一個白眼和一句沒有情緒起伏的“不關你的事”。

網吧裏的網管來喊劉其源,說是有事找他。

劉其源離開後,原嘉銘繼續望向無人的窗口,趙霓已經走了,連背影都消失不見。

他回想起劉其源問他為什麽要搬走。

原因有很多。

寄人籬下始終不妥,一開始拗不過自己的父親便來了趙家先住著,來了以後發現趙叔叔竟總是不在家,家裏隻有陳若玫和趙霓。

他本來想要著盡快搬走的,但又像劉其源說的,垣州出租屋的價格也不便宜,他回不去也沒地方住,也隻能在趙家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出門,總是窩在房間裏寫寫代碼賺點外快。

最近賺的錢差不多夠了,正好準備找地方住,劉其源就給他打電話了。

想著劉其源在垣州待得久,他就答應著來了。

可剛才劉其源問他,他在趙家是不是被為難時,他的腦子裏就出現了趙霓的身影。

是的,他被趙霓為難了。

這個年紀女孩的心思很容易便能看出來。

見到他時,她眼裏的光亮和雀躍他都能發現。之前也遇見過不少這樣的情況,但她是特殊的,他住在她家,總歸是不方便直接拒絕的。

他試過表露出自己的態度——不喜歡,不接受,不回應。

可趙霓就是假裝看不見,總是在為難他。

4

他前幾天和趙霓吵了一架,因為他不肯給她簽名。

他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女孩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前幾日她突然敲響了他的門,拿著一張紙讓他簽自己的名字。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簽個名又不會少塊肉。

按照他對她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給她簽了,她就會安靜離開。如果不給她簽,估計會被她纏上好一會兒。是的,趙霓並不是那種被拒絕了就會感到難過而逃跑的女孩。

所以按著往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事理念,他應該是會簽的。但很奇怪,當他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和希冀的眼神時,他莫名覺得心煩意亂,像是隱隱能夠預知到未來事情的走向將會超乎他的預知,於是他拒絕了。

他說:“不簽。”

趙霓果然不肯放過他,軟著聲音說:“簽一下吧……我不是做壞事。”

他抬眼看她:“簽了做什麽?”

趙霓眨了眨眼睛,就是不肯說實話:“沒做什麽,我就是想看看你簽名是什麽樣的。”臉頰泛紅,眼珠子水靈靈的,一看就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原嘉銘懶得再跟她兜圈子,他最擅長的就是不給別人麵子。他坐在桌前,抬起沉沉的眸子看她,雖然是仰視,卻不肯抬一點下巴,於是看向趙霓的眼神便冷冽且無情。

“我不會簽的,省點力氣吧。”說完就又低下頭了,他戴上自己的頭戴式耳機,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不肯再分一點眼神給趙霓。

因為耳機便宜,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於是他還是能很清楚地聽見趙霓的聲音,先是懇求,然後是碎碎念,最後就是憤懣的罵聲。

而他裝作什麽都聽不見,巋然不動。

趙霓最後對著他說了句:“你別後悔。”

說完,她就離開了,還把門摔得很響。

原嘉銘摘下耳機,耳邊似乎還縈繞著她剛才惱羞成怒的聲音。

他煩躁地蹙眉,一手去按自己的眉間,一手打開網頁導航,繼續尋找合適的租房信息。

他們“吵了”兩天,雖然趙霓兩天沒和他說話了,但他總是時不時感受到她炙熱的眼神。但他一看她,她就又拙劣地躲開他的視線,似乎以為自己的演技很好。

他也好幾次用餘光瞥見她似動未動的唇,像是要跟他說話,又礙於麵子,不肯先下台階。

本以為吵架了,少了她吵鬧的聲音,他會變得安逸。但很明顯,趙霓這種刻意壓抑著的狀態讓他也很是擔憂,總覺得堆積的那些話或者是情緒最後會像火山一樣突然爆發。

原嘉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惹上這麽個大麻煩。

甩不掉,逃不開。

他寄希望於劉其源,希望這個不靠譜的哥們能在關鍵時刻幫幫他。

趙霓回家路過她家樓下的草叢,想著前幾日被自己丟下樓的娃娃,還是覺得舍不得。她在周圍繞了許久,快把那些綠色的草看出花了。

十分鍾後,她還是遺憾地上樓了。

陳若玫已經做好飯在樓上等她了。

吃飯的時候,趙霓看了一眼原嘉銘緊閉的房門,想起他那日無情冷漠的拒絕,又氣又恨地咬咬牙。

陳若玫盯著她,問她吃個飯怎麽這麽生氣。

趙霓:“我這幾天身體感覺不怎麽舒服。”

陳若玫摸她的額頭:“因為早上做的那個夢?”

突然提起昨晚的那個夢,趙霓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她問媽媽:“我們家有人得過胃癌嗎?”

陳若玫讓她別胡說:“呸呸呸,我跟你爸都健康得很,也不知道你是在咒誰。”

“那外婆呢?”趙霓再問。

這次陳若玫便直接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你這小孩怎麽回事?你外婆可健康了!”

趙霓吐吐舌頭,遲疑片刻還是問了:“外公呢?”

陳若玫臉色一變,低聲說:“我不知道。”

趙霓知道碰了母親的逆鱗,識趣地沒再多說了。

他們家沒什麽家規,什麽都可以說,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這位“外公”。

他在陳若玫很小的時候離開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留下一句“去外地打拚賺錢”,就將自己的妻子留在家中照顧自己年邁的父親母親。

幾年之後,苦苦等待的妻女終於等來了他,卻發現他又帶了一個女人和孩子回來。

不過好在外婆的性子並不軟弱,和他大鬧一番之後,拿了賠償金帶著自己的女兒離開了那個家。

之後,男人偶爾也來找過她們母女,但都被她們趕了出去。

陳若玫隨母親,骨頭更是硬,幾十年過去了,她卻沒喊過那男人一聲父親。

趙霓是小輩,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隻是聽父親說過,陳若玫和外婆已經好幾年沒和那個男人聯係了。

甚至不知他是死是活。

闖禍之後,趙霓笑嘻嘻地呸了三聲,殷勤地往媽媽碗裏夾菜。

陳若玫瞪她一眼,讓她好好吃飯。

哄好母親之後,趙霓回過神,告訴自己那隻是個有點逼真的夢而已。

那夢實在是荒唐,她怎麽可能莫名其妙不理原嘉銘去和那個變態男生在一起。

而且十八歲的她身體健康,不可能在二十一歲得什麽可怕的胃病。

晚上原嘉銘回得晚,本以為母女二人都應該睡熟了,卻在準備去浴室洗澡的時候,碰見了從房間裏出來的趙霓。

她頭發有點淩亂,眼睛眯著沒有完全睜開,踩著豬頭拖鞋,皺著眉看他一眼後,晃晃悠悠地朝他的廁所走過去。

原嘉銘覺得腦袋疼,在她準備踏進去的時候,他一把拉住門把手——趙霓差點被門撞到,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像是沒反應過來的機器人。

她瞪他,眸子裏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在譴責他怎麽能這麽對她。

原嘉銘:“你房間不是有廁所?”

趙霓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隨口撒謊道:“堵住了。我媽說明天讓人來修。”

原嘉銘眉頭緊鎖,盯著她看了幾秒,鬆開把手:“快點。”

趙霓動了動嘴角,推著他站遠了一些,頂著他疑惑且不耐煩的視線,一點都不心虛地說:“我上廁所。”

原嘉銘看她一眼,直接又退回自己的房間,順便把門關上。

五分鍾後,原嘉銘聽到敲門聲。

他去開門,趙霓站在他門口,頭發已經梳得整齊,臉色紅潤,眼睛很亮。

她說:“我好了。”

原嘉銘剛想說些什麽,瞥了她一眼之後,就又不說話了。

他側過身讓她,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廁所的門關上——但通過越來越窄的視野,原嘉銘還是看見趙霓眼裏的笑意慢慢凍住。

他其實真的很會拒絕人。這是這幾年鍛煉出來的,麵對任何女生,他都能麵不改色地中斷那些想交流的信息,一點都不給麵子地後退遠離。

他最近在空閑的時候總是在反思,想趙霓為什麽會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最後他得出結論了——

也許是因為他在她麵前表現得不夠幹脆決絕,才會讓她有那種隱隱約約的錯覺,所以最近他有意地冷落和針對她。

他知道陳若玫每天都在盼著他走,他也渴望離開。

可趙霓似乎不是這麽想的。

趙霓在門口鬱悶了一會兒才回到房裏。

時間已經不早了,其實她剛才是被噩夢嚇醒的,依舊是那個夢。

夢裏她被變態男糾纏,她掙紮了許久,在幾乎窒息的那幾秒,才堪堪醒過來。

正好聽見門外的動靜,知道是原嘉銘回來了,她才裝作出來上廁所,火急火燎地出門見他一麵。

可是原嘉銘真的很可惡。

潑了她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她在睡前罵了他幾遍,之後卻又做了個關於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