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 01 秦灣灣篇2

秦灣灣第二天醒來,看著桌上多出來的兩個蝴蝶首飾,思忖片刻,戴上了蝴蝶項鏈。倒不是蝴蝶發卡不好,隻是發卡有些大,而且她今天的風格和這發卡並不搭,如果硬要戴上,會顯得不倫不類。

今天,她要和媽媽去爬山鍛煉身體,穿著會比較運動風,甜酷發飾肯定是不怎麽適合的,於是她將蝴蝶發卡收進自己的首飾盒裏。

下午的時候,她發了一條去爬山的朋友圈,還配了幾張自拍。

尉傑給她點讚評論:項鏈真好看,誰眼光這麽好啊?

傅之銘隻給她評論,問:為什麽沒戴我送你的發卡,你知道有多貴嗎?

秦灣灣盯著這兩條評論,無奈地撓了撓頭,覺得他們倆都很幼稚,便裝沒看見評論。

可是過了沒多久,傅之銘竟然直接找上她來興師問罪:為什麽沒戴發卡?

秦灣灣解釋:和我今天穿的衣服不搭。

以為這麽說他就能理解了,但傅之銘還是纏著她,問哪裏不搭了,他明明覺得很搭。

秦灣灣沒想到傅師傅居然會這麽幼稚難纏,又耐著性子和他解釋了幾句,他還是很不滿意,最後甚至還和她說起她戴的那條蝴蝶項鏈。

傅之銘:為什麽可以戴蝴蝶項鏈,就不能戴蝴蝶發卡,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

最後一句質疑可給秦灣灣扣上了一個大帽子,她震驚得竟不知要說些什麽。

他們是朋友嗎?其實她一直都覺得兩人隻是交易關係。

如今他突然這樣質疑,她倒覺得自己過於冷血無情,便對他存愧疚之情:你當然是我朋友,下次我一定戴蝴蝶發卡,你放心。

那頭的傅之銘似乎終於滿意了:以後多戴,真的很貴。

秦灣灣看著和他的對話框,偷偷彎了嘴角。

傅之銘比她想象中更加幼稚,不過此刻,他們的確成了朋友。

認定他是自己的朋友之後,秦灣灣不再將他看作是一個算命小師傅,對他也沒了那麽多拘束,兩人偶爾也會約著見麵吃飯,在網上也經常聊天拌嘴。

和傅之銘成為朋友之後,秦灣灣的確得到了一些好處。

她找傅之銘算東西的時候敢和他討價還價了,雖然傅之銘一開始都不會同意,但被她磨一會兒,他便會答應下來。

甚至有些時候,她都沒付錢。

在這種時候,她就會感歎有這樣一個會算卦的朋友是很有好處的。

3

時間過得很快,她的高考成績如期出爐。

就像傅之銘說的那樣,她的成績比她想象中的好上許多,最後被本地一個相對較好的大學錄取上了,父母對此很滿意。她偶爾在父母麵前提起傅之銘,說他幫了自己許多,於是父母對風水師傅便更加信任了,碰見傅之銘的時候也會在風水師傅麵前誇他好幾句。

遇見傅之銘之後,秦灣灣總覺得自己幸運了許多。

但好景不長,秦灣灣開學後的運氣並不是很好,開學的第一個月,她不是丟了東西就是會在無意間添上一些莫名的傷口,她著急地找到傅之銘說自己想要轉運。

過了沒多久,傅之銘說他已經幫她處理好了,讓她平時耐心平靜一點,還建議她每個月都去找他一回。

兩人還在一個城市,平時見麵並不難,但秦灣灣還是疑惑,問:為什麽每個月都要去找你?

他回答:給你做一次心靈洗滌。

秦灣灣半信半疑答應下來。

第二個月,她去找他。

他帶著她在他家附近的山上轉了轉,說這是洗滌心靈清除雜念的有效方法。秦灣灣一開始是不信的,但逛完一趟之後,她的確平靜許多,兩人在山道上聊了一會兒天,傅之銘還很大方地要請她吃飯。

這麽一天下來,秦灣灣的確覺得受益頗多,之後的每個月便都準時去找傅之銘。

兩人越來越熟,秦灣灣也越來越相信他,甚至帶了趙霓去找他。

不過,傅之銘的謊言沒多久就被戳穿了。

那天,尉傑約了秦灣灣出去買母親節的禮物,他開著電動車來秦灣灣家裏接她。可是要去購物的商場是新開的,甚至在新開發的片區,兩人之前都沒去過,尉傑也不了解路況,於是兩人在路中間迷迷糊糊地就被交警攔下了。

交警見兩人年紀不大,應該是大學生的身份,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整日在街邊晃**的混混,對兩人態度便也還算可以,告知二人,他們剛才開的這條道是不允許非機動車輛上路的,他們違規了。

尉傑和秦灣灣嚇了一跳,尉傑嚇得臉都白了,急急忙忙道歉,問應該怎麽處理,他都能配合。

交警把他們的車扣下來:“需要跟我去寫一份保證書,之後注意一點就行了。”

尉傑和秦灣灣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到了交警亭,秦灣灣意料之外地見到了一位眼熟的人。

那交警記性不錯,也一眼就認出秦灣灣:“你……你就是去年高考在門口等著那小弟的人?”

秦灣灣點點頭,尷尬地應下來,尉傑則是不明所以,問是怎麽一回事。

秦灣灣還沒來得及解釋,這交警就大大咧咧地開口:“就去年,我們突然接到求救,那小弟,就是給你送筆的那個小弟說自己高考要遲到了,我們一聽,那怎麽行!我臨危受命,直接開了一輛摩托車,一路開道,急急忙忙趕到現場,結果那小弟隻是下車給你送了東西,自己分明就不是高考生。不過我後來問了他,他說是為了你高考才撒了個小謊,也無傷大雅。”

想起這件事,交警似乎還覺得自己英勇,憨厚地笑了笑:“你當時高考還成吧?考到哪個學校了?”

秦灣灣急忙感謝他:“托您的福,我順利考試了。”

交警笑笑,低了頭開始忙自己的事。

尉傑聽了這麽一回事,驚歎:“你高考的時候這麽驚險啊?那小弟給你送什麽了?”

秦灣灣:“一支筆。”

尉傑疑惑:“什麽筆,需要這麽大費周章地送過來?”

秦灣灣還沒說話,剛才在講故事的交警便抬起頭來,像是捕捉到了他們的隻言片語,自己也有話要說:“說起筆,當時那小弟也真夠奇怪的,都快到學校,他卻突然叫我停下,在離學校兩百米的一家超市裏買了一支筆。”

尉傑聽了,看向秦灣灣:“超市裏買的筆,你為什麽這麽看重?”

他本想從秦灣灣這裏得到問題的答案,卻發現身側的秦灣灣神色僵硬。

她抬頭看向交警,聲音有些澀:“您確定是在超市裏買的嗎?”

交警擺擺手:“當然了,我停車後他跑下去買的,我怎麽可能記錯。”

秦灣灣繼續問:“他跑下去買的嗎?他的腿不是有問題嗎?”

交警皺眉:“這個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去超市買筆的時候他跑得可快了,一下車給你送筆的時候就一瘸一拐的了。”

秦灣灣想起傅之銘對她說的話,他說他這腿是著急給她送筆被撞了,還說他受傷是在給她擋災,說她的高考一定會順利。

她當時相信了,還十分感激他,甚至因為他的傷,對他感到愧疚。

可是如今,她倒不知道自己能信些什麽了。

交警不可能說謊,那麽說謊的人隻能是傅之銘了。

他為什麽要說謊,為什麽要用普通的筆騙她?

——因為錢。

她想起她和傅之銘的交往前期都是圍繞著錢的,高中時算適配度要錢,高考時買福袋要錢,高考後算正緣也要錢……

但因為當時兩人的關係並不親近,隻是最普通的交易關係,她便覺得正常,對他的那些話,自己竟一點也沒有懷疑。之後兩人成了朋友,她更是沒再懷疑過他。

如今想起兩人過去的種種,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癡傻呆笨愚蠢的似乎隻有她一人。

傅之銘一直都是精明、唯利是圖、城府極深的。

當初不熟時,他說什麽,她信什麽,傻傻給他送錢。之後兩人成了朋友,他也絕口不提當初他騙她的這些事,依舊能夠整日笑嘻嘻地和她做朋友。

秦灣灣不知道傅之銘為何能夠如此大方,甚至是厚臉皮地和她繼續相處。

也許當他看到她對他那副真誠的模樣時,可能還會在心中取笑她。

尉傑見秦灣灣表情不好,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停下寫保證書的筆,問她怎麽了。

被他這麽一叫,秦灣灣如夢初醒,回過神來說自己沒事。

可是等他把保證書寫完,她卻說自己不舒服,可能沒辦法陪他去買母親節禮物了。

尉傑見她不肯多說,便也沒有強求,關切地問她需不需要送她回去。

秦灣灣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現在不想回去,隻想和傅之銘當麵對質。

雖然她心中已經有數了,卻執拗地想要聽傅之銘親口說。

她知道他家在哪裏,之前傅之銘帶她去過一次的。

那次兩人本約好了去寺廟,可是天空突然落下大雨,兩人正準備上山,手中沒傘,在山腳下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傅之銘踟躕了許久,最後隻能先將她帶去了他家。

他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家太小、太破敗,擔心秦灣灣嫌棄鄙夷,所以才這般糾結。可秦灣灣卻沒露出一點嫌棄不悅的神色,她坐在客廳裏的一張椅子上,也不胡亂打量他家裏的裝潢,隻是乖巧地坐著,盯著窗外如瀑的大雨。

他給她泡了香飄飄的奶茶。那個下午,她捧著奶茶在他家裏坐了許久,他和她聊天,直到窗外的雨停下。

如今,那段算得上開心的記憶也變得不夠純粹,腦海中曾經他看向她那般關切的眼神也染上了虛假的意味。

她直接打車到他家門口,想要直接將他叫出來對質,可即將落在門上的手又遲遲不敢落下。

她還是恐懼,不舍得放棄這段來之不易的友情。

上天似乎聽見了她抽搐的心理,很慈悲地幫了她一把。

站在門口的她聽見了屋內傅之銘和別人的談話聲,他應該是在和朋友聊天,還是許久不見的朋友。

傅之銘在向他敘說自己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說他跟著一個風水師傅,用一些小把戲騙到了不少錢。

他說這些話時,語氣昂揚,還帶著得意的笑意,惹得那朋友“哈哈哈”笑個不停。

秦灣灣沉默著,一顆心幾乎墜到穀底。

她的心髒似乎破了一個大洞,原本想要自己伸手堵住的,最後卻發現這已經不是她能補救過來的傷勢了。

如今,她心中那最後的情分都已經消失,她也不想再和他體麵下去了。於是她直接敲響了他那扇搖晃的鐵門,過了一會兒,腳步聲越來越近。

傅之銘打開門,和表情平靜眼睛卻發紅的秦灣灣對視上,他一愣,握住門把手的手收緊,問:“你怎麽來了?”

秦灣灣冷靜開口,可是聲音就是止不住地顫抖:“我們聊聊。”

傅之銘看她這副模樣,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想起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不知道秦灣灣聽去了多少,他迅速地在心中作出決斷,思考自己到底能挽回多少。

可秦灣灣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她看破他了,所以看向他的眼神裏沒有一點期待。

她問:“要在這裏聊,還是去別的地方?”

傅之銘第一次如此慌張,他還沒開口便覺得自己被判了死刑。他很清楚,自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因為他的確做了很多傷害秦灣灣的事。

如今虛假的求饒和辯解更是廉價、低賤,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不再撒謊也不辯駁了,向秦灣灣誠懇地道歉。

兩人在經常去的山腳下攤牌。

傅之銘騙她太多,不知從何開始道歉,所以他等著秦灣灣說話。

秦灣灣盯著他看了許久,隻問了一句:“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見他沉默著沒說話,她氣得幾乎掉眼淚,又問:“全部都是假的?”

是的,從開始到結束,每一個相處環節都含著他對她不純粹不真誠的想法,但最後一刻,他不想再騙她了,所以他承認:“那些算命卜卦的都是假的。”

“那支筆呢?”

“假的,超市裏買的。”

“為的是什麽?”

傅之銘終於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欲望:“為了錢。”

秦灣灣忍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抑製住眼淚,淚珠簌簌往下落。她又落了下風:“好。”

她問:“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傅之銘沒想到她還會給他這樣的機會。思忖片刻,他誠懇向她道歉:“對不起。”

秦灣灣看著眼前他的模樣,他似乎真在懺悔,可是他那麽會演戲,十分鍾前,他還在向朋友炫耀自己那些騙人的伎倆,十分鍾後,怎麽可能是誠心道歉的呢?

她將自己的心築得更加堅實冷硬。

想起什麽,她低頭扯下頭上戴著的那個蝴蝶發卡,瞪著他,再狠狠丟到他身上:“還給你!”

昨晚下過雨,山腳的泥土還很濕。

見證著他們成為朋友的蝴蝶發卡落到泥濘的地上,他們這段友情也像這發卡一樣掉進了肮髒的泥土裏。

秦灣灣沒再看這發卡,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傅之銘那堵在喉嚨的話,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他想說,其實他們之間並不全是假的,比如這個發卡,還有那個雨天,抑或是他同她聊過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可這些對她來說,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他也沒那個臉將她攔下來解釋,他隻能看著她越走越遠,像隻蝴蝶一樣飛出了他的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背影早就不見蹤跡,他才像是回過神一樣,蹲下身子,撿起那個蝴蝶發卡。

本精致的蝴蝶上沾染了泥漬,他卻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撿起後,攥到手裏。

4

秦灣灣雖已經決定和傅之銘絕交了,可她的父母並不知道這件事,見她到了時間還沒去上山,還催著她趕緊去。秦灣灣成功推拒了幾次,可最後一次,她爸說順路有空,不容拒絕地直接將她送到了山腳下,還自作主張地聯係了傅之銘,讓他帶著她上山。

秦灣灣拒絕不了,隻能看著已經絕交的朋友突然又出現在她麵前。

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麵,期間也從未聯係過,秦灣灣還沒原諒他,見到他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她站在原地,等著她爸驅車離開後,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打算直接抬腳離開,傅之銘卻擋住她離開的路,說:“來都來了,不去轉轉嗎?”

秦灣灣也知道騙人的隻是他而已,遲疑了一會兒,她一言不發地轉頭上山。

傅之銘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

秦灣灣走在他前麵,聽著他的腳步聲,覺得心煩意亂,爬山爬到一半停住腳步,她又反悔了,轉身就想下山。

臭著臉經過傅之銘的時候,他抓著她的手腕攔住了她。

秦灣灣嚇了一跳,掙脫開他的手之後,對他說:“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

傅之銘表情嚴肅,聽了他這話之後,眸子微微一閃,最後還是鬆開了她的手。

秦灣灣又想下山,這次傅之銘又用語言讓她停下了腳步。

他在她身後說:“對不起。”

他早就向她道歉過了,當時的她覺得那是假的,如今秦灣灣依舊覺得他沒安什麽好心。

她頭也不回:“那我們也已經不是朋友了。”說完就下山去了,身後不再有腳步聲。

她一直在往前走,傅之銘卻停在了原地。

可是今天的秦灣灣很倒黴,被父親送過來和絕交的朋友見麵就算了,她剛到山腳下還沒來得及打車,天又下起了大雨。她隻能被迫停在山腳的亭子裏等雨停。

雨還沒停,傅之銘就帶著傘出現了。

秦灣灣本就低落的心情如今幾乎抑鬱,可她沒地方跑,隻能往亭子的最角落裏靠,毅然決然地擺出要和他分裂隔斷的姿態。

傅之銘也很識相地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並不打算向她靠近,似乎隻是想要陪著她等雨停。

秦灣灣等了一會兒,見他很安靜,心情稍微好轉些。

其實她很喜歡雨天的,濕潤清新的空氣能讓人清醒,淅淅瀝瀝的雨滴聲也很悅耳,也可能是雨天治愈了她,連帶著對麵的傅之銘看起來都沒那麽生厭了。

所以當傅之銘開始說話的時候,她並沒有製止他。

她挪開眼神,裝作沒在聽,但他說的每個字都一直往她的耳朵裏鑽,他的聲音伴著雨聲,一點點沁進她的心靈裏。

他說了自己的遭遇,說他無父無母,從小就跟著年邁的爺爺一起生活,一老一少的生活過得很是艱苦,初中畢業之後爺爺去世了。他也遇見他的師父,師父見他命格孤苦,便將他收留了。

之後,他便跟著師父學本領,但他這人心靜不下來,跟著師父好幾年了,卻沒學到什麽東西,隻會些騙人的小把戲。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窮怕了,所以就愛幹些騙錢的醃臢事。

秦灣灣聽完覺得有些難受,雖然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她卻下意識地為他感到難過。她很矛盾,一邊期盼著他是在騙她,他根本就沒有這樣淒慘的身世,一邊又覺得他可恨,活該過得這樣苦。

不知沉默了多久,亭外的雨勢也漸漸變小,亭內起伏洶湧的情緒最終也慢慢消歇下來。

傅之銘將那把傘放到她腳邊,最後看她一眼,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是他第三次向秦灣灣道歉。

秦灣灣對此的感受似乎也有了很大的變化,當初那些憤怒不屑的情緒已經消失了。如今,她隻感到悲傷。她似乎已經釋懷,卻也依舊無法說出原諒他的話。

她抬眼看他,嘴像是被粘住了一樣,始終打不開。

他站在她跟前,和她對視:“你真的很好。”

突然的誇獎讓秦灣灣有些愣,可她卻開心不起來。她有預感,這是一次認真的告別,他們的關係真要在此畫下句號了。

他們平靜又珍重,決心在此分道揚鑣。

果然,傅之銘說:“再見。”

秦灣灣的眼眶猛地發熱,她仰頭看他,死死盯著他。

終於,在傅之銘即將踏入雨幕的時候,秦灣灣那像是粘住的嘴終於打開了,她對著他的背影,說了句:“再見。”

他腳步一頓,卻沒回頭,踏入雨幕中。

過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他了,秦灣灣才收回視線,她垂眸,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眼睛,有些濕。

該是雨水吧,她這樣寬慰自己。

他們自那天後就再沒見過。傅之銘的師父,也就是她爸媽相信的那個風水師傅前段時間也離開這個城市。她爸媽一開始是很惋惜的,兩天之後打聽到一個更厲害的風水師傅,便把傅之銘的師父拋在腦後了。

自此,她和傅之銘的聯係徹底斷了。

之後,她跟趙霓說起她和小師傅的決裂,趙霓似乎覺得有些可惜。

趙霓說:“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話,隻要你原諒他了,他保證不再騙你,我覺得你們是可以繼續當朋友的。”

秦灣灣卻搖頭:“不能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其實他對我來說,已經成為很重要的人了,但即使我現在原諒他了,我們還是回不到過去了。將這段關係整理幹淨,是最好的做法。”

趙霓問她偶爾會不會想起小師傅。

秦灣灣瞥了趙霓一眼:“是大學生活不夠精彩嗎?為什麽會想起一個騙錢的神棍。”

趙霓揶揄地看向她,明顯是不信的模樣。

秦灣灣懶得辯解,垂眸無奈地笑了笑。

心中想的是,大學生活可能真的不夠精彩吧,她有時的確會想起傅之銘,無緣由地想起他,想起他們之間經曆過的一切,甚至是那些被沾染上“謊言”的回憶,她也會時不時想起來。時間過得久了,她心中那些怨恨和憤怒也消散不見了,隻會覺得小時候的自己太過愚笨——

傅之銘說的那些扯淡話,她居然全都信了。想到最後,她才後知後覺到,自己又想起傅之銘了。

一開始也會覺得苦惱,憂心自己為什麽會一直想起他,之後就也釋懷了,想就想了,反正又不會再見麵了。

不過,她還是會在腦中想象傅之銘如今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應該不會再去騙那種不諳世事小姑娘的錢了吧?

不會吧……

這天,秦灣灣發現舍友三人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麽,都很激動,躍躍欲試的模樣。她問了才知道,舍友小婷在學校的幫幫牆上發現了一個很會算卦的神棍,很多校內大學生都在推薦這個師傅,說這師傅算得很準之類的,小婷昨晚便也順手加上了。小師傅昨晚給她隨意點撥了兩句,說小婷最近幾日會有意外之財,小婷本是毫不在意的,但剛才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打開手機微博,發現自己中了一部最近的蘋果手機。

這準得……幾乎嚇人。

小婷立馬就想起了昨晚神棍的話,意識到他是真的會算之後,她趕緊將這神棍的聯係方式推給其他兩個舍友。現在,三人正圍著一部手機和那神棍聊天。

秦灣灣聽了這樣的故事隻覺得有些好笑,她曾經就是這類事件的受害者,於是便忍不住勸了勸她們:“可能隻是巧合呢?”

小婷搖頭:“我覺得那師傅是真的會算,而且他長得挺帥的。”

秦灣灣搖搖頭,低聲念叨了句:“不靠譜。”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了一會兒正準備休息,在一旁的三人又爆發不小的動靜。

秦灣灣扭頭看過去,小婷激動地和她說:“這師傅說他晚上會到我們學校附近!”

秦灣灣問:“你要去?”

“我們四個人晚上不是約好去學生街吃漢堡嗎?要不要順便去看看他?”

其他兩人開心附和,秦灣灣也隻能無奈點頭,但她不想去湊熱鬧。

她想著到時候站在旁邊看戲就好了,如果那個神棍說了太多離譜的話,她還會當麵拆穿那個神棍,大學生的錢哪是這麽好賺的?

晚上,四人在漢堡店,還沒吃完,小婷便抬頭對其他三人說:“他好像已經到了,好多人都過去了,不知道我們現在去能不能見到他。”

秦灣灣質疑道:“是什麽明星嗎?還要排隊才能看見啊?”她也沒意識到自己對這個素未謀麵的神棍有著不淺的惡意。

小婷聽此,反而高深莫測地說:“我上次聽一個見過他的學姐說,這師傅長得真的堪比明星。”

秦灣灣麵上嗤之以鼻,卻在下一秒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自己的一位熟人,但傅之銘的臉隻是出現了一瞬間,就被她趕出了腦海。

“那他是騙子的可能性更大了。”

可能是因為自己之前吃過虧,於是對這樣的人更加謹慎,或者,她隻是把對傅之銘的氣撒到這個神棍身上了?

她不知道,卻也懶得深想。準確來說,她是不想再想起傅之銘了,雖然她總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但在想起他的時候,她的胸口依舊會發悶,情緒也會變得低落。

不想自己再被他這麽影響,於是索性逃避去想起他。她相信,再過一段時間,她遲早會將他徹底忘了。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忘不了他,她在想起他的時候也一定是心無波瀾的。

對麵三人為了去見小師傅,三下五除二就把漢堡解決了,秦灣灣被她們盯得無奈,也趕緊把漢堡吃完了。

小婷開開心心,站起來:“我們走吧!”

三人走在前麵,秦灣灣慢一步跟在她們身後,看著她們步履匆匆,穿過一整條學生街,最後來到街尾。

小婷往前麵指了指:“就是那裏,你們看,已經圍了這麽多人了。”

秦灣灣皺眉看過去,果然,前方不遠處有一小堆人,他們正繞著一個人圍成一圈,時不時還爆發出些驚訝的聲音。

舍友三人十分激動,卻也不忘回頭拉上秦灣灣一起跑了上去。

於是四人一起加入那堆人群,秦灣灣掙紮半天,終於逃出了舍友的桎梏。見她們又是探頭又是踮腳尖隻是為了看清人群中心那人模樣的樣子,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然後便在一邊的石凳子坐下,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開始消遣時間。

過了不知多久,在她快要被風吹僵的時候,舍友三人竟還沒出來。

她扭頭看那堆人,發現竟比剛才更加龐大了,並且像磁鐵一樣,源源不斷地繼續吸引著更多的人。

擔心自己會在這裏凍僵,她起身,站在人群外,踮腳探頭想要找舍友的存在,發現她們正在最裏層的時候,她的心涼了半截,最後決定給她們發個消息就離開。

發完消息後,她在原地等了五分鍾,並沒有等到回信。知道她們一時半會兒並看不到她的消息,她也不想繼續等了,轉身打算離開。

就在她走了沒兩米的時候,她的身後傳來洪亮的一聲。

那人問:“同學,你不算算嗎?”

秦灣灣沒意識到是在問自己的,她是聽到舍友的聲音,才知道這人是在問她。

舍友大喊:“灣灣!師傅在問你!”

她一愣,莫名覺得煩躁,於是不耐地說道:“我最不信的就是這種東西。”

她就是想要在所有人麵前給那個所謂的師傅難堪,可當她轉身,震驚到失語的人竟然是她。

小婷口中那個又帥又會算卦的師傅,真的就是傅之銘。

秦灣灣過去總是不願意想起他,可是當他真出現在她麵前時,她卻體會到了影視劇或者是文學作品中那種一眼萬年的複雜情緒。

他被許多人圍在中間,站得筆直,透過許多人,他堅定地看向她。

許久不見,他的外形變了,可那種吊兒郎當的氣質卻沒有改變。神棍似乎就是需要這樣神神道道,不著調跳脫的模樣才會讓人更加信服。

可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種類似於炫耀或者是期待的神情,他像是在用眼神告訴她,他已經變了。

秦灣灣愣了幾秒,然後毫不客氣地說:“可是你算得很不準!”

傅之銘笑了:“我現在算得很準。”

秦灣灣不想跟他繞圈圈:“那我也不想算。”

周圍還有那麽多人正等著他,秦灣灣沒興趣在這麽多人麵前和他敘舊。

傅之銘說:“好,那下次。”然後,他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她,似乎等不到滿意的答案便不會收回眼神。

秦灣灣隻得在眾目睽睽下微微點頭答應了。

秦灣灣先回去了,她在無人的宿舍裏回憶起剛才回眸的那一眼,心髒不由自主地加速。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怨恨他了。剛才看到他,她最大的感受竟然是驚喜,就算是現在,她也沒從那種興奮的情緒中緩過來。

她十分亢奮,甚至在腦中期待著傅之銘說的“那下次”。

她想,她似乎真的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原諒他了。如今重遇這個朋友,她真體會到了失而複得的喜悅,隻不過,她不知道傅之銘是不是還像從前那般坑蒙拐騙……

舍友回來之後,對傅之銘讚不絕口,說他帥氣又有風度,說話還很風趣,對每個人都很有耐心。

秦灣灣問:“他收了你們多少錢?”

舍友反駁:“他沒收我們的錢,說是這些小事還不用收費。但他也不是誰都看的,他說,他隻幫有緣人。”

秦灣灣一愣,麵上沒說什麽,卻在心中感到絲絲愉悅。看起來,傅之銘真的變了。

秦灣灣本以為傅之銘最近應該會很繁忙,卻沒想到他第二天就聯係了她,說想和她見見。

秦灣灣答應下來。

到了時間後,她來到和他約定的地點,驚訝地發現這裏竟然是一間古著飾品店。

店名叫作“my butterfly”。

正想發消息問傅之銘是不是說錯地方,傅之銘便從這間店裏走了出來。

他看著她,說:“來了?請進。”

秦灣灣邊走邊問:“怎麽約在這裏?”

傅之銘在她身後將門關上:“因為這是我的店。”

這家店坐落在學生街裏,雖然店麵不大,但裝修風格不落俗套,就算僅僅是從門口經過,也會有一種想要進來一探究竟的衝動。

“你的店?”秦灣灣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她用眼神將他上下打量過一遍後,還是不相信地皺了皺眉頭。

“真的,要不要給你看營業執照。”傅之銘笑著,說著就像是真的要去裏間給她拿。

“不用……”秦灣灣趕忙阻止,然後便拋下他,自顧自地在店裏欣賞。

他這店裏既賣古著,也賣一些首飾,還有一些古怪又可愛的小玩意兒。秦灣灣觀摩了一圈,覺得有趣,她回頭問他:“你怎麽突然這麽有錢了?”

傅之銘靠在牆邊,無奈地說:“我們都兩年沒見了,我又不是無所事事,我也有賺錢的好吧?”

秦灣灣嘴快問道:“又去騙人錢了?”說出口後她才覺得不妥。

可傅之銘臉色沒變,眼底依舊帶著笑容:“不是,我正經學了功夫啊,你沒聽你周圍同學談起我嗎?我現在都給你們學生免費算的,而且算得很準。”

見秦灣灣依舊懷疑的模樣,他站直身體:“我這兩年真的學了很多功夫。”

看他十分真誠的模樣,秦灣灣沒再打趣他,又問他:“為什麽會開這種店啊?”

傅之銘低頭掃了掃自己的衣服:“我對時尚還算敏感,這幾年也走南闖北淘了不少衣服,而且,總不能真的一直給人家算東西吧,不夠穩定,也沒交社保,之後找對象都不好找。”

他的確比之前成熟了,說的話雖然帶著玩笑成分,但他的確考慮到自己的未來了。

秦灣灣笑了一下:“很為你開心。”

她想了想,又問:“為什麽把店開在這裏?”

傅之銘盯著她看:“我們市裏就你們這所大學有名一點,大學生才是我這家店的主要消費群體。”

還真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秦灣灣讚許地點了點頭。他又邀請她去裏麵坐一坐。

讓秦灣灣感到意外的是他這家店前廳在賣東西,後廳居然有個露天小院子,還擺了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看起來十分愜意。

兩人坐在椅子上,像過去一樣,聊了好一會兒天。

當秦灣灣不自覺地笑出聲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對他已經真的心無芥蒂了,也是真心在替他的成長感到高興。

天很快就暗下來了,她也要回學校了。傅之銘送她出去,經過首飾區的時候,她才發現這裏有專門一塊區域來放蝴蝶的首飾,她想起店名,心突然一動,伸手拿起一隻蝴蝶戒指,問:“不會是因為我喜歡,你才找來這麽多蝴蝶的吧?”

在她身後的傅之銘頓了一秒,才說:“你說是就是嘍。”

秦灣灣回頭看他,他依舊是開玩笑的模樣,可他的眼睛很亮,帶著萬分真誠。

她將那隻蝴蝶戒指放下:“那我改天過來,挑幾隻好看的回去。”

傅之銘話鋒一轉:“小本買賣,不能白嫖。”

秦灣灣罵了他一句小氣。

5

之後的幾天,傅之銘忙著開業,便沒有聯係秦灣灣。不過秦灣灣還是能毫不費力地得知他的實時消息。

最近,他在她們學校裏名聲大噪。因為之前的免費算卦,很多同學都在學校裏幫他宣傳新店開業的事,都不需要他去花心思宣傳。學生絡繹不絕地湧進他的店裏,加上他店裏賣的東西並不貴,秦灣灣走在學校裏,都能碰見好幾個拿著他店裏購物袋的學生。

知道他如今已經腳踏實地,她很為他高興。

周末閑下來的時候,他便會像從前一樣喊她來他店裏玩,他們像幾年前一樣打鬧嬉戲。

秦灣灣偶爾也會覺得恍惚,他們明明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可是一切似乎都沒改變。但有時當她望著傅之銘的時候,她又會覺得,有些東西似乎變了,比如,傅之銘看向她的眼神比過去更加堅定深沉了。她總覺得他在私底下醞釀著什麽,可他卻不曾表露出來,她也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惶恐又期待地等著他最後的坦白。

其實過去幾年在大學裏她也碰過不少桃花,但可能是高中時候被楊俊文傷得太深,她對情愛突然沒了向往,那些桃花被她悉數回絕了。

不過眼下出現的這朵桃花,卻比她想象中更加難纏。兩人之前同是宣傳部的幹事,如今快要畢業了,這男的才向她深情表白,還說之前沒說是擔心影響兩人的學習成績。秦灣灣對這男生印象不好,立刻在網上委婉拒絕了他,他卻不依不饒繼續纏著她,每天都對她進行早午晚問候,甚至還在周末約她出去玩。

秦灣灣隨便扯了個借口拒絕了。當天晚上,她正好去學生街的彩印店裏打印些作業,還沒回頭,便聽到那男生在她背後的聲音。

他說兩人在這裏相遇很巧,問她要不要順便和他去吃個晚飯。

秦灣灣嚇了一跳:“我已經吃過了。”

那同學不知是真聽不出她的意思還是裝聽不明白:“那我可以請你喝點東西。”

秦灣灣搖頭,拿了自己打印的東西後便轉身離開,卻沒想到那同學也一直跟在她身後,她在前方快步疾走,他在後麵慢悠悠跟著。

她回頭說:“你別跟著我了!我約了朋友的!”

“你沒必要說謊嘛,你明明就是出來打印東西的,我隻是想請你喝點飲料。”

秦灣灣越走越急,不知不覺間,她就來到了傅之銘的店門口。

她將my butterfly當作是她的防空洞,但今天她的運氣著實不是很好。

她抬頭一看,發現門口掛著店休的牌子,大門上也掛著鎖,扭頭一看,那同學已經快靠近。正當她思慮著是要在大街上撒丫子逃跑還是鼓足勇氣上前和他爭吵的時候,她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她心髒一跳,轉頭,眼前出現了傅之銘疑惑的臉。

他看著她,問:“來了怎麽不說一聲?”

看到他的這一刻,秦灣灣隻覺得那顆揪緊的心髒倏然鬆開,她安定下來,甚至感到有底氣了。

身後那男同學見秦灣灣身邊突然出現個帥哥,兩人還十分親昵的模樣,他一下兜不住臉了,笑著問:“真是你朋友?”

“我剛才就跟你說我約了朋友。”秦灣灣不自覺地往傅之銘身後躲了躲。

傅之銘見狀,也覺得不對。他將秦灣灣護在身後,毫不客氣地問那人:“同學,你跟蹤她啊?”

那男同學聽此有些慌張,但還是挺直腰板,否認道:“你胡說什麽啊,我們是同學,我想請她喝奶茶而已。”

“她不願意了,你還一直跟,不是騷擾是什麽?”傅之銘也不想和他多說,直接掏出手機,對著那同學的臉拍了兩張照,“我也不找你們老師,我直接給你發到學校幫幫牆上,讓大家評評理?”

那同學嚇得用手將自己的臉擋住,嘴裏罵著髒話,邊吐髒字邊往後退,最後甚至跑了起來,沒多久就離開了兩人的視線範圍。

傅之銘走到店門口,將鎖打開之後,才回頭拉著她的手腕,將她牽進店裏。

這時秦灣灣才稍微緩過來些。

“怎麽回事?”他問。

秦灣灣大致解釋了一下後,他感歎:“你這桃花怎麽這麽爛啊?”

秦灣灣不服:“那我有什麽辦法,就沒碰上過什麽好的桃花。”

傅之銘沒說話,垂眸看向她腳上的拖鞋。

秦灣灣本來隻打算印個東西就回宿舍吃晚飯的,自然也沒怎麽打扮,卻沒想到碰見這麽個死纏爛打的同學。

見傅之銘盯著她的拖鞋看,她不好意思地將腳往後藏了藏。

傅之銘抬眸問她不冷嗎,說著,他便走到櫃台,從下麵的櫃子裏抽出一雙全新的襪子。遞給秦灣灣的時候,他還大方地說:“不收錢。”

秦灣灣自然收下,低頭穿襪子的時候,她看見傅之銘拉開抽屜,正在整理自己的東西。抽屜裏的東西是非賣品,她也從沒見他拿起來過,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可是這麽一瞥,她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是那年她生日時他送她的蝴蝶發卡。也是那個在決裂那天,被她丟到地上的發卡,她記得她看它的最後一眼。發卡裹著泥濘,被沾染得肮髒。可是,如今放在他抽屜裏的那個發卡看起來卻十分幹淨。

但這發卡看起來也絕對不是全新的,她知道大概是他撿起來後清洗過了。她突然感慨,下一秒卻毫無防備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他似乎意識到她已經看清了他抽屜裏的東西,接著,他也像是不好意思一樣,將櫃子立刻關上。

兩人對視著,莫名,氣氛有些古怪。

秦灣灣有些尷尬地繼續低頭穿襪子,卻用餘光偷偷注意著傅之銘。

他在原地頓了幾秒之後,竟然又將櫃子打開了,甚至把那個發卡拿了出來。

秦灣灣動作微微一僵,然後抬頭看向站在她跟前的傅之銘。

他手裏握著那枚蝴蝶發卡,正垂眸看著她:“既然已經和好了,這個也還給你吧。”

秦灣灣拿回自己的東西,捏著這隻蝴蝶發卡的時候,她想起他的店名和店裏數不清的蝴蝶物件,鬼使神差地就又問了一遍:“這店真不是為我開的?”

本以為這次傅之銘也會像之前一樣,用模糊不清的回答來敷衍她。可這回,他隻是盯著秦灣灣看。

兩人對視著,頭頂是柔亮的頂燈,將兩人的表情照得清晰,秦灣灣甚至能看清他眼底的糾結和猶豫,她的心跳也在這樣的沉默中慢慢加速,就在她幾乎差點喘不過來氣的時候,傅之銘終於像是做了決定。

他認真地說:“是的。”

傅之銘很少有這樣嚴肅誠懇的時候。他過早進入社會,早就練得一身圓滑,說話做事都十分虛浮,他好像沒有在乎的東西,也不會對任何人獻出真心。不過之前,秦灣灣也見過他捧出真心的模樣——那日他脫去那浮浪的掩飾,誠摯地向她道歉。

最後她什麽都沒做,默認他繼續。

“剛認識我的時候,你就一直在問我,你之後到底會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

“當時的我不會算,之後的我不想幫你算。”

秦灣灣屏息:“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你和任何人在一起。”

接下來,不用秦灣灣再問為什麽了,傅之銘便繼續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想你和任何人在一起。

“蝴蝶是因為你,把店開到這裏也是因為你。”

他頓了頓:“我很後悔當初騙了你,但同時,我又很慶幸我有這兩年的時間來提升自己,讓自己重新出現在你眼前。

“就算你之後再問我,你會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我也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除了我,我不希望你和任何人在一起。”

見她呆愣愣的模樣,傅之銘眼底漾起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拿過秦灣灣手中的發卡,然後夾起她臉側的碎發。

“我欠你很多,打算彌補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他的聲音很輕,望向秦灣灣的眼神也十分溫柔。

秦灣灣此刻暈乎乎的,一下子沒完全反應過來,她似乎聽清了他的意思,但又完全沒聽清。她似乎有些什麽想說的話,卻又不知說些什麽。她鬱悶至極,心中情緒明明翻騰得厲害,可她表麵上隻是這樣愣愣的,像是什麽都沒聽清,什麽都沒想明白。

傅之銘並沒有逼她的意思,甚至往後微微退了點:“能跟你說出這些,我也是花了點勇氣的,但並不是說,如果你拒絕我了,我們就打死不想往來。我現在說這些,隻是因為情緒到了,就算你拒絕我了,我也和以前那樣,我也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樣和我相處。情侶做不來,我們當朋友也挺契合的,是不是?”

秦灣灣沉默著,她在心中問自己,她到底對傅之銘是什麽意思。雖然她總是在嘴上說傅之銘和尉傑一樣,隻是她的朋友,但她知道傅之銘和尉傑是不一樣的,她很少在空閑的時候想起尉傑,卻總是在無聊的時候想起傅之銘。就算當時他們絕交了,許久沒見了,她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起他。

傅之銘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滲入到她的生活中,甚至霸占了她腦海中的某個角落,即使他不出現在她眼前,她也會想起他。所以,和他重遇的那晚,她會興奮得徹夜失眠。

她早就意識到傅之銘對她的特殊性了,隻是,她不願承認,甚至一直逃避。

她無數次這樣質問自己。

可此刻,她卻發現她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狂跳的心髒、發熱的大腦以及亢奮的情緒……這些身體不由自主作出的反應,都在向她那一點理智抗議。

她就是喜歡他,在自己沒意識到的時候喜歡上他了。

在心中承認了這樣的事實後,一起都迎刃而解了,胸口那種窒悶的不適感也倏然消失。看著眼前他小心翼翼又暗自期待的模樣,秦灣灣忍不住笑了一下。

傅之銘一愣,問她笑什麽。

“我如果拒絕你了,你接下來會怎麽做?”

傅之銘說:“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我如果接受你了呢?”

傅之銘皺了眉,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幾秒之後,他得出了答案,他看著秦灣灣,說:“我可能會親你。”

秦灣灣心髒一跳,從椅子上起來:“那我還是不答應了。”說完就往前走。

可傅之銘反應很快,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沒收住力,甚至不受控製地將她扯到懷裏。

空氣陡然安靜,他見秦灣灣沒掙紮,便僵著身體將她的身體翻過來,看到秦灣灣通紅的臉頰後,他呼吸變急:“你是什麽意思?”

秦灣灣覺得他笨,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問:“你不懂嗎?”

“好像懂,又好像……”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秦灣灣強製關機了。

女孩主動湊上來,笨拙又青澀地貼了貼他的唇,但隻是碰了一下就退後。

兩人都頂著一張紅臉對視。

秦灣灣咬咬唇,正想說話,又被傅之銘偷襲了。

他突然壓過來,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摸著她的脖頸,幾乎是將她鎖在懷裏索取。

唇舌滾燙,交換呼吸,兩顆同樣頻率的心互相靠近,然後融在一起。

兩人都是初吻,親得腦袋都暈乎乎的時候,秦灣灣的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兩人嚇得同時分開。秦灣灣深呼吸一口氣,回頭一看,不知怎麽回事,他們倆居然把一排的首飾給碰倒了,閃亮精致的首飾落了一地,秦灣灣看著便覺得頭大,還沒來得及問傅之銘該怎麽辦,她的下巴便被人抓住了。

他將她的臉扭過去,繼續親。

秦灣灣兩頰紅紅,見他投入的模樣,也沒忍心打斷,隻是繼續生澀地回應著他。他將她壓在椅子上,她微微仰著頭和他接吻,她將手放到身後的桌子支撐著,卻沒想到掌心竟按到了一枚戒指。

她疼得一顫,眼淚也湧了出來。

傅之銘愣住,急忙舉起她的手察看,秦灣灣眼睛紅紅,小聲問:“我們要不要收拾一下,首飾都掉地上了。”

傅之銘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問她疼不疼。秦灣灣搖頭。

下一秒,傅之銘將她拉起來:“我們去後廳,這裏太亂了。”

“不用,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

…………

之後,秦灣灣去my butterfly拿戒指項鏈或者戒指,都不用再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