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 02 徐珠琳篇

——大小姐的初戀

1

徐珠琳從小便是周圍同學羨慕的對象。她學習成績優異,性格大方坦率、做事利落、長得漂亮,偏偏家裏條件還很好。老天爺幾乎將所有的優秀條件都給了她,但空有天賦是不夠的,她深諳自己的幸運,卻也不曾放鬆過一刻。她知道停留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幸運,隨時都可能溜走,她需要用努力將它牢牢握在手中。

於是,她努力學習,上學期間將一門心思都撲在學習上,不浪費父母幫她找的任何一節補習課。父母二人生意做得很大,卻也不曾忽視對她的教育,將她當作掌上明珠嗬護愛戴著。徐珠琳就是在這種優異的環境下長大的。在她十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又懷孕了。年紀不大的她並不像其他同學那般,吵著鬧著擔心弟弟妹妹的出生會分走父母的精力,她反倒是很老成地對父母表示理解,也在心中期待著弟弟妹妹的到來。

不過不知是不是徐珠琳太過懂事,老天有些看不下去了,比徐珠琳小了十歲的徐家老二徐崇浩從小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他一出生就比其他孩子鬧騰些,長大了之後更是不學好,活脫脫一個小霸王。徐家父母年紀大了還要忙生意,平時也隻是順從著他的心意縱容他,但徐珠琳卻不是個會讓徐崇浩欺負的姐姐。

徐崇浩天不怕地不怕,隻怕這個比他大了十歲的姐姐。他從小到大都被她管著,處處被她壓製著,偏偏自己還真的很畏懼這個優秀至極的姐姐。不過,在他八九歲的時候,姐姐就去省外上大學了,兩三個月才回來一次。他隻需要每兩三個月繃緊一次皮,在她回來的那幾天,夾緊尾巴做人就行了。

這是他從小便深諳的“自衛”方法。

不過,當時還在上小學的他卻也發現了徐珠琳上大學後的一點變化。

比如,姐姐看手機的頻率比以前高了許多,以前姐姐是不會整日這樣拿著手機不放手的。他請求用她的手機玩《貪吃蛇》的時候,雖然她總要說他兩句,但也是會大大方方給他的。可是如今,他隻要一提起借她的手機來玩玩,她就會板著一張臉看他,然後催他去學習看書。

當然,這隻是他在姐姐身上發現的一點小變化而已。那時的他,完全沒想過姐姐是戀愛了,隻以為是姐姐出去一趟後看他更不爽了。

不過寒假,他就知道了姐姐整日揣著手機的原因,甚至還見到了整日和姐姐聊天發短信的人。

那年新年,父母和從前一樣和幾個叔叔阿姨約定好了出國旅行,但本答應下來的姐姐卻突然變卦,推托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想出去了。父母答應下來,他見狀也跟著不肯出國了。雖然他很怕徐珠琳,卻也從心底裏依賴著她。從小到大,關心他照顧他的其實一直都是姐姐。

可他一開口說也要留下來,徐珠琳就臭著張臉讓他跟父母一起出去,說他在家打擾她休息,沒人會照顧他。

見姐姐這麽嫌棄自己,他傷心得憋紅了臉,躲到房間裏甚至不出來吃晚飯。最後一家三口人都對他妥協了。

父母二人照常出國旅行,徐珠琳和他待在家裏過隻有兩人的新年。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這個新年會有些不一樣,因為徐珠琳的模樣實在是太反常了,但他當時年紀小,並沒有思索出什麽結果來。

父母一走後,他就發現徐珠琳根本就沒生病,她玩手機的時候容光煥發的。過年前那幾天,她也隻是整日待在家裏,看看電視完成作業,偶爾也會和朋友約出去玩,和從前沒什麽差別,哪裏有什麽生病的模樣。

時間過得很快,除夕那天晚上,和父母通話後,他開門去拿肯德基的全家桶外賣。這就是他的新年願望,當初不跟父母去國外,肯德基也占了一部分原因。姐弟兩人圍著餐桌將一桶雞吃完後,他纏著徐珠琳帶他去外麵玩一玩,徐珠琳不肯,說吃完飯就乖乖去看春晚:“小屁孩,怎麽那麽多要求?”

知道姐姐脾氣不好,懇求無果之後,他拿著可樂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上去看春晚了。

姐姐也坐在他身邊,不過很明顯,姐姐是沒在看無聊的春晚節目的。

她在玩手機,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速度非常快。

他問:“姐姐,你在跟誰聊天嗎?”

徐珠琳瞥他一眼,不耐煩地說:“看你的電視。”

徐崇浩委屈地閉了嘴,不知過了多久,在他犯困幾乎要睡著的時候,身邊的姐姐突然一激靈起身。

他也被嚇得立刻精神起來,扭頭看徐珠琳,問她怎麽了。

徐珠琳坐起身來,捏著他的後脖頸,問他困不困,是不是該去睡覺了。

徐崇浩一聽就知道徐珠琳是想打發他去睡覺,然後自己去偷偷摸摸做些大人才能做的事。

徐珠琳不止一次用“大人的事”來搪塞他,但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事是他不能做的,說來說去就是徐珠琳不肯帶他一起玩罷了。

過了這個新年,他就長大了一歲,絕對不能讓她這麽輕易就得逞,於是他瞪大了眼睛,清醒地看著徐珠琳,說:“我一點都不困。”

徐珠琳變了臉色,捏緊他的脖子:“現在立刻去睡覺。”

徐崇浩見她要用強硬的方式甩開他,氣急敗壞地說:“你要是丟下我出去玩,我就打電話給爸媽,說你不管我,打算丟下我一個人在家裏!”

徐珠琳冷冷瞪他,最後還是拗不過他,答應帶他去了。

她說她待會兒要去見一個同學,沒讓他說話的時候徐崇浩就不準開口,還讓他不要問東問西,也絕對不準和父母說起這件事。

徐崇浩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和姐姐站在一起的,奈何過去徐珠琳總是覺得他年紀小,說他是小屁孩,做什麽事都不肯帶著他。如今徐珠琳主動將他劃為一派陣營,他很沒出息地感到滿足,啄木鳥一樣點頭:“我絕對不會說的。姐姐,我就跟在你後麵,你讓我幹嗎我就幹嗎。”

徐珠琳勉為其難地笑了一下,誇他乖巧。

穿上厚衣服之後,姐弟二人一起出門了。

徐珠琳帶他來到附近最大的商場。今晚是除夕,吃過年夜飯後,很多人來到這裏消食,十分熱鬧。小朋友最愛湊熱鬧,徐崇浩興致高漲,被徐珠琳牽著走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左顧右盼。徐珠琳帶他來到廣場的正中心,這裏有一個很大的噴泉,許多人坐在噴泉邊上聊天。得到徐珠琳的許可之後,徐崇浩走到噴泉邊,打算去玩一下噴泉。

可這麽一玩,就玩得有些忘我了。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想起姐姐是來見朋友的,於是他抬頭,望向徐珠琳在的那個方向。

她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瘦高漂亮的姐姐身邊站著一個比她高上許多的男人。男人戴著黑色帽子,身材頎長,穿得不多,倒是氣質出眾。兩人正在說話,徐崇浩看向那男人的臉。

男人的頭不大,麵部輪廓清晰,五官淩厲。尤其是那雙眼,是單眼皮,卻有些狹長,眼珠很黑。即使是這樣在一邊偷看著,徐崇浩都能想象到如果被這男人直視的感受,他可能會覺得恐懼……

那男人好似會讀心術,下一秒,男人就朝他這裏瞥了過來。

果然,那一雙眼看得徐崇浩直發怵,就算徐珠琳在那男人的身邊,他卻也緊張得不敢上前,隻是繃直了身體站在原地。

徐珠琳和男人見他待在原地,一起朝他這個方向走過來。

徐崇浩緊張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呆愣愣地看著兩人走到他麵前。

直到男人走到他麵前,他才驚覺這個男人到底有多高,剛才遠遠看隻覺得他比姐姐高上一點。

如今他仰著脖子看男人,才發現姐姐的這同學比他見過的很多人都要高。

徐珠琳伸手捏了捏他僵住的臉,問:“怎麽了?被這個……哥哥嚇到了?”

徐崇浩問:“姐,這是你同學嗎?”

徐珠琳扭頭看了一下身邊的人,想了想:“好像不算吧。”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徐崇浩的腦袋,語氣帶笑,聲音有些啞:“我是你姐的男朋友。”

其他兩人都被嚇得夠嗆。徐珠琳瞪他,咬牙切齒問:“有病?”

徐崇浩心髒狂跳:“姐,真的嗎?”

男人伸手牽住徐珠琳的手,替她回答:“不行嗎?”

徐珠琳哼哼兩聲就當承認了,她看向徐崇浩:“不準和爸媽說。”

徐崇浩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問:“是因為你們早戀嗎?”

男人笑得歪了身體:“我們已經是大人了,不能算早戀。”

徐珠琳甩開男人的手,蹲下身體,從口袋裏掏出兩張剛才在路邊買的“米米卡”:“封口費,你答應保密的話,我就送給你。”

徐崇浩想都不想就答應了:“我答應。”說完就拿走了徐珠琳手上的“米米卡”,迫不及待地摳掉了密碼封層,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卡放到口袋裏。

男人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好聰明。”

徐珠琳在一邊吐槽:“就這方麵聰明。”

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麽,徐崇浩有些記不得了,他到時間後就困得不行,沒什麽精神地跟在被徐珠琳牽著,在廣場裏胡亂走。十二點鍾聲敲響的時候,廣場上一片喧囂。這時他們三人正好走到一片人煙稀少的湖邊,他被那巨大的聲響嚇得一激靈,正打算開口說話,他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他的腦袋上被蓋了一件衣服,是姐姐男朋友的衣服。

他一蒙,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伸手將衣服扯下來的時候,剛才在他眼前靠得很近的兩人突然分開了,兩人隔著一米的距離,臉色都有些古怪。他沒反應過來,隻是把衣服扔給男人,問:“幹嗎蓋我頭上!”

男人看向他,聲音發啞:“借哥哥放一下。”

徐崇浩這才發現男人唇上有些詭異的紅色,他敏銳地看向徐珠琳,姐姐唇上的色彩淡了一些。

徐崇浩一下就反應過來,也跟著羞紅了臉:“你們剛才是不是偷偷親嘴了?”

還沒等男人說話,姐姐就用手將他的腦袋往下按了按:“胡說什麽?再亂說,‘米米卡’就還給我。”

徐崇浩揣緊了“米米卡”,鵪鶉一樣縮了縮腦袋:“不說了。”

見徐珠琳沒再提這件事,他對姐姐撒嬌:“我們回去吧,我困了。”

其實不是的,他是想趕緊回去兌換“米米卡”。

徐珠琳有些愧疚地看向他:“好,我們回去吧。”

徐崇浩看向男人,他的表情依舊淡淡,但眼裏的不舍卻很明顯,落在姐姐臉上的眼神和電視劇裏的那些男主角一樣纏綿。

他那時候還小,不懂情愛,卻莫名覺得這男人是真的喜歡他姐姐,很喜歡的那種。

徐崇浩長大後也在疑惑,當時的徐珠琳為什麽會讓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幫她保守秘密呢?

兩張“米米卡”雖然是一個大**,但孩子的嘴根本就靠不住。

後來徐崇浩才知道,當時的徐珠琳並不是很在意這段初戀。她想的是,如果他不小心說漏了嘴,她就順勢分手。

後來,事情的確也這麽發展了。

但十年後,徐崇浩發現那個高大男人竟然又出現在他姐身邊了。這次他似乎會站得很穩。

徐崇浩沒有阻撓,因為他發現鄭望塵看向姐姐的眼神和當年幾乎一樣。

2

徐珠琳自覺懂事,卻也不算乖巧。若是那些不相熟的人,甚至會覺得她冷酷反骨。

在麵對陌生人時,她一般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如果是不懷好意的異性,她便會變得更加尖銳。大部分異性都會被她那“無禮”的態度嚇跑,但也會有些臉皮厚的異性繼續來追求她。她處理這樣的爛桃花時總是快刀斬亂麻,將話說得狠絕,甚至會用刻薄輕蔑的話警告對方不要再來糾纏自己。這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方法。

久而久之,她在男同學間流傳的名聲便不是很好聽,中學的男生說她仗著家裏有錢裝清高,大學的男生說她高冷不合群……不過她倒不是很在意,她的目光從來都不會放到他們身上。

她的人生光明且順坦,不該沾染上那些輕浮的塵泥。

高中畢業之前,她幾乎每天都紮進學習中,偶爾會空出時間來看看自己喜歡的電影,看看自己喜歡的閑書。對了,她還喜歡跳舞,不是父母覺得優雅高貴的芭蕾,而是肆意狂放的街舞。但還在中學的她總是有意地壓製著自己的喜好,就算放學的時候經過舞室,她也隻會瞥上兩眼就離開。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當下應該做什麽,也知道街舞會分走她在學習上的注意力。

一直這樣忍耐了幾年,她順利完成自己定下的計劃,成功跨過了人生的第一道檻,也決定開啟新的生活。

大學開學後不久,她就去學校周圍了解了附近的街舞機構,也幸運地碰到了自己喜歡的舞室。

舞室裏的夥伴對街舞都懷揣著極大的熱情,因為有著相同的愛好,徐珠琳很快就融進了這個集體。開學後不久,她開始享受在舞室中肆意跳動的時光。

舞室在學校附近的學生街裏,雖然裏間跳舞的地方夠大,但舞室的店麵卻有些狹小,被擠在一眾小吃店裏,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但,平時在學生街裏來來往往的人要是路過了舞室,基本上都會側頭看向氣氛火熱的裏間。

大部分學員是不畏懼被觀賞的,他們大方地展示著自己的動作,揮灑著自己的熱情和汗水。

這就是熱愛的魅力。

徐珠琳每次從舞室走出來都會覺得神清氣爽,身上的疲憊感都一掃而空。

因為舞室處在小吃街裏,有些夥伴一結束就會衝去隔壁燒烤店大快朵頤,也有些朋友會迫不及待地去對麵飲料店買杯飲料解渴。徐珠琳倒是不怎麽愛吃外麵的零食,結束後就會立刻回學校。

所以她也不知鄭望塵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她的。

因為她從來沒抬頭看過舞室對麵的那家奶茶店,自然也不知奶茶店裏的那個瘦高服務生經常望向她。

開學幾周後,徐珠琳迎來了大學的爛桃花,有幾個臉皮還算薄,說了一遍就知道收斂。有一個男同學,卻是裝瘋賣傻,不管她怎麽拒絕,他都裝作看不懂不明白。那天,他甚至追著徐珠琳來到了學生街,見她要去舞室跳舞,他跟在後麵問:“我之後也可以來這舞室嗎?”

“你四肢太短,我們舞室是有門檻的。”徐珠琳毫不留情地數落他。

男同學臉色一變,忍了再忍:“徐珠琳,我隻是想和你當朋友而已,不用這麽刻薄吧?”

徐珠琳停下腳步,扭頭看他:“朋友嗎?”

她看著他身上的名牌服裝,想起同學們都在私底下吐槽這男生喜歡借錢去買貴衣服來打扮自己,她皺皺眉:“我交朋友也有門檻的。”

“什麽門檻?”

“你得請我們整個舞室喝飲料。”

男生問:“你們舞室有多少人啊?”

“你就買五十杯,好嗎?”

男生眉尾微顫,在腦中做了一套算術題後,他答應下來:“可以,我現在就去超市買。”

“不行。”徐珠琳一下就拒絕,她抬頭環顧周圍,最後伸出手指,指向不遠處一家裝修看起來最利索幹淨的奶茶店,“就去那裏買吧。”

她邊說著邊走向那家奶茶店,走近了才發現偌大的店裏空****的隻有一個人。那人穿著工服,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個子很高,身材瘦削,帽簷下一雙眼睛黑黢黢的看起來很深。

徐珠琳隨意瞥過他的眼睛,才發現他竟盯著自己看。

她皺皺眉,不是很舒服的感覺。

身後的男同學跟了過來,看了一眼頭頂的價目表之後,他的呼吸都變重了,正苦惱著不知說些什麽來反悔的時候,他看到了店裏瘦高的那位店員。

“你看,店裏隻有他一個人,五十杯,估計得做好一段時間了。”

“沒事,我們跳完舞喝,剛剛好。”徐珠琳輕飄飄地駁回了他的提議,然後再看向那位店員,“人家肯定是願意做的啊,五十杯,他提成都能賺上好一筆了。”

男同學被逼得下不來台,隻能咬咬牙同意了。

徐珠琳看著男同學,笑了一下:“謝謝你啊,如果想做我朋友的話,之後可能得經常這樣請我們舞室的人喝飲料了。”

“我們待會兒跳完了就過來喝,你就先在這裏等一等奶茶?”

其實他們舞室根本就沒有五十個人,不過沒事,她可以帶回去給舍友,或者是給隔壁宿舍的女生,還可以給舍管阿姨。

男同學麵如土色,幹笑了兩聲,最後說:“你去吧。”

徐珠琳這才大步走向舞室。跳舞的期間,她抬頭看向對麵幾次。一開始那個男同學都是站在奶茶店門口的,奶茶店裏的店員也在埋頭做奶茶。可過了約莫半小時後,她再抬頭,便沒再看到那同學了,店員也沒再忙碌,隻是站在門口發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那店員好像也在望著她。

不過他戴著帽子,她看不到他的眼睛,隻能大概憑著他身體的方向判斷出他是在看她,可當她直直望向他的時候,他卻依舊一動不動,不像是在看她的模樣。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時間過得很快,結束之後,她穿上一件外套,走到奶茶店裏詢問情況。

那位店員似乎有些累了,腰背都微微佝僂,不過,這次徐珠琳看清了他的眸子。

他站在收銀台後垂眼看她,墨色的瞳孔正鎖著她。

徐珠琳問:“剛才那個男的呢?”

“走了。”鄭望塵答道,他看向邊上的十五杯奶茶,“做到第十五杯的時候,他讓我別做了,還讓我等著你來付錢。”

徐珠琳聽此,忍不住笑出聲,低聲問:“所以他是跑了?”

鄭望塵看著眼前的女孩:“大概是吧。”

徐珠琳挑挑眉,低聲嘟囔:“算了,知難而退,算他識相。”

她抬頭看他,問:“多少錢?”

鄭望塵報了個數字,徐珠琳付了錢之後,站在原地數了數舞室裏的夥伴,應該隻有十四個人。

她低頭從袋子裏拿出一杯奶茶,放到店員麵前:“這杯送你了。”

鄭望塵微怔,沒伸手也沒說話。

徐珠琳知道這店員性子安靜,便當他默認接受了,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店員突然開口說話。

他說:“我沒有提成。如果你要真為了耍那男生點了五十杯,我也不會感謝你。”

徐珠琳一愣,知道自己的伎倆被看穿了。可她是顧客,花了錢,他就應該為她服務。

“就算你不感謝我,你也得做那五十杯。”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徐珠琳覺得眼前這男人莫名對她懷有惡意,可她等了許久,那人也沒再反駁什麽。

她也覺得莫名其妙,最後呼朋喚友氣哄哄地離開了。

之後,她才知道,那個男同學就是被鄭望塵一句話點通的。

在她跳舞的時候,鄭望塵跟那男同學說:“舞室裏最多隻有十幾個人,她為什麽要點這麽多?”

男同學一下子明白徐珠琳是在耍他,氣得索性甩手離開:“別做了!待會兒你找她付錢,跟我沒關係。”

將奶茶分給舞室的夥伴後,徐珠琳回到宿舍裏。睡前,舍友突然提起學生街的一家奶茶店,不過她們不是在討論奶茶,而是在議論奶茶店裏的店員。聽著她們的描述,徐珠琳一下便想起剛才那個莫名其妙和她抬杠的店員。

她插話發表意見:“可是那個店員很沒禮貌啊!”

舍友說:“正常啦,我打聽了到了,他在隔壁大專讀土木工程,好像是係草,在奶店裏兼職而已。”

“就算是係草,也要有禮貌。”

“怎麽了,他對你沒禮貌嗎?”舍友奇怪,“我們之前去買奶茶,他都不怎麽和我們說話的,我們也不敢在店裏偷看他太久,提了奶茶就走了。”

徐珠琳點頭:“沒禮貌,而且很奇怪。”

想起那天奇怪的對話,徐珠琳覺得他可能是在惱怒她的那“五十杯”,他甚至是和那個被她耍的那個男同學共情了……

總之,他對她沒好臉色,她也不會再去他的店裏買奶茶了。

她甚至都不想再看見他。

不過她的舞室就在奶茶店對麵,那店裏似乎也隻有他一個店員,她每周去跳舞都能看見他在對麵店裏忙碌的身影。

甚至,她每次離開舞室的時候,抬頭都能撞見那店員的眼神,他直直地看著她,一點都不畏懼,那眼神帶著探究,還有迷戀。

撞見一兩次還算正常,但過於頻繁,甚至是次次抬頭都能撞見他的目光,徐珠琳便覺得有貓膩。

她想了想,最後得出一種可能——

他一直在關注著她。

所以初見時他那反常的模樣,也很有可能隻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罷了。

得到這樣的結論後,他對她來說便變得普通多了。

隻是一朵桃花而已,還是朵沉悶又幼稚的桃花。

他們之後不會有任何交集,她甚至不用去斬斷它,左右這男的隻是喜歡沉默地看著她而已,隻要不打亂她的生活,她並不抗拒這樣的目光。

當然,這隻是她最初的想法,之後卻不知為何竟鬼迷心竅地也向他靠近。

知道他可能喜歡自己後,徐珠琳麵對他時便更加坦然了,大大方方地對上他的眼睛,甚至有時還會去店裏買奶茶。她故意看他的眼睛,直到發現他耳根微微變紅後,她才會移開眼神。

但除了身體上那些無法控製的變化之外,他對她從未逾矩,也不曾膽怯。他很喜歡盯著她看,就算耳郭通紅了,也不肯挪開眼神。

隻是那沉沉的落在徐珠琳身上的眼神,有時竟也會讓徐珠琳覺得緊張。

這種隱晦的交鋒讓兩人的關係變得莫名曖昧,表麵上沒什麽交集,可男孩泛紅的耳根和女孩微顫的眼神都透露出了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那天,徐珠琳為了扒一支剛出的舞蹈,在舞室裏待到淩晨一點。

結束後,她轉頭一看,舞室裏的夥伴都已經走光了,她又在舞室裏休息了一會兒,離開舞室的時候已經將近一點半。

走出舞室後,她才發現門口的那些小吃店都已經關門了,本燈火通明的學生一條街此刻竟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街邊的路燈以外,再沒有其他光亮。

她攏緊外套,準備抬腳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對麵的那家奶茶店還沒關門。店裏雖然沒開燈,但門依舊是打開著的。

門口也坐著一個人。

他脫下奶茶店的工服,穿著一身灰色運動套裝,頭上依舊戴著一頂帽子,看起來比工作時更有活力一些,卻也依舊沉悶。

聽見她的動靜後,他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他聞聲抬頭,然後直直地看向她。

徐珠琳莫名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他是在等她出來。

事實證明,徐珠琳的直覺不會出錯。

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徐珠琳竟能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清亮清澈,街邊暖黃的碎光落在他濕潤的瞳孔裏,如同餘暉灑在平靜無垠的湖麵上,波光粼粼,美得令人窒息。

兩人對視著,什麽話都沒說,徐珠琳卻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他的千言萬語。

心髒莫名顫動得厲害,她用盡全力去恢複平靜,最後卻依舊是徒勞。不知掙紮了多久,最後,她走上前,走到他的麵前。

她站著,他坐著,於是她垂眸盯著他的眼睛,呼吸幾次之後,她出聲問:“你在等我嗎?

“……鄭望塵。”

叫出他名字的那刻,眼前這雙沉靜的眸子還是忍不住顫了顫,他似乎感到驚訝。徐珠琳卻有些想笑,他每次都將自己的工作牌大大咧咧地掛在胸前,稍微上點心就能看清他的名字了。而且他是隔壁學校的係草,不用她去打聽,他的名字就會自動出現在她的耳邊。

鄭望塵伸手將帽子摘了,方便自己看清徐珠琳的表情。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說:“嗯,徐珠琳。”

他也大方叫出她的名字,不扭捏,不躲避,不裝傻。

兩人的這場博弈應該是平局。

“等我啊?”徐珠琳想了想,又問,“如果我不來問你呢,等我走了之後,你就一個人回去嗎?”

鄭望塵點頭。

徐珠琳沉默著思考,過了不知多久,她聽見鄭望塵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笑意。

他問:“你不會覺得我是變態嗎?”

徐珠琳一愣,她從沒這麽想過:“喜歡一個人,怎麽是變態呢?”

她毫無預兆地用輕鬆的語氣說出他的秘密,本想看他驚慌失措出糗的模樣,可說出口後,她才發現自己也有些失態。大腦突然開始發熱,耳根子燙得幾乎像是被火蒸烤著,熱氣一點點從鼻中散出,就連眸子都變得莫名濕潤。

見他安靜著不說話,為了隱藏自己的反常,徐珠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這麽漂亮。”

多的是喜歡她的人,鄭望塵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但是……又是比較特殊的一個。

聽到這話,鄭望塵不再僵著臉了,他望著她,眼裏甚至浮起笑意。

“你說得對。”他終於承認自己對她的心思,也認同徐珠琳很漂亮的這件事。

徐珠琳不懂,明明是他喜歡她,是他在誇讚她,她卻感到十分緊張,心髒“撲通撲通”跳著,仿佛是她在告白。可即使是在如此混亂複雜的情況下,她還是能辨清自己心底那種奇怪的想要靠近他的心理。

她想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甚至想要去握他的手,摸他的頭發,聽他的心跳聲……

“你喜歡我?”她的聲音莫名變得有些沙啞。

鄭望塵盯著她,緩慢點頭。額前的頭發因為這細微的動作而晃動著,有幾根發絲擦過他的鼻尖,徐珠琳的心髒卻也像是被撓了一樣。

“有很多人喜歡我。”

鄭望塵說:“我知道。”

徐珠琳問:“為什麽喜歡我?”

過去,徐珠琳從沒主動給過男生機會告白。

到目前為止,鄭望塵已經是最不一樣的存在了。

鄭望塵聽此,眼神微閃,他看著她,似乎在思考著措辭,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很不一樣,很耀眼。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之後就挪不開眼睛了。”

徐珠琳很像小時候他和母親一起逛街時,金碧輝煌的珠寶店門口擺的鎮店珍珠。

隻消一眼,就足夠將他迷得暈頭轉向,無法再挪開視線。

他第一次注意到徐珠琳,是第一天來奶茶店做兼職的時候。

那天也應該是她第一次去對麵的舞室。

他在店裏,將對麵她的模樣看得很是清楚。

她小心翼翼,臉上又是新奇的表情,這裏碰碰,那裏摸摸,和舞室裏的夥伴聊了一會兒之後便是一副嘻嘻哈哈鬆弛舒適的模樣。可當她開始跳舞的時候,姿態又會變得大不一樣,堅韌又有活力,像是一株正在迎著陽光熾烈生長的向日葵。

她很漂亮,但她又不隻是漂亮的。她身上還有更多能夠吸引到他的東西,比如尖銳高傲的性格和那無意間展露出來的可愛笑容。

鄭望塵也不知自己為什麽會被她吸引。

第一眼隻是覺得她漂亮,之後卻忍不住看她第二眼,第三眼……他甚至特意和老板申請了換班,隻為了能在她固定練舞的時間來店裏看她跳舞。

那天,徐珠琳和那男同學糾纏的時候,他其實就在店裏看著。當徐珠琳伸手指向他的時候,他的心髒都驟停了。他看著兩人朝他這個方向走過來,聽著兩人在他麵前對話,也明白徐珠琳想要刁難那男生的意思,可那男生蠢笨,頭腦一熱甚至答應了下來。

等徐珠琳走後,他微微提醒了那男生一句,那男生才如夢初醒一般大徹大悟,氣急敗壞地離開,還讓他找徐珠琳要錢。

當他看著從舞室出來的徐珠琳走向他的時候,他有些緊張,可他很會掩飾,依舊能夠鎮定地看向她,回答了她的問題之後,他忍不住又多說了兩句。

但很明顯,那兩句話惹得眼前的女生不高興了。她氣哄哄地離開了,留下他一人僵在店裏反省。

好在,她還是會來舞室裏跳舞,他也能夠在對麵看她跳舞。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幾次,他都覺得她捕捉到了自己的眼神。

之後她抬眼看向他這裏的頻率也變高了許多,甚至她還會來店裏買奶茶。雖然不會和他說什麽話,可僅僅是對視也會讓他變得緊張。

但他沒想過和她表白,他清楚那些他心動的瞬間,都隻是“他以為”的,是他單方麵的。

徐珠琳從未對他發射過什麽信號,她隻是在“做自己”。可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足夠將他迷得暈頭轉向。

可再怎麽暈頭轉向,這也隻是他的事而已。

徐珠琳什麽都不知道。

直到她走到他麵前叫出他的名字之前,他都是這麽以為的。

但眼前的情形卻讓他發現,不是這樣的,徐珠琳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很漂亮,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知道他喜歡她。

聽著他這樣的告白,徐珠琳局促得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別人的告白而緊張,也是第一次被人誇讚得臉紅心跳。

周圍除了風聲以外,再沒有任何聲音。

徐珠琳在這樣的安靜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那句“你是什麽樣的人”最後還是被她咽回肚子裏。

也沒什麽好問的。

雖然他們隻知道對方的名字,但是在無數次無聲的對視中,他們的靈魂已經在向對方靠近。

喜歡就已經足夠了。這就是徐珠琳一直以來追求的“自由”狀態。

她問他:“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鄭望塵盯著她,“想。”

徐珠琳繼續說:“但是,話要說在前頭,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如果我說要分手,你不能挽留,不能糾纏,如果你答應這樣的條件的話……我們就試試。”徐珠琳說這話時也很坦然,她追求完全的“自由”,這一番話、這個條件也是在為了自己之後的“自由”,她不喜歡將話說死,不愛被束縛,也習慣了給自己留許多條退路。

學習、工作是這樣,戀愛自然也是這般。

鄭望塵盯著她看,知道他被她放到最低的地方,是最輕易就能被放棄的那個。

但她能看見他,能給他在一起的機會,已經在他意料之外。

如今,他能做的當然是毫不猶豫地抓住她。

畢竟,他從沒想過擁有漂亮珍珠。

他盯著徐珠琳,慢慢從椅子上起來,低聲說:“好。”

徐珠琳知道他會答應,卻也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般快。還不知道要說什麽呢,鄭望塵就低頭幫她整理好外套,動作嫻熟曖昧。

他抬眼看她:“走吧,我送你回學校。”

徐珠琳一愣,問:“你知道我是哪個學校的?”

鄭望塵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前走:“我還知道你是哪個係的……”

徐珠琳跟在他身後:“呃……其實我也知道你是哪個係的……”

兩人的聲音在無人的街道很是清晰,被風吹遠了,之後又重新**回兩人的耳裏。

3

說起來,兩人是邊戀愛邊了解對方的,但奇怪的是兩人越了解對方便陷得越深。

交往了一段時間後,徐珠琳知道他家裏條件不好,知道他高考成績是被英語語文拉了後腿,數學成績很不錯,還知道他為了養活自己找了三份工。幾乎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境況,可她卻還是不可控地被他吸引。

鄭望塵話不多,不會對她說那些甜言蜜語,這也正好符合徐珠琳的取向。

她不喜歡話多的人,也不愛那種黏黏糊糊的戀愛,安靜內斂的鄭望塵不管是性格還是外貌都完全符合她的審美。

他們每天都會約著見麵,有時去徐珠琳的學校吃飯,有時去鄭望塵的學校逛操場。徐珠琳在舞室裏跳舞的時候,也習慣一抬頭就能看見對麵那人的眼神,知道他一直在望著她,會讓她感到安心和幸福。

他們的初戀就是這樣青澀美好。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學期末尾的那幾天,徐珠琳忙著收拾行李回家,便沒怎麽和鄭望塵約著見麵,不過兩人還是在車站見了一麵。

這時候的鄭望塵剛從打工的地方出來,急得甚至忘了摘掉店裏的帽子。徐珠琳看著他跑過來的著急模樣,心髒一軟,沒忍住,主動上前抱住他。

這是兩人的第一個擁抱。

她將臉埋進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的味道,用力地抱住他:“明年見。”

鄭望塵也伸手抱住了她:“明年見。”

這樣鄭重告別後,徐珠琳做好了兩人一個多月不見麵的準備,卻沒想到除夕的那天,他突然說要來找她。她又驚又喜,推了和父母出國旅行的行程,在家裏期待著鄭望塵的到來,卻沒想到徐崇浩也硬要留下來。

無奈之下,她隻能答應,最後甚至將徐崇浩帶去了和鄭望塵約定見麵的地方。

不過她沒想到鄭望塵會這麽大膽,竟敢在徐崇浩麵前親她。

當時的她用了兩張“米米卡”堵住徐崇浩的嘴,也料到徐崇浩把“米米卡”用完之後就會將自己的承諾忘到一邊,甚至也知道自己和鄭望塵不會走得很遠。

可她卻沒想到,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會這般動搖。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一下就從大一新生變成即將畢業的大四生。

六月份,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無意識地陷入了對未來的迷茫,但同時又在心中隱隱期待新的生活。

而對徐珠琳和鄭望塵來說,關於這個火熱的夏天,最深刻的記憶應該是他們結束了他們的初戀。

徐珠琳的生日在五月末尾。那年的生日,她拒絕了鄭望塵的邀請,特地跑回家裏過。

生日這天,父母給她準備了一桌子的菜,徐崇浩也用零花錢給她買了一對好看的珍珠耳飾。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坐在桌上吃飯,可徐珠琳即將畢業,這次久違的團聚也不像之前那般輕鬆了,父母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放任不顧。

父親詢問她畢業之後的計劃。她說她前段時間收到了工作邀請,畢業之後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工作一段時間後可能會和朋友一起創業。父親點點頭,放心下來。

母親則是開始詢問她的情感狀況。徐珠琳這幾年談著戀愛都是瞞著家裏人的,本以為徐崇浩會守不住秘密,卻沒想到他竟然也從沒向父母透露過這件事。

不過,下一秒徐珠琳便知道他不是嘴巴嚴,徐崇浩隻是忘了這件事。如今,她媽一提起這件事,徐崇浩就像是被點醒一樣,猛地抬頭看向徐珠琳。

他的嘴邊甚至還沾著白色的奶油,懵懂又疑惑地說:“姐姐有男朋友啊,之前新年的時候還來這裏找她。”

他看著徐珠琳慍怒的模樣,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然把秘密說了出來。

徐珠琳懊惱地閉了閉眼睛,對上父母探究的眼神後,她思忖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大學認識的,談一段時間了。”

父母都是一愣,母親先反應過來,問:“同學嗎?”

“隔壁學校的。”

“談多久了?”

“三年多。”

母親的嘴角抽了抽:“談了這麽久,怎麽都不和我們說說。”

“不夠穩定嘛,而且……”也不是認真談的。

父親開口:“都已經三年多了……有下一步計劃嗎?”

徐珠琳搖頭:“我們還是大學生嘛,還沒想這麽多。”

父親不依不饒,盯著徐珠琳問:“家裏條件怎麽樣?”

徐珠琳臉色微僵,父親一針見血地提出了她最不敢麵對的問題。

不忍親口說出兩人的懸殊,她扯出個苦澀的笑容:“沒有,我和他就是隨便談談。”見父母都在盯著自己,徐珠琳又說,“可能畢業就分手了。”

“不是馬上就畢業了嗎?”母親問。

父親沉默著,見徐珠琳沒正麵回答他剛才的那個問題,他便知道了問題的答案。本想多說兩句,可是眼前徐珠琳的態度很是明確,從小到大她幾乎沒讓他操心過,這次,他也相信她會處理好。

“嗯,你自己考慮好就行。你們現在還年輕,見過的人,遇到的事都太少了,不要給自己戴上鐐銬。”他婉轉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相信聰慧如徐珠琳,肯定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一頓飯吃到最後也沒了一開始的滋味,桌上的兩位長輩都沒再說話,徐崇浩知道自己闖禍後更是一言不發,徐珠琳強撐著笑容,魂卻早就已經從飯桌上飄走了。

晚上臨睡前,徐崇浩來徐珠琳的房間裏道歉。

見男孩愧疚又恐懼的模樣,徐珠琳沒忍住笑了笑說沒事,原諒他了。

徐崇浩驚喜:“真的嗎?”

“看在你用零花錢給我買了禮物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她早就知道徐崇浩靠不住,能忍到現在才暴露,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仔細想想,她和鄭望塵能戀愛三年多,甚至能說是托徐崇浩的福,如果他當時就說漏了嘴,她的初戀可能隻會持續短短兩月。

徐崇浩繼續問:“那你會和那個哥哥分手嗎?”他能察覺到剛才餐桌上的沉重氛圍,也能預感到姐姐和那個哥哥該是要分手了。

徐珠琳變了臉色:“小孩別問那麽多!”說著還將他推了出去。

徐崇浩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門便被“啪”的一聲關上,嚇得他心髒都要跳出來。

房間裏的徐珠琳關上門口後轉身看向被她扔在**的手機。

手機屏幕亮著,鄭望塵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問她今天生日是怎麽過的,還問她打算什麽時候回學校。

她發現在這段戀情已經偏離了自己當初的預想。

在父親提出最現實的問題時,她下意識地逃避,甚至用違心的話來欺騙父母。

方才,她是真沒想過和鄭望塵分手,說的那些話也隻是用來應付父母。可是,此刻,她冷靜下來後,卻在認真思考分手這件事。這幾年和鄭望塵過得很順利,她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回頭看看,她甚至忘了她最渴望的“自由”。

其實徐珠琳從沒想過和鄭望塵的以後,她對鄭望塵的態度一直都是“玩玩而已”。可是不知不覺,兩人竟然也已經走過了一段時間。在今天之前,他們都默認了會繼續發展這樣的關係。剛才父母的那番話就像是當頭一棒,將她一下喚醒。

清醒過來後,她回憶起自己最初的想法。

她知道鄭望塵和她之間的差距一時之間是無法消失的,她也沒有那個勇氣為了鄭望塵放棄她現在擁有的任何東西。

就像父母說的那樣,他們不夠成熟,遇見的人碰見的事都太少,於是他們這段青澀的戀情注定也隻能變成“玩玩而已”。

徐珠琳一直都覺得自己勇敢,可如今在麵對著未來可預見的矛盾衝突時,她還是沒有勇氣繼續前進。她想,既然她和鄭望塵的未來一定是坎坷的,她為什麽要去受這個苦呢?

作出決定後,她用力地吐了口氣,緊繃的情緒卻絲毫並未放鬆。

她拿起手機,鄭望塵這時正好給她發了消息。

他問她畢業之後要不要去他從小長大的那個城市玩一玩,可以當作是畢業旅行。

徐珠琳看著屏幕裏的這些話,清晰地感知到他正在憧憬計劃著兩人的未來,可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此刻的她甚至很畏懼去想象兩人的未來。

她回複:我不想去。

鄭望塵說:好,那你想去哪裏玩?

她說:我哪裏都不想去。

鄭望塵:那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徐珠琳思忖片刻,還是打下了那幾個字。

過去她以為自己會很瀟灑,可看著發送出去的那幾個字,她的心髒卻一陣陣地收緊,甚至難受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她說:我想了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對麵的人沒有立刻回複,但徐珠琳知道他的回複會是什麽,他會遵守約定。

最後,就像當初他答應她的那樣,他一句話都沒多問,隻是說了個字:好。

反倒是徐珠琳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過了一會兒,他又說:生日快樂。

徐珠琳:謝謝。

說來荒誕,可她和鄭望塵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沒有爭吵,沒有疑問,隻有清楚的開始和結束。

生日這晚,徐珠琳稍稍流了些淚,但也隻是幾滴。因為後來徐崇浩又來找她了,他拿著筆記本電腦進來,說要和她玩遊戲。徐珠琳本來不想開門,可這徐崇浩在門口不肯走,她也隻能放他進來。

總之,她幸福愉快地度過了這天的最後一秒。十二點過後,她催促著徐崇浩去睡覺,徐崇浩見她玩累的模樣,乖乖地又提著筆記本電腦離開了。

徐珠琳回學校後沒再去舞室跳舞了,臨近畢業,她需要忙很多事。跳舞這件事,又被她冷漠地塞進了她生活的角落裏,她就是這樣清醒,也會努力完成自己的計劃。

說起來,鄭望塵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個意外,但也僅僅是個意外而已。

最後,她還是回到正軌,做著自己一開始計劃要做的事。

她不去舞室後,自然也沒再見過鄭望塵。

一直到畢業,不對,一直到她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她都沒再見過鄭望塵。

他比她想象中更加灑脫果斷,離開的時候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剛分手的那段時間,她經常想起鄭望塵,不過這樣的情況隻持續了一段時間而已。之後的她忙得幾乎沒什麽休息的時間,自然也沒有閑情逸致想起前男友。等她閑下來的時候,她發現她的眼前已經排了一長隊的優質男人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她試著接觸了幾個男人。

隨著年紀的增長,她做什麽事都會思慮考量。最後她選中了一個男人,父母滿意,家庭條件好,長得也周正。隻是兩人並不像情侶,更像是什麽合作夥伴。後來分手了,三個月後,徐珠琳甚至忘了他叫什麽名字。但是無妨,她的眼前又排了一長隊的男人……

一開始,她談戀愛之前都會對對方說出那一套關於“自由”的言辭,但之後她便不再說了。因為大家對成人之間的規則都心知肚明,玩玩還是認真,看對方的眼神就能夠明白。於是,再沒有人像之前那樣,認真地同徐珠琳說“好”了。

她意識到,成年人之間的戀愛不用承諾,不用事先告知。

他們輕鬆地開始,最後也輕鬆地結束,

總之徐珠琳走在自己預計的人生道路上,平穩前進著。但說實話,她沒有忘記鄭望塵,甚至,分手好幾年後,她也會時不時想起她的初戀。

可能因為她是初戀,也可能是因為兩人的這段戀情過於“無厘頭”,但徐珠琳覺得最大的原因應該是……當初鄭望塵兼職的奶茶店,如今竟然開得整個城市都是,走兩條街就能看見一間連鎖店。徐珠琳每次路過,回憶就會被翻出來一次,她也會無意識去看店裏的店員,但那個高瘦的、站直得如鬆柏的店員卻不會再出現了。

徐珠琳之後也看了不少青春電影,也接受了青春就是會遺憾的事實。

她的青春是鄭望塵,鄭望塵是她的遺憾。

4

就這樣,一晃多年過去了。很多事都變了,一切都在變好,但徐珠琳發現生活中還是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比如,徐崇浩那不著調的性子和扶不上牆的成績。

她為了糾正他費了不少精力,但效果都不是很好。最後,她直接去找網吧老板了。

不過,之後鬧了些烏龍,讓她在網吧裏碰到了原嘉銘。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久違地體會到了一些悸動。這種感覺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直直撞進她的身體裏,撼動著她的心髒。

原嘉銘話少,瘦削,愛穿黑色,眼珠也那樣漆黑,投入的時候也喜歡蹙眉咬唇。

不知為何,徐珠琳想起了鄭望塵。

但眼前這人很明顯不是鄭望塵。他比鄭望塵年輕,比鄭望塵更加冰冷,而且,他看向她的眼神並不像鄭望塵那般熾熱動容,但她對原嘉銘還是存了幾分欣賞的意思。

知道原嘉銘有那樣的才華後,她稍微幫了他一把。

其實她並不善良,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追在一個小屁孩身後硬要幫助他。一開始他不領情的時候,她覺得他不識好歹,但再看見他的時候,她還是想要幫他一把。

二十剛出頭的年齡,以為自己單打獨鬥就能闖出一片天地。

她不忍看他受挫的模樣。原嘉銘像鄭望塵,也很像徐崇浩。

所以當徐崇浩說要開公司的時候,她順便把原嘉銘算了進去,所幸,這次他沒有過分執拗。

他答應加入公司,她鬆了一口氣,甚至為他感到開心。

看著原嘉銘在公司裏日夜顛倒拚命工作的模樣,無數次,她都會突然想起鄭望塵。

他們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分開。不知兩人分開之後,鄭望塵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會不會也像眼前的原嘉銘一樣不分晝夜地工作呢?過去這麽多年了,不知鄭望塵現在是一副什麽模樣?

徐珠琳這才猛地發現,如今的她竟頻繁地想起初戀。

見徐崇浩和原嘉銘的公司逐漸步入正軌之後,徐珠琳開始著手拓展其他方向的事業。和認識的朋友聊了一段時間後,徐珠琳打算投資朋友的建築設計公司。

那天晚上,朋友攢了個飯局,打算把自己的合作夥伴都介紹給徐珠琳認識。

也就是在那個飯局上,徐珠琳和闊別多年的鄭望塵重逢了。

徐珠琳若是知道她推開那扇門就能看到鄭望塵,她一定會把自己打扮得再漂亮些。並不是為了在初戀麵前顯擺找回麵子,隻是,她想要在鄭望塵麵前一直耀眼。

她推開門後,一眼就看見坐在席中的鄭望塵。

鄭望塵是有些變化,他比以前胖了些,卻不臃腫,而是看起來精神健康許多。那張曾經迷了不少小女生的臉添了些歲月的痕跡,他這幾年過得應該很是疲憊,皮膚沒大學那時候好了,眼角也添了些細紋。不過,他的五官依舊俊朗,這麽幾年不見,他褪去了大學時本就不濃的青澀稚嫩,變得更加成熟沉穩。

——這是徐珠琳和那鋒利冷漠的眼神對視上時腦中唯一的想法。

見到她,鄭望塵明顯沒有她驚訝。他隻是看她一眼,然後就收回眼神,沒開口也沒起身,依舊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徐珠琳也斂回自己的眼神,熟練地掛起笑容,笑吟吟地看向席上的人,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朋友將她引到席中的空位上,和鄭望塵隔了好幾個位置。徐珠琳坐下後,才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不可否認,此刻的她很興奮,也有些緊張,甚至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鄭望塵那個方向看。他比她想象中更加冷漠,席間喧鬧,他卻一言不發,隻是吃吃東西或者抿幾口飲料,沒事做的時候就低頭看手機。

似乎很忙的模樣。

徐珠琳壓住心中的躁動,努力忘記他的存在,和身邊的朋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飯吃得差不多了,朋友站起身來開始向徐珠琳介紹桌上的那些人。

一個一個輪過去,終於到了鄭望塵。

“這是鄭望塵,工程師,我們合作了很久,是我們公司的頂梁柱。長得帥,話還少,但是很能幹。”

朋友話說完後,鄭望塵適時抬起眸子,看了徐珠琳一眼,眼底冷漠,隻是朝她點了點頭。徐珠琳這才意識到,他是想要裝作和她不認識,而且還是用這種拙劣的冷漠模式。

她收回“他已經長大”的話,他分明還很幼稚,這麽多年不見了,還跟個小朋友一樣和她鬧脾氣。她知道兩人當時分開得匆忙,但是過去這麽久了,也應該釋懷了吧,難不成他真的恨了她這麽多年?

徐珠琳笑了笑:“脾氣看起來不怎麽好嘛。”

朋友尷尬地扯扯嘴角:“他就是這樣,脾氣比那石頭還硬。”

徐珠琳點點頭,又問:“脾氣這麽壞,應該沒有女朋友吧。”調侃的意味明顯,眼神也直直地黏在鄭望塵的臉上。

話一說完,席間的朋友都開始起哄:“對啊!沒有女朋友,從沒見過他身邊有什麽女人。”

“長得這麽帥,拒絕人也很有一套。”

“我們都覺得他是想要孤獨終老。”

鄭望塵一直都是他們之中的異類,皮囊最好,能力也很出眾,脾氣卻很差,對同事還好,若是些不相關的人,他僅憑一張臭臉就能將人嚇走。

徐珠琳說這句話本來是想讓鄭望塵難堪的,卻沒想到聽了他朋友的這些話,她的後背卻隱隱地出了些薄汗。她正打算移開自己落在鄭望塵臉上的眼神,卻又對上他抬起來的眸子,於是她怔在原地,竟也不知自己應該做些什麽表情。

鄭望塵盯著她,眼底終於有了波瀾,細細碎碎翻騰著波濤。徐珠琳還沒來得及辨清,就聽見他的聲音。

“怎麽,徐總是想要給我介紹嗎?”

徐珠琳花了一秒找回自己的神,笑:“當然,鄭工一表人才,一看就很適合當老公,我們公司裏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到時候,我物色幾個幫你介紹介紹。”

誰不**陽怪氣呢?徐珠琳在刻薄這方麵從來還沒輸給誰過呢。

鄭望塵看著她,嘴角微微**,說:“行,那麻煩徐總了,我喜歡漂亮的女孩。”

他抿唇:“要最漂亮的。”

徐珠琳笑了笑,點頭應下來:“好啊,鄭工放心。”

坐下後,她沒再看他,埋頭吃飯,有時會扭頭和身邊的朋友聊聊天。

其實她在這裏坐得很不自在。換作平常,她早就找個理由遁走,可現在她竟舍不得走。

不遠處的鄭望塵牽扯著她的神經,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吸引走她的注意力。可是兩人在較著勁,她不想被他拿捏,於是忍耐著,她僵著脖子不肯轉頭,隻是偷偷用餘光捕捉著他的動靜。

越煩躁,她拿起酒杯的頻率就越高,最後,竟也不知不覺地往嘴裏灌了不少酒。

飯局結束的時候,大家各自叫了代駕,紛紛離開。

徐珠琳也叫了,代駕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起身,終於忍不住回頭看鄭望塵的那個方向。

椅子上的人已經消失了。他該是走了。

徐珠琳轉回視線,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然後和席間的朋友告別:“之後合作愉快哈,我先回去了,今晚很開心。”

徐珠琳走出包廂,扭頭便看到正站在走廊盡頭的鄭望塵。

他一身西裝筆挺,皮鞋也鋥亮,後鞋跟都亮得發光。

徐珠琳盯著他的鞋,想起大學時,他穿的都是便宜又耐磨的滑板鞋。

她低頭看向自己腳上的高跟鞋,優雅又精致,卻不比平底鞋舒適,說起來,她的鞋櫃裏似乎隻剩下這種美麗的“刑具”了。

對啊,其實他們真的都長大了。時間改變了他們生活的方式,在他們的身上留下痕跡烙印,他們都變了,不該再揪著過去不放。

她的視線慢慢往上移,最後對上他的眼睛。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徐珠琳發現,有些東西並未改變。

比如,鄭望塵看向她的眼神,和從前一樣熾熱。

比如,此刻她的心跳和他向她告白的那晚一樣快。

呼吸驀然變得急促,徐珠琳努力壓抑著,讓自己看起來冷靜。

眼前的鄭望塵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最後是徐珠琳先出聲,她問:“你在等我嗎?”和那晚一樣的問題。

說這話的時候,徐珠琳的聲音都在顫抖。

鄭望塵眼神一晃,幾秒之後,他點頭:“嗯。”

徐珠琳望著他:“可是我現在要走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嗎?代駕在打我電話了。”

等鄭望塵坐在徐珠琳的身邊時,她才猛地意識到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和初戀再次相遇了,並且,兩人此刻的狀態極度曖昧。外麵冷,車窗便緊閉著。車裏悶熱,徐珠琳喝的那些酒慢慢返上大腦。她有些昏沉,身體裏像裹著一團火,燒得她口幹舌燥,理智垂危。

可還沒等她爆發,身邊那人似乎就已經無法再忍耐。

他直直地盯著她看,眼神帶著溫度,將徐珠琳的臉都烤燙。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下一秒,她的手被人握住。

她心髒一跳,扭頭看他,見他的眼睛亮得逼人,心髒又收緊了一分。

“怎麽了?”

鄭望塵握緊了她的手:“沒怎麽。”嘴上這麽說,手指卻在她手背上摩挲著。

徐珠琳手心都出了汗,抿抿唇,什麽話都沒說。

很快,他們就到了徐珠琳的公寓。

代駕離開後,兩人並沒有立刻離開,車裏的空氣依舊沉悶。

徐珠琳比剛才更加難受了,甚至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了,她側頭看向鄭望塵,正想說話,可對上眼的那一瞬,鄭望塵便毫無預兆地湊過來。

動作敏捷,氣息洶湧,壓過來的唇也十分滾燙。

徐珠琳一下被他壓製住,隻能勉強地發出兩個破碎的音節。

這個吻的意義很複雜,對他們來說,是相互和解,更是重新開始。

濕熱的呼吸交纏著,兩人動情地擁吻著。

情緒和氣氛都已經到位,空氣中充斥著洶湧熾烈的愛,理智都被拋到腦後,兩人都沒有能力停下。

之後,車內響起衣物摩擦的聲音,鄭望塵的呼吸聲漸重。

徐珠琳摸著他的臉,手指揩下他額頭上的薄汗,笑著說:“真比以前差了?”

鄭望塵用手捂住她的嘴,低聲澄清:“缺乏實戰訓練而已。”

徐珠琳看著他的眼睛,心髒變軟:“不是說要讓我給你介紹漂亮的女孩子嗎?”

鄭望塵靠在她的脖頸處,重重地呼吸:“最漂亮的不是你嗎?”

徐珠琳笑出聲來:“好像是的。”

…………

後來她才知道,鄭望塵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她之間的差距。和她分手後,他發了瘋工作,用最短的時間考到專業資格證,之後也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地在這個行業裏站穩腳跟。他用了七年時間來提升自己,希望自己能夠有資格擁有那一顆最耀眼的珍珠。

不過他們的確長大了,知道時間寶貴,不肯再多浪費一分一秒。

雖然徐珠琳已經決定和鄭望塵再續前緣了,但得知自己懷孕的那刻,她還是很慌張。

第一反應是想要舍棄。

不管過去多久,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始終是自己的自由。懷孕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孩子的到來會打亂她之後所有的計劃。但她知道她無法一個人決斷孩子的去留,這個孩子屬於她,也屬於鄭望塵。

最後,她喊上了原嘉銘。他雖然年紀小,但也比同齡人成熟許多,是眼下她最能依靠的人。在醫院裏,他碰上了熟人,她和他聊了一會兒,聽到他承認自己對那女孩的愛意時,她有些怔愣,像是看到多年前的鄭望塵。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徐珠琳最後還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鄭望塵。

當時兩人正躺在一張**,聽她說完後,鄭望塵放在她腰間的手掌猛地收緊。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將手掌挪動到她的小腹上。

他的氣息落在徐珠琳的耳畔:“真的嗎?”

徐珠琳能從他的話中感受到他的喜悅和希冀,她閉了閉眼睛:“真的,但是我還沒考慮好。”

她頓了頓,問他:“你怎麽想的?”

她盯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眸子的光慢慢黯淡下來,她提起呼吸,下一秒,他湊過來親了親她。

“聽你的。”他很真誠,嘴角帶著溫柔的笑。

“你喜歡小孩嗎?”徐珠琳問。

“不喜歡。”

“胡說,你剛才眼裏都有光。”

他盯著她,笑著說:“那我現在眼裏沒光了嗎?”又說,“我隻喜歡你。”

徐珠琳不知該說什麽。她本以為需要和他討論一會兒,甚至還可能會發生爭吵,但眼前的鄭望塵似乎打算全聽她的。

“別說這些甜言蜜語。”徐珠琳說,“我其實已經去過醫院了,孩子還算健康。”

徐珠琳:“你真的不喜歡小孩嗎?”

鄭望塵:“我隻喜歡你。”

“那你是同意我把他流掉了?”

鄭望塵點頭,唇擦過她的臉頰:“你做什麽決定,我都不會有意見。”

“你是不是不想負責啊?”徐珠琳疑惑。

鄭望塵將她抱進懷裏,低聲開口:“生下來的話,我和你都有責任去照顧他。但他現在在你的身體裏,你有權利決定他的去留。”

他說的是真心話,他知道徐珠琳在想什麽,也知道她顧慮孩子的出現會打亂她的生活。

而他,從沒想過用孩子綁著她,甚至他也沒想過讓她為他駐足。

如今她能在他的身邊,在他的懷中,他已經足夠滿足了。

徐珠琳沒再說話,隻是往他的懷裏又鑽了鑽,幾乎和他嵌在一起。

過了很久,徐珠琳才悶悶開口:“你真好。

“我會認真考慮的。”她這樣說。

鄭望塵抱緊她,在她頭頂吻了吻。

徐珠琳知道之後她的生活中還會出現很多讓她艱難抉擇的問題,但隻要想著身邊有著這麽一個人,她似乎也不覺得畏懼了。當然,她依舊不知道兩人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不知道他們這段重新開始的熱戀能夠維持多久,不知道她會不會和鄭望塵走到最後,但眼下,兩人正在熱烈地相愛著就足夠了。

重逢之後,徐珠琳很喜歡和鄭望塵分析兩人的初戀,她總覺得兩人相遇的時間不對,如果他們是在長大後相遇的,可能就不會繞這麽大一圈了。

鄭望塵卻覺得不對,他說:“我們相遇的每個節點都是正確的。沒有當時的你,沒有當時的相遇,就沒有現在的我,就沒有現在的我們。”

他相信一切都是正確的。

他們相遇是注定,他愛上她也是注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