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豪門女配的悲慘人設

雜物間裏隻有一扇小窗,透進來的光線恰巧足夠陸經年清楚地看見夏知意的眼。

她倏地湊近惹得他怔了怔,心跳猛地加快了,又迅速恢複平靜。看著呼吸徐緩的她就在眼前,原本帶著友情催稿任務而來的河神難以置信地抬起手,戳了戳夏知意的臉頰。

不是幻覺,是真的!

陸經年一雙眼裏滿是雀躍之意:“小意,你認得我?”

夏知意忙不迭地點頭:“這麽帥氣無邊的小哥哥我怎麽會不記得呢?”

“你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的啊?”

夏知意用輕咳一聲的時間來思考頭部創傷恢複的合理周期,目光閃爍道:“大概八天前吧。”

八天前,恢複時間確實沒問題,陸經年突然覺得不對勁:“小意,你都恢複記憶一周了,居然還不更新?”

天哪,她隻記著陸經年是個兼職送外賣的A大學生,居然忘了他還是個書粉!

原本和諧的場麵在此刻變得有些尷尬。

“你聽我說,這其實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夏知意無比真誠地望著他,本想坦白從寬,爭取獲得原諒,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還來不及坦言自己假裝失憶的事兒,一個平穩而缺少活力的聲音就響起了。

“大小姐,我們知道您在裏麵,您自己出來吧。”

是沒特點的小吳。

“有人在追你?”陸經年問。

夏知意可憐兮兮地點頭,跟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繼而轉身出了雜物間。

陸經年簡單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不要出聲,待在這裏,一旦局勢有變,就殺出去,來個出其不意。

“大小姐!”

夏知意剛探出腦袋,就見六個保鏢齊刷刷地站在她麵前。

“跟我們回去吧。”

她退了幾步,保持鎮定:“我就是在家裏憋得太久了,想一個人出去散散心,鍛煉身體,你們在家等我就行。”

“大小姐去哪兒?我們跟您一起。”

夏知意苦笑著說:“如果我非要一個人走呢?”

“您別為難我們,得罪了老板,到頭來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她什麽都不吃!”察覺到保鏢要動手的陸經年邁開腿,破門而出,隻身擋在夏知意身前。他戴著口罩和鴨舌帽,手裏還攥著個塑料袋,像極了某工會的誌願者。

“同誌,跟你沒關係,少管閑事。”保鏢們麵色不善地漸漸聚攏。

“這不是閑事。”陸經年說著,把夏知意往身後罩了罩。

“大小姐,事情鬧大了不好。”小趙提醒道。

夏知意謹慎地估計了一下雙方的戰力,陸經年就算身體素質再好,能以一敵二,加上她這個半吊子,最多也就能對抗一個人,對麵那六位保鏢都是人高馬大,訓練有素,怎麽想他們兩個都是勝算渺茫。

看來今天這出鬧劇的結局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像陸經年長得這麽好看的小哥哥,如果打不過對方,不但自尊心會受挫,而且還會受傷,那得多可惜啊,不劃算,她如此想著,於是胡亂說道:“算了,我就是閑得無聊,想測試一下你們的業務能力,你們真是棒棒的。”

她隨手比了個點讚的手勢,還不忘囑咐陸經年:“你真是個見義勇為的好同誌啊!我們就是家庭內部小矛盾,你別誤會,這都到中午了,趕快回家吃飯吧。”

此番言不由衷,這件事在不明所以的陸經年眼裏,就是一群不懷好意的社會青年在脅迫良家少女啊!

作為一個兩百年間視伸張正義、保護弱小為己任的河神,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作者落入這幫社會青年的手裏?

看著漸行漸遠的夏知意,陸經年大步流星地衝上去,一把拉住她,堅定地說:“我可以的。”

夏知意瞪圓了眼,一時間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二打六,我可以。”

“今天又給你添麻煩了。

“其實,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你今天路過那邊是要送外賣吧?

“我肯定又耽誤你的工作了。

“真的對不起。”

公交車上,夏知意正滿懷真誠地跟陸經年道歉。

家裏的事情,她很難解釋清楚,好在他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好奇。

這時候,陸經年的手機響了,是陳念的電話。

“老陸,你是怎麽知道顧回舟今天會路過南山路的?”

陸經年現學現賣,隨口說道:“我亂猜的,試試你的技術。”

“我黑到了這一帶的小區物業網絡,在監控裏看到顧回舟的車拋錨了,請維修工人折騰了半小時,現在離開了。”

這算是完美錯過了吧。

陸經年鬆了口氣,一邊聽電話,一邊看向夏知意。

她頭偏向另一側,車窗半開著,絲絲縷縷的陽光好像被風吹進來,落在她的臉龐,像是覆了一層朦朧的金色。

他在不知不覺間輕鬆展眉,電話裏的陳念繼續道:“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好。我回頭把話劇門票錢賠給你。”

“對了,明天就是A大一百周年校慶日了,我可是頒獎禮主持人哦。你就算不想親自領獎,也不來給兄弟捧個場嗎?”

“看心情。”陸經年很是傲嬌地回答。

掛斷電話,陸經年心情愉悅道:“都是碰巧,小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總而言之,萬分感謝。”

陸經年看著小姑娘一臉“無以為報”的模樣,心下一動,開口說:“不如明天一起去A大逛一逛啊?”

“去A大?”

“是的,明天是一百周年校慶活動日。”

夏知意知道這件事,她也是從A大畢業的,前段時間還收到了參加校慶的請柬。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個“知名校友”的頭銜名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家裏,並不是實至名歸,所以並不想去湊熱鬧。更何況,她現在主要矛盾還沒解決,哪裏有心情去逛校慶?

“真不巧,我明天約了人見麵,可能去不了了。”夏知意故作為難道,“要不,換個時間,下個月?”

“沒關係。”陸經年表示理解,摘下口罩,笑著靠在座椅上,不小心壓到了傷口,有些吃痛。

作為一個神仙,如果打不過六個凡人,那也太掉價了吧。當然,在打贏之前,掛彩也是必然的。

夏知意想起剛才的打鬥,瞬間緊張起來,她還真沒想到,陸經年是個爆發型選手。

“下一站換車,我們去醫院吧。”她塑料袋裏的幾百塊錢,還夠給他掛個號,買點藥。

“回家擦個藥水就行了,我又不是玻璃人,沒事兒的。”陸經年拒絕道,神的恢複速度要比尋常人快得多,估計還沒到醫院他的傷就痊愈了。

夏知意見他神色如常,又想起自己下午的安排,為了省錢也沒再堅持。

“正好這趟公交車順路,要不先回我家,順便避開他們?”陸經年趁機提議。

家裏那六位鍥而不舍的保鏢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陸經年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沒名望沒地位,剛才打架都沒露過臉,查起來肯定特困難。

夏知意莞爾:“那就聽你的。”

陸經年凡間的家在南津市三環外一個新建的高層小區裏,離護城河有些遠,地段僻靜。

他帶著夏知意上到第九層,掏出鑰匙,用一秒鍾的時間回想了一下自己家裏應該沒有亂丟的或是不能被看見的東西,然後開了門。

夏知意進門後,著實吃了一驚。

房子裏家具齊全,黑白色調的裝修,客廳裏擺了個盛滿水的大魚缸,裏麵一條魚都沒有,陽台上還有一盆孤零零的海棠花,還真是過分簡約呢。

“房子剛買不久,還沒裝修好。”陸經年怕她誤會自己的生活態度,解釋了一句,彎腰去開鞋櫃,卻發現家裏隻有一雙男式拖鞋。

陸經年一個人幾百年形單影隻慣了,備用品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很陌生。這房子買下來後也就隻有大大咧咧的陳念來過,他根本沒想過買拖鞋的事兒。

看著夏知意很主動地脫了鞋,陸經年硬著頭皮把自己的拖鞋遞給她。夏知意倒是不介意,讓她換就換,也沒多問。

他局促的神情鬆懈下來。

“陸經年,你家的藥箱在哪兒呀?”想到他的傷口,夏知意有些著急。

“我來拿。”

夏知意抱著藥箱坐到沙發上,看著他的傷口,又是一陣慚愧:“真的抱歉,可能有點兒疼,你忍一下啊。”

早已痊愈的陸經年此時刻意以法術維持著表麵受傷的狀態,聲音低啞:“嗯。”

上完藥,夏知意將藥箱收拾整齊,這時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了聲響。

陸經年看著臉色微紅的小姑娘,忍住笑,問道:“想吃什麽?我去做飯。”

“隨便。”夏知意說著,把腦袋深深埋進藥箱。

陸經年的做飯速度著實快了些,從他走進廚房,關上門,再到走出來,前後不過十分鍾。好在夏知意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並不覺得奇怪。

“嚐嚐。”陸經年擺好碗筷。

夏知意看著餐桌上的河鮮,咽了咽口水,動了筷子。

那味道,跟陸經年送的外賣一樣美味。

看來小夥子不隻是兼職送外賣,還兼職當大廚,實在是太辛苦了。

“你這廚藝太棒了,是哪兒學的呀?”

陸經年謙虛道:“是店主教得好。”

“對了,我都沒問過你們那家店叫什麽?”

夏知意想起了之前陸經年送她的會員卡,掏出手機,在某款點評軟件上搜索到名字叫“河神私廚”的店鋪。

看店麵的裝潢,就知道店主也是《上古紀事》的書粉。不過酒香也怕巷子深,這家店沒什麽宣傳,銷量很低,評價為零,確實可惜了些。

夏知意皺了皺眉,連發了好幾條五星好評,才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機,將桌上的食物掃**一空。

幸虧提前做了個店鋪頁麵,不然就露餡了,陸經年暗自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

飯後,夏知意摸著自己微鼓的肚子,後知後覺地回憶起自己剛剛吃飯的形象實在太不淑女了。她理了理思路,剛準備替自己辯解一番,就發現陸經年已經熟練地開始收拾狼藉的餐桌了。

這是哪裏來的神仙讀者啊!

“陸經年。”她叫住他,本想叫他歇著,卻又覺得喧賓奪主,最後隨口問了一句,“你家裏人在南津嗎?”

陸經年忙碌的背影頓了頓,夏知意方覺問題的唐突,本想扯開話題,卻見他回頭,勾唇一笑:“他們都在天上啊。”

陸經年的回答很是誠實,然而雙方理解能力存在差距,夏知意因為這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腦補出了一幕又一幕孤單又堅強的美少年成長的畫麵,難受的滋味頓時湧上心頭。那幾分感同身受促使她走進廚房,接過陸經年手中的盤子,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眼裏閃著光亮道:“一起收拾吧。”

時間靜靜地流淌,午後的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專心做家務的身影。她動作不快不慢,神色安穩,長而密的眼睫毛不時抖動著,好像蝶翼。

陸經年的心跳不自覺漏了半拍,說不清什麽滋味,隻覺當下無比和諧。

兩個人收拾好屋子,坐在沙發上,陸經年心情甚好地問:“小意,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這倒是提醒了夏知意出行的目的,她幹脆利落地回答:“去公益相親角!”

陸經年的眼皮跳了跳,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想陪你一起去!”

公益相親角,坊間也稱大齡青年婚戀幫扶中心,是南津市政府貼心舉辦的惠民公益活動,地點在市圖書館第三層,內部是咖啡屋式的時尚設計,給年輕人們提供了一個相對自在的交流空間。

夏知意填好資料,拿到號碼牌後,點了兩杯杧果氣泡水,帶著陸經年找了個隔間坐下。沒多久,第一位相親對象就坐到了對麵,是一個娛樂公司的法務專員,特別“能說會道”。

接下來的十分鍾,夏知意和陸經年咬著吸管,啞口無言,被迫欣賞著法務專員的語言藝術。但夏知意此刻沒有忘記自己今天要找到男朋友的任務,依然努力適應著對方的話語體係。眼看著對方的演講報告就要結束了,聽得頭頭是道的陸經年突然插嘴道:“那先生對霍布斯一脈的自然法學派怎麽看呀?”

法務專員愣了一秒:“啊?是誰?”

“就是Hobbes。”

“你說的是霍比特人嗎?這個我知道……”

學法學的不知道霍布斯,就像是學文學的不知道莎士比亞,學曆史的不知道希羅多德。陸經年無辜地看著夏知意,努力想證明自己學了一百多年的英文,發音是很標準的,這人聽岔了,絕不是他的問題。

夏知意表示理解,隨後開口打斷了法務專員的表演:“不好意思,這杯我請,耽誤你時間了。”

“我哪裏做錯了嗎?”法務專員極不情願地起身。

夏知意歎了口氣:“我不愛看霍比特人。”

清檔重來,剛續好第二杯氣泡水,第二位相親對象出現了。夏知意翻了翻資料,對方是一位博物館策展員,模樣周正,看上去低調又沉穩,夏知意鬆了口氣。

策展員提問:“聽說過夏小姐是自由插畫師,平時靈感都是怎麽來的呢?”

“多逛一些展覽,再看看書,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夏知意如實回答。

“夏小姐喜歡看什麽書?”

夏知意知道這是一道刷好感度的問題,慎重考慮,把腦子裏看過的書都過了一遍,投其所好道:“我喜歡從《山海經》裏找靈感,當然也不是憑空想象,還會翻翻高居翰先生、巫鴻先生的著作來參考。”

“夏小姐還關注藝術史啊!”策展員驚喜地追問,“不知道你對乾隆收藏的《石渠寶笈》有沒有了解?”

夏知意察覺到他想要表現自己的心情,故意目光滯了滯,謙虛地說道:“這個我不太清楚,您見識廣博,不如講講。”

“夏小姐虛心求教是好事情。”策展員帶著幾分傲氣回答,仿佛帶著鄙視,“平日裏還是要多讀書的,不然畫出來的東西也會過分淺薄。”

“您說得對,我以後一定多看書。”夏知意繼續退讓。

沒想到,陸經年不幹了,隻見他三下五除二喝光了氣泡水,出麵解圍:“《石渠寶笈》是乾隆皇帝文治的標誌,幾年前故宮還出過特展,它既象征了清王朝中期的繁盛,也代表了統治集團文化層麵的守成……”

河神陸經年活了幾百年,古今大事自然知道不少。這番滔滔不絕不隻是震懾了策展員,也驚豔了夏知意,沒想到她真的碰上了這種有顏值卻偏要靠才華的寶藏男孩。

穩坐十年冷板凳的策展員當然不甘示弱,兩人又進行了新一輪國學知識的比拚。最終,策展員端起咖啡,擦了擦汗:“你弟弟真的很不錯。”

“我不是她弟弟。”陸經年被夏知意的眼神威脅,小聲嘟囔。

“什麽?”策展員沒聽清。

“沒什麽,他說他會努力的。”夏知意搪塞過去。

“年輕人不要太浮躁,潛心讀書,日後必成大器。”策展員囑咐了陸經年幾句,又跟夏知意說,“夏小姐弟弟這麽優秀,家學一定不錯,我覺得咱們挺合適的,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什麽計劃?”

“小意,這個人一副好為人師的嘴臉,我不喜歡。”陸經年側身與夏知意耳語,語氣略帶埋怨。

那輕而低的聲音掃過了她的耳膜,也掃在了她的心上。

夏知意心裏明鏡兒似的,隻要好好回答最後一個問題,男朋友就有著落了。可惜陸經年的這句話成了她繞不過去的坎,幾番思量,她自暴自棄道:“一個人打拚實在太累了,等我的漫畫完結,我就回去靠我爺爺幫我找個混吃等死的工作。”

果不其然,策展員聽完後嘴角一陣抽搐,嫌棄地離開了。

兩輪相親接連敗北,夏知意隱隱覺得這不是個好方法。為了不撞見第三個奇葩,她當機立斷拉著陸經年離開了公益相親角,一時想不到好去處,就隨便找了個涼亭坐下。

不知不覺已近黃昏,天還未徹底暗下來,街道車水馬龍,夏知意把隨身帶著的小麵包和水果跟陸經年分了,有些慚愧道:“形勢所迫,過段時間我再請你吃好吃的。”

正啃著麵包的陸經年一臉疑惑:“小意,你怎麽這麽著急相親啊?”

看著那雙烏黑漂亮的眸子,夏知意目光微動,腦中漸漸有了新想法。

這不就是現成的相親對象嗎?

她雖然已經是二十六歲的成年人了,但是感情經驗並不豐富,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主動開口讓大學還沒畢業的祖國小樹苗假扮自己男朋友,所以,需要引導小樹苗主動一把。

夏知意敢想敢做,一臉憂鬱道:“人活一世,若非被逼無奈,誰不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想愛的人啊。”

陸經年點頭。

夏知意捧著蘋果垂下眼,半晌才露出一個微笑:“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確定要聽嗎?”

陸經年一臉真誠,繼續點頭。

“可能外人都覺得京華集團財大勢大,其實我六歲以前都是住在外麵的,上著普普通通的幼兒園,當個普普通通的小朋友。唯一特別的地方,大概是我的父母從不來接送我,更不會參加幼兒園組織的任何親子活動。”

陸經年翻過夏知意的命簿,上麵隻記載著她人生的關鍵節點。他知道她出生在富貴之家,八歲時父母雙亡,卻不知道那期間她究竟過著怎樣的人生。求知欲旺盛的陸經年問道:“那是為什麽?”

“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的。”夏知意感慨萬千,繼續道,“我的母親不是我父親的合法妻子,我父親發妻早亡,一直沒有續弦,母親跟了他好多年,哪怕在我出生後,他也絲毫沒有要娶母親過門的意思,甚至不想認我。後來母親想開了,嫁給了一位歐洲小國派駐南津的領事,成了一名優雅的領事夫人。不過她確實福薄,沒過兩年好日子就生病去世了。”

“所以,你跟了父親?”

夏知意溫柔一笑,否認道:“不是我要跟父親的,是母親嫁人後不要我了,硬把我塞給了他。然而,我回到夏家沒多久,父親就再婚了,繼母也算有家底,她是帶著一個小女孩嫁給我父親的,從此,我就多了新媽媽和妹妹。

“小時候我和妹妹相處得很好,但八歲那年,我和她分別被人販子拐走,他和繼母在去救妹妹的路上出車禍去世,我僥幸被姑姑救了回來。很多年以後,妹妹被找回家,但我們的關係已經親近不起來了。原本家裏還有個待我很好的爺爺,可惜我沒有按照他的期待成為優秀的管理者,他對我很是失望,關係也日漸疏遠。如今,集團出現財務危機,所有人都希望我以大局為重,去進行一場商業聯姻。”

夏知意的故事編得二分真八分假,不過,陸經年也是個想象力豐富的河神,一邊聽夏知意說,一邊腦補出了一場絕世大悲劇,仿佛他就站在泛黃的時光長河中,看著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夏知意。

他看著她的母親站在她身前,高了她好多,卻不曾蹲下來與她親昵半分,隻是板著臉說:“夏知意,從今以後你就不是我的女兒了,你是夏家大小姐,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過好你自己的人生,我也要去追尋我自己的幸福了。”

從此,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就被推進了夏家大宅。

從小缺愛的她在豪門中孤獨長大,被欺負、被忽視、被安排,好不容易長成了受人喜愛的溫柔模樣,如今還要被逼婚,是真慘啊。

陸經年心裏堵得發慌。

“後麵的故事,你還想聽嗎?”實在編不下去的夏知意掙紮著問道。

沉浸在故事中的陸經年揪心得狠,正直又善良的他不想再繼續揭人傷疤,故而搖頭:“我都知道了。”

“所以啊,我才這麽著急相親,總要為了自己反抗一次才對呀。”

如果可以,誰不想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過一生呢?

涉世未深的陸經年自覺體會到了夏知意的悲傷心情:“小意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你怎麽幫我?”她一雙眼濕漉漉地看著他。

“給你這個。”陸經年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我願意陪你反抗這一次。”

“這是?”

“如果你找不到相親對象,我陪你演戲;如果你家裏人給你施壓,你就來住我的房子。你放心,這裏絕對安全。不信的話,這個留給你。”

陸經年坦坦****的語氣讓夏知意感到一絲羞愧,畢竟她剛才默默掃一眼陸經年的身份證,腦子裏想到的是原來他二十二歲了,可以結婚了。

好在劇情走向跟她心裏想的差不多。

她將身份證還給他:“身份證就不必了,我百分之百相信你,就是不知道日後該怎麽謝你了。”

把小姑娘拴在自己身邊,就可以杜絕潛在的黑化因素,陸經年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其實,我有一個小條件,真的特別小。”

夏知意清楚他順杆兒爬的性格,搶答道:“我明白!下周開始,我一定準時恢複更新,保證在今年完成《上古紀事5》,絕不拖更!”

就這樣,夏知意跟陸經年達成了愉快的交易。

晚上9點多,宋之涵戴著墨鏡生無可戀地打開了公寓房門,身後跟著六個低氣壓保鏢大哥的她內心無比忐忑。

自夏知意公然反抗逃跑後,這六個人搜查無果,索性跟定她。不但讓她在公司裏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而且讓她頭暈了一整天。

她進門後發現公寓裏的燈是亮著的,看到夏知意正在客廳裏若無其事地煮火鍋。

“朋友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保鏢們:“……”

“我都說了,隻是出去轉轉,你們擔心什麽啊?”夏知意走到門口,挽過宋之涵的手臂,笑得如沐春風,“這一天工作都辛苦了吧,我特意訂了火鍋,大家坐下來一起吃呀。”

保鏢們身上的戾氣明顯少了,宋之涵也沒多說什麽,抬手不打笑臉人,夏知意以退為進的策略取得了初步勝利。

吃過火鍋,大小姐本想親自收拾屋子,表達歉意,卻意外接到了京華集團董事長的電話。

“你今天跟家裏保鏢打架了?”夏鎮東慍怒。

“爺爺您都知道了呀。”夏知意故作乖巧。

“我怎麽不能知道?你怎麽想的,居然還跳窗逃跑,你當這是拍電視劇嗎?讓記者拍到了,我還不得被圈裏其他幾個老家夥笑話死。”夏鎮東氣急反笑,放緩了語調,畢竟她還是他最疼愛的孫女,“你說說你今天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老實交代。”

“我就是畫畫沒靈感了,出去采采風,保鏢大哥們跟著我會影響我思路的。”

夏鎮東壓根不信她的鬼話:“公益相親角的奇葩應該挺多吧?一天之內找到個心儀的對象肯定有困難。”

“爺爺您說什麽呀?”

“家裏麵的事兒我一清二楚,你放心,我敲打過你姑姑和妹妹了,在我回家之前不會有人再來煩你。”

從小到大,夏鎮東對夏知意就是光明正大地偏袒,也曾明言她是自己內定的繼承人,誰知道小姑娘居然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候跑去畫漫畫了。

縱橫商場幾十年的夏董事長絕不認命,故而以退為進,想利用夏澄和夏語冰來磨煉夏知意,讓乖孫女主動反擊。沒想到,夏知意根本沒按照他預定反攻的路線走,反而選了一條安安全全的防禦線。

夏知意對自家爺爺的洞察力表示佩服,撒嬌道:“爺爺最好啦!我一定會乖乖在家等您回來,給您慶祝生日。”

“雖然你姑姑和妹妹這次做得很過分,但是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終身大事了。顧回舟那小子我看著長大的,心思太深,不合適。你聽爺爺的話,千萬別再理他了。那個葉景弦我見過幾次,倒是個不錯的對象,可以考慮。你妹妹把時間都約好了,我也同意,你就去見一麵吧。”

葉景弦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入得了爺爺的法眼!

夏知意想了想還是拒絕道:“爺爺,其實不用麻煩,我已經找到男朋友了。”

“在外麵隨便找的男朋友,玩玩就好了,下不為例!”

這話聽在夏知意耳裏,無疑就是讓她服從家族安排的意思。她向來是個嘴上很會服軟的人,對夏鎮東的話采取了不反駁、不抵抗的策略,歎了口氣:“知道啦!”

祖孫倆又閑聊幾句,結束了談話。

夏知意躺在**,望著天花板,思索良久後,起身開門,偷偷溜進了宋之涵的房間。

“夏同學,我今天並不想跟你進行夜話活動。”正在敷麵膜的宋之涵簡單粗暴地拒絕。

“宋宋,涵姐,總監大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夏知意開始了新的抱大腿戰略。

宋之涵冷笑:“你都學會跳窗跑路了,跑了還不告訴我,你這麽能耐,還需要我救?”

“對不起,我當時太著急了。”夏知意鞠躬道歉,“你想啊,我之所以沒聯係你,是明白他們都知道要去你那裏守株待兔,要是聯係了,我那窗戶不就白跳了?”

宋之涵覺得有道理就沒反駁,夏知意趁勢繼續說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去幹什麽了嗎?”

“給你三十秒,長話短說。”

“我妹非要給我介紹對象,我覺得她別有用心,就自己去相親了。貨比三家之後選中了陸經年。”夏知意一口氣說完,感慨一句,“我多不容易啊!”

“什麽?”宋之涵驚訝得麵膜差點兒掉了。

待了解了詳細經過後,宋之涵才心平氣和道:“既然學弟都主動讓你占便宜了,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宋之涵嚴重懷疑夏知意在跟她秀!

“正是因為學弟同意了,所以,有個相親需要你替我去一下。”

“相親?”

夏知意把葉景弦的事兒講了一遍後,總結說:“總而言之,葉景弦跟我沒有認識的必要。”

“為什麽?”宋之涵一臉疑問。

“你想啊,連我爺爺都讚同的人,肯定是能給我增加競爭力的人,我又沒興趣跟家裏人爭財產,隻要他們不故意整我,我就安分守己搞創作,何必給自己拉仇恨呢?所以不如找個人替我,一來能應付我家人,二來以後也不會有牽扯。”

“萬一我露餡了呢?”

“不會,葉景弦剛從國外回來不久,我們沒見過,你臨場發揮就行,怎麽討厭怎麽來,千萬不用給我留麵子,讓他知難而退。”夏知意繼續勸說,大打感情牌,“宋宋,你也知道,這麽重要的事情,隻有你幫我,我才會放心。我們做姐妹的,有今生,沒來世,除了你,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宋之涵摘了麵膜:“放心交給我吧!”

次日清晨,夏知意一覺醒來,剛進客廳,六個保鏢就浩浩****地走到她麵前,深深鞠了一躬。

這麽客氣,難不成改走懷柔路線了?

夏知意揉了揉眼睛,狐疑地看著他們:“各位早上好!”

小王:“大小姐,我們是來跟你告別的。”

小錢:“剛剛收到通知,任務結束了。”

“這段日子真的是辛苦各位了,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請多多包涵。”

應該是姑姑和妹妹接到了爺爺的指示,夏知意了然地點頭,一通寒暄後,送走了他們。公寓裏終於隻剩下了她和宋之涵兩個人,剛剛好。

解決了外界的幹擾,總算可以做點兒自己喜歡的事了。她再次主動聯係了編輯,難得積極道:“我都想起來了,我要複工。”

編輯:“這是我的錯覺嗎?”

夏知意:“當然不是。”

編輯:“那我們下周恢複更新?”

夏知意:“好。”

編輯:“一定要按時交稿啊!”

夏知意:“一定。”

編輯:“我們趁熱打鐵,把之前延期的簽售會辦了吧!”

夏知意:“沒問題。”

編輯:“你真的是夏知意嗎?突然這麽好說話,莫不是被盜號了!”

夏知意:“我是本人。”

編輯:“給我一個理由。”

夏知意:“如果不是我的讀者感動了我,我怎麽會在愚蠢的你麵前說這麽多昧良心的話呢?”

編輯:“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