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路同行
四個人說說笑笑，慢慢熱絡起來。
一會兒，曲安民隨口問，啥時候了？
鍾全有說，哦，該吃飯了。
鍾輝掏出手機看了，說，十二點多了。
曲安民說，哎呀，趕緊，走，吃飯去，晚了就買不到飯了。
這家建築公司的工地上原本是有食堂的，可工人來自天南海北，各人口味不一，難免有人背後發牢騷。後來，工地就不再設食堂了，吃飯各人自己想辦法。這樣以來眾口難調的問題解決了，沒人再發牢騷了，可新的問題跟著來了，去哪兒吃飯呢？如果工地在市裏還好辦，出門就有不少小飯館，米飯、湯麵、大餅、包子……誰想吃什麽就買什麽，想吃多少就買多少，既能吃得好也方便。可現在工地是在郊外，前不著村後不靠店的，不要說吃得好了，連買都找不著地方！直到過了好幾天，才有精明的小商販看出門道來，逢到飯時推著小吃車就來了。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工地外就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吃。有的甚至就專做工地上工人的生意了，安下營紮下寨再也不走了。曲安民讓大家去吃飯就是到工地外的這些小吃攤去。
鍾全有和曲安民兩人口味不同，是根本吃不到一起去的，可平常吃飯的時候兩人卻是一起去一起回來的。現在，明知道還是吃不到一起，鍾全有還是習慣成自然似地招呼，走吧，老曲，秀娟，一起去吧。
曲安民說，好，一起去一起去。
四個人就魚貫下了樓，慢慢到工地外的小吃攤去了。
小吃攤還像以往一樣一個挨著一個，煎炒烹炸七香八味五顏六色的很是饞人，隻要有人路過，總會招來老板們熱情備至的招呼。一時間，人聲鼎沸菜香繚繞熱鬧非凡。
走到一個小吃攤前的時候，鍾全有說，老曲，娃們難得來一次，咱們今天就不要分開吃了，一起吃熱鬧熱鬧，好噻？
曲安民說，好！
四個人就走進去，挑了張看起來稍好點的桌子坐了下來。
小吃攤剛開始的時候很多小吃攤送來的都是裝好的盒飯，後來是做好的飯菜，隻是飯菜分開了，隨吃隨裝，不過菜的品種多了許多，顧客可以根據自己的口味點菜，也可以根據自己的飯量點飯。現在的小吃攤大多配備了帶輪子的鐵架夥房，一邊是煤氣灶和水桶，一邊的鐵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擇好、洗好、切好的菜，葷的素的都有，花花綠綠的很是好看，客人要吃什麽隨便點，馬上就能做出來。如果高興，喝點酒也行，菜架的最下層就有。夥房的後麵還擺著幾張小桌子和小凳子，小桌子上還有擺著一次性木筷、醋和辣椒油。如果天氣不好，就會拉上一個帳篷遮風擋雨。
平常曲安民和鍾全有吃飯都是一碗麵或者米飯，今天因為曲秀娟和鍾輝來了，大家又是初次相聚，飯菜就豐盛了許多，不一會兒，小桌子上七碟子八碗的就擺滿了他們點的飯菜，還有兩瓶啤酒。飯菜都是精心挑選過的，既不要特別麻辣的，也不要十分清淡的，葷素搭配，湯菜都有，大家又都是許久沒有開過葷的，因而，這頓飯吃得十分開心。
酒足飯飽四個人又回到活動房宿舍說了一會兒話，曲秀娟和鍾輝就要回去了。
鍾全有說，你倆一起，路上好有個照應。
曲安民也說，是啊。
曲秀娟說，中，正好把鍾輝替我出的錢還你。說得大家都笑了。
他們來的時候太陽不時被雲層遮著，天還不那麽熱，現在天上沒了雲，太陽像是要把上午的欠缺補回來似的，卯足了勁把渾身的熱量都投射下來。512路公交車線路剛開到這裏還不太久，還沒有來得及修建站台，隻在路邊豎了一個臨時的站牌以作標識，乘客隻好無遮無擋的暴露在大太陽下。
鍾輝看見曲秀娟的額頭被曬得微微地出了一層汗，體貼地說，唉，要是有棵樹就好了。
曲秀娟說，沒事，誰還能呆多長時間咋的？
鍾輝沒說話，忽然向周圍看了看。
兩人一直都在注意著512路公交車開來的方向，曲秀娟見他看得這麽誇張，以為他等急了，安慰說，別急，再等一會兒就該來了。
鍾輝說，我知道它早晚都會來的。
曲秀娟沒想到鍾輝會這麽說，一下被他逗笑了。
鍾輝說，我想買瓶水，太熱了。可惜，這荒郊野外的連個小賣部都沒有。
曲秀娟說，是啊，有錢也花不出去。
鍾輝說，花不出去好啊，省錢。
正說著，512路公交車，兩人趕緊上去了。這次，曲秀娟有了準備，搶先上了車，把兩個人的錢都投了，還不忘對鍾輝說，你別投錢了，我都投了。
鍾輝說，謝謝你。
曲秀娟說，不用。
因為是始發站剛開出不久，又在郊外，還是低穀期，512路公交車上的乘客稀稀落落的，空出許多座位來。空座不單有單人座，也有雙人座。雙人座前麵有，後麵也有，不過，前麵的是麵向左或右的側位，後麵的則是麵向前方的正位。曲秀娟投完錢找座位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情況，本來想找個雙人座坐下來，可還是找了個單人座坐了下來。曲秀娟知道，要是她坐了雙人座的話鍾輝十有八九會跟著坐在她身邊，也知道這樣兩個人可以說說話什麽的相互有個照應，可又一想還是覺得不合適，雖然兩人認識了，但說到底還不大熟，再說自己是個閨女家，他是一個小夥子，還是隔著千山萬水的外地小夥子，不清不白的就坐在一起算怎麽回事？
鍾輝在曲秀娟投幣的時候就在打量車廂裏的情況，心裏也選好了座位的，就站著沒動，他想等著曲秀娟投完幣再跟她一起坐下來的，見曲秀娟挑了個單人座曉得人家對他還有顧忌，笑了笑，就在緊挨著曲秀娟後麵的一個單人座上坐下了。
車上很安靜，除了汽車行駛在柏油馬路上發出的聲音外就沒什麽聲音了。
開始，曲秀娟還在為自己終於還了鍾輝替自己出的車錢而感到高興，坐了一會兒就不安起來，總覺得自己這樣對鍾輝有點太不近人情了，就想說點什麽緩和一下，可想了又想也沒想出什麽話來，就假裝著清嗓子咳了咳。
怎麽了？鍾輝聽見動靜，關切地問。
沒事。曲秀娟若無其事地說。
是不是上午的飯吃得不對胃口？鍾輝再問。
不是。我沒事的。曲秀娟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想怎麽心比女孩子還細啊？
鍾輝看曲秀娟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就不言語了。
512路公交車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地往目的地行駛著。開始還沒幾個上下的人，慢慢到了市區上下的人就多起來，擠擠挨挨鬧鬧哄哄吵吵嚷嚷的每站都要好一會兒才能消停下來。
曲秀娟並不急著趕路，反正回去也是休息，早到晚到無所謂的，難得出來一趟，看看街景也蠻有意思的。正看得有趣，一個什麽東西突然遞到了她手裏。曲秀娟不明所以嚇了一跳，轉過頭才發現是一瓶果汁，一抬頭看見鍾輝正笑眯眯地看著她，見她看他，說，喝吧。
兩人從工地出來一直到坐上公交車，鍾輝手裏都是空空的，就這麽點功夫竟然弄出果汁來，太不可思議了！曲秀娟看看手裏的果汁，再看看笑眯眯的鍾輝，一下被搞得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鍾輝還是說，喝吧。
曲秀娟真的有點渴了，可還是不敢喝，問，哪兒弄的？
鍾輝笑了，說，別管了，喝吧。說著把自己手裏同樣的果汁打開，把瓶口放在嘴邊一掫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滿足地哈了哈嘴，又看著一臉迷茫的曲秀娟催促說，喝啊。
曲秀娟固執地問，哪兒弄的？
鍾輝看出來了，曲秀娟很認真，她要是不把真相弄個水落石出的不會放心的，自然也不會喝，就笑說，剛才站台邊上不是有個小賣部嘛。
曲秀娟驚道，你下去了？
鍾輝說，不用下去，讓老板遞過來嘛。
曲秀娟想想還真是怎麽回事，自己怎麽就想不到呢？不禁看了鍾輝一眼，這才打開來，剛要喝，忽然想起來，問，多少錢？
鍾輝笑說，又來了，沒有錢就不讓你喝了還是怎麽的啊？
曲秀娟說，可是我現在有錢啊！經一事長一智，自從那次鍾輝替她出了煎餅錢以後，曲秀娟就把錢的事牢牢地記住了，無論去哪兒口袋裏總會揣上幾塊錢，要是不小心丟了損失也不大，萬一遇上急事就能用得上啊！何況她現在還背著包呢。
鍾輝擺擺手說，有錢好啊，有錢就能請我吃煎餅了。
曲秀娟笑了，說，還得請你喝果汁哩。
鍾輝一怔，隨即說，對對，別忘了就行。
曲秀娟看了他一眼，就轉過頭去了。
512路公交車走走停停慢慢就到了開發區，兩人一起下了車，但到他們各自的廠子還有一段路要走。
鍾輝就問，你往哪兒？
曲秀娟邊走邊指著前麵說，前麵那個路口，走過去，再到第二個路口拐過去就到了。
鍾輝說，哦，那咱們還能一起呢，我到第三個路口。
第二個路口到了。
曲秀娟說，我到了，你慢點。
鍾輝看著曲秀娟的背影停了一下，問，哎，我怎麽找你啊？
曲秀娟沒想到鍾輝會說這樣的話，不覺轉過身來，看著他反問，找我？
鍾輝說，嗯。
曲秀娟再問，找我幹什麽？
鍾輝說，我看你是好人……
曲秀娟更意外了，不由盯住了他。
鍾輝怕她誤解了，趕緊說，我還沒說完呢。我的意思是，你是好人，不把我幫你的還回來你心裏就不舒服。為了讓你舒服，我想讓你盡快請我客。
曲秀娟這才明白了，說，知道了。
鍾輝看曲秀娟又要走，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說，哎，你還沒告訴我怎麽找你呢。
曲秀娟也提高了聲音說，明天煎餅攤見。
鍾輝應道，哎，好，明天七點，不見不散。
曲秀娟停住了，說，不行，那太晚了。六點半。
鍾輝說，那太早了，我們七點半才上班呢。
曲秀娟說，我們也是七點半上班啊。
鍾輝問，那你為什麽起那麽早啊？
曲秀娟說，加班啊，反正多勞多得，再說，閑著也沒意思啊。想了想，又說，你也早點起來加班啊。
鍾輝說，不行，我們上班是大家一起配合的，一個人兩個人沒法工作的，所以個人想加班門都沒有的。
曲秀娟說，哦，這樣啊。那我就隻好等下次再去工地還你了。
鍾輝說，可是，要是我找不到你，去工地也不可能一起啊。
這倒是真的。曲秀娟一時犯難了。
鍾輝說，要不晚上吧，晚上下了班你不出來玩嗎？
曲秀娟說，這不好說，我們隻有星期六晚上才不加班的。
鍾輝說，那就星期六唄，我到你們廠門口等你。
曲秀娟聽他這麽著急，警覺起來，原來根本不當回事兒，現在怎麽追著要，討債似的啊？忍不住不耐煩地問，幹什麽啊？
鍾輝這才發現自己有點過分了，笑了笑，說，沒什麽，就是饞了唄。
曲秀娟沒說話，轉過身慢慢回廠裏去了。
鍾輝剛要走，還是沒走，盯著曲秀娟苗條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曲秀娟不緊不慢地走著，慢慢向一個廠子門口走過去。
鍾輝猜著大概那就是她在的服裝加工廠了。有了這個發現，鍾輝沒來由地歎了一口氣。
來到廠子大門的時候，曲秀娟不知怎麽回事轉過頭朝這邊看了看，看見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鍾輝，頓了一下，就往廠子裏去了。
鍾輝沒料到曲秀娟會有這樣的舉動，愣了愣神，突然一拍大腿，興奮得跳起來，把經過他身邊的路人嚇了一跳。鍾輝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跑開了。
跑了幾步，鍾輝還是按耐不住，扯開嗓子唱起來，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啊，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要高興啊，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陰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