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葡萄藤纏屍架
袁森翻身爬起來,腦中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為什麽樹林中會鋪這種工程浩大的竹子格藤蔓,難道是跟操縱屍體有關?可是這種藤蔓最多隻能垂下四米,中間一二十米的範圍都是中空,這些藤蔓又怎麽隔空操縱屍體?
袁森不排除這裏詭異的氣氛已經影響到他的思考,可是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人詛咒會死掉,到底心有不甘,於是膽子一壯,決定跟著老頭兒去看個究竟。
袁森貓著身子,他體形高大,很容易被發現,所以隻能小心翼翼地跟著,看看老者到底要幹什麽。在外麵看覺得這樹林不大,進去之後才發現黑壓壓一大片,樹木高大,枝葉參天,月光都透不進來,一眼看上去全是黑色。
袁森怕驚擾到老者,不敢開手電,隻能仔細地傾聽,捕捉老者的聲音。老者起初將枯葉踩得脆響不斷,還好分辨,但是走到樹林深處,到處都是陰風吹過的沙沙聲,老者走路的聲音就被風聲遮蓋,聽起來若有若無,很難辨別方位。袁森沒有辦法,隻能快步朝樹林深處走,雖然林子裏漆黑一片,但是林中樹木都是排列規律,中間也有空隙,走起來並不費力。這樣走了十幾分鍾,老者走路的聲音卻又漸漸清晰起來,袁森心頭一喜,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狂奔而去。
袁森奔了一會兒,就發覺不對勁,好像有人跟在他後麵。他走快那人也走快,他停下來那聲音就沒了。袁森掏出軍匕,心中發狠,這茫茫賀蘭大山,詭異的事情多不勝數,這人鬼鬼祟祟跟在他後麵,隻會是敵不會是友,一旦衝突起來,勢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袁森將身體貼在一棵大樹幹上,仔細聽跟在他後麵的聲音,瞅準時機,準備一招製敵。可是那聲音卻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袁森暗道不妙,四周靜得可怕,沉悶的黑暗仿佛逼仄的巷道,壓抑得厲害。總是恍恍惚惚的覺得有人跟在後麵,但是查不出來,或者說,又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人。
袁森心裏憋氣,加緊往前趕,突然他全身一僵,渾身冷汗亂冒。一個冰冷的東西朝他的麵門就貼過來,眼前一片漆黑,無法分辨那是什麽東西。憑直覺,袁森感覺到那是一張冰冷的人臉,那臉皮比袁森高一些,濕漉漉的**從臉上滾到袁森身上。
沙海古墓裏的那番遭遇,袁森把這輩子要撞的死人屍體都撞遍了,對死屍這類東西也沒那麽恐懼,但是那東西身上冒出來的寒氣卻讓袁森沒來由地全身汗毛倒豎。
袁森心裏有點急躁,不知道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麽,他匕首握在手裏,一刀劈過去,卻劈了個空。太邪門了,好端端的就在麵前,怎麽一閃就不見了,人肯定沒那種速度,就算有那速度肯定會發出聲音,這玩意兒勢必不是人。
袁森有點膽寒,這黑燈瞎火的,又是身處龐大的賀蘭山群中,很多不能解釋的事情都容易發生,被什麽髒東西纏上了就不容易脫身。楊健教授年輕的時候,因為他家學淵源就不是正統的科班出身,很多考古斷玉的古術都是源於江湖,去大山裏尋玉脈,常常十天半個月都待在大山裏,遇到過不少稀奇怪事,幾次都差點丟掉性命。楊健教授跟袁森亦師亦友,什麽都對他說,袁森聽得多了心裏對這些事兒也有顧及,在這種時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是幻覺?”袁森暗想,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想法。那東西雖然瞧不見、摸不到,但是卻可以很真實地感覺到。那死人冰冷的氣息陰森森地往外滲,作不了一點假。
那東西滴下來的**順著臉往下流,袁森用手一摸,手上黏稠的一大片,腥臭無比,是熟血的味道。人死超過十二個時辰,受到氣溫等環境因素影響,血液就會變味,稱為熟血。生血的味道很硬,硬而不腥,但是熟血就相反,又腥又臭,非常難聞。古時候仵作驗屍有個絕技,百米開外就可斷死人是什麽時辰斷的氣,這種絕技就是靠斷生熟血來判斷的。
既然那東西血已經熟了,斷然不可能還是活人,可是既然不是活人,他又怎麽會動?
這茫茫賀蘭深山,神秘莫測的穆寨又盤踞於此,怪事肯定不會少。但是再怎麽怪,總不至於死人會走路、屍體能複活吧。袁森強忍著沒開手電,這黑暗裏一有光源,勢必驚動那古怪的老者。老頭兒神神秘秘的,一路跟著,估計可以打探到不少穆寨的秘密,袁森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袁森正在胡思亂想,瞎揣測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麽,該如何下手才對。可是,還沒等他下手,他的手卻突然被一隻手抓住,那手冰冷異常,硬邦邦的很不是滋味。袁森大怒,軍匕翻過來反手就刺,那手硬邦邦的像節木頭,但是動作卻靈敏無比,一鬆開就消失無蹤。
袁森跳起來,在方圓幾米的範圍內一頓亂砍,如果是人,一定隱藏在這附近,如果要迅速逃開,他就不可能做到沒有一點兒聲息。
四周依然空空如也,軍匕偶爾砍中樹幹,發出沉悶的撲哧聲。袁森的神經繃成一根琴弦,握軍匕的手微微顫抖,他這些年做金玉研究,穿山走穴也是經常的事情,遇到的怪事不能說不少,而沙海古墓裏的一番遭遇更是筆墨難以描述,但唯獨這次,他的心裏實在沒底。
那東西來去如風,袁森脊部一陣發涼,等他轉過身去勢必為時已晚。無奈之下,他肘部後擊,憑感覺拿捏風聲的方位。那東西真不是一般的東西,袁森肘部一緊,他的肘關節居然被抓住,那是一隻手,可是卻硬得像鋼澆鐵鑄。
袁森的手臂劇痛,那東西的手指深深地嵌進皮肉中,怎麽都掙脫不得,肘部被那手抓著,就好像被鐵鉗子夾住,人半邊身子都癱了。
袁森心裏明白,敵方一定是個人,否則他對人體穴位不可能拿捏得這麽準確,一上手就抓人的曲池穴。既然對方是活人,那就好說了,袁森身子一矮,就地一個腿部橫掃。他這一擊直掃那人的下體,下盤受傷,對方肯定會撤力自保。
事實遠非如此,袁森的一個橫掃掃了一個空,但是對方卻也並沒有後退,抓袁森肘部的手力氣反而變得更大。袁森作出這一個大動作後,全身就麻了,渾身使不上勁。
這就不對了,袁森身高一米八,一腿掃過去的距離,足以秒殺附近一米多的範圍。對方不閃不避,卻能不被橫掃到,那隻能說明,這個人沒有腳。一個沒有腳的殘廢,還能在這林子裏來去如風,這也太邪乎了。
袁森心裏一涼,他見那手沒有動靜,忍著半邊身子的麻痛,揮起軍匕就砍了下去,心裏暗罵一聲“不是你死,就是老子亡”。
這一記狠砍,隻聽得“錚”的一聲脆響,那手向下沉了一點點,袁森可被折磨得幾乎閉過氣去。那手的手指也借著慣性刺進袁森身體,深觸及骨頭。
這下沒有揣測的餘地了,這東西壓根就不是活物,袁森進退兩難,心裏瘮得慌。
手上的東西還沒甩掉,後麵又有東西靠過來,袁森隻感覺死亡的氣息緊緊地向他籠罩過來,他全身汗毛倒豎。那東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後麵,袁森感覺到他的靠近,但就是沒感覺到他身上還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袁森小時候聽過一句話,叫“深夜莫回頭,回頭不是人”。這是他奶奶小時候經常念叨的一句話,他養父母工作都非常忙,袁森小時候就跟奶奶長大。
袁森小時候膽大異常,再加上老師經常講反對迷信,所以袁森壓根兒就沒在意。但是民間俚語,能夠千百年流傳下來,總有他的道理。袁森再次想起來,心裏就信了八分。
人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感覺總是十分敏銳,但這種敏銳並不見得就是好事。袁森現在全身僵硬,痛得難以自持,後麵那東西一步一步地向他靠過來,那東西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逼得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袁森蓄積著全身最後的力氣,他知道這次要再失敗,他今晚勢必就死在這賀蘭深山中了,應驗了穆寨老者的那句預言。他現在隻能動半邊身體,另外一隻胳膊血流如注,麻木中夾雜著劇痛。
袁森半邊身體轉過來,奮力一擊,軍匕帶著風聲“撲哧”刺進他身後那東西的胸膛,冰冷的血液濺了袁森一身,可是那東西卻沒有絲毫反應。袁森聞到血液令人作嘔的熟血味道,不用說,這東西勢必不是活物。
那東西被砍了一刀,卻並不以為意,一雙手無聲無息地搭在袁森的脖子上,手上力道一緊,袁森的脖子被死死卡住,呼吸不暢。
袁森心裏一沉,他明白,這次他的大限真的要到了。
那雙手卡得越來越緊,在強烈的求生欲作用下,袁森揮起一隻還可以用力的手肘,瘋狂地撞擊著身後那東西的胸口,撞得膿血飛濺,那東西卻毫無反應。
那東西將袁森卡得沒有力氣反抗,突然就鬆了手,袁森趴在地上大口喘氣。喘息稍歇,突然又有一個東西直愣愣地撞過來,但隻撞上袁森背的登山包,將登山包撕開一個大窟窿,包裏的登山裝備散落一地。
袁森反應也快,背上一被撞擊,他就立刻就地一個打滾,滾出幾米開外。手一探,抓到滾落出來的手電筒,快速打亮。
手電的強光柱下,赫然照出一張白慘慘的女人臉。那臉比正常人的臉要大一圈,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眼珠呈灰褐色,眼白占了眼珠的一大半。那大臉就像剛從冰庫裏拖出來,結了一層白霜。
那臉死死地盯著袁森,袁森猝不及防嚇得心髒快跳出來,整個人就癱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掙紮著往後退。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袁森在手忙腳亂之中,手電嘩啦掉到地上,咕嚕嚕地滾到一邊。
沒了手電,視野就發生了偏移,地上的手電隻照到腳下五寸以內的範圍。袁森慌亂中朝後挪了很遠,一抬頭就看到那張大臉竟然也跟著飛了過來,硬生生地貼過來,幾乎要湊到臉上,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
袁森伸手去推那大臉,那僵硬的臉突然嘴巴大張,露出猩紅的牙床和白森森的牙齒,就要去咬袁森伸過來的手。
袁森嚇得縮手回去,那女屍就勢撲過來,趴在袁森身上。袁森條件反射地屈膝就頂女屍,想將女屍逼退,沒想到他蓄勢極猛地一頂竟然落空。女屍敏捷地避開攻擊之後,張開大口就朝袁森的嘴巴咬過來。
袁森心裏一苦,暗罵女屍生前是不是妓女啊,死了都好這口。那猩紅的牙床看著惡心得厲害,袁森就地一個打滾,險險地避開女屍的嘴,女屍一口啃在地上,咬了一嘴巴的雜草。
袁森接連幾個打滾,藏到一棵大樹後麵,他手裏還握著軍匕,但是麵對這幫屍體,再鋒利的匕首都沒用。袁森急著去撿手電,他這一急就忘了時部的硬傷,疼得差點昏過去。
袁森借著手電光去看他的手,一隻齊腕斬斷的掌骨正插進他的肘部關節裏,五根手指全部沒入,鮮血汩汩地往外冒。由於女屍出現得太突然,慌亂中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女屍身上,整個人就渾然忘記了肘部的重傷。
白森森的掌骨插進肉裏,鮮血將掌骨浸染得通紅,看起來十分恐怖。眼下要帶著掌骨走出賀蘭山那是不可能的,神仙都沒辦法身上插著一把刀還活蹦亂跳,袁森咬緊牙關,抓住掌骨,眼睛一閉,硬生生地把那半截掌骨給拔了出來。
頓時間,手肘部血流如注,袁森顧不上疼痛,撲倒在地把手電抓到手中。到了這個時候,保命要緊,他也顧不上被神秘老頭兒發現蹤跡,打著手電朝林子深處照過去。
這不照還好,一照就完全不對勁了,如果是換做普通人,估計就被這林子裏的情形給嚇瘋了。這林子裏不但有高達幾十米的巨樹和無邊無際的黑暗,樹林中還密密麻麻地掛滿人屍。這些人屍被粗麻繩勒住脖子,掛在樹幹上,有的化成了枯骨,有的皮肉塌陷、麵目猙獰。賀蘭深山裏山群貫通,容易吹山風,那山風一刮起來就沒完沒了,各個山口都是嗚嗚的慘叫聲。
賀蘭山裏的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片大樹林裏樹葉沙塵被吹得滿天亂飛,屍體也跟著樹葉胡亂搖擺,讓人看起來瘮得厲害。
林子裏突然響起低沉的咆哮,那咆哮聲顯然跟山風吹出來的聲音不同,低沉沙啞,好像脖子被卡住,人聽了特別難受。在那咆哮聲中,袁森突然看到一具屍體動了一下,那屍體死亡的時間應該不短,身上皮肉腐爛了大半。袁森懷疑自己看過,林子裏沙塵滿天,樹枝和樹葉胡亂搖擺,屍體也跟著樹枝亂動。但是袁森很快就否定了這種懷疑,他看到那具屍體跟其他屍體不一樣,他雖然也跟著樹枝胡亂搖擺,但是他的臉色表情卻突然起了變化。
袁森的手電直射在他身上,將那屍體的一切動作都圈在視線範圍內,他無意之中發現屍體臉部的肌肉牽動了一下,好像是微微有了一點笑意。在這月黑風高的深山老林裏,到處都是被麻繩吊起來的屍體不說,還有一具屍體能對著你發笑,這事兒想起來也夠嚇人的。
袁森所處的位置正是在眾屍體包圍之中,袁森發現一具屍體像人一樣有了表情,大自然的規律告訴他,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可能不可能這種事情,往往是最沒準的。袁森發現那屍體不但表情變了,而且他的眼睛也在變,他恍恍惚惚地記得屍體的眼睛一直都是閉著的,但是現在居然睜開了,呈線狀眯著。
他環顧四周,才看到並不是一具屍體在動,圍著他的幾十具屍體的麵部好像都變了,跟他一分鍾前看到的根本不一樣。袁森眼睜睜地看著一群屍體手和腳都在動,他們像正常人一樣邁著步子,手跟著步伐有節奏地擺動,一步一步朝他圍過來。
袁森大為吃驚,剛才區區幾具屍體就搞得他生不如死,這次不下幾百具,恐怕要整得他死無葬身之地。袁森汗毛倒豎,他一隻手打著手電,另外一隻手拿著軍匕,可是這兩件武器對沒有知覺的屍體來說,全都毫無用處,最多給他們撓撓癢癢而已。
那些屍體像活人一樣靠近袁森,邁著步子走過來,隻是動作非常僵硬機械,有點像僵屍。袁森打心眼裏不信屍體複活的鬼話,但是一切理論都抵不過強有力的事實,事實擺在眼前,不相信那也是事實。
袁森起初懷疑是屍體頭上勒的麻繩,他借著避開襲擊過來的一具屍體的間隙,斬斷了那屍體脖子上的麻繩。屍體麻繩雖斷,但是動作卻不含糊,攻擊人的時候幹淨利落,就像活人一樣。
這就不對勁了,撲來的屍體一撲沒有得手,又翻過身來撲,袁森身上有傷,動作受到影響,被那屍體撲中,倒在地上,手電也跟著滾落到一邊。
不過袁森有了經驗,他一跌倒就立刻跟著光源的方向滾開,快速地撈起手電,再順勢一腳踢飛屍體。
袁森躺在地上,手電照到林子頂上。林子裏的樹木參天,枝葉蓬蔽開來,遮天蔽日,透不了一絲光。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幾十米以上的樹幹之間鋪滿粗壯的藤蔓,藤蔓搭在竹子格成的小方格上,與吐魯番的葡萄架非常相似。
這個藤蔓工程非常的浩大,在樹頂上大片地鋪開,看不到邊際。袁森大致估算過林子的範圍,至少在一平方公裏以上,難道說這種人工鋪成的藤蔓居然鋪了一平方公裏,這太不可思議了。
袁森翻身爬起來,腦中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為什麽樹林中會鋪這種工程浩大的竹子格藤蔓,難道是跟操縱屍體有關?可是這種藤蔓最多隻垂下來不到四米,中間一二十米的範圍都是中空,這些藤蔓又怎麽隔空操縱屍體?
袁森越想越覺得恐怖,這賀蘭穆寨裏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人類正常的思維範疇,跟自然科學背道而馳。
兩具屍體無聲無息地接近袁森,一左一右,各架起他的一隻胳膊,把他朝樹林深處抬去。袁森猝不及防,被鉗製得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兩具屍體把自己抬走。
屍體力氣奇大,袁森的胳膊像被夾在鐵夾子裏,隻有手腕能動。他的手裏還握著軍匕,情急之下掙紮著在屍體腋下亂刺,匕首刺入屍體的“撲哧撲哧”聲此起彼伏。
袁森情急之下亂刺亂砍,沒想到一具屍體突然撲倒在地,另外一具屍體隻顧悶頭走路,兩具屍體之間失去平衡,那屍體拖著袁森和另外一具屍體朝前趕。袁森悟出了一絲道道,也用匕首砍另外一具屍體的腋下位置,如是幾次,那屍體抓住袁森的手垂了下去,就像脫線的木偶一樣癱了。
袁森明白過來,這些屍體背上,勢必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或者是線極為隱蔽,看不出來。他情急之下亂砍,砍掉了那根線,屍體失去控製他們的線,所以才跌倒在地。
樹林深處,低沉難聽的吼叫聲更加瘋狂,林中千百具屍體機械地挪動,呈四方形朝袁森包圍過來。袁森自知這麽多屍體一起圍攏過來,還沒等他砍掉幾根線,自己就已經被這群屍體撕成碎片了。
山風鼓**肆虐,吹得樹林裏巨樹撒潑,人都睜不開眼睛。眾屍體頭發亂舞,搖搖晃晃,樹林深處的咆哮也愈加劇烈,那聲音不似人聲,更像是一種野獸。
袁森看這也不是辦法,他身上有傷,而且山風吹得人向林子深處退,這樣打鬥下去,無異於以卵擊石。他早先就觀察過林子的格局,這樹林闊大無比,林子上方枝葉蓬蔽,樹下則是灌木叢覆蓋雜錯,樹根盤結,樹與樹之間空隙非常小。
現在是八月酷暑天氣,日間溫度很高,樹木都非常幹燥,露出地麵的老根被地氣蒸得爆裂炸開,根上蓋滿枯葉。
袁森貓腰撿起地上的旅行包,背在身上,他再從背包上的小口袋裏掏出防風打火機。被眾屍環繞,袁森一連串動作都是一瞬間完成的,恰在這時,屍群中有十幾具屍體迎麵撲了過來。
機械的屍體遠不能跟人相比,袁森與屍體交手幾個回合。發現這些屍體雖然一身蠻力,頗通人性,但是畢竟太過機械,如果找準其中規律,幾具屍體還是可以對付的。
他一腳踹翻一具男屍,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就近滾入一個灌木叢中。屍體雖然是被看不見的線控製,但是反應卻非常快,有兩具也跟著撲了過來。袁森滾進灌木叢的樹洞裏,慌亂中爬起來就用手電亂照,這神秘的賀蘭深山穆寨,怪東西髒東西非常多,像灌木叢這樣的暗穴,就是這些東西的藏身之所。
袁森手電亂照,一眼就瞧見樹洞裏還躺著兩條手臂粗的叢林花蟒。
花蟒扭動著肥大的尾巴,筷子長的芯子“撲哧撲哧”地亂吐,袁森當時就蒙了。兩條花蟒尾巴糾纏在一起,兩個大腦袋頂在一起,示威一樣在手電光下吞吐蛇芯,涎液飛濺。
這兩條叢林花蟒的腰身有水桶那麽粗,相互糾纏在一起就像一團巨大的肉球,蛇斑蠕動,極為恐怖。袁森暗自叫苦,這本命年就是幹啥啥犯衝,幹嘛嘛倒黴,他僵硬地立在花蟒麵前,不敢動彈。
袁森從灌木叢口子滾進樹洞,兩具屍體也跟著直直地鑽進來,兩具屍體一見樹洞裏一大團肉球在蠕動,也不顧站在角落的袁森,雙雙撲了上去。
這兩具屍體皮肉半腐,手臂肌肉全部爛掉,露出森森白骨。屍體奔到肉球麵前,撈起蛇身又撕又抓。屍體的掌骨鋒利如刀,被操縱的屍體力氣之大,甚至超過正常人的極限,這兩條花蟒怎麽能受得了。
兩具屍體撕得血肉亂飛,非常恐怖,那水桶粗的花蟒被激起了凶性,卷成肉球的身體像麻花一樣散開,尾巴發瘋一樣四處亂撞。花蟒體形龐大,這樣一伸展開,樹洞裏怎麽能容納得下。
花蟒在樹洞裏胡亂橫掃,那兩具屍體被三下兩下掃得筋骨斷裂,碾成肉泥。袁森大駭,這樹洞相對兩條花蟒來說,狹窄不堪,他現在避無可避,恐怕在劫難逃。
這樹洞是灌木和爛空了的樹身交雜在一起,結構腐朽,經不起花蟒的撞擊,樹洞頂上木屑塵土亂飛,裂了好幾道口子。袁森趁著這個機會,抓住樹洞裏手臂粗的樹根往上爬,花蟒雖然體形龐大,但是反應卻非常靈敏。
袁森爬到洞頂上,想從裂開的豁口處鑽出去。他腦袋還沒探出去,身後一股大力突然吸過來,袁森死死抓住樹根,他身後就像刮起龍卷風,而且越刮越大,袁森手一鬆,人就被吸了進去。
袁森心裏極為恐懼,要是被吸進蛇腹中去,就必死無疑了。這種叢林花蟒消化能力非常強,任憑什麽森林野獸,隻要被它吞進腹中,不到十分鍾就可以消化幹淨。
樹洞裏樹根崩斷,洞頂被撞塌了半邊,袁森被吸到花蟒嘴裏,順著喉嚨往下滑落。花蟒嘴裏填滿了涎液,黏了袁森一身,他在涎液裏翻身都難,渾身火燒一樣往下滾進蛇腹。
袁森在蛇腹裏翻身都難,但是花蟒卻在發瘋一樣地四處亂滾亂撞,袁森在蛇腹裏感受強烈,七百二十度亂翻。他被倒騰得眼花繚亂、呼吸急促,突然眼前一亮,人就從蛇腹裏滾了出來。
袁森滾到一株樹叢裏,身上浸透了花蟒的涎液,火辣辣地難受。他抓了一把枯葉把全身擦了個遍,那股難受勁才消減不少,幸好手電還抓在手裏。他探出頭去看外麵的情況,兩條花蟒被一群屍體拖出樹洞,撕成了好幾段,樹叢裏到處都是破碎的血肉。
一群屍體都聚集在蛇屍周圍,袁森看見機會來了,哪有不跑之理。袁森從樹叢裏躥出來,發瘋一樣朝前狂奔,他也不看後麵到底是什麽情況,先逃出去再說。
袁森躥進林子深處,那裏是穆寨老頭兒消失的方向,袁森隱隱覺得裏麵不對勁,但是逃命的時候,哪管那麽多。袁森越跑,林子深處那股野獸咆哮的聲音就越響亮,好像是越離越近。他後麵的林子裏不時響起人走動的腳步聲,而且是很多人發出的聲音,袁森朝後麵看了幾眼,手電沒有照到人影,可是腳步聲卻更加密集,那感覺就像是地震災難,一大群人在趕著逃命,非常詭異。
前麵野獸嘶吼的聲音山崩地裂,後麵追得人聲鼎沸,卻就是看不到哪裏有人,袁森心裏發毛,不知道接下來會撞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突然,袁森朝上照到一個東西,他看到那東西倒掛在樹上,很像是一個人。袁森吃了一驚,暗暗戒備,他再照那個位置,隻看到光禿禿的樹幹和樹頂上鋪開的竹格子和無邊無際的藤條。
袁森感到很奇怪,看那東西的動作非常靈活,不像是僵硬的屍體,應該是個活人。但是他在樹上一晃就不見了,這種行為絕對超過大自然的規律範圍。突然,袁森發現,林子深處的野獸嘶吼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居然停止了。
四周安靜得可怕,隻有山風呼嘯的聲音,袁森被山風推著朝前走,他越想越覺得這地方有問題,不能朝前走了。他停下了,用手電把四周照射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動靜,不知道那個人跑到哪裏去了。
袁森想把進賀蘭山以來的經過仔細想一下,理出一個頭緒再作決定,是繼續深入探險還是再做打算。這時,他的背上突然冷汗直冒,身後一股陰森森的氣息撲了過來。袁森轉過身去,迎麵撞上一隻被手電光照得變形了的猴子臉。那猴子對著袁森齜牙咧嘴,突然用爪子撕開嘴巴,它嘴裏翻出一張龐大的人臉。那張臉都被擠變了形,十分的醜陋。袁森嚇得大叫一聲,朝後麵退了兩步。
那猴子對著袁森獰笑,正是林子深處風雷一樣的野獸嘶吼聲,袁森愣住了,他腳下突然一空,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人就翻進一個巨大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