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活屍

他們到底是怎樣的民族?剛才看到他們離去的時候,袁森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們身上比普通人似乎少了一點兒什麽,就像是一條線串起來的木偶,是被黑麵老者牽著走的,他們沒有靈魂。“對了,他們缺少的是生氣——”袁森失聲叫道。

袁森又返回到下車的地方,天已大亮,雖然那些苗人看他的眼光都帶著仇視,但光天化日,他們也不敢怎樣。袁森坐上開往賀蘭縣城的私人小巴,下午三點多抵達賀蘭縣城。他向路人打聽了賣登山設備的便利店,但是那裏的裝備都太形式化,表麵好看,要登難度比較高的山,肯定不行。

袁森隻在那裏買到登山包、高山眼鏡和睡袋,又四處打聽,終於找到一家部隊設備零售店。那商店不大,而且裝飾陳舊,一眼看上去很難讓人相信他們裝備的質量。

老板拿出部分軍用裝備,袁森是裝備行家,一摸就知道是否真是軍用。沒想到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陳舊,但的確有不少好東西,有的看上去像用過的,但是隻要質量好,對於專業的探險者來說,並不重要。

袁森在那裏買了安全帶、軍用登山裝、鐵索、繩套、岩石錘、高山靴、指南針、高倍夜視望遠鏡等東西。老板好久沒一次賣過這麽多東西,十分興奮,連誇袁森識貨。

袁森笑著問他:“這些東西是哪裏搞的?”

老板訕訕地笑,自稱是自己在部隊裏認識人,有朋友是搞後勤的,軍隊裏裝備更換,這些都是處理的。他還怕袁森嫌棄,說就當是交個朋友,他可以再送幾件好東西給他。

店老板神秘地從後門帶袁森上樓,在二樓的一個倉庫裏搗鼓半天,拿出一個蛇皮袋包裹的東西。袁森翻開一看,居然是美國陸軍的M9式,刀身呈黑色,刀刃雪亮,刀背帶鋸齒,刀全長39厘米,刃長25、6厘米,厚6厘米。袁森把玩著這把M9式,果然是真品,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弄到的。

這把M9式刀柄可以拆開,內置防水塑料袋,裏麵可以藏打火機之類的東西,也有人把魚鉤放在裏麵,可以野外求生。

老板搓著手,道:“這個東西半賣半送,你看著給,就當我們交個朋友!”

這個節骨眼上,袁森恨不得立刻就進山,也沒想跟老板討價還價,而且這東西確實質量好。袁森二話不說,按照老板的報價,直接數了兩千六百塊錢,老板估計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爽快的顧客,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一直把袁森送出店外過馬路才走。

袁森又在文化商店買了幾個版本的賀蘭山地圖,這才背著大包搭乘小巴回豐登,又從豐登轉車跨過幾個相鄰的鎮子,抵達插旗口,再沿插旗口一直往西走,步行十多公裏抵達賀蘭山西麓。

袁森背著裝備一直往裏走,翻過幾座山頭,花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當年謝望安入山的地方。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防水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

前麵是一大片的落葉闊葉林,強力軍用手電照過去,一眼看不到頭,到處都是綠色。袁森打算先朝前走幾個小時,深入了之後再紮帳篷,這樣遇到巡山隊的可能性就小很多。現在是夏季,樹木都枝葉茂盛,林中十分沉悶。好在現在距山外較近,一些大型攻擊性動物出沒的可能性很小。袁森隻顧趕路,一隻手拿著手電,還要不時地用軍匕切開攔路的荊棘和灌木。

袁森連續走了三個半小時,走了十多公裏,才在一塊高地上安營休息。他先噴了防蟲藥劑,再在兩棵間距隻有三米的白樺之間搭建帳篷,因為這一帶還沒深入原始森林,被大型動物攻擊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不必把帳篷建到樹上去。袁森吃了一些在賀蘭縣城買的幹糧,就鑽進睡袋裏睡覺了,這幾天連續趕路,早已讓他疲憊不堪。

就這樣袁森按照謝望安畫的地圖一路尋找,二十多年的變化,很多細節上的標記都已不複存在,但是稍微大一些的,還是原模原樣,袁森找起來並不費力。

越到後來,深入原始林區越深,林中根本就無路可走,袁森軍匕不離手,一路披荊斬棘,行走速度也大大減慢。而且數次遇到野獸襲擊,好在袁森野外生存知識豐富,有驚無險,終於在第三日下午抵達謝望安所說的山穀。

山穀的形態與謝望安所述基本相同,袁森對謝望安的經曆不由得又多了一分信任,而穆寨的神秘,也讓袁森更加心生向往。

袁森朝山穀深處走,走了兩三公裏,突然發現山壁的岩石顏色和地麵的顏色、附近山石的色彩完全不同,他進山的時候就發現有點不對勁,可是一直沒想起來。山穀外麵的地麵和岩石呈現的是黑白色,而穀裏的岩石則是褐黃色。更讓袁森吃驚的是,山壁並不是規則的,而是由許多不同形狀的岩石組成。山壁上的岩石有凹陷下去的,也有凸出來的,有的長高都隻有幾米,而有的長度卻達到幾十米,鑲嵌在山壁上,一路延伸,極端壯觀。

袁森腦中突然一閃,忍不住驚叫起來:“這是熔岩丘啊!”

難怪謝望安說外麵大雪封山,山穀中卻溫暖如春,原來山上有火山,而這山穀應該就是火山噴發形成的熔岩壟崗地貌。一直無人知道,阿拉善高原居然會有火山,而且是深藏在賀蘭山中。

袁森加快步伐朝前走,走了不到五百米的路程,山穀穀底赫然出現,這條山穀是沒有出路的,那穆寨山鬼又藏在哪裏?

山穀四周怪石嶙峋,山壁淩空而上,高不見頂,穀下是各類綠意妖嬈的植物,將穀底三米以下的山壁遮蓋起來。

袁森操著軍匕,一一撥開植物察看,山穀三麵山壁岩石錯**雜在一起,有的凸出,有的凹進,岩石與岩石之間也有縫隙,可是這麽大的石頭,該怎麽撼動呢?

如果謝望安說的話全部屬實,穆寨人進出肯定是在這穀內,可是這麽長的山穀,如果在某一山壁處設機關,再加洞口處理得好,是很難被發現的。而且這條天然形成的熔岩壟崗山穀,岩石錯接,更是給藏在背麵的機關加了一道天然屏障。

即使現在查遍山穀的所有山壁得到的結果必然是與穀底一樣的,袁森坐在地上,陷入沉思,如果他有紅外線探測設備,利用紅外線波長原理,肯定可以查到某一處山壁是否中空,可是他的手上隻有普通的登山裝備,一切都隻能是空談。

袁森坐在地上,陷入深深的沉思,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此刻一定要冷靜。他努力地思考可以通過什麽方法查探到穆寨入口位置,可是在這麽多年的現代科技影響下,他能想到的每一種辦法,都與現代文明脫不了幹係。

太陽西斜,天色慢慢暗沉下來,黑夜如同掩上的幕布,緩緩地將天光下的山山水水都遮蓋了起來。沒有月亮的黑夜,四周都靜得可怕,袁森茫然覺得,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存在,他擁有整個世界的孤獨。

袁森又想起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三進口古玩市場的那個測字老頭兒,打死他他都不相信那老頭兒隻是機緣巧合,一時善心大發,告訴他這一切。袁森低聲咒罵了兩句,暗暗尋思回到三進口古玩市場,怎麽找那老頭兒算賬。袁森情緒激動,越想腦子越混亂,這時,隱隱約約他似乎聽到蒼涼而悲傷的歌聲。那歌聲時大時小,時而蒼勁時而淒涼,仿佛從遙遠的天地間傳來一樣,讓人情不自禁地悲從中來,越想越難受。

袁森站起來,四處張望,賀蘭山的天空呈現出一種黑藍,看起來那麽純粹那麽美好,這是一方沒有被現代文明汙染的土地,夜色保持著它最淳樸的一麵,讓人心醉。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打破袁森的沉思,十幾丈外,兩塊巨石從中間分開,巨石旁邊的藤蔓植物被推到兩側。

歌聲一下子無比明晰起來,悲涼、淒厲,讓人聽了忍不住有對生的絕望。

從山洞裏緩緩走出一隊裝飾奇特的異族人,野雞尾翎插在頭上,臉上塗抹著血紅的染料,男子腰際綁獸皮短裙,女子胸部綁獸皮小襖,下身同樣的獸皮短裙,腰部**在外麵。

袁森退到山壁邊上,仔細打量著這群人,他們的衣著打扮和謝望安所描述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每人手裏都舉著一支火把,火把熊熊燃燒,在火光的映襯下,袁森能夠看清他們臉上所有的表情。

眼皮自然地合下,他們神態虔誠,亦步亦趨,緩緩朝前走去。隊伍前麵是個黑麵老者,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淒厲的歌聲從他的嘴裏飄出。那歌聲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魅力,能夠讓人的靈魂都追隨著他的曲調,變得時而悲傷,時而淒涼,在這交替的情緒中,逐漸有生的絕望。

老者且歌且行,後麵一丈開外的隊伍跟著歌聲慢慢行進,步調一致,可是他們走路的姿勢卻是很機械,像丟了魂魄的屍體,一搖三晃,僵硬得厲害。

一隊人從袁森身邊走過,一直向前,在黑麵老者歌聲的引導下,向山穀外走去。隊伍在黑夜裏漸漸模糊,歌聲也慢慢變小,走遠,淡化掉。

袁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遠去,隻覺得一股詭異的氣氛爬遍全身,這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詭異,他不知不覺地冒出一身冷汗。

他們到底是怎樣的民族?剛才看到他們離去的時候,袁森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們身上比普通人似乎少了一點兒什麽,就像是一條線串起來的木偶,是被黑麵老者牽著走的,他們沒有靈魂。

“對了,他們缺少的是生氣——”袁森失聲叫道。

“人怎麽會沒有生氣?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沒有生氣?難道——難道——他們全都是死人?”袁森的心一陣冰冷,“可是,死人又怎麽會走路?”

自然而然,袁森想到湘西解放前流傳極廣的“吆死人”職業,就是俗稱趕屍匠,湘西常年兵荒馬亂,客死異鄉的人大有人在。而湘西交通不好,把屍體運送回去非常麻煩,死者家屬一般就會請趕屍匠把死者的屍體趕回去。趕屍匠一般夜裏趕路,白天在趕屍旅店休息,這個恐怖職業曾經吸引了許多探險愛好者的注意力,袁森也略有耳聞。

悠揚的歌聲再次響起,歌聲漸近,同樣的是一隊十多個人,在黑臉老者歌聲的引領下,茫然朝山穀外走去。

袁森這次沒有躲避,他就站在他們旁邊,看著這群詭異的人從他身邊走過。歌聲變得淒厲起來,如同鋒利的刀片切割著人的心髒,疼得讓人窒息。

“啊——”袁森突然發出一聲驚叫,隊伍應聲而停,十多個人一齊轉身,麵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袁森連忙捂住嘴巴,不敢有絲毫動彈,他的心怦怦跳得簡直要跳出胸腔。

一行人停頓了幾秒鍾,黑麵老者仰天發出幾聲尖厲的叫聲,隊伍又重新轉過方向,在老者歌聲的召喚下,按照原來隊形,如同失去魂魄的僵屍一樣,緩緩朝山穀外走去。

袁森看到了,他們不是死人,而是瞎子,他們判別方向也是根據黑麵老者的歌聲來判斷的。而且他們的眼睛不會動,眼皮合在一起,就連眼睫毛都不會眨一下。

可是,為什麽穆寨會有那麽多的瞎子呢?黑麵老者帶他們半夜出穀,是要去哪裏?

帶著滿腹疑問,袁森分開風中搖擺的藤葉,手持軍匕,貓腰鑽進山洞中。洞中伸手不見五指,袁森不敢開手電,在這樣狹小的環境裏,光亮很容易讓你成為黑暗中的敵人共同的攻擊目標。袁森腳步輕微,摸著洞壁,一步一步,緩緩朝前挪去。

山洞很幹燥,隱約有風從對麵吹來,看來是經常被使用,而且剛才親眼見到兩隊出穀的穆寨人,已經可以肯定通入穆寨的洞口必定是這裏。

據謝望安說,穆寨出入口把守森嚴,當年林婉帶著他逃跑,尚要通過隱秘的湖邊山洞,穆寨人自然不會讓他一個外人隨便進寨。

想到這裏,袁森加倍地小心,行動盡量地輕到沒有聲音。走了十來分鍾,前麵空氣流動漸漸強烈,而黑麵老者引導瞎了的穆寨人的歌聲也突然變得清晰起來。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一人獨唱,而是一群人混在一起的合唱。歌聲乍聽嘈雜、紛亂,各自為政,可是仔細一聽,每個人所唱的節奏又是那麽的明晰,不為旁人幹擾。

歌聲滄桑、神秘,仿佛是曆經了千萬年歲月的一聲歎息,詭異、淒涼,仿佛受苦一輩子的婦人在娓娓訴說著自己的不幸。

袁森躍出洞口,藤條糾結的山洞外,是一片廣闊的世界。綿延數裏的平地上,燃燒著一堆一堆的篝火,篝火旁邊,三五成群地圍坐著衣著原始的穆寨土著人。他們安靜地坐在地上,閉目低垂,仰頭望向夜空,可是夜空漆黑一片,連星星也沒有一顆。

篝火堆的不遠處,是一排排的木頭平房,平房三四間為一塊,隔幾丈遠的地方,又是三四間一塊,如是漸遠,一直延伸到樹林深處。

而篝火堆圍繞的中心,卻是一個巨大的木頭搭建起來的架子,架子分三層,呈立三角和倒三角形,頂層上是一塊大平台,離地十餘米高。

平台上燃燒著熊熊大火,枯木爆裂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名胡須雪白的老者站在大火邊上,手上擺著各種姿勢,引吭高歌。

他所唱的,正是那些黑麵老者唱過的遠古歌謠,隻不過他的歌聲更為雄渾、滄桑,讓人聽了忍不住心灰意冷、悲傷落淚。

老者頭上插著彩色翎毛,全身**,身上赤紅一片,還有許多血水順著身體滾落在平台上。

袁森看著高台上的老者,麵目猙獰,歌聲悲愴,大風吹來,吹得老者搖搖晃晃,隨時有從高台上墜落下來的危險。老者彎下腰,從水桶裏舀起一瓢血水,一飲而盡,他突然扯開嗓子,歌聲變得淒厲,如同女鬼啼哭,讓人聽了肝膽欲裂。

這時,圍坐在篝火旁邊的穆寨土著人一個個站了起來,麵朝高台的方向,順著老者的氣勢引吭高歌,歌聲聲傳九霄之外。

土著人停頓片刻,又轉過身來,自動列隊,在為首黑麵老者的引領下,垂手低頭,仿佛喪失了靈魂的屍體一樣,緩緩朝出寨洞口走去。

幾百個人,就這麽浩浩****地結隊走進山洞,走出山穀。袁森的心猛地一顫,這幾百個人難道都是瞎子?謝望安口中恐怖如同惡鬼的穆寨土著人,竟然全部瞎了,這怎麽可能?

袁森拖住隊伍中的一個土著人,那人的身體轉過來,袁森在火光下幾乎能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的的確確,這個人已經瞎了。那人也不理袁森,又轉身回到隊伍中,搖搖晃晃地走進山洞,消失不見。

那些瞎了的土著人就像木偶一樣,不管袁森多麽無理地拉扯他們,或者將他們撞翻在地,他們都沒有任何反應。在歌聲的引導下,走進山洞,走出山穀,去往未知的世界。

幾個小時過去了,袁森也累得虛脫了一樣倒在地上,古老的歌聲已經遙遠,數百名土著人早已走得空空如也,四周唯有風吹樹葉發出的嘩嘩聲。

“年輕人,你來得不是時候——”生硬的漢語,驚醒了發癡的袁森。

抬起頭,他看到的竟然是高台上作法的老者,他的麵目已不複剛才的猙獰可怕,轉而是滿臉的肅穆和悲涼。

袁森驚奇:“你知道我為什麽而來?”

老人臉上展露出悲涼的笑容,在鮮紅的血液映照下,顯得說不出的淒涼和恐怖。他摸著袁森的頭,道:“你來穆寨的目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來到穆寨的人,必定要死!”

袁森臉色一僵,無論是誰,在這樣一個詭異異常的地方,聽到這樣一句話,說不緊張那是騙鬼的。

老人抬頭仰望蒼穹,用蹩腳的漢語誦詩般地念道:“被神遺棄的民族,將會遭受最惡毒的懲罰。失去了靈魂的人們,你將走向哪裏!神的光芒像大海一樣浩**,神的詛咒也是無人可以抵擋。神從西邊而來,引領失去家園的罪人重新擁有故鄉。可是無知的罪人總是用貪婪犯下無法饒恕的罪過,用可憐的欲望挑戰神的力量。強盜自西方而來逃亡西方,詛咒的種子沿著古老的棧道萌發生長。死亡的力量像詛咒一樣……”

袁森大吼道:“你們是不是把獨目青羊當做圖騰的民族?我來到這裏,是因為我的身上有獨目青羊的印記。”

老者麵色一滯,混濁的雙目精光畢現,他用手指指了指身後,意即文身是否在肩胛骨處,袁森點頭。

老者厲聲喝道:“既然遠離了這裏,你又為何要回來?”

袁森看著老者被鮮血侵染過的麵龐,那張刻滿風霜痕跡的臉上,籠罩著一股死亡的氣息,肌肉僵硬得沒有任何表情。

袁森一時語塞,他覺得自己實在是難以理解這幫土著人,縱然苗人將他們描述得神秘莫測,可是如今賀蘭深山中一切正常,又有什麽能導致這裏所有的人都要死呢?

老者坐在地上,眺望遠方,緩緩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獨目青羊的印記與穆寨有關的?是誰告訴你穆寨?”

袁森既然來到這裏,也不隱瞞,於是將自己怎麽在三進口古玩市場遇到神秘測字老頭兒,老頭兒怎麽根據自己身上的味道來斷定他的身世之迷的過程,大致向老者說了一遍。

老者仔細聽著,也不說話,突然一出手,扣住袁森的脖子,另一隻手把袁森的衣服掀開,袁森的背部很大一塊**在外麵,賀蘭叢林冰冷的夜風貫進衣服,袁森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老者怒目圓睜,臉色突然變得凶狠無比,左腳支地,右腳挑起地上的一塊尖石,抓在手裏,用力地抵住袁森的胸口。老者一係列動作變化太快,袁森剛想要反抗,胸口已被尖石刺破,疼得厲害。

老者麵目猙獰,吼道:“小子,你敢騙我,你身上哪裏有獨目青羊的印記?你是在用謊言欺騙偉大的青羊王。”

袁森心裏一驚,知道不對勁,那測字老頭兒說話半真半假,含含糊糊,自己一時不察,很有可能被他利用了。

袁森道:“沒有獨目青羊的印記,那有什麽?”

“什麽都沒有。”

袁森立刻就蒙了,他沒有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嗜好,所以根本就沒辦法確認自己身上是否真的有獨目青羊的文身。他按照測字老頭兒的指點,在三進口古玩市場拍了肩胛骨的照片,而且他早就想到老頭兒會搗鬼,挑選的照相館是老頭兒最不可能算計的一家。

攝影師從拍攝到洗出照片的整個過程,袁森一直把他盯得緊緊的,他不可能有作弊的機會。那麽他身上的獨目青羊印記,勢必就是老頭兒留在他身上的?這測字老頭兒高深莫測,在江湖上混跡了一輩子,各種袁森聽都沒聽過的手段使慣了,所以袁森一時不察,才會著了他的道兒。

袁森越想越恐怖,照這樣說,測字老頭兒算計得這麽準確,隻為將他一步步引進賀蘭深山,找到傳說中的地下黃金城和翡翠琉璃宮?為什麽他要不惜一切手段這麽做?

袁森想不明白這些,可是他能真實地感覺到,測字老頭兒背後的陰謀是那麽的大。也許,賀蘭山腳下的苗寨老人謝望安,也就是測字老頭兒安排的一個棋子,目的是引誘他順利走進賀蘭山深處。

老者手上加力,尖石又深入幾分,袁森肌肉一陣**,巨疼鑽心,袁森要害被製,唯有俯首等死,掙紮不得。

老者把袁森完全製住,又突然將他扔到地上,尖石也棄到一邊,頹然自語道:“罷了——罷了——穆寨已毀,你們這些異族人,來也無用,我殺與不殺你,也沒有什麽區別!”

說著,他轉身朝他的族人離去的方向緩緩走去,嘴裏唱起尖銳高昂的遠古歌謠,如泣如訴,讓人為之動容。

袁森忍著身上的劇痛,攔住老者的去路,大叫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是遭人欺騙才走進這穆寨的。你說我會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是至少你要告訴我為什麽會死。”

老者停下來,瞪著袁森,突然探手抓來,拳腳過處,虎虎生風。袁森這次有了防備,雖然身上受傷,但是已經不像剛才那麽被動。老者出拳剛猛,不像任何一種拳法,可是出手殘忍,如同野獸搏命。

袁森沉著應戰,以靜製動,漸漸占了上風,一個截拳,扣住老者手腕,腳下滑步,勾住腳腕,上下齊攻擊,將老者擊倒在地。

袁森擊倒老者,雙腕交叉,夾住老者的脖子,老者先是怒目圓睜,眼睛漸漸失神,最後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蜷縮在地上。

袁森也沒有要傷害老者的意思,見他戰敗,也就不自覺地把他放開。老者從地上坐起來,靠著大石頭,道:“我感覺得到,你與其他異族人不一樣。”

老者繼續說道:“你們異族人太狠毒,我們族人淪落到如今覆滅的命運,皆源於你們所賜。數千年來,我們輾轉遷徙,最後還是走到這一天。”

老者被鮮血染得通紅的臉上,充滿悲傷,他緩緩地說道:“一切都是宿命,當年如果不是我貪戀異族女色,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阿不利孜的憤怒帶來青羊真神的詛咒,我對欲望的貪戀才帶來部落的滅亡,這一切,都是神的懲罰。”

老者自言自語地說完,也不理會袁森,站起身來,朝部落裏麵走去,與剛才族人離去的方向剛好相反。

袁森以為老者受刺激過度,已經迷糊了,忍不住提醒道:“你走錯了。”

老者不理會袁森,繼續一搖三晃地朝前走去,嘴裏喃喃念叨著:“偉大的王阿不利孜,神的光環始終籠罩著你,罪惡的人應當受到懲罰,請你饒恕我治下的人民,我的靈魂將會追隨你而去,做你永世的奴仆和侍衛——”

夜風陣陣,寬大的廣場上樹影搖曳,老者念咒的聲音被夜風拖長,變得無比淒厲和絕望,讓人聽了心生悲愴,忍不住就要落淚。

老者走進樹林,聲音漸漸變小,若有若無地被夜風帶出來,平添無限神秘。袁森心生好奇,仔細權衡,如果不跟著這老頭兒看看,這次深入穆寨估計就是白跑一趟,而且老頭兒一再強調自己會死,但是到底怎麽個死法倒是讓人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