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八卦之中1

(1)

第二個案子的開始時間比付連歧預計的要早很多,甚至是她主動要求晚兩天,因為正好撞上了畢業論文中期檢查的階段。

“你的畢業論文沒早點寫嗎?本來都準備考研了。”林雋有點奇怪地問過她。

“準備了,上學期準備了。但是做得一塌糊塗,那個選題有點問題,老師讓我改一下選題再做。反正當時開題報告都沒交。”她實話實說。

於是林雋和她再約了時間。即便這樣,和她之前猜測瑞府路的那個案子結束也就差了十來天。

四月初。

付連歧到了店裏之後,林雋還是把她帶到了原先那個房間,上次的模型雖然放在了一邊,不過好像加工了一點點。

“我真的想做一下裕林橋商圈的模型的,不過太麻煩了,樓和小道很多。”他這麽解釋著。他今天穿著啞光本白色點綴著一些小黑色水鑽的一字紐扣、領尖的襯衫,褲子上的點綴也不過是一條有LOGO的皮帶。與之前相比非常收斂了。他的袖子上沒太多折痕,看樣子今天並沒做模型。

付連歧算是相信他說法地點頭,“你做出來我也不會感動的。我網上搜搜視頻不好麽?直觀多了。”

“嗬,確實。”他笑了一下。估計這也是他確定停手的理由之一。

這次用上了一個投影儀,簡單粗暴地投影在了牆麵上。“這間沒有幕布,先這麽看吧。”他看了眼時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的某個軟件。

前麵先是等待網絡連接,隨後出現了林攜的身影。“來來來,上網課了。”林攜有點吊兒郎當地說。

“嗯?”付連歧奇怪地瞥了眼林雋。她發現有個外接攝像頭是對著他們的。

“上網課啦,排排坐。”林攜比劃著讓他們坐下。

付連歧坐到了林雋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麵前還有桌子,方便她寫筆記。

“本來這麽短時間做第二個案子就不太可能。是林攜在之前就搜集到了一些材料,所以能早點通知你。林攜對這個案子很有興趣。”林雋解釋說。

“是啊是啊,好——多八卦啊。”林攜笑著。

付連歧注意到對方的背景是塊布。“攝影棚?”她問。果然有錢人有專業設備?

“不是,就他房間。用這塊布擋一下,免得被發現房間太亂了。他為了視頻會議專門買的。”林雋愉快地拆台。

“什麽就太亂了……這是注意隱私!隱私好麽……你房間也沒整潔到哪裏去啊。”林攜迅速還嘴。

付連歧又奇怪地看向林雋。他在禾餘的房子的整潔,似乎是因為東西少。

“這麽多年住下來,就是普通的東西多而已。”林雋略微不情願地解釋。

付連歧當然能理解,不過她也沒太多探索他其他生活的欲望。但他的這種不情願似乎很少見。

“你就開始吧。”林雋對林攜說,表示了不耐煩。

付連歧調整了一下坐姿,有點認真地開始看屏幕。

林攜打開了一個PPT。“《極光之旅案》中的八卦背景”,一個墨藍色背景配上了真實的極光圖案,充滿了神秘主義的味道。

八卦背景?“我們不是講案子的嗎?”付連歧忍不住問。

“是來講案子,但是這個案子沒辦法從傳統方法中去找線索。”林攜說得“理直氣壯”,“我估計你哥寫這個案子,是自己實際居住過了這家小旅館,然後根據監控攝像頭的位置,進行了有難度的計劃……但是他應該沒想到,這家旅館的監控,完全是擺設。”林攜繼續說,“就……實際上很難找到足夠的證據。”

付連歧像是泄了一點氣。“純猜?”

“比純猜還是要好一點的。”林攜的興致並沒有下降。“因為有個少見的東西。我先大概講一下案子的發生的場所。屍體所在位置是小旅館一樓的圖書借閱區,住客人的房間是二樓和三樓。”他放了一張正常狀態下借閱區的照片。“這個小旅館,其實大小和民宿差不多,房間隻有十一間,預定的人是張某鈴,預定的時候全包了,說是不一定多少人。整幢樓是以前的老樓原址上改建的,外形比較複古內部都是新的。裏麵有標間有大床房,房間都不大。”林攜繼續放照片,這小旅館的外形是灰色貼磚,近似民國設計,牆壁有些厚的樣子,裏麵的房間估計都十平不到,標間的床更小。

“別看這旅館小,還是用鑰匙開門,其實隔音之類的還不錯。鑰匙也不容易仿造,大概是種特色。”他還放了張門鎖處的特寫。這門鎖的鑰匙孔是橫向的,圓形的鎖芯上有一個小燈孔。“其實鑰匙是有芯片的,跟房卡沒什麽區別。走廊都鋪了地毯。”照片中的地毯也不算舊,走廊欄杆看起來像木質的,樓梯就看不清楚了。“沒有那種老樓梯的吱呀聲的。”林攜補充說,“警方試過了。”

付連歧肉眼可見地不太愉快。剛剛還是仔細看照片的樣子,現在稍稍撇過了腦袋。

“我跟你講,警方沒公布的事情,我也編不出來。但是我們可以根據其他方麵入手,不要這種表情嘛……”

“嘖。”付連歧表現得更明顯了。“你這屬於直接放棄?”

林攜喝了口深藍色窯變馬克杯中的水。這個杯子和他現在懶散的穿搭不是很相合。“與其說放棄,應該說是更改方案,這案子特殊。有小說裏常見的dying massage。”

“你怎麽拿我杯子?”林雋插了句嘴。

“我自己杯子碎了,借你的用用,明天再買個差不多的。”

“家裏又不是缺杯子……”

“誒誒誒,不要那麽小氣,人家看著呢。”

林雋輕輕哼了一聲。

付連歧倒也沒想到林雋在家用的杯子是這種樣子的,似乎是想打斷他們兄弟間沒意義的對話,付連歧接著之前的說法開口:“但是dying massage在現實裏有幾個是真的死者留下的?不都是誤以為麽?”

“這個,這個真的不一樣。死亡原因是胸腹部捅了幾刀,失血過多死的,但在正式咽氣前,他拿下一本書,把某一頁撕了一部分下來,吃進去了。不過還沒到胃裏,卡在食道裏了。”他放出了某個電影截圖一樣的場景照片。“再解釋一下吧。首先,案發地在這個位置,那主要就是誰會到這裏。這個房間誰都可以去,沒有限製,那除了被實際看到的人確實去了以外,聽聲音準嗎?不準的。這小旅館隔音還不錯,聽到明確的關門聲,不見得是進出,可能就是把東西扔到門口,沒聽到關門聲,也不一定是沒出去,可能本來就沒關上呢?如果穿的鞋子比較靜音,比如拖鞋,在房間裏根本就聽不到走動。這就是神奇的地方啊,還有,也許不夠近的講話聲是聽不到的。這些理由夠了不?”

付連歧想了想,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林攜切換了下一頁的PPT,又喝了一口水。

“估計他女朋友來了,他女朋友喜歡喝他的水杯,說要互換。他拿那個可能覺得不好意思吧,然後他就拿我的。”林雋突然湊到付連歧耳邊說。

“你倆也真不相互嫌棄。”付連歧似乎有點酸。“他女朋友在說這個合適嗎?”

“問題不大。她一般也不會過來打斷的。”林雋繼續小聲說。

林攜故意清了清嗓子。“先介紹一下主要人物。”

他點了幾下鼠標,這些人物名字的出現他還做了動態。

“首先,這場旅行是張某鈴定的旅館,這群人是為了看極光去的,所以稱為極光之旅。這個小旅館是去的路上的一個中轉點,已經比較接近目的地了,外麵很冷。這裏所有人都是一人一間房,本來房間就很小,所以可以理解。最終參加這趟旅程的除了張某鈴,還有渠某如和吳某,厲某茜和盧某全,當時看起來是兩對,然後是蔣某瑋,方某震,這兩人看起來關係沒那麽好。”隨著鼠標的點擊,這些人的名字、性別和幾個關鍵詞一一出現。

張某鈴(女)預定旅館

渠某如(女)吳某(男)疑似一對

厲某茜(女)盧某全(男)疑似一對

蔣某瑋(女)方某震(男)關係未知

“一人一間?”付連歧不像是疑問,而是重複這句話。

“因為分不清這些人的關係,而且本來就打算包下的,所以不用擠一起。張某鈴當時回答的。”他點擊了“一人一間”這個詞,就出現了這句話的文字框。“當然也可能是其他人的要求,她隻是照做了而已。”他補充說。

“當時邀請9人,實到6人。”又出現了這樣一個文字框。

“首先死者盧某全,是某中小企業的老總,具體企業不重要,為什麽不重要等會兒再說。比較不缺錢,人嘛…長這樣。”林攜放出了照片。“一般,年紀也沒很大。離過婚。”

付連歧看到了一種想要顯示成功的三十多歲男性的表麵的自信,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已經死了,給她帶來的錯覺。

“他臨死前拿的書確實是他喜歡的書,他自己家裏也有這本書。所以他應該是知道自己撕下那一頁的內容的。”林攜放出了這本書的廣告圖。

《灰色流年》,封麵圖本來就模糊,投射牆麵之後更不清楚了。

“這本書你看過沒?”林攜提問。付連歧搖搖頭。

“這書吧就是寫一個窩囊男人的大半生,捷克人寫的,書名直譯是《羅傑米布若維斯基的三十年》,中文版會有一點譯製腔,不過可以忍受。雖然主角是個‘窩囊’人,但在比較動**的大環境下生活得還算不錯,而且收獲了幾段愛情,雖然隻有最後一段是有結局的……我懷疑盧某全喜歡這本書的一個原因就是這裏對某些女性的描寫吧。盧某全撕下的那部分,是一個叫米倫娜托馬謝克的女性初登場。是主角第二個喜歡的女性,她到後來也沒和主角在一起,過得比較坎坷,不過許多年還保持著美貌,被男主角稱為‘紙薔薇’。在書裏男主說過一句話,‘你雖不是真實又昂貴的鮮花,但你和這朵紙花一樣,柔韌,美豔不敗。’”林攜歇口氣。

林雋聽到這個昵稱之後,撓了撓下巴。“紙薔薇……”

“這個特殊嗎?”付連歧奇怪他的狀態。

“不,不特殊。我就是在想這個昵稱代表什麽意思。”

他的表情在付連歧看來有所隱瞞。

“啊對,這個角色的名字沒什麽重要的。算是比較常見的人名了。和那些人的本名也一點關係沒有。那麽就剩下這個昵稱到底表達了什麽意思了。”林攜打開了新的一頁PPT。

“可能是美麗,持久,柔軟,不是有錢人出身……”林攜掰著手指說。

“百折不撓。”林雋小聲說出了這個詞。

“嗯?”付連歧對他這突然的說法產生了疑問。

“嗯,對,折個紙玫瑰還挺麻煩,比我想的麻煩。我才查的。”林攜略有些探究的目光看向林雋。

“印象那麽深,是不是折過啊。”付連歧微微陰陽怪氣地問。

“折過,大一還大二的時候吧。當時手頭沒錢來著。”他保持平靜地辯解著。

付連歧配合地扁了扁嘴,“哪國人?”

“嗯……不記得了,金頭發的吧,不過好像是染的。”他做出回憶的樣子。

“哈哈?”林攜幸災樂禍,“他還沒跟你說過他那六七八九十個前女友吧?”

付連歧愣了一下。“他沒說,我不想知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林攜過了一小會兒逐漸收斂了笑容。付連歧轉頭看到林雋直視攝像頭的眼神非常冰冷。

他是想,還是不想坦白這件事呢?

“你想要的話我折兩朵也不是不行,就是再找教程的事情。不過,我覺得如果要送,總得送個起碼值錢一點的。你說呢?”他調整了一下表情對付連歧說。

“嗯……您老人家的手藝我覺得應該可以相信吧。以後再說吧。”付連歧擺了擺手,結束了這個話題。

林攜趁機清了清嗓子,“那繼續了啊。”他切換了下一頁。

渠某如蔣某瑋出現在PPT的上方偏左的位置。

“渠某如和蔣某瑋本來就是室友,房子合租的,渠某如是個餐飲公司的經理,蔣某瑋是個活動策劃公司的策劃員。兩個人的關係,怎麽看就是普通,大的衝突沒有,出去玩……基本也不一起出去玩,聊天還是聊得上的。有時一起出去吃飯。渠某如對蔣某瑋的評價是,經濟比較獨立,做事很有主見,因為工作原因,常常晚上也在忙。蔣某瑋對渠某如的評價是,認真工作的現代優秀女性。當然這個說法又奉承又官方,是不是真心話……大概不一定是。”

在PPT的上方偏右一點,出現了張某鈴,然後是在張某鈴左斜下方的方某震。

“張某鈴和方某震本來就是工作中的認識的,張某鈴是貿易公司的業務經理,方某震是某製造業的技術人員,但也會跟著銷售一起出去作說明。因為交流比較頻繁,方某震和張某鈴混得相對比較熟了。張某鈴有時候會給方某震介紹女生,不過方某震似乎很挑剔,有時看了照片就拒絕了。張某鈴這麽說的。”

“會不會是其實方某震看中了張某鈴?”林雋插嘴問。

“嗯……當時是不是這樣就不知道了。後來應該不是這樣。因為後來張某鈴給方某震介紹了渠某如給他。”林攜繼續說。

付連歧此刻聽得並不愉悅,“就這麽熱心麽。”

“熱心不熱心不好說。說不定是為了錢呢。”林攜撓撓自己腦袋,“比如成功之後就給什麽東西之類的。萬事皆可掙錢,就是願不願意這樣做而已。”

付連歧微微撅了撅嘴。

“然後方某震與渠某如產生了聯係。”PPT上出現了一根藍色的細線,並且是由方某震指向渠某如。

“你這意思……是方某震追的渠某如?”付連歧問。

“追不追的,也就試探試探吧估計,吃過幾次飯,看過兩場電影,然後就各自回家的那種,短信都沒什麽營養,有點沒話找話。不過在這之前,嗯,順序有點問題,就是在這之前,兩個人還沒正式見過麵,張某鈴給他們兩個組織了一起吃飯,並且說,防止尷尬,可以帶上自己的朋友,然後方某震帶了吳某。吳某是方某震的朋友,渠某如也邀請了自己這個室友蔣某瑋過去,結果她不願意。渠某如想那就算了,自己一個人去吃也不是不行。然後就3個人一張桌子吃飯了,張某鈴在一邊看著。”

這聽起來更尷尬了。“渠某如沒有其他朋友的嗎?”付連歧問。

“可能,渠某如不想讓她的其他朋友,比如工作上的朋友,知道她被追求的對象是什麽樣子,叫上蔣某瑋隻是因為很近,說一句就很容易的事情。但事實上,蔣某瑋拒絕那頓飯是有理由的。蔣某瑋可是一開始答應了陪吃飯的,後來說,自己臨時有工作上的事情排不過來。其實,吳某後來說了,吳某在問蔣某瑋要不要去吃飯,蔣某瑋問幾個人,吳某回答加上你應該是4個,有自己的朋友,和他的相親對象。蔣某瑋問,是哪家飯店,吳某回答了以後,蔣某瑋馬上回答不去了。”

這個時候吳某有一條黑色的線連到了蔣某瑋,沒有箭頭。

“還講不清楚,這兩個人是不是雙向的。不過可以知道的是,吳某自己講述的,蔣某瑋說家裏困難,經常問自己要東西或者要點錢。要的東西嘛,不算很貴,但也不總是非常便宜的。說起來,就是習慣性占便宜。吳某本來對於蔣某瑋需要他還挺開心的,到了案發那會兒是已經有一點討厭了。”林攜繼續說。

“所以蔣某瑋是不想讓渠某如知道自己和吳某的關係。”林雋問他:“是本來裝單身的問題呢,還是不想讓渠某如知道自己一直在問吳某要東西的問題呢。”

“我猜是後麵那個問題吧。還記得渠某如怎麽評價蔣某瑋的嗎?‘經濟獨立’。我覺得這個說法和蔣某瑋的行為不符合,這個說法更像是渠某如故意的呢。當然我就這麽一猜。”林攜說。

付連歧到現在為止沒有做任何筆記,撐著腦袋的樣子。林攜分辨不出來她是不是已經在分心了。

“嘿,在聽不?”林攜問。

林雋也輕輕拍了她一下。

“在聽。就是進腦子後回路會慢一點。”她眼珠轉向了攝像頭一會兒。

林攜清清嗓子,“那我繼續說啊。這頓飯之後就是渠某如和方某震還比較順利但也很平淡地發展起來。方某震不太明白渠某如到底是怎麽想的,可能他也有點動搖。然後從那次吃飯後開始,蔣某瑋逐漸疏遠了吳某。這個是吳某說的,甚至是連他提出來去哪裏吃飯變著法給蔣某瑋送東西,她都拒絕了兩次。這很不正常,所以吳某覺得蔣某瑋是找到了新的對象。多次詢問和網友扒皮之後,蔣某瑋自己承認,那個對象是盧某全。”

PPT的中下一點偏左的位置出現了盧某全。

“盧某全是個小老板,不缺錢。蔣某瑋和他網上認識的,蔣某瑋繼續做她向吳某做的那些事,盧某全雖然不是每一個禮物都滿足,不過多少還是給一點的,而且給的也比吳某給的貴一點。其實就是比較便宜的東西不屑給出去。”

“小老板……多小?比你們有錢還是…少一點?”付連歧問。

“從規模上來說,比我們小。但是花錢的手腳一點都不小,應該……比我們大吧?都買那個了,就去年早春係列我們倆都看上的…藍色格子的……那個。”林攜比劃著,故意說得不清不楚。

“哦,那個,太貴了。”林雋說。

“什麽啊?”付連歧不滿地問。

“你聽了價格想罵人的包。”林雋這樣解釋。

“切。”付連歧不滿地發出了聲音。看來是真的很貴了。

“因為這個東西被網友扒出來的,所以一般認定他平時比較會花錢,他的實際收入可能和他公司的規模不成比,也可能僅僅是對事物的價值觀不一樣,畢竟這種東西保存很新的話是可以再賣掉的。不過,也不是所有東西都是盧某全買的。有一些東西,本來就是另外的人送來的,這個人是厲某茜。”

在盧某全的左斜上方出現了厲某茜。

“這名女性,是個會花錢的人。送給盧某全的東西,要不稀有,要不就昂貴。至於她的錢哪裏來的……家裏有錢啊,她隨便意思意思工作也就能賺錢了。我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我們看了也嫉妒的那個程度。她還是獨生女。送點手表啊,衣服啊,高爾夫球棍啊,這些也就算了,還送了那個牌子的,皮花瓶的永生花。摸不著頭腦。那個東西,就皮的麵積來說,這價格真很貴了。”林攜這樣說。他放出了這個永生花的廣告時的照片。

連林攜都這麽說,付連歧頓時覺得他們還是會考慮那些物品的實際用途和材料與價格的對應。畢竟林雋給她買東西的時候,她一直覺得林雋沒在意過價錢。

“這個放牆上裝飾用的吧?”林雋指著照片。

“對,放牆上的。純純的裝飾品。到現在,才出現了與‘花’有關的東西。當然也可以說其他與花相關的……香水什麽的。”林攜再繼續喝口水,“我去加個水。”

顯示他身影的小窗口可以看到他離開鏡頭後幕布晃了晃。

林雋趁這空檔轉過頭,“今天晚上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她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應該可以歇兩天了。而且你那邊網速應該不錯吧?”

“你這是要多住幾天?”

“我那破電腦,網速總是搶不過人家,校園網又一直不太好,下個大點的軟件都費勁,你那邊借我用用唄?”她這個時候表情偽裝成“可愛”的樣子。

“這沒問題。”

“還有要聽你講講那六七八九十個女朋友的故事。”她變臉成了冷冷的樣子。

林雋無言以對,甚至有些心虛地轉回了頭。“我不知道他是幫我還是幫我媽。”

“這和他幫誰有什麽關係?就你的前科來說本來就不該輕信,不過我覺得把自己暫時交給你沒什麽不行的而已。那幾個人你不想講就不講了。”

“吃醋了?你這是吃醋吧?”他把手搭到付連歧的肩膀上。

“你猜呢?”付連歧微微挑起眉毛問他。

林雋有些喜歡她此刻的表情,就這麽欣賞了一會兒。

林攜回來了。“喉嚨好幹啊。”他抱怨了一句。

“是你自己興致勃勃說要給我們上網課的。”林雋回他。

“好好好,我繼續。”林攜坐下。“現在講到哪裏了……哦,厲某茜特別喜歡送東西給盧某全。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種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反正大概多少有點問題,好像是沒啥理由主動送的。不過這樣說來,大約也能解釋盧某全為什麽便宜的東西不送蔣某瑋了。因為現成的嘛。”

“我的天呐。”付連歧小聲說了一句。

“我們家沒這個習慣,這你放心。”林攜特地說明了一下。

“你繼續。”林雋催促。

林攜又按出兩條綠色的線,是從厲某茜到盧某全,再到蔣某瑋的。

“接下來就好玩了。其實在方某震那裏有一張收條,是盧某全寫給他的。收到了方某震還給他的10萬。”林攜又點了下,PPT上出現了一條暗黃色的線,是從盧某全指向方某震的。“還記得我強調了他的收入和他的公司規模不符嗎?因為他有時候是短期放貸的,賺一些利息,包括那些利滾利的。因為他對借款人的還貸能力或某些資產做了調查,所以也不太貸那些很難還錢的,催債的時候也很少會出現特別過分的情況,所以一直‘良好’地生存著。方某震找他借錢正好是在找工作中。”

“渠某如知道這事嗎?”付連歧問。

“她說不知道。不過張某鈴說自己是知道的,即便這樣還給渠某如介紹,是因為方某在那之後找到了工作,所以還錢會很快的,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林攜說明。

“這是故意的。”付連歧鄙夷地說了一句,“這……應該是故意的。至於渠某如到底知不知道,她本人不說也沒法證實。也就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渠某如的前男友冒出來了。哦,前男友沒有名字。這位前男友呢,過來找渠某如複和。用的手段呢,也比較麻煩,短信電話之類的,然後還跟著她從工作場所出來,企圖跟到她的住所。跟著去住所第一次沒成,第二次被發現了,渠某如給方某震打了電話,希望他過來。結果方某震當時不知道在做什麽,沒接到電話,渠某如不得已,給吳某打了電話。”

“她有吳某的電話?”付連歧又有點別扭地問。

“她怎麽有吳某的電話呢,說是之前張某鈴給他們介紹吃飯之後,張某鈴給她的。說方某震剛找到工作比較忙,經常不看手機,如果方某震在工作時間不理她的話,可以找吳某,讓吳某跟他說。”林攜說出這些的時候,付連歧都不認為他相信這個說法。

“哦,他們兩個是同事?”付連歧問。

“對,同事。這根線我忘記做了……”林攜退出播放中的PPT,臨時給吳某和方某震當中加了根線。付連歧一瞬間看見了那個頁麵如果全部顯示的話會出現的雜亂的線條。做好之後,他又點擊繼續。

“不過吳某跟張某鈴本來是不太熟的……反正這回吳某趕過來把渠某如的前男友弄走了,在渠某如這裏地位應該是上升了。方某震雖然照常會約渠某如,但是渠某如有時會拒絕他。”林攜繼續說。

吳某到渠某如這裏出現了一根線。

“說起來,這件事,與其說是讓渠某如與吳某的感情親近了,實際上是渠某如趁機讓吳某不要惦記蔣某瑋了。她說蔣某瑋有別的男人了。不過渠某如沒有說明那個人是誰,分不清是不知道呢,還是故意不說呢。吳某也覺得蔣某瑋可能是玩膩了,繼續糾纏下去沒什麽意思,所以也想著逐漸和蔣某瑋斷了聯係挺好的。不過後來吳某和渠某如有進一步關係是因為張某鈴。”林攜又喝了幾口水。

“又是張某鈴,她多少歲啊?”付連歧問。

“案發當時35吧,怎麽了?”林攜回答。

付連歧擺擺手,“我隻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職業。”

“咦——”林攜用著嫌棄的音調,隨後正常語氣繼續說:“吳某向張某鈴說了這件事,張某鈴表示,這是個好機會,你幹脆跟渠某如發展發展,免得到時候跟蔣某瑋是一場空。吳某覺得這個說法挺對的。”

“然後吳某就追求渠某如了?”付連歧帶著點輕蔑地問。

“算是吧,不過渠某如本身好像興致不是很大,也就意思意思地聊聊天,吃飯而已。沒什麽實質性進展。然後……他倆先放一邊,接下來是蔣某瑋和厲某茜的故事。”林攜好像是講累了,打了個哈欠,然後翻了翻自己放在一邊的稿子。“哎,還有好多。”

付連歧瞥了一眼林雋,他似乎是在發呆。

“喂,你是已經看過了嗎?所以放心我一個人猜答案?”她拍了一下林雋的大腿。

他回過神,“凶手是已知的。這案子不是懸案,隻是有些隱藏的信息不太能確定。”

“又來。是哪個人?”她憤憤地問。

“警方通報是化名。”林雋回答。

“哎哎哎,凶手到底是哪個具體的人沒意義。重點還是和中間的糾葛。”林攜擺擺手,“所有的嫌疑不還藏在這裏嘛,所以聽完是有必要的。”

“一個兩個都這樣……”她小聲抱怨著,然後歎了口氣,“那繼續講吧。”

“厲某茜和蔣某瑋通過朋友認識了。也就是單純的喝喝茶,出去逛逛街,講講八卦的那種。不過是肯定有講了點比較重要的事情。總之兩個人產生了聯絡。”蔣某瑋和厲某茜中間出現了一條線。

“當時,夾在蔣某瑋和厲某茜中間的兩個朋友,是何某和易某某。嗯,有名字的兩個人。”林攜繼續說。“厲某茜向蔣某瑋坦白了自己戀愛中的困局。就是她會給自己的對象送東西,不過對象好像不是很感激她的行為,反而愛答不理的,一點都不熱情。但是問兩個人的關係,那個男的就說,是男女朋友啊,隻是工作太忙了,心理上有些沒法太愉快而已。多談了兩次心,厲某茜主動給蔣某瑋看了她的男友照片。就是這回的死者盧某全。蔣某瑋和盧某全是見過的,視頻上。現實中有沒有見過就……她說沒有。不過這也足以讓她認出來了她的聊天對象是厲某茜的男朋友。蔣某瑋說,她當時的提議是,讓她送,不光是自我感動,而是有價值好保存的,以後也有意義的東西。比如當年一起看的某款標識明顯的流行品,是在某個場所裏買的,兩個人在這個場所裏,曾經做過什麽事情。這樣即便不明說,也能夠調動回憶。”

林攜停下了似乎是要看付連歧的反應的,不過她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他就繼續說了。“何某和易某某對當時蔣某瑋的說法表示了同意。他們的解釋是說,因為厲某茜確實比盧某全還有錢些,送東西沒什麽不可以的。雖然他們也覺得多少有點冤大頭了。其實到現在可以猜測出,蔣某瑋這個提議的原因,這樣盧某全可以送一些貴的東西給她,然後她再賣錢之類的。有可能蔣某瑋先跟盧某全說,她想要個什麽,盧某全像厲某茜提出來,然——後,蔣某瑋就能到手了。這個東西可能是盧某全沒什麽需要的,他隨手送就送出來的東西。”

林攜見她還是不準備提問,隻能繼續說:“厲某茜在與這些朋友聊天的時候提出自己送出的一些奇怪的東西中,包括那個皮花瓶。他們當時還說,如果要配貨,也該找個稍微能用用的。但是這個花瓶定價可值錢,還全球限量。醜,但是限量。但我預計要賣的話,也是可以開個好價錢的,畢竟牌子LOGO還在上麵呢。蔣某瑋嚐試去要那個皮花瓶了,沒要到。”

“沒要到的原因呢?”付連歧終於問了。

“盧某全說,放在角落裏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了。”林攜回答。

“放角落了?不是牆壁裝飾麽。”付連歧有點奇怪。

“誰知道呢,不想放牆上,又不想丟掉,放在角落裏。或者就是,覺得這個確實很貴,不想給吧。”

付連歧皺了皺鼻子,“盧某全有老婆嗎?”

“曾經有,離婚了。”林攜回答。

付連歧點點頭。

林攜繼續看稿子說:“別忘了蔣某瑋跟渠某如還是室友關係,然後,蔣某瑋也發現了渠某如有點問題。就是渠某如和吳某有聯係這件事她已經知道了,當然知道的時候晚了,那個形象挽回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她還覺得渠某如大概不止一個男人,但不知道是不是本來有關聯的方某震。她可能倒也不是要去威脅渠某如,不過也像要掌握渠某如的弱點,免得就自己形象受損吧。要證明到底是不是,她得得到方某震的聯係方式。她想了幾個辦法,結果在何某那裏得到了方某震的聯係方式,當然用了‘陌生人’的方式建立的聯係,沒有說自己是渠某如的室友的事實。結果就是,方某震對她大吐苦水。說自己被拋棄了什麽的,因為沒錢所以就被人看不上什麽的。蔣某瑋後來表示了也並沒有看上他,但方某震的交流攻勢有點猛烈,所以一時半會兒斷不開。過了段時間後,張某鈴問了下方某震,最近跟渠某如關係怎麽樣,方某震向她敘述了一下。張某鈴表示,要不就她再組織一下,兩個人麵對麵談一下,是合也好分也好。然後兩個人在飯店見麵了,兩人一桌,張某鈴還是坐在其他的位置。然後渠某如和方某震徹底分手,這個關係基本確定。這之後一段時間沒太大的波瀾。一直到另一個事件發生。”

林攜喝了好幾口水,看了眼時間。12點了。付連歧能聽到自己所在房間的外麵有員工大聲招呼著相約去吃飯的聲音。

“餓了嗎?”林雋問她。

“還行。還剩多少?”她問林攜。

“不多了。”他看了眼稿子。

“你午飯呢?你不是女朋友在麽。”她再問。

“我?我一直都是可憐兮兮自己熱飯的,不差那麽幾分鍾。”

“那現在吃飯吧。”付連歧反而這樣說。“等下,我拍一下。”她拿起手機對著目前的屏幕拍了一下,隨後在本子上快速寫了幾行字,寫完之後收進了自己包裏。

“吃飯去吃飯去。”林雋對著攝像頭揮揮手。

林攜“嘖”了一聲,關掉了自己那邊的攝像頭。

林雋稍微收拾了一下,“那走吧,今天吃哪裏?快一點的話就樓下?”

就在樓下的餐廳裏。

付連歧點好餐了之後,打開手機再研究那張關係圖,攤開了筆記,添加了一點內容,然後再對照了一會兒,合上了本子。

“你弟弟,跟你感覺不太像呢。”她一塊一塊地吃著先上的小食。

“是麽。我到家的時候就會感覺比較像了。他吧……”林雋攪了一會兒自己的咖啡,“他也不欠你,你對他態度好點吧。要不是他一直聽我媽的話,我也做不了我喜歡的事情。”

付連歧抬起頭,觀察著林雋的表情。應該是真的。

“那……我以後注意。”

“雖然我說我分不清他是幫我還是幫我媽,但是他……應該不會害你。我媽對事件的方向預測很準,是有人生經驗的加成,是有偏向的。他對情報收集和篩選更好一些,他不管什麽類型的都能看進去。他應該是中立的。”他說。

“那你呢?我想聽聽你對自己的評價。”付連歧又問。

“從現成信息中找茬吧。畢竟是做這個的。”

付連歧笑了一下。“找茬,說得有點難聽。”

“你記性那麽好嗎?問題到最後才寫下來。”他問。

“因為我年輕吧。”她這樣回答。

林雋輕“哼”了一聲。

“其實也沒有,那幾個問題我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就怕忘了。為了維持不屑聽八卦的形象嘛。”她自嘲地說。

“形象?嗯……隨便你吧。”他也開始吃了起來。

主食上了,他吃了幾口後,又想起了什麽的樣子,“氣消了嗎?我說這個案子的是已知凶手的。”

她沒有停下吃飯的手,“生氣也沒用,因為說的對。具體的犯人對於我們來說是附帶的,要的就是藏起來的部分。”

“有種小朋友長大了的感覺。”他半笑著說。

“你可真像爸爸……”

“閉嘴!”他從付連歧口中拒絕聽到這個詞。

付連歧“哈哈”地笑了一會兒,“說起來,占用了他女朋友的時間,有點不好意思啊。”

“嗯……結束之後,我先自己回去吧,把要的數據電腦書都整理好,你再到老地方接我?”

“你那邊……不經過沒人的地方吧?”他問。

如果結束得晚,天可能已經開始黑了。到現在,林雋還沒有去過她的學校,沒有確定過她學校的名字。

“不經過,都是人多有路燈的地方。”她抿幹淨了勺子上的醬,“你到現在還沒翻過我的包啊。”有幾個本子是有學校名字的。

“難道你覺得應該翻?”

付連歧細嚼慢咽地吃了一會兒。“是我小人之心了。”她有些低沉地說。

“所以你怎麽做到既不相信我但又隨便我的,明明不是想不到的那種人。”

“自暴自棄唄。”她輕佻地語氣。

“閉嘴。”

付連歧閉上嘴微鼓著雙頰。

發現她的手沒有動,他抬頭看了一眼,“又不是不讓你吃飯。”

趁著他剛擦了下手,付連歧突然抓著他的食指蘸著番茄醬往她嘴邊送,林雋雖然震驚,不過沒有掙紮,由著她把番茄醬嘬進嘴裏。

“這樣就是…你讓我開口的。”付連歧說。

林雋“哼”地笑了。而後雖然沒發出聲音,但嘴型分明是“小東西”。他擦了擦手指,“我現在沒想好怎麽應對你這種行為。晚上再說吧。”

晚上……

付連歧規規矩矩地吃完了盤裏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