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改製，改的是什麽

散會後，多爾袞、濟爾哈朗便立即行動，組織了一個龐大的政體改製討論團。

其實，討論團的討論，基本是走形式。大家心照不宣，八王共治國政的時代已經結束；皇太極大權獨攬的時代已經到來。莽古爾泰、代善從皇太極身邊消失，是必須的，也是必然的。

這個討論會，因為事關兩個大貝勒，多爾袞、濟爾哈朗要求莽古爾泰、代善參加。

代善已經對皇太極繳械認輸。皇太極隻要保住他正紅旗旗主、大貝勒的爵位和待遇，他就很知足了。代善對後金圈子裏的事兒，早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任何事都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隻要生活過得去，管他如意不如意。

莽古爾泰一直自我感覺良好。他私下認為，無論到什麽時候，皇太極都不可能虧待他。通過大淩河城事件，莽古爾泰才意識到，現在的皇太極，已經不是過去與他解衣推食的老八了，而是有實力、有能力把圈子裏任何人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鐵麵閻羅。

莽古爾泰本身就是外強中幹、色厲內荏的人。他對皇太極，天生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就像老鼠對貓的那種恐懼。皇太極即位以後，總是在他麵前走淩波微步，專打他的弱點，令他防不勝防，有苦說不出。

以前，莽古爾泰眼裏的屁孩兒——多爾袞、濟爾哈朗，幾年之間已經成為後金圈子裏前5位的實力派人物，位置遠在兩個大貝勒之上。代善、莽古爾泰雖然被圈裏人尊稱為大貝勒，那隻不過是形式而已。尊重他們是人情，不尊重他們是本分。因為一把手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緊跟一把手的年輕貝勒，也不可能把他們當回事兒。

多爾袞、濟爾哈朗麵前擺著李伯龍提交的關於政體改製的報告。他們見貝勒們坐好之後，濟爾哈朗示意多爾袞先發言。

多爾袞也不客氣，以吏部負責人的身份開始講話。

多爾袞說：“李伯龍提交的改製報告，是適時、及時的。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飛速發展，我們原有的體製，已經成為製約我後金向大國發展的羈絆。自私、貪婪、趨利避害、損公肥私、損人利己是人性的弱點，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都會，包括在座的各位。我們滿人，從一個小小的女真部落，發展成人口過百萬、版圖數千裏的後金國，將來還要圖謀中原，統一華夏。如果我國政府沒有嚴謹、健全的政體製度，如果我們僅僅把官員的責任心、事業心都寄希望於官員的樸素感情和自覺性上，那麽，別說統一華夏，維持好現狀都是一句空談。

“一個國家政體製度的健全和完善，是國家正規化建設的最基礎的保障。健全、完善的政體製度，既是國家未來發展的保障，也是對在座各位人生前途的保證。如果沒有健全和完善的政體製度，就會縱容和鼓勵某些人犯錯誤，甚至導致某些人犯罪。那是對我們的前輩、國家、維護後金國家利益之人的犯罪。

“製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製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麵。所以，原有的、落後的、製約後金發展的政體製度，一定要改，這沒有商量的餘地和必要。我們今天討論的話題，不是改不改，而是怎麽改、改什麽！”

多爾袞的一席話，已經給這次會議畫了圈、定了調。同時，他也在提醒大家，要找準你們的位置，掂量好你們說的話。在這裏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你們在後金圈子裏的前途。

濟爾哈朗接著說：“我們今天開會的主要議題是討論兩個大貝勒和大汗並坐的問題。當然了，兩個大貝勒，對於我們後金的創建和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一點是永遠不能抹殺的。兩位大貝勒，當初積極推舉大汗即位，也是希望在大汗的正確領導下，把後金做大做強的。我們今天提出這個議題，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後金在今後的日子裏，更加有序、健康、快速地發展，為我們早日放馬中原提供軟件支持。下麵，就請兩大貝勒表個態吧！”

老奸巨猾的代善，已經嗅出這次會議的味道。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現在的後金，就是皇太極的後金。整個後金圈子裏的人，都得看皇太極的臉色行事。過去的事兒、失勢的人，已經成為曆史，可以擺在供桌上，也可以扔進垃圾堆。

既然皇太極不允許他身邊坐著別人，代善隻有兩個選擇：一、冠冕堂皇地從皇太極身邊走下來，二、被皇太極的打手們找個理由趕下來。

代善自己走下來，最差的結果是回家養老，但仍然享受開國功臣的待遇；如果他被別人趕下來，他就是第二個阿敏。別說大貝勒的待遇，就連普通人的自由，都會被剝奪。

在權力決定一切的圈子裏，不服不行，不怕也不行。

代善說：“當初我支持大汗即位，就是因為我認為大汗是個雄才偉略之人，他一定能秉承先汗的遺誌，帶領我們把後金做大做強。大汗即位5年來，事實證明，大家的選擇沒有錯。當初我們與大汗並坐，一是大汗對我們的尊重；二是出於鞏固、建立大汗權威的需要。說實在的，我們既然奉大汗居大位，又和大汗並列而坐，我心中是非常不安的。我認為，從今以後，我和莽古爾泰應該侍坐大汗兩側，蒙古貝勒坐我們之下，這樣，才能做到有禮、有序。”

莽古爾泰認為，八王共治國政，是先汗製定的規矩。四大貝勒同位而坐，也是皇太極自己要求的。現在皇太極修煉成精，想搞一家獨大，既是忘本，也壞了規矩。

但是，皇太極已經利用手中的權力和他一時疏忽犯的錯誤，把他由勞苦功高的大貝勒，變成戴罪立功的普通貝勒。如果他再不服，就很可能把他從普通貝勒變成一無所有的庶民。

現在，後金圈子就是皇太極的圈子。在這個圈子裏，莽古爾泰已經不是當初的莽古爾泰。皇太極可以叫他活，可以叫他死，也可以叫他生不如死。

在圈子裏，沒混好，就得被選擇，被安排，被服從，總之，一切都被動，走背運。

到了這地步，莽古爾泰即便嘴含黃連也得喊甜。他說：“我就是一介武夫，打仗殺敵還可以，要說治理國家，管理政務，確實是外行。我坐在上麵，聽你們和大汗探討什麽製度啊，政策啊，如聽天書，如坐針氈，難受得要命。現在，你們允許我坐在下麵，對我來說就是一種解脫。我非常同意大汗麵南背北獨坐，把我們並坐的形式盡快取消。這樣，既有利於大汗管理國家，也讓我輕鬆自在一下。”

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個人，本以為代善、莽古爾泰會反對，沒想到兩個人非常識時務，主動要求從皇太極身邊消失，事情就好辦多了。

多爾袞見兩個大貝勒願意讓出位置，心裏很高興。他環視會場一周，說：“兩位大貝勒識大體、顧大局，主動要求不與大汗並坐，真是值得我們欽佩。兩位大貝勒具有如此高的思想境界，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榜樣。這樣吧，認為兩位大貝勒應該與大汗並坐的人舉手，如果舉手的人超過半數，兩位大貝勒的提請就算無效。”

兩個大貝勒都屈從，還有誰敢提出反對意見？

多爾袞見沒人舉手，暗想：你們還算識趣！於是，他接著說：“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兩位大貝勒從大汗身邊撤座，那我們就把你們的意見上報給大汗，交他定奪！誰還有其他的建議？”

薩哈粼說：“大家都很忙，聚在一起開會不容易。經我們禮部眾人商議，在朝賀禮儀上有一些建議，希望大家在此討論一下。”

眾人對禮部製定的朝賀禮儀，也是一致通過。

多爾袞、濟爾哈朗把會議紀要呈報給皇太極批閱。皇太極表示尊重大家的意見。會議研究的結果，即日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