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掉進準確判斷出來的陷阱裏

明政府丟了永平、遵化、灤州、遷安4城，切斷了北京與山海關外8城的聯係。北京不知道關外8城如何，關外8城不知道北京城裏怎樣。

為了向北京報告關外8城的情況，山海關督師孫承宗招募幾個敵後活動經驗豐富、家裏無牽掛的死士，命令他們沿海邊向北京靠近，繞過後金兵的盤查。

這些死士到達北京後，向崇禎匯報了關外8城無恙的消息，崇禎很高興。他一直以為，關外8城也落到皇太極的手裏了。

崇禎命令孫承宗，調動全國兵力，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奪回被後金兵占領的關內4城，不能讓後金的手，掐住大明政府的脖子。

孫承宗給華州監軍道張春、四川監紀官邱禾嘉、錦州總兵祖大壽、山西總兵馬世龍、山東總兵楊紹基發函，令他們帶領各自的人馬，在灤州城下集結，一起攻打灤州。

祖大壽、張春率先到達灤州城下。馬世龍諸軍，隨後達到。5月9日，幾路大軍集結在一起，共20萬人，對灤州形成合圍，開始攻打灤州。

灤州城外飽受後金兵搶掠的百姓，聽說明政府出兵收複灤州，3萬多人，自動自發地站出來，無償支持明軍。

阿敏對明軍的動向，早已知曉。5月4日，孟喬芳就派人向阿敏報告，監軍道張春統兵1萬，到達撫寧，並製造雲梯，準備圍困永平。幾路明軍紛紛調動，向灤州方向進發。

明軍這樣的行動，早在阿敏的預料之中。守住4城，對他來說是無解的方程。他手裏就那點兒兵，守4城，根本不可能。於是，他為了自保，把遷安的守軍及縣民，全部調到永平，主動放棄遷安。

祖大壽、張春等人，集中優勢兵力，圍攻灤州。

灤州守將納穆泰、圖格爾、湯古代、高鴻中等人，因為城中人少，隻能在分區把守的同時，派精銳部隊環城巡視，阻擊衝到城下的明軍，延緩明軍攻城的速度。同時，他們派人給阿敏送信，請求阿敏火速派兵救援。

阿敏為了保住永平，隻能在夜裏派圖賴、阿山、吳拜、邦素、伊勒木帶領少數士兵，襲擊明兵的步兵營。這對於20萬明軍來說，如同隔靴搔癢，不起任何作用。

阿敏主動放棄遷安，致使明朝副將王維城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收複遷安。

明軍為了奪回4城，特意準備了先進的紅衣大炮。祖大壽更是用炮的高手，他把各種大炮在城外一字排開，不分晝夜地向灤州城內開炮，連續轟炸3個晝夜。

5月12日，灤州城堞被明軍炮火摧毀，城樓火起。

數萬名明軍，每人砍一棵柳樹，便填平了城壕，從缺口擁入灤州城內。納穆泰、圖格爾、湯古代、高鴻中等人，奮力拚殺，怎奈實力相差懸殊，倉促中來不及集合隊伍，各自為戰，衝出重圍，逃往永平。後金兵見主將已經逃走，更是無心戀戰，或20人一夥，或30人一群，結伴逃命。

那時，天上突降大雨，道路泥濘，後金兵行動緩慢。祖大壽早就料到灤州敗兵會撤往永平，便在半路上埋伏下弓弩手。後金兵潰圍出城，明軍萬弩齊發，慌亂的後金兵傷亡慘重。

灤州守將在突圍時，曾約定到某個地點集合。湯古代是第一個衝出去到達約定地點的，不過他見明軍追勢很猛，也顧不上約定，獨自逃往永平。

阿敏派來支援灤州的巴篤禮、張什八、阿福尼、愛通阿、翁阿岱等人，來到灤州城下時，見城上已經換上明軍的旗幟，他們隻好回去報告。

阿敏得知，一夜之間失去兩城，20萬明軍，幾十員大將一起奔永平而來，心裏非常恐懼。根據他多年帶兵的經驗判斷，無論如何，他都無法保住永平。守城，就是等死。

阿敏讓其他人退下去，隻留下兒子洪科，親信阿爾代、雍舜等人，商量該怎麽辦。

阿敏說：“今天的局麵，在沈陽我已經料到。永平、灤州、遷安、遵化4城，在20萬明軍逐一擊破的作戰方針下，靠我們這點兵力，根本守不住。皇太極嘴上說得好，要以4城為基地，其實讓我來，就是想置我於死地。現在，灤州已經失守，下一個就是永平。擺在我們麵前的路，隻有兩條，一是堅守城池，與20萬明兵血戰到底，以死報國；二是退回沈陽，與皇太極據理力爭，保住自己的性命。大家說，應該怎麽辦？”

雍舜說：“我傾向回沈陽。我們不是無心守，而是無法守，稍懂作戰常識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即使我們拚命死守，結果也是城破、人亡、財空。如果我們退回沈陽，最起碼還能保住性命和財富。丟失的城池，來日再奪也不遲啊！”

洪科、阿爾代都同意雍舜的選擇。

其實，在退回沈陽獲罪和守城戰死之間，阿敏已經有了明確的選擇。他就不信，在這種情況下，皇太極能把他怎麽樣。那些久經戰場的貝勒們，也不會分不清是非。就算是皇太極治他的罪，大不了也就是罰點銀兩、馬匹。他與城同毀，充其量隻能落個烈士稱號，即使賞給他再大的榮譽，又能怎樣？不過是子孫光榮一陣兒、榮譽一會兒、痛苦一輩兒的事。

想到這裏，阿敏派人快馬通知鎮守遵化的察哈喇、範文程放棄城池，帶著城中的財物，退回沈陽。

圖格爾、納穆泰、湯古代、高鴻中等灤州守將退回永平城中，向阿敏、碩托報告明軍的情況，要求阿敏趕快拿出守城的對策。

阿敏說：“灤州守不住，在情理之中，你們沒成為明軍的炮灰，已是萬幸。我們這些人，有守城之心，卻無守城之力。明軍每人折一柳，就可以填平灤州城壕，說明他們人數是我們數倍以上；炮轟3晝夜不停，說明明軍為奪4城，已經作了充分的人力、物力的準備，誌在必得。兩軍作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軍呢，守城不是我軍優勢，城裏人數少，又無炮火支援，城外又無援兵，憑一腔熱血就能把城守住？”

納穆泰問：“二貝勒，您的意思是？”

阿敏說：“打仗，是求勝，不是求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明江山早晚都是我們的，何況區區永平？前提是我們必須得好好活著！我的建議是，保留實力，撤回沈陽，來日再戰！”

納穆泰乃是皇太極的親信，他認為皇太極讓他留守關內，就是對他莫大的信任。為了主子的這份信任，就值得他舍命付出。

納穆泰說：“袁崇煥都能守住錦州，我們為什麽不能守住永平？大汗知道永平被圍，肯定會派兵支援的。明軍雖然人多，作戰能力並沒有多強。隻要我們堅持幾天，等大兵來援，那時我們裏外夾擊，明軍不戰自退！”

阿敏指著納穆泰的鼻子說：“瞧瞧你們的狼狽相，還敢說守城？你們本事大，灤州呢？灤州在哪裏？後金國是我跟著先汗一刀一槍拚出來的，難道我不知道珍惜？你們願意守城的，我不攔著！願意跟我回沈陽的，一切罪過，由我一人承擔！”

阿敏這麽說，納穆泰、圖格爾無語。高鴻中沒說什麽。高鴻中知道，阿敏根本瞧不起漢將，這個時候，如果誰敢逆著他來，都可能被他拉出去砍了。好在前些天，他已經寫密信給皇太極，報告了阿敏在永平的不法行徑，並預計4城難守，請求火速派人來。

阿敏見眾人都不說話，就下命令說：“我們撤退，要把城中的所有財物、牲口悉數帶走，殺光城中所有漢官漢民，隻給明軍留下一座空城！”

碩托趕忙跪下，流著淚說：“二貝勒，千萬不能這樣做！大汗再三要求我們，到永平要善待已降的漢民。如果屠城，將會給我們後金造成惡劣的影響，使大汗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會付諸東流！請二貝勒三思啊！”

阿敏早就知道，碩托是皇太極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他一聽碩托這樣說，氣就不打一處來，怒吼道：“這裏誰說了算？是你嗎？我是二貝勒，還是有點決定權的吧？來人，把城中所有的漢人，不論當官的還是老百姓，統統殺死，一個活口不留；財物統統裝車，一點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