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領導讓你犯個錯誤是很簡單的

3月24日,阿敏、碩托率領5000人馬,經冷口到達永平。

留守永平的阿巴泰、濟爾哈朗、薩哈粼、索尼、寧完我、喀木圖等人,率領投降的漢官,打著一頂蓋傘,出城迎接。

阿敏見迎接隊伍隻給他準備一頂蓋傘,從沈陽到永平一路上積攢下來的怨氣,此時突然爆發。他毫不掩飾地說:“迎接漢官的參將、遊擊,都能用兩頂蓋傘,我是堂堂的大貝勒,為什麽隻給我準備一頂蓋傘?”

說罷,阿敏一把推開蓋傘,誰都不理,徑自打馬進城,讓迎接的眾人著實尷尬不已。

阿敏對皇太極製定的撫養漢民的政策,一直有抵觸情緒。他覺得,對那些羸弱的漢民,根本用不著那麽客氣,投降就用,不投降就殺,沒什麽好講的。他就不信,天下還有不怕死的人。

阿敏心裏這樣想,自然也就這樣做。到永平的第三天,他就發出通知。通知是這樣說的:

我軍久駐此處,意在養民,以成大業。你等不知道我的意圖,以為我不過是在這裏待幾個月,就換崗回去,於是你們就糊弄我,投誠而不剃發。剃發,代表態度。現在你們應該下決心把頭發剃掉,不要有僥幸心理。從現在起,一旦查出投降不剃發者,一律處死!

阿敏知道,在大明圈子裏,拉關係,套近乎,走後門之風非常嚴重,隻有送不出的禮,沒有辦不成的事。不論辦什麽事,都講究找關係,沒關係送禮找關係。阿敏擔心,漢民把送禮搞關係走後門之風刮進八旗,亂了規矩。

對此,阿敏也發了通知,警告漢民不得對滿官送禮,一經查出,殺無赦。

阿敏雖然口口聲稱養民,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依然對漢民憎恨不已。也不知道為什麽,皇太極說的話,製定的政策,不管正確與否,他都異常的反感。雖然他已是後金圈子裏很多人羨慕的高官,拿著高薪,但他覺得,自己混得實在是沒勁兒。在後金圈子裏,他活得很壓抑,很苦悶!

這次來到永平,阿敏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麽下場。皇太極說夏天會來接替他,但是他能不能堅持到夏天,是一個大問題。或許,他活不到夏天。

對前途無望的人,會失去理智。阿敏也一樣,理智已經無法控製他的衝動。

皇太極再三強調,對於所占之地,不搶不掠。這對搶掠已成習慣的阿敏來說,根本做不到。

到永平沒幾天,阿敏就率領屬下,攻占了永平附近的榛子鎮,榛子鎮軍民不戰而降。阿敏可不管那裏的軍民是主動投降,還是被迫投降。他對手下人說:“你們跟著我混,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我們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錢多女人多嗎?在我這裏,沒有那麽多濫規矩,咱們所到之處,相中什麽拿什麽,看上什麽搶什麽,用不著客氣!”

阿敏就想做得和皇太極不一樣,凡是皇太極不讓幹的,他都想幹。

阿敏帶著屬下,把榛子鎮降民的財物、牲口搶劫一空,又把當地的降民驅趕到永平,分給八家為奴。

4月12日,阿巴泰、濟爾哈朗、薩哈粼要離開永平。阿敏多次和濟爾哈朗商議,要他留下來,和他一起鎮守永平。濟爾哈朗雖然是阿敏的親兄弟,但他更是一個政客。在政客眼裏,隻有前途,沒有親情。

濟爾哈朗以無法抗命為由,委婉拒絕了阿敏的要求。同時,他也按著皇太極的指示,把獲得的人口、牲口、財物、器皿等物,全部帶走,沒給阿敏留下任何東西。

投降的漢官,對濟爾哈朗、薩哈粼印象還不錯,認為不論什麽事情,跟兩個人都有商量的餘地。而新來的阿敏,脾氣大,官架子大,開口就是髒話,非常難侍候,擔心哪天這位爺脾氣不對,拿他們的人頭祭刀。

因此,在濟爾哈朗、薩哈粼回沈陽時,漢官們都對自己的處境擔憂。漢官這種表情,讓阿敏看在眼裏,記在心上。這些漢官,分明是不把他當回事兒,那就等著瞧吧!

皇太極擔心,阿巴泰、濟爾哈朗、薩哈粼等人回沈陽之後,會向他匯報阿敏在永平的所作所為。到那時,管還是不管,對他來說是一個難題。他不想管,隻想看著阿敏在永平胡作非為,盡情地犯錯誤。

阿巴泰、濟爾哈朗、薩哈粼等人到達陽石木河時,皇太極派達海、龍什前去通知,告訴眾貝勒,出征半年,長途跋涉,非常辛苦,就不必到沈陽匯報工作,可以各自回家休息,看望兒女,祭祀祖先。至於你們在永平所辦事務,或有什麽消息,可以派人匯報。

眾人一聽有帶薪假,非常高興,各自散去,迅速回家與老小團聚。

皇太極早就預料到,阿敏一旦脫離了他的視線,就會做出很多荒唐的事情。為此,他故意公開給永平等四城守將下了多道通知,針對善待漢民,提出很多具體指示,要求後金留守關內官員,申明紀律,維持好治安秩序。

4月15日,皇太極又下發了一道通知:

看牧馬匹時,每牛錄派一名章京、一名甲喇額真監督。倘若有人搶掠降民諸物、踐踏禾苗、以麥喂馬、任意亂行者,則將為首的甲喇額真及章京治罪。另,貝勒以下、奴仆以上的滿人和漢人,各自分街居住。漢人居住的地方,貝勒以下、奴仆以上的滿人不得前往。如有前往漢人居住地的,見則拘捕。

皇太極下發類似的文件越多,阿敏就越反感;皇太極知道阿敏肯定會抵觸他的文件,也就越發越頻繁。

皇太極三令五申,隻要求阿敏在永平不能幹什麽,從來不說允許他幹什麽。這讓阿敏覺得,皇太極是故意整治他。

阿敏心裏有什麽,嘴裏一定要說出來的,不說出來,擔心別人低估他的智商。他就不知道,在官場,有些事情,即使你看得非常清楚,也不能說,更不能瞎說。

怎麽對你,領導早就考慮好了,不是你發幾句牢騷就能改變的。明知道無法改變,還要發牢騷,隻能遭到變本加厲的懲罰。對你不滿意的處境,無任何積極作用。

達爾哈額駙接到皇太極的通知,要他回沈述職。達爾哈非常高興。任何人都清楚,留守永平等4城,就等於把脖子伸到明政府的炮口之下。最難受的是,自己明知道這門大炮一定要響,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響。

達爾哈向阿敏告辭。阿敏見皇太極把他圈子裏的人,逐一調走,心裏更加不平衡。他要皇太極知道,他不是傻瓜,也不要拿他當傻瓜。

阿敏對達爾哈說:“能回去就回去吧,回去好啊,最起碼安全了!在後金,任何帶過兵的人都知道,我軍善野戰而不善守城。明政府不會坐視關內4城不管,肯定要派重兵收複。我軍有多少人,平均到每城又有多少人?就是大汗在,恐怕也守不住啊。”

這事是明擺著的,達爾哈也明白,但是他更明白皇太極為什麽要這樣做。於是,他不冷不熱地說:“大汗苦心經營上天賜給後金的4城,也是想以此為基地,圖謀中原。二貝勒久經沙場,斬敵無數,指揮經驗豐富,乃是擔此大任的不二人選啊!”

阿敏覺得達爾哈的恭維,是對他極大的諷刺:“我當然是不二人選,除了我,還有誰會在這裏等死?這是皇太極想治我的罪,卻找不到合適的把柄而已!是,很多事情,我和大汗的政見不統一,但是我辦什麽事情,都是為後金效力,何罪之有?我,隻不過是擋了人家的道而已!”

阿敏的話,越說越離譜,弄得達爾哈不知道怎麽接話茬,隻好說自己還有事,起身告辭。

回到沈陽之後,達爾哈為了洗清自己,把阿敏和他說的這些話,如實地向皇太極匯報了。

皇太極麵部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淡淡地說:“二貝勒多慮了!事情很簡單,也很明顯,到他那裏,怎麽就變得如此複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