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使急智賺取乾隆賜名 赴私宴結交官僚子弟

卻說乾隆下朝,由太監王廉陪著,到慈寧宮,見和珅正陪著兩個孩子一起玩鬧,宮女奶娘在一邊看著,抿著嘴笑,大概沒見過這麽大的官兒跟小孩子玩起來也有調皮勁。乾隆年紀大了,越發喜愛童稚,一見到這種場景,開心道:“好呀,孩子跟孩子湊一塊兒,他們才見得真正開心。”

和珅見乾隆到來,趕忙拉著小阿哥,拜倒在地道:“奴才攜小兒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小阿哥雖才三歲,卻也跟著下跪,磕頭磕得有模有樣,“萬歲萬歲萬萬歲”也說得稚氣可人。乾隆麵前,見得多少人跪過,唯獨沒有見過這麽小的孩子,跪得分外可愛,俯身把阿哥抱起,端詳著臉蛋,道:“這麽有禮節的孩子,朕還是第一次見到。和珅,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呀,就差脖子上沒有那塊胎記了。”

和珅心細,平日裏在家,早早就教孩子行跪拜之禮,就想著有朝一日能見到聖上,不至於失禮,如今果然派上大用場了,心中不由竊喜,道:“皇上,阿哥不懂事,怕抓了禦物,把他放下來吧。”

阿哥最喜歡玩大人頭上的飾物,這一點是天性,和珅怎麽也不改變不了。乾隆道:“不礙事,童言無忌,最是可愛。”

十公主見狀,也喊著要抱,和珅一把抱起,道:“要抱的話,兩個都要抱,不如讓他們一塊玩去。”

乾隆把小阿哥放下來,捏了捏臉蛋,吹彈可破。小阿哥看著龍袍叫道:“龍,這是龍。”乾隆對和珅道:“這孩子聰慧,將來不在你之下。”和珅謝道:“托皇上吉言。”

乾隆問道:“這麽可愛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和珅正要脫口而出,突然一個念想冒了出來,用滿語道:“他隻有小名,還沒有正名,皇上這麽喜愛,求皇上賜個名字。”

天底下讓皇上賜名的,能有幾人?皇上賜的名,又是何等尊貴,萬金難買!和珅轉念之間,冒出了驚天之念,也把他自己嚇一跳。

乾隆自恃才高,好為人師,當下並不推辭,略一沉吟,也用滿語道:“你們鈕鈷祿家族正當中興,就取名鈕鈷祿?豐紳殷德,你看如何?”豐紳在滿語中是福祿的意思,殷德為興旺之意,四個字滿含吉祥喜慶。

和珅當即拉著阿哥跪下,一起磕頭謝恩,心中比自己升了官職還高興。有了皇上的賜名,不論對於孩子還是家族,都是莫大的榮幸。

和孝公主見豐紳殷德脖子上戴的一塊兔形玉佩閃閃發亮,吵著要取下來自己玩。豐紳殷德不幹,兩個孩子追逐起來。和珅忙把豐紳殷德抱住,取下玉佩給了公主,道:“公主喜歡,那是你的榮幸呀,阿哥。”

豐紳殷德也要公主的玉鐲。和珅道:“公主是千金之軀,身上都是寶貝,不能隨便要的。”乾隆沉浸在稚子玩鬧的氛圍中,早忘記了自己皇上的身份,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把玉鐲賜給豐紳殷德吧。”兩個孩子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拿著對方的禮物,玩得相當盡興。

宮女出來,說是皇後拿了點心給小孩子吃。公主平時都不吃,有了玩伴,吃得很開心。

乾隆道:“和珅,我好久沒見到公主玩得這麽高興了,以後常帶豐紳殷德進來玩兒——十公主離開她額娘後,哭鬧越來越厲害,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惇嬪戴罪後,不能撫養十公主,十公主被帶到中宮,孩子不見了娘,自然時不時啼哭,想娘的時候誰也勸不好。乾隆看在心裏,自然心疼。

和珅道:“這倒是個問題。奴才特別喜歡孩子,哄孩子也有心得,日後皇上用得著,叫我來伺候十公主就是。”

乾隆笑道:“和愛卿真是事事為朕著想,你的用處大著呢,可不能讓你幫著哄小孩。”

和珅道:“隻要是皇上的事,不管大小,都是重要的事,奴才必要全力去辦。”

玩到盡興,和珅帶著豐紳殷德回來,豐紳殷德玩得累了,在轎子裏沉沉睡去。轎子一下來,丫鬟早在門口守候,進去通報道:“老爺和阿哥回來了。”

馮夫人從裏麵迎了出來,小阿哥這才出去一陣,她感覺跟離別許久似的,一把把阿哥抱在懷裏,看看有沒有丟了一塊肉。和珅刮著還在沉睡的阿哥的小臉道:“這一趟沒有白去,得了天大的好事。”

夫人道:“什麽天大的好事?”

和珅道:“你想也想不到——皇上給阿哥取了名字了。”

夫人道:“啊,皇上取的名兒,太好了,叫什麽。”

“豐紳殷德。”和珅朗聲道,“以後不叫小名,都叫豐紳殷德。”

夫人喜得抱著親小阿哥的臉蛋。和珅道:“你別抱著他了,這裏還有一個呢!”

原來夫人又懷孕了,和珅喜上添喜,全家上下,歡欣一片。

和珅一到家,照例是審看賬目,然後家人遞過登門求見的拜帖。這幾年,和珅在京城能辦事、有門路,名聲不脛而走,結交的人實在太多。翻開第一個,是江西廣饒九南道兼管九江關監督蘇淩阿的拜帖,和珅眯眼看了看,扔在一邊,這種芝麻小官要是都見,是見不過來的。又翻了幾張,突然一張有“雲南”字眼的帖子,不由“嗯”的一聲,從鎏金檀木太師椅上直起腰來,打開一看,是雲南糧儲道、貴州按察使海寧。和珅眼睛一亮:這是雲貴總督李侍堯治下的。當即回帖,請來即刻相見。

海寧從外省回京,心想碰碰運氣,看看能否結交上和珅,沒想到立時得到召見。當即備了厚禮,從外省帶來的珍奇寶貝,加上五千兩銀子,抬到和府。人未進入,禮單先進。海寧下轎,扇了扇袖子,垂手等待。片刻門人通報:老爺有請海大人。

海寧在花廳坐定,下人剛剛上茶,和珅看完禮單,從屏風後轉出。海寧連忙下跪,叫道:“久聞和大人之名,今天一見,三生有幸。”和珅麵露微笑,扶起道:“不必多禮,見了你就像故人一樣,似乎在哪裏見過。”

海寧見和珅如此平易近人,大為寬慰,問道:“大人真不記得我們的淵源?”和珅道:“是覺得麵熟,至於淵源……還是請你來講。”

海寧笑道:“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鹹安宮官學的海寧,我比您虛長幾歲,您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和珅恍然道:“嗨,我就跟你說哪兒麵熟。唉,當年我在官學中受人欺負,被人數落得抬不起頭,同學中確實記不得幾個,能夠覺得你如故人,已經是印象深刻了。”

海寧道:“這話倒是不差,您長得白嫩秀氣,又隻顧著啃書,成天被幾個大塊頭耍弄,印象最深的也就是那幾人,如今那幾人也沒有出息,不知道混哪兒去了,您自然把同窗都忘了。好在我海寧還比較實誠,沒有冒犯過和大人,倒是看著和大人步步高升,心裏也覺得沾光。”

和珅笑道:“冒犯過也沒有關係,沒有被冒犯,怎知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呢。”

海寧誇道:“恐怕那些同窗現在還怕被大人撞見呢,他們哪裏知道大人有如此雅量呢!”

和珅問海寧有何事情,海寧樂得單刀直入,道:“我久戍邊疆,常年見不到家人,甚是想念,不怕大人笑話,一直想回到京城,一能繼續為朝廷出力;二能照顧家中老少。和大人在京中人脈廣泛,又與皇上多親近,若能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卑職不勝感激。”

和珅點了點頭,表示心領神會。戍邊的官員來找和珅,多是為了調回京城,這個已經心知肚明。

和珅眯起眼道:“海大人在雲貴邊陲,甚是辛苦。不過在李侍堯總督治下,應該也不易,李總督可是名震天下的,你多與他接觸,感受如何?”

海寧見和珅把話題轉向李侍堯,不知何意,道:“李總督,噢,那確實是名震天下,我們屬下也是臉上有光的。大人是朝廷內名臣,與總督該有相交?”

和珅見海寧把皮球踢了過來,反而先探聽自己與李侍堯的關係,不由暗暗佩服海寧機敏,可堪大用,不由歎了口氣道:“李大人嘛,他常年戍邊,跟我交往不多,隻是這次回京,經過崇文門稅關,不愧有驕橫的名聲,對我頗為輕慢,使我難堪。唉,我們都是為皇上做事的,何必彼此為難呢,就不知道你在他手下是不是也有難受的時候?”

海寧一聽,心中跟明鏡兒似的,道:“這個,李大人居功自傲,這一點人盡皆知,但我沒有想到他到了京城,對和大人也如此。我們平時挨他罵,挨他訓斥,那都是家常便飯呀。”

和珅點頭道:“對我輕慢也就罷了,說不定還到處說我和珅的不是呢。邊疆大員,獨霸一方,也要自我約束,如果有什麽過分的地方,你們也可以稟報上來,讓皇上來處理,這一點你要明白。”

海寧已經非常清楚和珅與李侍堯的關係了,這兩人水火難容,將來隻怕要頂起來,身處官場,隨時要抓住對方把柄,以備不時之需,和珅接見海寧,想必是要往海寧肩上撂這個任務。海寧道:“大人不必擔心,我父親是前任雲貴總督,在當地結識的官員頗多,大人想要什麽消息,我也能查得到。李侍堯初到雲南上任,就大興土木,私建豪宅,這裏麵一定有貓膩。”

和珅點頭,對海寧道:“監督上級官員,若有什麽違法犯上的罪行,及時上報,也是為臣子的責任。但是,光憑猜測不行,要有真憑實據,否則讓人家反打一耙,說你誣告,那就自取其辱了。”

海寧道:“這個在下自然明白。我就不耽誤大人時間了,一點心願就拜托大人成全了。”

和珅道:“現在外地求進京的官員很多,想直接調入頗為困難,我知道你的心思了,看風使舵就是,你就放心吧,好歹我們是同窗呢。”

和珅已經意識到,自己和李侍堯終究會有一次你死我活的對決,而他的直覺告訴他,海寧,可以成為自己的一把利刃。

臨走之際,海寧打千道:“和大人,我有一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和珅道:“別那麽矯情,你我的關係,你當說,我當聽,行不行,我一口說定。”

海寧道:“我隻能在京城逗留幾日,走一走吏部,會一會朋友。我想明天在家宴請您,您一定要賞光,有一夥朋友,對您極為仰慕,您得去,給我麵兒。”

和珅笑道:“我以為什麽難事呢,原來是吃飯,我吃了幾十年的飯了,這有何難。再說了,我也喜歡結交那些意氣相投的朋友嘛!”

海寧大喜,結交上和珅,比跑幾百趟吏部都有用。更想不到和珅念著同窗之情,這麽快就打成一片,成為座上客了,當即喜笑顏開地回去。

次日,和珅正要出門赴宴,卻見丫鬟喊道:“和二爺來了。”和珅連忙出來,看到幾個月不見的和琳。和琳上前道:“哥哥要出去麽,我在門口看見轎子準備停當了。”和珅道:“不急不急,你知道我是去哪裏嗎?鹹安宮官學的同窗,名叫海寧的,你記得不?”

和琳道:“這個我倒記得,他父親官至雲貴總督,也是名將之後呀。”

和珅道:“正是。他如今職守邊疆,急著回來呢。你可有急事?”

“沒有,我聽說小阿哥得了皇上賜名,特來賀喜。”兄弟倆分主賓落座之後,和琳誠實道。

和珅正色道:“皇上賜的這個名字,非同小可,叫豐紳殷德,大吉大利。我已經想好了,你的兒子就叫豐紳宜綿,你覺得可好?”

“甚好。謝哥哥賜名,讓我沾光了。”

“家裏一切都可好?”和珅關切地問道。

和珅建了新宅,驢肉胡同的和府就由和琳一家居住。

“都好。就是額娘有說,許久不曾見到你了。”與和珅相比,和琳說話實在、耿直,沒有話裏有話的地方,“她還說,什麽時候可以上你的新宅住一住。”

“嗬嗬,她腦子裏就喜歡想這些,就讓她去想吧,不知道我們兄弟多麽忙碌勞累。”和珅搖搖頭,嘴角冷笑了一下,道,“不是我不讓她過來,驢肉胡同是祖宅,阿瑪的在天之靈是會到那兒的,她該在那兒陪著阿瑪。”

“那我這般如實回複她嗎?”和琳問道。

“噢,那倒不必。”和珅沉吟道,“你告訴她,我整日裏陪著皇上,無暇顧及家人,她住過來,我也照顧不周。你公務沒有我繁忙,可以對她有個照應。”

“嗯,說的也是。”和琳道,“我確實不像哥哥,需要操心那麽多公務。”

和琳隻是實話實說,和珅卻聽得話裏有話,道:“哎,這麽些年,你還是個文生員筆帖式,哥哥都對不住你呀。”

“哥哥何出此言,筆帖式雖然官小,但我兢兢業業,從中得到不少曆練。我還年輕,哥哥不必為此著急。”

從鹹安宮官學開始,兄弟倆的感情一直沒有變化,和珅對和琳嗬護有加,和琳對和珅言從計聽,從無隔閡。

“哎,我不自責,別人也說我呢。祖父都說我,自己整日裏在皇帝身邊,是不是忘了弟弟了,我有愧呀。”和珅自責道,“不過我們兄弟在朝中太受矚目,一旦有行賄升職之事,立刻便會被人抓住把柄,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我行事也是極其謹慎的。”

“這我明白,怪我自己不會走動,凡是都要哥哥出頭。不過,即便是個筆帖式,我也幹得有滋有味,哥哥不必多慮。”和琳說的是實話。

和珅頗為欣慰,道:“這次有個機會,吏部給事中有個空缺,我想以你的資曆與才幹,絕對可以勝任。雖然此職隻是正五品,但是職掌抄發題本,審核奏章,監察六部、諸寺、府、監公事,作為開闊眼界、曆練才幹,最合適不過。這個職位幹好,將來有的是升遷機會。”

“全憑哥哥做主。”和琳謙遜道。

“我已打過招呼。就明日你到吏部走動走動,把檔案折本上呈。”和珅道,“對了,閑暇做了什麽功課?”

“最近迷上兵書。”和琳笑道,“常常聞雞起舞,恨不得上戰場廝殺一場。”

和珅點頭道:“好好好,不忘少年之誌,將來必有可用!”

這時門人來報,海寧府中已遣人來,迎候和珅赴宴。和珅問道:“海寧與我們是同窗,你可願一同去?”

和琳道:“我不善應酬,還是哥哥去吧。我去看看豐紳殷德,隨後就走。”

和珅叫來馮氏,道:“讓弟弟看看豐紳殷德,隨後準備晚飯,吃了再走。”

馮氏給和琳施禮,依言而行。和琳還禮道:“嫂嫂不用備飯,我看看侄兒便回。”

和珅自出門上轎而去。

到了海寧府上,海寧已在正門口迎候,親自把和珅扶下轎子,進了垂花門,轉入上房,皆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和珅一見,便知道海寧乃是闊綽之人,都說糧儲道是個糧耗子的肥差,果然不假。

一行人已在正廳等待,齊齊向和珅跪拜施禮,其中一個道:“得見和大人真容,有如見了神仙一般,大慰平生之渴。”和珅聽了十分受用。海寧介紹,此人名叫國泰,乃是滿洲鑲白旗,姓富察氏,係四川總督文綬之子。國泰生得肥頭大耳,一雙小眼卻頗有神采。另有一人乃是伊江阿,上次遭到永貴彈劾時,伊江阿及時報信有功,和珅將他安排在國史館升職,也是心腹。另有海寧精心挑選幾個侍妾,風情萬種,一旁作陪。

和珅一到,宴席開桌,一時間,羔羊、熊掌、鹿尾、關東鵝等上桌,也有極為少見的鱘鰉魚,來自鬆花江,一桌子盡是滿洲風味,讓和珅大感親切。海寧道:“和大人乃府上貴客,令我蓬蓽生輝,大家都把第一杯酒敬和大人。”一時好話不盡,和珅受此尊崇,飄飄欲仙。

三巡過後,海寧又道:“今天是私宴,大夥不必拘泥禮節,可以開懷暢飲,暢所欲言,和大人您說是不是?”和珅笑道:“正是這個道理,我平日裏跟著皇上進進出出,言行謹嚴,今天這裏都是自己人,可以放鬆放鬆,你們有什麽好玩的招兒都使出來吧。”

伊江阿道:“咱們都是文人,喝酒不能不做詩呀。”國泰翻了翻白眼,道:“飯沒有吃飽,怎麽出‘屎’(詩)呀。”眾人大笑。和珅笑道:“好你個國泰,這麽惡心的玩笑都開得出來。”國泰道:“隻要大人開心,就讓國泰惡心一點。大人平日裏聽慣了陽春白雪,如今聽聽我這下裏巴人,也是一新奇。”和珅道:“雖不上大雅之堂,但我確實好久沒笑得那麽開心過了。”

海寧道:“要不,我們還是行酒令,每個酒令要嵌入入四個字,大、小、多、少,國泰,你聽懂了嗎?”國泰傻乎乎道:“噢,聽懂了,可是我愚鈍,要是答不出來,可要怎麽罰?”海寧道:“當然不會罰你吃屎,罰你喝酒。”國泰道:“好好,酒倒喝得進去,屎就不一定了。”四處裏又笑成一攤。

坐在和珅邊上的侍妾最有文才,指著和珅手中的扇子,道:“我先來,和老爺手中的扇子,張開大,攏上小,老爺用得多,別人用得少。”眾人喝彩,侍妾坐下。大夥齊齊道:“到和大人了。”和珅略一沉吟道:“天上的月亮,十五大,初一小,夜裏見得多,白天見得少。”眾人都歎服,和珅的氣度就是不一樣。

輪到伊江阿邊上的侍妾,道:“老爺**的被子,鋪開大,疊上小,老爺用得多,別人用得少。”

依次輪到國泰,國泰朝天花板眨了眨小眼睛,道:“大、小、多、少,你們張口就來,看來我隻好張口喝酒了。”

說罷舉起酒杯,引得大家夥注意了,忽地又把酒杯停住,道:“我倒是想到一個了,對是對得上,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海寧等齊聲道:“有什麽不可說的,難道你還能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酒令出來?”

國泰愣愣道:“海寧兄,那我可說了,得罪了也是不管的。”

和珅道:“還能有得罪的酒令,說來聽聽。”

國泰閉目養神,指著海寧身邊的侍妾,朗聲吟道:“海大人姨娘的風流洞,蹲著大,站起來小,海老爺用得多,旁人用得少。這個可否?”

眾人四仰八叉,和珅笑得喘不過氣,眼淚都出來了,道:“雖然粗俗,卻是絕妙,還裝作對不出來,國泰你真是一個活寶呀!”

海寧身邊的侍妾羞得低頭,拽著海寧的袖子道:“老爺,替我做主呀!”

海寧笑道:“好好,這個不正經的國泰,我也還他一個:國泰的官職,在泗陽裏大,在京城裏小,撈的錢多,幹的事少。”

國泰在山東泗陽當縣令,與海寧同是官僚子弟,相識多年,又是在私人場合,所以膽敢這樣開他玩笑。其實海寧說的乃是官場之常見景象,並不見得多尖刻。眾人都誇海寧回擊及時。

國泰滿不在乎,道:“你可說錯了,我改一改。國泰的官職,識得和大人後大,識得和大人前小,報答和大人的多,報答父母的少。”

伊江阿問道:“這個酒令何解,你倒是說道說道。”

國泰看著和珅道:“你沒聽京城說過,認識了和大人,升官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和大人是我們的官神,升了官,你不報答和大人還報答誰呀。伊江阿,你就在和大人手下升官了,還不知道嗎?”

伊江阿道:“正是正是,我們一齊敬和大人。”

伊江阿與國泰又敬過和珅,和珅酒量一般,喝上了頭,越加盡興。

和珅道:“國泰,瞧你渾身都是歡喜勁兒,還有什麽法寶能讓我們笑一笑?”

國泰道:“我身無所長,唯好昆曲,大人要是不嫌髒了耳朵,給大人來一段。”

看國泰長得肥頭大耳的樣子,居然還會昆曲,反差太大了,和珅不由好奇道:“好呀,來一段,國泰唱昆曲,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好玩兒。”

國泰聽了,反而正色道:“和大人愛聽,我就獻醜了,我唱一段《長生殿》,因為我這身肉跟楊貴妃的神似,我就唱楊貴妃的詞兒吧。”

眾人又笑得顛三倒四。待到國泰屏息靜氣,唱出腔調,又驚呆了,竟然聲音圓潤婉轉,好似女人,和珅不由暗暗稱奇。原來國泰好這一口,有時候自己上台對唱,字正腔圓。

因有國泰的逗弄,這場酒吃得搖曳生姿、盡興而歸。離別時,國泰倒是認真起來,跟和珅小聲道:“奴才口無遮攔,隻是想讓和大人玩得盡興,並無不敬之意,奴才對和大人早就仰慕,佩服得五體投地。今後,還望有機會到和大人府上參拜。”

和珅此刻看國泰,一對王八眼閃著精光,才發覺此人其實大智若愚,外表故作疏鬆,內裏精細,便握住他的手道:“你若來,直接來就是,不需稟報。”當夜,和珅乘著酒意盡興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