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太監扮作假高人,肩頭魂現身助破局

上回書說道, 三人誤入前朝監牢,四下尋得生路之時,葉列娜發現其中一個監室的大肚壇子裏,似有人聲。

陳鬼臉麵色凝重,屏住呼吸聽了好久,並無任何響動,於是轉頭問道:“葉列娜,你剛才聽到了什麽?”

葉列娜早已嚇得麵色慘白,緩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捂著嘴巴顫抖的說道:“唱歌,童謠。”

“童謠?”

葉列娜點頭,繼續說道:“嗯。它們唱的是……阿哥阿姐人皮鼓,骨頭是棒槌,咚咚咚咚數一數……”

隻是短短幾句,還是從葉列娜轉述出來,但聽在陳鬼臉耳中,也極為震撼。

因為麵前擺放的器物,就好唱詞中的內容完全吻合。

鼓是人皮封麵,放在四條人腿骨拚接的鼓凳上,上麵整齊擺放的鼓槌,也是人的手臂骨頭。

那壇子裏的,不就是被剝了皮,割掉四肢的人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離開此處。”

陳鬼臉當即感覺不妙,連忙雙手擋在孫乞兒和葉列娜前麵,雙眼死死盯著大肚壇子,一步步向後慢慢退去。

“姊妹阿哥皆入土,白骨無人收,碑名無人署……”

“隻有敲敲人皮鼓,黃泉有來路,來生不受苦……”

“咚咚咚咚數一數,一二三四五……”

就在這時,安靜的壇子裏,再次傳來悠悠揚揚的童謠聲。

聲線稚氣未脫,一男一女,聽得讓人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幾人聽聞哪裏還敢耽擱片刻,趕緊向監室外跑出。

可是身後的人皮鼓,卻“咚咚咚”的響動起來,伴著滲人的歌謠,回**在整個監獄之中。

書中代言。

《莊子·庚桑楚》中有雲:“吞舟之魚,碭而失水,則蟻能苦之。”

說的就是一條大到可以吞下船隻大魚,一旦離開了水,就連螞蟻也能使其受苦受難。

隻因關押在此之人,身份地位皆如吞舟大魚,故而此處監牢,名為“小碭”。亦有別稱曰:前清皇家妃嬪秘監。

這些大魚本居皇宮內苑。先前也都是翻雲覆雨,隻手遮天的得寵人物。

可是事有無常,世事難料,哪有“常青不倒的牌坊,百旱不涸的池塘。”

這些皇帝麵前得寵的人兒,或是一朝失寵,或是宮鬥排擠,亦或是觸了皇家禁忌,惹了天大黴頭。輕則捆石沉井,落得個全屍全貌,都算是福報。重則就會被羈押在此,受盡非人折磨。

更有些許私 通外人的妃嬪宮娥,來到此地之時,已懷有身孕。

可落地的鳳凰,比不得野雞牲口。就算懷孕,生下來的孩童也比不得野貓野狗。常年鐵索加身都算幸運。更有甚者,還會被挖目割耳,灌水銀,剝人皮,製成人皮鼓、骨棒槌等器物。

十八層阿鼻地獄之苦,也不及“小碭”監牢手段之萬一。

但是隨著皇權沒落,清廷漸漸由盛轉衰,加之民心所向,可謂風雨飄搖。

後宮內苑的太後知道大勢已去,連忙著手處理一些手頭上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叫“芭蕉葉子擦屁股,提了褲子避閑話”。

“小碭”監牢,就是其中之一。

於是太後派遣最得力、最信任的貼身太監,連夜出宮到此,最大限度的掩蓋真相,不留後世把柄。

等太監到此後才發現,遮掩此事難如登天。

隻因“小碭”監牢規模巨大,已經錯綜複雜的盤踞在山體之中。一人之力,肉體凡胎,怎能輕易抹平。

而且方圓地界,還有村落居民。如果貿然行動,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太監自幼常伴太後左右,雖說不上聰明絕頂,但把人性心術之道,玩弄的爐火純青。

於是稍作思量打算,就計上心頭。

隻因經他多日探查,知道了“小碭”監牢隻有兩處開口與外界聯通。

一是監牢正門,每月初一十五才會開啟。為何選在這般時日,這叫“迎人送鬼,渡厄辟邪”。

太監聽聞這般規定,心道如此見不得光的地方,還有這麽多避諱講究,真是可笑。

至於另一處與外界聯通之地,僅是一個通風換氣的口子。

此處雖然不直達地麵,卻連著一個巨穴,喚作深淵之淵。此淵下不見底,上不接天,活人就算插翅生翼,都難以通行。

所以當務之急,便是堵死正門。之後再見機行事,封了通風換氣的深淵之淵即可。

如此行事,必將監牢裏所有的衙役官差、囚徒罪人一並困死其中,永保“小碭”秘密。

於是太監等到初一開門日子,借太後手諭,大搖大擺的巡查監牢內外事物。臨走時,故意破壞正門石墩機關,使其再無開合可能。

那鐵門有千斤重量,並且完全嵌合在山石滑道之中,非人力可將其撼動。

搞定了第一步驟。太監又假扮成世外高人,來到景南村,說自己可以為當地驅除蛇患,並且出謀出錢,蠱惑村民修了龍王廟,堵住深淵之淵,將氣口徹底封死。

一切安排妥當,這才回去複命。

可憐監牢中無論官吏、犯人,都被困在囚牢,逃脫不得。

正所謂:“昔日為監官,今日亦為囚。兩相同命運,何處去尋仇?”

陳鬼臉懷中的檀木腰牌,名為薛震。此人便是“小碭”監牢的總領。

他本是忠於皇室,欲報皇恩,可稀裏糊塗的成了被清理的對象。

心底自然百般不甘,萬般不解。一心隻想逃出升天,去到皇城將此事問個明白。

哪怕是在皇城被砍了腦袋,也比憋屈的死在這裏強出百倍。

於是薛震收羅出監牢裏所有能用的器物、糧食,將囚犯和官差合並一處,從原本不大的通風氣口開始挖掘,準備從深淵之淵處,逃出生天。

直到氣口拓寬成幾人通行的大洞,到達深淵之淵時才發現。

上頭的洞口,已被龍王廟完全封死。就算長了翅膀,也難飛出去。

就這樣糧食耗盡,薛震不得已枯坐於此。

可終是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在何處,又為何被皇權拋棄。在饑餓情況下,薛震已然失去了理智,開始大勢啃食囚徒屍身,方才苟延殘喘,多活了一段時日。

可歎可悲,薛震哪怕到了最後彌留之際,腰間還掛著象征自己身份地位的腰牌。

如今看來,倒像是更深一層的諷刺。

經此之後,“小碭”監獄徹底被人遺忘,幾十年來,再無生人涉足。

言歸正傳,話續前言。

說回陳鬼臉一行人等在一處監室之中,聽得鼓聲陣陣,童謠回**。

當即奪路而逃,準備遠離此地。

可是那兩口大肚壇子卻滾在地上,對著三人一路追逐。

壇中還不斷發出一男一女兩個童聲:“陪我們玩呀。”“陪陪我們。”

陳鬼臉知道這是被小鬼纏上,非得舍棄一些貼身的有趣器物,才能脫身。

可是幾人身上除了幹糧、火折子、硫磺和一柄短刃之外,再無其他。哪個東西也勾不住小鬼興致。

壇中小鬼見幾人身無長物,說話聲調也從原來的童稚聲色,漸漸變成催魂索命般陰毒。

陳鬼臉見勢不妙,連忙停了腳步,回身對著壇子喊道:

“小爺與你二人,皆是被困於此地的苦命人兒。何況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纏著我等不放?”

壇中小鬼聽聞,發出陰冷笑聲,言道:“出不去的,出不去的。不如早些陪我們耍耍。”

陳鬼臉聽聞,頓時腦中竄起一股無名火,心說這兩個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看小爺不打碎了你們的王八龜殼。

於是對著孫乞兒一使眼色。

孫乞兒點頭會意,操起旁側的鐐頭鐵索,欲陳鬼臉一左一右,就要向大肚壇子砸去。

就在這時,陳鬼臉忽覺肩頭一沉,像是有人叉著雙腿,跨坐在肩一般。

異變忽起,陳鬼臉連忙攔住孫乞兒,再看自己肩頭時,卻是空空如也,並無他物。

奇怪之際,忽聞耳畔傳來一個陌生男孩的聲音:“他們也是苦命人,不要傷害他們。”

“誰?誰在說話?”

這個聲音不但陳鬼臉聽得真切,就連孫乞兒、葉列娜也聽得實在。

一時間,監室之中,銅燈燈芯劈啪作響,搖曳不定。

幾人都屏住呼吸,壓著心跳,極力捕捉著周遭的細微聲響。

隻聽那男孩聲音再次發聲,言道:“我來陪他們玩吧。”

說罷,便從陳鬼臉肩頭竄下一個四五歲大小的模糊人影,蹦蹦跳跳的朝著壇中小鬼方向而去。

壇中小鬼見有人願意陪他們玩耍,當即喜不自勝,又換回童稚語調,與模糊人影打鬧嬉戲在一處。

陳鬼臉登時反應過來,這人影必是狐狸村灶房湯鍋中的孩童屍骨。

隻因自己當時心存敬畏,不忍屍身置於鼎沸湯鍋,成了狐狸畜生的果腹餐食,這才將屍骨撈出來安葬。

所以孩童魂魄萬般感激,一直不離不棄,危難之時,才現身報恩。

常言道:“人心向善種因果,難料何時顯聖靈。”

陳鬼臉看著眼前人影,不覺雙手合十,連續三拜。心底喃喃低語道:“小兄弟你今生苦難,還望來生托付個好人家,過過皇帝老兒一般的好日子。”

隻是心念一動,就在神識腦海中得了男孩回應,都是千恩萬謝的言語。

直到最後,男孩和兩個大肚罐子在監牢一處拐角消失不見,對著陳鬼臉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話中言語隻有十個字,可字字如雷電霹靂,擊打得陳鬼臉幾乎一個踉蹌倒地。

緊接著脊背皆是冷汗,手都不自覺的抖動起來。

隻因男孩這十字話語不是別個,正是:

“小心葉列娜,她是狐仙姑。”

諸位看官老爺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