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與凶手

[英]H.C.財利

福瓊心不在焉地看著盤子裏他最愛吃的油桃,可一點食欲也沒有。他心神不寧,因為好幾天沒接到案子了。

“瞧你,打起精神來。”福瓊夫人非常不滿他的狀態,“下午到母親家參加茶會,你可不能再是這副鬼樣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在人們麵前裝樣子。”福瓊無所謂地說。

一會兒,書房裏的電話鈴急迫地響起來了,福瓊嘟囔著,懶洋洋地踱著步子走去接電話。

片刻,他一陣風似的走回餐廳,臉上神采奕奕,而且帽子已經戴好了。

“男人專為工作而生,女人呢,還是留在家裏哭泣吧。”他輕快地吻了一下發懵的妻子,“下午請替我向母親問好。”

“誰?誰給你打的電話,他到底想幹什麽?”反應過來的福瓊夫人非常生氣。

“是史密斯大夫打來的。回頭見,親愛的。”話還沒說完,福瓊已經走出很遠了,留下福瓊夫人在那兒生悶氣。

福瓊把車子開得飛快。剛才史密斯大夫在電話裏對他說,有人發現海斯夫人昏迷在水塘邊,摔斷了胳膊和兩根肋骨,似乎還有內傷,目前還沒醒過來,傷勢非常嚴重。於是,史密斯大夫給福瓊打電話,想聽聽他的看法。

當福瓊來到史密斯大夫所在的塔溫特小鎮時,大夫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

“快把詳細情況告訴我。”福瓊開門見山。

“其實他們真不該找我。海斯夫人以前是我父親的病人,後來也找我看過病,但不久前我們吵了一架,她就變成狄隆大夫的病人了。”史密斯大夫皺起了眉頭,“狄隆那家夥是出了名的風流,不知道和多少女人有來往。你總聽說過這個人吧,福瓊先生?”

“你的意思是說狄隆大夫和海斯夫人有染?”

“哼,或許跟海斯夫人的侄女的關係更說不清。”看來史密斯大夫對搶走他生意的狄隆大夫沒有什麽好感。

“那麽你的意思是說,是這位侄女請您去的?”福瓊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點不耐煩了。

“噢,不,是布萊特先生請我去的。”

“我的天啊!這位布萊特先生又是誰?”福瓊頭疼起來。

史密斯大夫倒是個慢性子,他慢條斯理、東拉西扯地講了下去。福瓊皺著眉頭,耐著性子,總算從史密斯大夫亂七八糟的表述中把這些人的關係搞清楚了。

原來,海斯家是本地的名門望族,可惜目前由於人丁不旺,顯得勢單力薄。海斯夫人孀居在家,和侄女瓦來麗·卡莉住在一起。她雖然快70歲了,但耳不聾、眼不花,身體硬朗得很,而且脾氣火暴。

卡莉小姐屬於那種驕傲自大的現代派女性,不過據說她確實懂得一些知識。

布萊特先生住在外地,是海斯夫人的外甥。海斯夫人摔傷時他不在塔溫特鎮上,事後第二天他才匆匆趕回來,發現姨媽傷勢嚴重,就堅持要把史密斯大夫請去。

“好了,你說得很清楚。”如果福瓊不打斷,史密斯大夫也許會一直講下去。“你剛才說海斯夫人是摔傷的?”福瓊問。

“這隻是他們告訴我的,並非我親眼所見。他們說前天傍晚一個仆人發現海斯夫人躺在池塘邊。他們先請了狄隆,我是第二天才去的。我去時海斯夫人仍處於昏迷狀態,今天還是如此。”

“現在有人看護海斯夫人嗎?”福瓊接著問。“白天是卡莉小姐看護,晚上有一個護士守夜。那個護士對我說,第一天晚上海斯夫人在昏迷中說過話,好像是在說‘推倒’等幾個字。案情是不是有點複雜?”史密斯大夫望向福瓊。

“海斯夫人還說過其他話嗎?”福瓊神經繃緊了,覺得這個案子沒有那麽簡單。

“卡莉小姐認為她姑媽什麽也沒說,護士說昨晚她沒再聽到什麽。看傷勢,我也不敢確定海斯夫人能說話。”

福瓊把禮帽往頭上一扣,說:“走,咱們現在去海斯夫人家。”

才幾分鍾,福瓊就把車停在了海斯莊園的大門口。

在客廳裏,福瓊和布萊特先生見了麵,他發現布萊特非常隨和,與海斯太太的傲氣正相反。福瓊要求去看看海斯夫人,布萊特禮貌地說已經差人叫卡莉小姐過來了,她現在是這裏的主人了。

他們正說著話,苗條美麗的卡莉小姐走進了客廳。

“您就是福瓊先生嗎?”卡莉小姐和福瓊握了握手,“狄隆大夫馬上就到。”

“對,我們要等一下狄隆大夫。”史密斯大夫說。

“非要等他?”布萊特笑著說,順便吩咐仆人給客人上茶。

“我姑媽一直昏迷不醒,是他們告訴您的嗎?”卡莉小姐看向福瓊。

“她沒再說什麽嗎?”福瓊問。

“她根本就沒說過什麽。”

“噢,是這樣。”福瓊低聲道。

茶端來了。一隻看起來雍容華貴的黑色波斯貓也跟了進來。

“它叫‘皇帝’,是我姨媽的寵物。”布萊特微笑著說。

“好漂亮的‘皇帝’!”福瓊說,“它是不是餓了,也來喝茶了。”

“是的,該喝奶了。”卡莉倒出一碟牛奶放在地上,“皇帝”踱到碟子旁,對著牛奶嗅了嗅,甩了甩頭,轉身走到關著的客廳門前。

“它也許是怕見生人吧。”福瓊走過去為“皇帝”打開了門。

門開處,走進一位風度翩翩、看似三十多歲的男子。

“您就是福瓊先生吧,他們已經對我說了。”他麵無表情地說。

“是的,我想您就是狄隆大夫了。什麽時候去看海斯夫人呢?”福瓊問。

“請便。”狄隆大夫說著就向客廳外走去。

海斯夫人的臥室很大,那個上了年紀的護士正在照料她。麵對福瓊的提問,護士一一回答,和史密斯大夫說的一樣。

“就是說你也不能肯定,對吧?”狄隆尖刻地插了一句。

“我可以肯定她說到‘推’字,然後她就昏過去了。”護士說。

福瓊走到床前,俯下身去。海斯夫人麵色蒼白而扭曲,額頭有淤血的印記,呼吸急促而不均勻。福瓊把手放在海斯夫人的額頭上——冷冰冰的。他想,摔傷病人一般是要發燒的。

他抬頭問狄隆大夫:“旁邊有方便的房間嗎?”

“我們可以到卡莉小姐的書房。”

卡莉小姐的書房有很多書,收拾得一塵不染。室內沒有什麽陳設,隻有一大瓶鮮花擺在櫟木書桌上。

“你們對這件事怎麽看?”福瓊問道。

“很簡單,海斯夫人是嚴重摔傷,骨折加腦震**。所有的症狀都是由此引起的。”狄隆大夫說。

“您認為她是摔傷嗎?”史密斯大夫冷冷地插話道。

“恐怕我們還得考慮一下海斯夫人說的話吧。”

“我要考慮的是她清醒時說的話。”狄隆大夫憤憤地說。

“好了,都不要激動。”福瓊擺擺手說。

狄隆大夫看了看福瓊,滿帶嘲諷地說:“怎麽,您不打算談談您的看法嗎?”

“我嘛,”福瓊微微一笑,“我在考慮增加一個護士。”

“什麽意思?”狄隆大夫臉漲得通紅,他覺得卡莉小姐似乎被列入懷疑人的名單中。

“您的脾氣可真不好,狄隆大夫。”福瓊說,“我隻是想海斯夫人需要一位訓練有素的護士。而且,卡莉小姐也不用那麽勞累。您可以告訴她說這是我的意見。”說完,他像又想起了什麽,又走進海斯太太的臥室。

福瓊看到床頭櫃上擺著的一隻白瓷壺和一隻茶杯,便問護士:

“剛才忘了問了,你們喂海斯夫人吃什麽?”

“狄隆大夫讓我們每隔4小時給海斯太太喂一點牛奶。”

“她喝了嗎?”

“第一次喝了一點,昨晚上她喝不下去,有兩次差點吐出來了。”福瓊彎下腰去觀察海斯夫人的臉。看得出,即使在昏迷中,海斯夫人也很難受,因為她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痛苦表情。福瓊翻開海斯夫人的眼皮,他看到瞳孔有些擴大了。他轉身對護士說:“從現在起不要喂她吃任何東西,你要保證這一點。”

這時門開了,卡莉小姐衝到福瓊麵前,後麵跟著狄隆大夫和布萊特。

卡莉小姐激動地說:“狄隆大夫說你還要添一個護士。難道你懷疑我不能好好照顧我姑媽嗎?我們不需要再加護士!”

“福瓊先生可不這樣認為。”狄隆說。

“我說狄隆先生,您能不能不要再火上澆油了。”布萊特半開玩笑地說,“既然你們請他來了,為什麽不按照他的意思辦呢?這未必有點……”

“我可沒有請他來!”卡莉小姐嚷道。

在這個問題上,卡莉小姐有點惱怒,覺得自己被懷疑。但後來堅持了一會兒,終於被布萊特和福瓊說服了。狄隆雖然不大情願,但也覺得沒必要和大家作對。

接著卡莉小姐問福瓊:“您認為我姑媽傷得很嚴重嗎?”

“是的,非常嚴重。”福瓊一字一頓地說。

卡莉小姐的臉色蒼白,她似乎站立不穩,狄隆大夫忙拖過一把椅子扶她坐下。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反對再請一個護士了,多一個幫手,對姑媽會更好一些。

晚飯時,卡莉小姐沒到餐廳來。據布萊特說,她太累了。福瓊說這可以理解,照顧一個重病人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晚飯後福瓊到花園散步,順便問了園丁一些話。晚上他回到那間特別為他收拾出來的客房,手裏拿著海斯夫人床頭櫃上的瓷壺和茶杯研究,結果發現茶杯底部有幾粒極微小的黑顆粒。他嚐了一小口瓷壺裏的牛奶,好像品味出了什麽。

第二天一早,福瓊把一個信封扔進了鎮上的郵筒。早飯後,福瓊點上雪茄,邊思考邊在花園的小徑中散步。當他抬起頭時,發現眼前有一片正在盛開的漂亮的金雀花。突然,他眼前有一棵金雀花被人連枝幹一塊兒砍去了,落葉撒了一地。看刀口,應該是新近才砍去的。這到底是誰幹的呢,福瓊腦子裏湧出一個疑問。

回到別墅,福瓊直上二樓。在海斯夫人臥室門口,他看到一個女仆在趕那隻波斯貓。看到福瓊過來了,那女仆對他說:“它想進夫人房裏去,但我怕它會打擾到夫人。”

福瓊彎下腰,摸了摸那貓,對它說:“你是不是想喝牛奶了,‘皇帝’?”

“不是的,”女仆接口,“這兩天它對牛奶碰也不碰一下。它可能也在為它主人難過吧,真有靈性。”

福瓊打開門,“皇帝”馬上爬上床,蜷縮在海斯夫人身邊。福瓊注意到,盡管海斯夫人臉色仍很蒼白,但呼吸已平穩多了。

福瓊走到卡莉小姐的書房門前。他敲敲門,沒有人應,便推門走了進去,反身把門關上。他用探尋的目光四下掃視著,發現屋裏有了點小變化,桌上多了一束鮮花,而在那一束花中,就有一枝金雀花。

他仔細觀察了那枝花一番,然後走到書桌前。書桌上堆滿了小說,看來卡莉小姐的興趣是在詩歌和外語方麵。另外,一本有著很舊的羊皮封麵的書引起了福瓊的注意,他打開一看,這是一本用拉丁語寫的古代民族習俗。書中夾著一隻書簽,他把書翻到這一頁。這一頁最上麵寫著:無生命之物的怨恨和友善。這一頁中間有一段被人畫了線:“這樣,在金雀花叢下安眠入睡的人將被這致命的毒劍所擊中。”作者解釋道,致命的毒劍是指金雀花的花朵和花籽。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他趕快把書放回原處,轉身向門外走去。門開了,卡莉小姐走了進來。

她很生氣:“想必您知道這是我的書房。”

“我以為在這裏能找到你呢。”福瓊微笑著說,“我想告訴你的是,海斯夫人的情況有好轉。”

卡莉小姐的臉色有點好轉,她嚷道:“她當然會好轉的,她肯定會康複的。狄隆大夫說您在疑神疑鬼。”

卡莉小姐說完衝進屋裏,“砰”的一聲把福瓊關在門外。

福瓊搖搖頭,下樓來到客廳裏,拿起電話,給他的實驗室撥了電話。

“我是福瓊,找普裏斯特大夫聽電話……哈羅,普裏斯特!化驗有結果嗎?好的,我估計是金雀花堿。對,金雀花堿。”

“那可是很原始、毒性很低的毒劑啊!”電話裏說。

“是的,所以症狀也不明顯。好了,我晚點再給你電話。再見!”

福瓊放下電話,他決定到海斯夫人摔傷的那個池塘去看看。經過布萊特房間時,他聽見裏邊有人在說他。

“我們沒有借口趕他走啊。”這是布萊特的聲音。

“他沒征得我們的同意,就亂進房間,這難道不可以算個借口?”卡莉小姐的嗓門總是又尖又高。

福瓊來到那個池塘前,這池塘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四周的圍堤用石頭砌著護坡,坡底有五六米寬,靠外的斜坡上長滿一人多高的茅草,因此下麵的人絕對看不到堤頂上走動的人。

福瓊走上堤頂,竟然發現堤下水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把一根棍子伸進水裏,好像在試深淺。他招呼了一聲,那兩人抬起頭來。使福瓊驚訝的是,那兩人竟是身著便服的蘇格蘭場警察長貝爾和一名警官。原來他們也是為海斯夫人摔傷的事而來的,但他們不知道福瓊接受這個案件了,這真是令人驚訝的事情。

貝爾讓那個警官到堤頂草叢中再看一看,他則拉著福瓊在塘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向福瓊談了兩天來他們調查此案所掌握的一些情況。

福瓊認真地聽著,這些情況有些他已知道,有些他不知道。總之還是有很大價值的。貝爾談的情況主要有下列幾點:

第一,史密斯大夫到蘇格蘭場報了案。他對警方說他的一個女病人摔傷了,但摔得很蹊蹺,懷疑是被人謀害的,所以他請求警方調查一下此事。但史密斯大夫沒對福瓊說過他去過蘇格蘭場的事。

第二,海斯夫人有個眾人皆知的習慣,就是每天晚飯後要散步,而且喜歡到家後麵的這個池塘邊。她散步時有時是卡莉小姐陪著,但更多的時候是她自己。

第三,雖然海斯夫人的脾氣有點火暴,但她在鎮上的人緣還是挺不錯,尤其是她心平氣和時,是個親切、好相處的老太太。她在鎮上幫過很多人,沒有明顯的仇人或敵人,唯一的例外是史密斯大夫。據說,原來史密斯大夫和海斯夫人的關係不錯,但有一次他對海斯夫人說狄隆大夫和卡莉小姐私下有來往,海斯夫人嫌他破壞了海斯家族的名譽,兩人吵了一架後,海斯夫人便不再找史密斯大夫看病。這次海斯夫人摔傷後,卡莉小姐找的是狄隆大夫。但因為布萊特先生對狄隆大夫不了解,信不過他,回來後硬要請史密斯大夫。

第四,海斯夫人摔傷的當天傍晚六點多,有人看見卡莉小姐和狄隆大夫也在池塘附近散步。仆人發現海斯夫人躺在池塘邊上的時間是8點左右。幾天以來,他倆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當天他們在水塘附近散步的事。

說到這裏,貝爾發現福瓊額前的皺紋不見了。貝爾知道,福瓊額頭上的幾道皺紋是他緊張思索的標誌,在他辦案過程中會一直存在,而一旦這些皺紋消失了,離結案也就不遠了。

福瓊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問貝爾:“假設是卡莉小姐和狄隆大夫將海斯夫人推下池塘,他們有何目的呢?”

“這很明顯。”貝爾很快地說,“隻有卡莉小姐和布萊特先生可以繼承海斯夫人的遺產。而從血緣關係上說,卡莉小姐又在布萊特先生之前。因此,如果海斯夫人死了,她的遺產將主要由卡莉小姐繼承。至於狄隆大夫的動機嘛,從他們目前的關係看,他很有可能成為卡莉小姐的丈夫,因此隻要卡莉小姐成了富人,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富翁。”

“是啊,看來動機很明顯,也很充分。”福瓊說,“也就是說,謀害海斯夫人是為了得到遺產。有這個動機的有兩個人,卡莉和布萊特。從繼承順序上說,卡莉所得的好處要多;從作案時間上看,當時卡莉就在附近,而布萊特是第二天才趕回來的,這兩點都對卡莉小姐不利。”

“是的,卡莉小姐作案的可能性最大。”貝爾說。

“那麽假若最後證實謀殺確實是卡莉小姐幹的,法院將會判她多重的刑呢?”福瓊慢悠悠地問。

“將會判她死刑。”貝爾肯定地說。

“這就對了,這是個不錯的結局。”福瓊自言自語道。

“什麽,你說什麽?”貝爾沒聽懂福瓊的話。

“哦,沒什麽。”福瓊站起身來,“我是說我該回莊園了,去等某一件事的發生。到時候我會給你掛電話的。”

貝爾也跟著站了起來:“你已有答案了?”

“是的,不過因為我還沒有掌握事情的全部真相,所以我一直沒有驚動罪犯。這個謀殺案是夠險惡的,海斯夫人摔下池塘隻是這個陰謀的開始,後來又有人對她下了毒。”

“下的什麽毒?”

“我估計是金雀花堿,一種生物堿。”福瓊說。

“啊,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你是怎麽想到這上麵的?”貝爾問。

“是貓喝牛奶提醒了我。海斯夫人那隻貓對它的牛奶連碰也不碰,它不喝牛奶必定是嗅到了什麽怪味。”

“你想是誰幹的呢?”

“那隻貓沒告訴我,不過,要不了多久我們會再見麵的。”

“你要注意安全,小心罪犯狗急跳牆。”貝爾說著就去找那位警官了。

回到莊園,福瓊先上樓看了看海斯夫人。她的情況好多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點血色。護士告訴他,海斯夫人又說話了,她說的是“是誰推我”。福瓊聽了之後,點點頭。

接著福瓊又去了藏書室。藏書室在客廳的對麵,那裏麵有海斯家族的幾千冊藏書。幾分鍾後,福瓊滿意地走了出來。他在藏書室的一個書架上找到了早先在卡莉小姐書桌上放著的那本羊皮麵的古代民族習俗。

福瓊走進客廳,給他的實驗室打了電話。“普裏斯特,有結果了嗎?”

“你是正確的,福瓊,牛奶裏含有超量的金雀花堿。”電話那邊這樣說。

“太感謝你了。請你寫一份分析報告,我到時候用得上,再見。”福瓊掛上電話。

吃晚飯時,布萊特、卡莉和狄隆都來到餐廳。飯後,福瓊對狄隆說:“大夫,恐怕我們現在得對海斯夫人的傷勢會診一下。”

卡莉小姐冷冷地看了福瓊一眼,說:“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福瓊搖搖手說:“不,我希望全家的成員都在這裏聽一聽。”

“哼,恐怕不能指望我會幫什麽忙。”

“好了,表妹,你安靜一會兒吧。”布萊特勸慰道,“先不要激動,聽聽福瓊先生說什麽。”卡莉安靜下來了。

“可能有些情況你們還不是很了解。”喝了一口咖啡,福瓊接著說:“海斯夫人在昏迷中說過兩次相同的話,都說到有人推她。現在,我可以肯定她是被人推下池塘的。”

“兩次!”卡莉小姐叫了起來。

“她什麽時候說第二次的?”狄隆問。

布萊特的目光從卡莉和狄隆身上掃過,最後落在福瓊身上。

“今天下午,而且這一次她說得比較清楚。”

“這麽說,她會好起來的?”卡莉抓住狄隆的胳膊搖了兩下。

“狄隆,你沒想到我姨媽會開口說話吧。”布萊特說。

“胡說,我說過她有好的希望的。”狄隆臉色有點不自然。

福瓊擺擺手,止住了他們:“你們猜我今天在莊園發現了什麽?”

“誰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卡莉用諷刺的口氣說。

福瓊沒有理會,接著說:“海斯夫人不僅僅被推,還有人對她下了毒。”

“啊!上帝!這是真的嗎?”布萊特驚叫了起來。

“你是說有人給昏迷中的海斯太太下毒?”狄隆覺得不可思議。

“我把她喝的牛奶送去化驗了,裏麵含有超量的金雀花堿。”

“金雀花堿?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詞。”布萊特說。

“聽說過金雀花吧?”福瓊走向餐桌上插滿鮮花的大花瓶,並從中抽出一枝金雀花。

“請看,”他把那枝花抖了抖,幾粒花籽落在他的手心裏。“看到這花籽了嗎?把它們磨成粉,這就是牛奶裏的毒劑。花園裏有很多金雀花,而你們家裏有一本書對如何用金雀花籽製毒劑有介紹。”

“那麽說你早上闖進我的書房,看到那本書了?”卡莉小姐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狄隆大夫不安地看著她。

“是的,我還去過花園,去過池塘,去過藏書室。好了,現在我要回房間就此案寫一個報告送交蘇格蘭場。”他看了看狄隆和布萊特,緩慢地說:“現在清楚你們自己的處境了吧?”

“這麽說,你已經有懷疑對象了?”布萊特說,“你應該讓我們知道……”

“應該?”福瓊打斷了他的話。“我應該做什麽我自己還不清楚嗎?”說完他走了出去。

福瓊走回臥室,把寫字台前麵的窗戶推開,然後坐下來,點上雪茄,展開白紙伏案疾書。

突然,福瓊手中正在疾走的筆停住了。他聽到有一個極輕微的異樣的聲音正在悄悄接近窗口。福瓊仔細分辨著這響聲的方位,輕輕把桌上的墨水瓶拿到手裏。一會兒,響聲停止了,借著室內射出去的光線,福瓊看到一個人影,馬上把墨水瓶朝窗外擲去,同時一閃身躲開了窗口。幾乎就在同時,窗外傳來一聲巨響,室內牆上的大鏡框被擊得粉碎。緊接著,窗外又響了一槍,好像有一件重物倒下了。

幾秒鍾後,莊園裏亂了起來,樓上樓下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福瓊從窗後走了出來,又坐到他那把椅子上。

窗外傳來卡莉小姐的尖叫,片刻之後她衝進福瓊的臥室。

她麵無血色,喘得說不成話:“福瓊……先生,他……他……”

福瓊站起身來,把她按進沙發裏說:“別害怕,先不要出去。”

他走到客廳,撥了蘇格蘭場警察長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福瓊來到他臥室的窗下,幾個仆人站在旁邊竊竊私語。地上一個人仰麵朝天躺著,還有一個人跪在他身邊。

“大家回屋裏去吧,一會兒警察會來收拾現場的。”福瓊平靜地說。

仆人們一個個轉身走了。

狄隆大夫抬起頭來說:“他已經死了,他打中了自己的心髒。”

“嗯,這第二槍他倒是打得很準。”福瓊說。

“可第一槍的槍傷呢?而且他身上濕乎乎的並不是血呀!”

“第一槍他是衝我打的,他身上濕乎乎的是墨水。我本來隻想給他留下點記號,誰知他把自己送上了不歸路。”

狄隆大夫不明白:“可他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福瓊說,“你還是先看看他的手槍吧。”

狄隆從死者手裏拿下手槍,對著燈光一看,驚叫起來:“怎麽?這是……我的手槍。”

“那就對了。”福瓊微笑了。

“您早已知道這是我的手槍?”

“沒那麽肯定,我想應該是你的或卡莉小姐的手槍。”

“是我的,兩個月前鎮上有幾戶被盜,海斯夫人害怕,成天嘮叨,我就把我的手槍借給了卡莉。當時我們還笑海斯夫人神經過敏呢。”

“布萊特也一定為你的這一舉動而高興呢。”福瓊說。

“可他為什麽要對您開槍呢?”狄隆問。

“哈哈,你的問題怎麽那麽天真。”福瓊說,“如果我被打死了,而窗外地上扔著一把刻有你名字的手槍,家裏又人人皆知你曾把手槍借給卡莉小姐,你們還能夠洗得清嗎?布萊特這一手可謂一舉兩得,他一槍打死了這個案件唯一的知情人,又可以把殺人罪名加在你們頭上。”

“難道您一開始就知道是他幹的嗎?我以為您一直在懷疑卡莉呢。”

“對不起,剛開始我是有點不公平,因為當時我沒有證據,所以我要表示出對所有的人都懷疑,這樣,罪犯才會繼續表演下去。”

“布萊特又為什麽非把史密斯大夫拉進來呢?”狄隆又問。

“他知道史密斯大夫和你們不和,所以他把大夫牽扯進來好轉移我的視線。不過我沒有上當。”

遠處傳來警車尖利的警笛聲。

“好了,這裏留給警察處理吧,我們到客廳去。”

在客廳裏,福瓊點上一支雪茄,坐在大沙發上。一會兒,狄隆大夫扶著瑟瑟發抖的卡莉小姐也進來了。

“福瓊先生,”卡莉小姐的聲音微弱而顫抖,“他,為什麽要幹這事?”

“就為了繼承這座莊園。他想先把夫人殺死,然後嫁禍於你。”

“可當時布萊特不在現場啊。”狄隆說。

“隻要有了一輛汽車,不在現場的假象是很容易偽造的。”

“您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卡莉小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福瓊得意起來:“根據現象和推理。第二天布萊特趕到這裏,看到海斯夫人並沒有摔死,於是就在牛奶裏下了金雀花毒劑。他的這一招真是聰明絕頂。如果他做得足夠完美的話,你可能就成嫌疑犯了。”

“果然,您原來認為是我幹的!”卡莉小姐叫了起來。

“哦,當然不是,你這樣想可就低估我了。我還是比較謹慎的,在你房中發現了金雀花,又馬上發現那本書,我就斷定不是你幹的,真正的罪犯沒有這麽愚蠢。他做得太刻意了,讓我看出了破綻。”

“那本書不是我放在書房裏的,我感到很害怕,於是悄悄地把它又放回藏書室了。”

“後來我在藏書室裏看到那本書後,我就想到是你放的。不過你這樣做很冒險,如果布萊特成功的話,這又是你的一條罪狀。”福瓊笑道。

“噢,這實在太可怕了!”卡莉小姐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憐的布萊特,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願上帝饒恕他吧!”狄隆大夫說。

福瓊站了起來:“事情告一段落了,等海斯夫人好一點後,你們向她說明這一切吧。我現在要去和警察長貝爾見見麵了。”說完,他走出了客廳。

第二天早上,福瓊來到海斯夫人的臥室,發現海斯夫人和“皇帝”在**睡得很香。

福瓊碰了一下“皇帝”,“皇帝”不情願地睜開眼,對著福瓊憤怒地叫了一聲。

福瓊對一旁的護士說:“很好,‘皇帝’的情況不錯,海斯夫人會很快康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