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長與女郎
[比]喬治·西默農
梅格探長剛走進辦公室,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紙條:“一個個子高高的女人想要見您,她在17年前曾因盜竊罪被您逮捕。”看了這張紙條,梅格馬上想起17年前的情景。那時的梅格還是個普通警官,因為盜竊罪逮捕了一個極其野蠻的女人。麵對警察她極不聽話,甚至把衣服脫了個精光以示威脅。最後梅格不得不和另一個同伴用被子包著她,才將她弄進警車,押往警局。現在回想起來,梅格還忍不住苦笑,心裏說道:“她可真是個難纏的人”。
不一會兒,那女人就來了。她身穿連衣裙,戴著一頂草帽,抹著顏色濃重的口紅。盡管17年沒見,一見麵,梅格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坐吧,找我有什麽事?”
女人起先沒有回答,而是從包裏拿出一支香煙吸了起來。
“我是為我丈夫阿爾弗雷的事來找你的。”
“是嗎?就是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經常光顧監獄的盜竊專家嗎?”
“探長先生,請讓我把話說完好嗎?不要打斷我。”她猛吸了兩口煙後,又繼續往下說。
高個女人口中的阿爾弗雷原來在一家賣保險箱的公司上班,後來因為行為不軌被開除,從此就東盜西偷。整個巴黎他裝配了上百個保險箱,密碼都牢牢記在心中,隻要有機會,他就到那些人家裏開鎖行竊。昨天晚上,他照例帶著工具出去作案,一夜都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淩晨5點才打電話回家,聲音顯得極其恐慌。一問才知道,昨晚他爬進農莊路一個花園,潛入一間放著保險箱的屋子。屋裏一片漆黑,他剛打開微型手電,突然看見一雙直勾勾的眼死盯著他,這是一雙死人眼。他嚇得差點昏過去,踉踉蹌蹌地翻窗逃了出去,連工具都忘了拿。
“阿爾弗雷說那是一具女屍,胸口全是血,手裏好像還拿著電話筒。他說爬出花園的時候發現一輛小車正向花園開過來。因為他的工具都落在那個房間,他又是慣犯,所以怕警察會覺得那個人是他殺的,因此不敢回家。”
聽完這個女人的敘述後,梅格馬上打電話詢問過去數小時內哪些小區發生過謀殺案,得到的答複都是沒有。沒人報案,也沒人發現什麽女屍,梅格就朝那女人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女人則非常著急地說“探長,我不是在跟您開玩笑。我是真的怕阿爾弗雷受到冤枉才來找您的。我丈夫確實是盜竊犯,您可以依據這條罪狀給他判刑,讓他去坐牢,但那個人確實不是他殺的,您必須清楚這一點。”
“好的,你先回去,不要著急,我先了解一下情況,需要時我再找你。”聽了梅格的話,女人心裏好像還有些不甘,但是她也不能強求什麽,隻好向外邊走去。臨出門的時候,她對梅格說:“探長,您什麽時候去找我都行,我一定配合,這次再也不會脫衣服了。”梅格聽了這話尷尬地笑笑,看著女人遠去。
高個兒女人一走,梅格決定去現場看看。但農莊路上帶花園的住宅不止一家,所以他們隻能到阿爾弗雷曾經工作過的保險箱公司去查問農莊路一帶哪些人買過他們的產品。經過保險公司工作人員查看,農莊路一共有3家買了他們的保險箱:一家是銀行,兩家是私人。銀行有嚴密的報警係統和安保人員,阿爾弗雷不會傻到去搶銀行。剩下的兩家中隻有一戶家裏有花園,主人是牙科醫生吉姆·賽爾,住在43號。梅格當即和偵探布瓦西到那裏查看。
他倆到達農莊路的時候,沒有馬上到那人家裏去,而是在對麵的一家咖啡館坐下,要了幾杯啤酒,和咖啡館老板閑聊起來。他們想在和那家主人攀談之前,先側麵了解一下他。從咖啡館老板那裏得知,牙科醫生賽爾剛過50歲,兩年前結的婚,家裏有一個老母親,以及隻有白天才來家裏做工的鍾點工。
知道了這些,他們就走出咖啡館,穿過馬路,推開花園門,按響了正門的門鈴。很久之後,門才開了一點,裏麵傳出一個老人的聲音:“你們預約了嗎?今天隻接待預約的人。”
“哦,是這樣的,我是梅格警探,請跟賽爾大夫說一下,我們想跟他談談。”
“對不起,您請進。”
門隨即打開。站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麵帶微笑,神情儒雅。
“快請進吧,我兒子正在睡午覺,這是他的習慣,不好意思。”她邊說邊把他們帶進客廳。
“探長先生,真沒想到您會到我們這裏。在我叫醒兒子之前,我想問一下您今天是……”
老太太還沒說完,梅格就問道:“你兒子結過婚嗎?”
“結過,結了兩次。”
“這樣啊,他第二位太太是不是也一起跟你們在這裏住?”
老太太臉上好像突然有些悲傷:“她不在了。”
“什麽?不在了?她什麽時候死的?”
梅格的問話讓老太太有些驚訝:“您說什麽,什麽死了?”
梅格趕緊解釋說:“對不起,對不起,您剛才說她不在了,所以我以為……”
“她是離家出走了,不是您想的那樣。”
“她離家出走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有兩天的時間了。”
“她因為什麽離家出走?”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這件事我都不好意思開口。她正處於更年期,脾氣很大,動不動就發火。她是荷蘭人,當初來巴黎的時候是一個人,現在估計是想家了,所以就暫時離開了。”
“您剛才說她走了兩天了,也就是周二走的,是不是?”
“對,周二。”
“白天還是晚上?”
“晚上。”
“走的時候有人送嗎?”
“沒有。”
“她叫出租汽車了嗎?”
“叫了。”
說完這兩個字,她好像在側身聽什麽聲音。梅格一看就明白了,他馬上起身把門打開。門邊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就是賽爾大夫。賽爾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他應該是已經在門口偷聽了一會兒了。看見兒子過來,老太太連忙說:“這兩位是警察局來的。”
賽爾打量著梅格和布瓦西:“請問兩位有什麽要緊事嗎?”
“賽爾先生,我們來找您是因為我們覺得您家裏可能有什麽被盜了,我們來了解一下。”梅格說。
“謝謝,如果我家裏有什麽失竊,我會馬上報警的。”
“哦,是這樣啊。據說您家裏有一隻保險箱,我們能看看嗎?”
“可以啊,為什麽不行?”說著,兩人就被帶進了賽爾的工作室。
梅格一眼看到了寫字台上的保險箱,但他沒有查看保險箱,而是向窗邊走去。他摸了摸窗戶上的玻璃,轉頭問道:“玻璃是新換的吧?”
老太太馬上說:“對,四天前換的。您肯定記得周五那場罕見的雷陣雨吧,當時這扇窗戶忘了關,發現的時候已經被震碎了,所以隻能再裝塊新玻璃了。”
“玻璃是誰換的?”
“我兒子賽爾,他平時就愛敲敲打打,雖然是醫生,對這些活也挺在行。”
與母親的態度相反,賽爾突然暴躁地嚷起來:“媽媽,不要理他們,他們沒權利知道這些!”老太太卻一直朝梅格兩人笑:“不要介意,他就這個脾氣。”之後,梅格兩人就向大門口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老太太又對梅格說:“以後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找我,不過最好是在我兒子不在的時候。”聽了這話,梅格笑笑,意思是說他心裏明白。
離開那家人後,梅格迅速讓助手維埃調查一下賽爾第二個妻子的情況,並查找一下她叫的那輛出租汽車。第二天中午,梅格在辦公室看到了維埃的字條:賽爾的第二個妻子叫瑪麗·範·阿爾茲,現年51歲,荷蘭尼斯克人,沒有找到她叫的那輛出租汽車。
接著,那個老太太就去了梅格那裏。她一進門就說:“不好意思啊,探長先生,我為昨天的事表示抱歉。我兒子就是那樣,脾氣總是不好,可能是被我慣的。他17歲就失去了父親,我們一直相依為命到現在。”她就像個機關槍,說個沒完。
但是梅格沒有沉浸在她的那些話裏,而是出其不意地問道:“賽爾的第一個妻子是婚後幾年死的?”
“兩年。”
“死因是什麽?”
“心髒病。您知道,這種病一發作往往很難搶救,而且,她的心髒也一直不好。”她頓了頓,又繼續說:“其實,我今天找您,一是因為我兒子昨天的態度,二是我覺得您可能還有些事沒跟我們說。”
“好吧,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有人打算進入你們家行竊,但是最後沒有偷成。不是因為他不想偷,而是他被一樣東西給嚇到了。”
“什麽東西?”
“一具女屍,看上去年紀不小了,有可能是您兒子的太太。”
老太太先是有些緊張,後來又微笑著說“是那個賊跟您說的吧?現在我總算知道怎麽回事了。如果您現在方便的話,請到我們家一趟,我會跟您細談。”
“如果有時間我會下午去。”
“好,下午見,探長先生。”
梅格關上門後,在辦公室想了很久。他辦理過很多案子,但像這種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案子還是第一次碰到。下一步該怎麽辦?該采取什麽措施?他正想著,這時電話響了,是維埃打來的。他在瑪麗結婚前住過的地方調查得知,瑪麗是個性格開朗、活潑大方的女人,在阿姆斯特丹有個好朋友叫奧斯汀,瑪麗幾乎每天都給她寫信。據荷蘭警方提供的消息,瑪麗並沒有回荷蘭。梅格吩咐維埃想辦法與荷蘭警方取得進一步聯係,並請奧斯汀提供瑪麗最近寫給她的信。
接著,梅格馬上傳訊賽爾的鍾點工歐也妮。從她那裏得知,瑪麗患有心髒病,而且近期越來越嚴重,但她也不知道瑪麗是從什麽時候得的這個病,因為賽爾家經常換鍾點工。梅格問歐也妮:“賽爾家的窗玻璃是誰換的?”
“是賽爾先生換的,我親眼看見的。”
“什麽時候?”
“雷陣雨過後的第二天。”從這點上看,老太太沒有撒謊。問了幾個問題,梅格就讓歐也妮走了。之後,他獨自一人來到農莊路附近的一家玻璃店。店裏的售貨員告訴梅格,賽爾在上星期五也就是雷陣雨過後的第二天來買過一塊玻璃和一斤油泥,其他的就沒什麽了。聽完這些,梅格剛要走,另一個售貨員卻叫住了他,對他說:“您是說那個胖子吧?這周三上午他也來過店裏,也買了一塊玻璃和一斤油泥。是我賣給他的,他是那天我們店裏的第一個客人。”
“好的,謝謝你。”梅格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
當天下午梅格就從奧斯汀那裏得到了瑪麗的一些情況:瑪麗受過高等教育,她來巴黎是學習繪畫的,之前父親曾給她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她性格開朗,但最近幾個月內心壓抑。她跟奧斯汀抱怨過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丈夫像個孩子,婆婆則極其自私。此外,她還說自己身體不太好,想回荷蘭一趟。去調查賽爾汽車的莫爾斯也回來了,他跟梅格說賽爾汽車的行李箱裏有幾處細小的擦痕,像是放了很重的箱子後留下的;車的外部沒有擦洗過,但汽車內卻刷得非常幹淨;駕駛座的縫隙裏發現了一點磚的碎末。聽到這個細節,梅格馬上讓莫爾斯拿著磚末去實驗室化驗,同時派人搜查賽爾的工作室。之後,他又打電話給一直為瑪麗看病的杜比克大夫,詢問她的病史。杜比克大夫說:“瑪麗確實有心髒病,她屬於心髒肥大。”
“據您觀察,瑪麗的病會對她的生命有什麽威脅嗎?”
“近一兩個月沒什麽問題,以後就很難講了。”
給醫生打完電話,梅格就和維埃一起坐車到農莊路。他叫維埃先進去,自己走到車庫對麵一家小賣部,對女主人說:“我是警察局的,想問您一下,這個星期晚上的時候,有人駕駛過一輛黑色小轎車嗎?”他指著馬路對麵的車庫說。
“讓我想想,噢,牙醫賽爾用過,他的車子就是那樣的。”
“是星期幾晚上?”
老板娘想了一會兒,似乎確定不了,就朝後麵叫了一聲:“出來一下,亞當。”
不一會兒,裏麵走出一個老頭來。
“亞當,有一天晚上你牙疼,大半夜起來找藥,那是周幾啊?”
老頭想了一會兒說:“那是周二晚上的事了。因為我們每次都是周二進貨,那天白天剛剛進的貨,我記得很清楚。晚上起來找藥的時候還看見賽爾大夫開車回來,我就對老婆說:‘藥沒找到,倒看見了治牙的大夫了。’”
“那是幾點鍾的事?”
“是下半夜了,賽爾大夫剛出診回來。”
“你記得他的車是從哪個方向開回來的嗎?”
“從瓦拉斯林**那邊開過來的。”
梅格知道,瓦拉斯林**再往那邊去就是塞納河。梅格來到賽爾家的時候,老太太本來端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就滿臉堆笑,指著旁邊的搜查人員說:“探長先生,他們這是幹什麽,是在搬家嗎?”梅格什麽也沒說,徑直走進房間。
走進房間後,維埃把從賽爾臥室搜到的一支手槍和在他母親箱子裏的兩份死亡證明交給了他。這兩份證明一份是她丈夫的,一份是賽爾第一個妻子的。拿著這些東西,梅格走進了賽爾的臥室,賽爾對他還是愛答不理。梅格看了他一眼說:“賽爾先生,穿戴整齊,跟我們走一趟吧?”
審訊是從第二天下午開始的.
梅格上來就問:“你妻子的心髒有問題嗎?”
“心髒肥大。”賽爾的回答很幹脆。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父親和你的第一個妻子都死於心髒病。你第二個妻子的心髒也有問題。”
“對,你說得沒錯。”
“第二個妻子很有錢嗎?”
“還可以吧,不過她平時花得也非常多。”
“她留下的錢呢?”
“她什麽也沒留下,臨走前把保險箱裏屬於她的黃金都帶走了。”
“我怎麽才能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
“您上周五去買過玻璃和油泥?”
“對,買過。”
“這周三上午又去了一回?”
賽爾愣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雪茄,梅格把火柴遞了過去。
“你最近一次用車是什麽時候?”
“上周日。”
“開車去了哪兒?”
“楓丹白露森林。”
“好,賽爾先生,先到這裏。我們剛才的談話已經錄進了磁帶,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賽爾先是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才搖搖頭說:“沒有了。”梅格就讓維埃把賽爾帶到隔壁房間繼續審問,然後把翻譯叫來,讓他念荷蘭警方提供的瑪麗近期用荷蘭文寫的信件。
“昨晚我做了一個噩夢,一個頭上長犄角的怪獸獰笑著朝我撲來……怪獸的臉一會兒變成我丈夫的臉,一會兒又變成婆婆的臉。那一晚我無法入睡,醒來時滿身冷汗,心跳個不停……
“我婆婆的眼睛簡直能穿透我的內心,我不管走到哪裏,總覺得她在盯著我。她從來沒有對我嚴肅地板過臉,可我害怕她的微笑,非常害怕……
“昨天下午賽爾到我的房間裏來了,他無意中朝抽屜裏看了一眼,臉色瞬間慘白起來。他在那裏看到了一支象牙柄小手槍。那是我在埃及旅遊時買的,我覺得沒什麽,他好像很害怕似的,問我有沒有子彈,我看了一下彈夾說沒有,他就走了。沒幾分鍾,他的媽媽就進來了,笑著對我說,一個女人在身邊放著一把槍是不太合適的。我告訴她這是我在埃及買的,是當紀念品來收藏的,而且那象牙製的槍柄上還刻著我名字的幾個縮寫字母。最後,直到我在抽屜裏找到幾顆子彈給她,她才放過我,離開房間。但她走後沒多久,我又在一個小包裏找到幾顆子彈……”
梅格正在聽翻譯讀信的時候,維埃走了進來,跟他說賽爾的母親又來了,正在接待室等他。梅格有些不情願地走出去。接待室裏,那個高個兒女人也在那裏,她正麵朝門坐著,賽爾的母親與高個兒女人相對而坐。梅格剛想進去,高個兒女人就馬上朝他使眼色,同時微微搖頭,不讓梅格進來。梅格馬上明白了,轉身離開。高個兒女人來警察局是為了告訴梅格,她今天收到了阿爾弗雷從魯昂寄來的明信片,上麵除了他的地址外,沒有任何內容。他還是怕自己被懷疑成殺人凶手,不敢露麵。在等梅格的過程中,高個女人得知她是牙科醫生的媽媽,於是想套出一些關於她兒子的情況。
梅格重新回到辦公室,讓維埃把賽爾帶來。賽爾剛來到麵前還沒坐穩的時候,梅格突然問道:“你為什麽要殺你的妻子瑪麗?”
“警官先生,不要隨便誣陷人,誣陷也是有罪的。”賽爾冷笑了一聲說。
“你第一個妻子的遺產是你繼承的吧?”
“這樣做不對嗎?不合法嗎?”
“當然合法。不過在找到瑪麗的屍體之前,你還沒法繼承她的遺產。”
“你憑什麽說我害了瑪麗?”
“這很奇怪嗎?你不僅殺害了你的第二任妻子,你的第一個妻子也可能死於你手。”
賽爾隻是冷笑,什麽也不說。
“盡管你把車的內部清洗得很幹淨,但你還是留下了塞納河邊的磚末。我曾經問過你最近一次用車是去哪兒,你沒有說真話,你跟我說去了楓丹白露森林,沒說去塞納河。”
“真可笑,難道別人不會偷我的車嗎?”
“你騙不了我,你的車庫是上鎖的。”
“上鎖就行嗎?你的人不也進去了嗎?”賽爾臉上是不屑的表情。
梅格笑笑:“你可能不知道,你母親現在就在樓下的接待室。”
聽說母親也在警察局,賽爾非常憤怒:“你們有沒有人性?憑什麽拘留一個老人?”
“你搞錯了,是她自己來的,她說有話要和我談。”說完,他和維埃向外邊走去。
“等等,”梅格還沒走幾步,賽爾在裏麵叫道,梅格看著他。
“我隻想去見我的母親,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什麽時候見都可以,但不是現在!”說完這話,梅格把門關上了。
之後,他們把高個兒女人叫到維埃的辦公室,她進門就說:“為什麽把我叫來,我正和那老太婆聊得高興呢。”
“你們都說什麽了?”
“我問她兒子的事,她一點也不說,反倒對你們警察的事很感興趣。我就跟她瞎編,說我丈夫在外麵打架傷了人,被你們關了起來,她馬上問我你們是怎麽對待我丈夫的。我就說你們一連審訊他24個小時,給他吃東西,不給喝水,還動了大刑。”
聽著那女人的話,梅格皺皺眉頭說:“真是瞎編亂造。說說你丈夫的事吧,他有消息了嗎?”
高個兒女人想了半天才說:“如果他現在回來,你們會逮捕他嗎?”
“不會,他沒有在作案現場被抓,更關鍵的是賽爾家否認被偷竊。”
高個兒女人聽了這話感覺很高興,就把阿爾弗雷寄來明信片的事告訴了梅格,然後又對他說:“那我再和老太太聊聊吧,說不定還能得到其他的消息呢!”說完她就下去了。梅格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了那盞台燈。賽爾則在那兒一動不動地坐著,看樣子他真是非常累了。看了賽爾一會兒,梅格開口說道:“知道嗎?你媽媽覺得我現在正在嚴刑審問你呢。”聽了這話,賽爾猛地抬起了頭,臉上第一次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想見她。”
“你搞錯了,我才是該和他見麵的人,你媽媽有些話還想跟我談。”
“你怎麽會這樣?對於一個已經年過七十的老人就沒有一點憐憫心嗎?”
“憐憫心?瑪麗本來也是可以活到七八十歲的,知道嗎?!”說完,梅格就氣衝衝地朝門外走去。這是賽爾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憤怒。
高個兒女人第二次走進維埃的辦公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她看上去非常疲憊,進來之後就要了一杯白蘭地。她喝完酒後說:“真是小看了那個老太太,精神真好,比我還扛得住。她也挺聰明的,猜到了我以前是做那種工作的。”梅格知道,這是說她婚前做的是不正當的行業。她還向我打聽了監獄裏女囚犯的生活狀況,比如幾點鍾起床、吃些什麽、住的怎麽樣,她甚至還向我打聽是否見過死囚。”
“好的,多謝你,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高個兒女人就走了。她一走,梅格就給自己滿滿地倒了一杯白蘭地,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朝助手神秘地一笑。
梅格再次坐到賽爾麵前的時候,後者已經疲憊得不行了,他卻沒有這種感覺,迎上去說道:“賽爾先生,你的事我想了很久,瑪麗不是說要坐晚上的車回荷蘭嗎?看樣子她是真的回了荷蘭。但她臨走時為什麽還要去你的工作室呢?這點我一直想不通。我剛剛知道瑪麗也有一把手槍,所以我就快要認為:你開槍可能是因為自衛。看到瑪麗真的死了,你非常害怕,甚至沒來得及把屍體拖離現場,你就驚慌地去車庫取車,而你的這一行為又恰好被對麵小賣部的老板看到。所以,這樣說來,瑪麗根本沒有叫出租車,不然我們早就找到那個司機了。也就是說,她剛出門的時候,突然改變主意,進入你的工作室。告訴我,你的妻子去你工作室幹什麽?”
“沒有!她沒去我工作室!”
“別那麽肯定,死者的屍體一定會找到的。我們已在塞納河比朗科爾碼頭開始打撈,這項工作一結束,我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她去你工作室幹什麽了?她向你索要金錢?威脅你了?也許是你覺得受到威脅,衝上去奪她的手槍時不小心扣動了扳機?也許她當時在侮辱或者威脅你的母親?也許你是先發製人,當你看到她拿槍進來的時候,先開了第一槍?如果是以上任何一種情況,預謀殺人罪就不能成立,你是在正當防衛,可以以此為自己辯護。但是我現在需要你給我解釋的是,為什麽瑪麗剛想出門的時候又突然拿著手槍衝進你的工作室?”梅格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賽爾,即使是點煙的時候也沒挪動目光。“把真實的情況告訴我,你到底是因為什麽開槍?”
“我沒開槍!我真沒開槍!”
“不要衝動,不要那麽肯定,執迷不悟會後悔的,我不是已經給你許多選擇了嗎?以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為什麽要把竊賊落下的工具拿走?”
“工具?什麽工具?我不知道有什麽工具!”
“再過幾個小時那人就會出現在你的麵前,盡管你把他的指紋擦得很幹淨。”
“你們找到他了?”賽爾有些不安。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梅格看了一下表,“賽爾先生,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半了,你還是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該說的已經說了,沒什麽可說的了。”
“好吧,既然你這麽選擇,我隻好去審問那個年過七旬的老人了。”
看上去賽爾很無奈,他大大地張著嘴,卻什麽也說不出。
梅格將老太太帶到維埃的辦公室,她還是顯得那麽自然和從容,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
“我從來不願意去打擊別人,給別人帶去傷害就像傷害我自己一樣。況且您年紀又這麽大了,我還有些於心不忍。您身體怎麽樣,心髒沒什麽毛病吧?”
“我很好,除了有些暈船,其他的沒什麽。”
“那我很不幸地告訴您,您兒子殺了您的兒媳婦,他把瑪麗殺了。”梅格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看著老太太的臉。
“他自己告訴你的嗎?”
“他當然不能這麽說,不過我們已經有了證據。”
老太太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她還是很鎮定的樣子。“你們獲得了什麽證據?”
“我們在塞納河邊找到了一個現場,他就是在那兒把瑪麗的屍體和一些盜竊工具扔下河的。”
老太太手裏的包突然滑落在地。她連忙彎腰去撿,她坐回座位的一瞬間,驚慌地看了梅格一眼。這一舉動當然沒逃過梅格的眼睛,但是他裝作什麽也沒看見,繼續問道:“不過您兒子犯了一個錯誤,他不想把自己的這次襲擊說成正當防衛,這對他是不利的。而且我認為瑪麗不會無緣無故地拿槍進入賽爾的工作室,這裏麵肯定大有原因。”
“什麽原因?”
“這就要看您怎麽說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兒子確實殺人了!”
此時,老太太的身體已經有些發抖,目光也不再那麽有神。
“隻要到了法庭上,你的兒子就是被告。他的第一個妻子也會很快被挖出來,我們會從她的身體裏發現某種藥物,這個你應該不會感到驚訝吧?”
老太太咬了咬嘴唇,慢慢站起身,她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
“探長先生,我兒子為什麽要殺害他的兩個妻子呢?您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梅格看著她,似乎有些驚訝。
“還是讓我跟他談一下吧,或許談完之後,一切都會明白了。”
“不要急,賽爾太太,坐下,坐下。”梅格點起了煙鬥。
“你說得沒錯,你兒子不是殺害兩個妻子的凶手。”梅格語速很慢,透過煙鬥裏冒出的煙霧,他看到老太太的眉頭緊鎖,“他更不會殺害他的父親,也就是你的丈夫。”
老太太臉上的表情是驚訝,是迷惑不解。
“聽不明白嗎?”梅格一邊吐著煙圈一邊說。
“您說的這是什麽?我確實……”
“好吧,我說得仔細一點。你第一個兒媳是中毒死的,是慢性毒藥,服用了砒霜或其他的什麽。她肯定不會傻到自己去吃毒藥,放毒的是個女人。你兩個兒媳都有心髒病,你的丈夫也是。有一些麻醉藥對於身體健康的人來說沒什麽大問題,對於心髒病患者來說卻是致命的。據我所知,你丈夫生前有諸多惡習,比如酗酒和嫖娼,你對此很是擔憂,因為沾染上這兩樣,家裏的錢財遲早會被敗光。丈夫死後,你對唯一的兒子賽爾管教很嚴,不許他在外邊鬼混。你兒子結婚後,一個比你們家更有錢、和你的丈夫同姓的女人進入你們的家庭生活,你覺得有些不適應,矛盾很多。”
“你是說我殺了我的丈夫還有兩個兒媳婦?可笑!真可笑!”
“別著急,往下聽。一開始我也想不通,屍體為什麽找不到了呢?如果瑪麗隻是被毒死的,你完全可以像前兩次對待你的丈夫和第一個兒媳婦一樣,把給瑪麗看病的醫生叫來開一張死亡證明,說她是心髒病突發,無法搶救,你就萬事大吉了,但事情並不這麽簡單。她是死於槍殺,肯定有一個原因讓你兒子向瑪麗開槍。比如說,她那天晚飯後感到身體不適,想打電話叫人。她和你們生活了接近三年的時間,對你的為人非常清楚。她受過高等教育,讀過許多書,包括醫學方麵的。當她明白有人對她下毒之後,立即走進你兒子的工作室,你當時肯定也在裏邊。我不清楚她是拿著槍進去的還是隻準備給警局打個電話報警……但是那時你就隻有一個想法:殺了她。”
“你是說是我殺了她。”
“聽我繼續往下說。我已經說過是你兒子開的槍,或者是他替你幹的。你兒子以為你殺瑪麗是為他著想,是為了讓他得到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財,可惜,他想錯了!你殺人絕不是為了你的兒子,而是為了你自己!你到警察局也不是為了替他開脫,而是怕他說出事情真相。”
聽了這些話,那個老女人就要崩潰了。
“對你來說,你兒子怎麽樣與你無關,坐牢也好,槍斃也罷,你不是很在乎。你隻關心你自己,隻要你過得好就行,關鍵的是,你還能獨享一大筆錢財。我說得對不對!”梅格突然怒吼了一聲,猛地搶過女人手中的手提包。她拚命想奪回,但終究沒有如願。梅格打開那個手提包,仔細翻尋著,像在找什麽東西,最後他在最底層找到了兩顆白色藥丸。
“藏得好深啊,這就是你著急與兒子見麵的原因吧。”他拿著藥丸說,“隻要這兩顆藥丸被他服下,一切都不會有真相了,你就可以得逞了吧?”
此時,電話響了起來:警察局的人已經在河邊打撈出一個很重的大箱子,正往司法部門送。掛上電話後,梅格對身旁的老婦說:“跟我走吧,這裏不適合你待下去了。”老婦人全身顫抖,驚恐地縮成一團。
當梅格經過接待室時,看到高個兒女人還在裏麵,身邊多了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他們好像正在說著什麽。梅格沒有驚擾他們,隻是在一張紙條上給他們留了幾個字:“親愛的阿爾弗雷太太:非常感謝您的幫助,請幫忙轉告您的先生,注意休息,身體最要緊!梅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