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烏諾斯的時代
薩圖奴斯在下凡塵世之際與一人間女子婚配,姻緣美滿,夫妻情篤,生下一個兒子,起名皮庫斯。皮庫斯長得一表人才,酷肖父親,是一名自豪的馴馬手,又是勤勞的農藝家和勇敢的獵人。
國王亞奴斯有一個女兒。女兒能歌善舞,歌聲穿雲裂石,常常打動著自然界中的一切生物,甚至連植物都十分迷戀。當她引吭高歌時,附近的人和牲口全都停下腳步,屏息傾聽,河水也停止了潺潺流動。年輕的女兒正當妙齡,便嫁給薩圖奴斯的兒子皮庫斯為妻。上天賜給了這對夫婦一男一女,分別起名叫做法烏諾斯和福娜。
後來,皮庫斯當了國王,管理拉丁姆國,一直統治了很長時間。他在台伯河的出口處建造了一座華麗的宮殿,宮殿周圍長起了桂花叢林,當地語稱為勞倫圖姆。“勞倫”就是拉丁語中“桂花”的意思。宮殿四周的房屋越建越多,漸漸地形成了一座城市。於是,居民們都把自己稱為勞倫特人。
一天,禍從天降。皮庫斯出外狩獵,無意中迷失路途,走到巨魔妖女喀耳刻的地界上去了。危險的女人一見高尚的男子,頓時欲火中燒,難以自持,她使盡種種妖媚和迷惑手段,企圖留住這個驕傲的獵人。喀耳刻眼看請求無效,便開始威脅。她最拿手最可怕的本領就是能夠把人變成動物。女妖魔的森林裏散居著許多動物,而每頭動物毛茸茸的獸皮下,都跳動著一顆人的心。它們一直衝到喀耳刻居住的魔窟前,齜牙咧嘴地撕扯著,咆哮著,企圖進攻陷落在魔女妖網中的不幸獵手。皮庫斯知道自己血管裏流動著神的血液,認為它不會那麽容易就屈居在動物體內,因此毫無懼色。
可是,皮庫斯低估了女妖的力量。她見到自己的愛情被拒絕,頓時惱羞成怒,於是趁著日出和日落,兩次念動咒語。前來狩獵的國王感到全身好像燃起了一股熊熊烈火,後來就失去了知覺。等他重新蘇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像平常人一樣邁腿走路了。他朝四周看了看,女人和地洞不見了,他孤零零一個人,正躺在密不透風的森林裏。突然,他聽到附近有溪水流動的聲音。他蹦跳著朝溪邊跑去,波光粼粼,水麵如鏡。他就著溪水終於看清了自己的一副尊容。原來女妖喀耳刻把他變成了一隻啄木鳥。無限的悲憤湧上心頭。正當他憤恨難已的時候,忽然在耳邊聽到一陣強大的聲音:“飛上天空去吧,皮庫斯!正在跟你說話的是戰神瑪斯,他希望你從今以後成為他的聖鳥。”
聽到講話,皮庫斯果然迎著藍天白雲飛上去,駐足在戰神的肩上。有時候,他也向戰神請假,然後變做凡人的模樣,徜徉在拉丁姆的層層密林裏。
皮庫斯的兒子法烏諾斯搬進了海邊的宮殿,當起了國王。法烏諾斯執政時期,種種跡象表明黃金時代已經漸漸地接近尾聲。這時候,住在阿文丁山上的可怕的巨人卡科斯醒了過來。他自從薩圖奴斯來了以後再也沒有露過麵。卡科斯的父親就是火神伏爾甘。火神兼做眾神的鐵匠。可是他的兒子變異得十分厲害,光一副尊容就足以把見到他的人驚嚇得跌倒在地,昏死過去。他的身體沒有固定的形狀,體內散發出熊熊烈火;他的口中噴吐著涎沫,同時不停地冒著劇毒的硫黃蒸氣。卡科斯會把那些昏厥在地的受害者背進一座山洞,然後又撕又扯,貪婪地大吃大嚼,好不自在。法烏諾斯無可奈何,隻得眼看著王國遭受災難,因為妖魔卡科斯用巨大的石塊把山洞的門堵得嚴嚴實實,不留一點縫隙。一旁經過的人壓根兒不知道這裏還有一個專事吃人的魔窟。
一場偶然的事故帶來了拯救的福音。神一般的英雄赫拉克勒斯決心完成歐律斯透斯交給他的各項任務。於是,他惡鬥尼密阿巨獅,斬除九頭蛇怪許德拉,生擒刻律涅亞山上的牡鹿,活捉厄律曼托斯野豬,打掃奧革阿斯牛圈,驅逐斯延法羅斯湖的怪鳥,製伏克裏特公牛,趕回狄俄墨得斯的牡馬,征服亞馬孫人,牽回革律翁的牛群。赫拉克勒斯連連征戰,一共完成了十項艱巨的任務。第十項任務完成以後,他又經過陸路的長途跋涉,最後來到一個布滿河流的富庶地方。他在這裏建立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把它稱作赫卡托姆皮洛斯,這是“百座城門”的意思。後來,他又來到大西洋,並在那裏豎立了兩根有名的赫拉克勒斯大柱。他是在離開“兩根大柱”歸國的途中來到台伯河山穀的。赫拉克勒斯牽著價值連城的牛群,為此他還在戰鬥中打死了一條雙頭惡犬,又打死了巨人牛倌。一路上,赫拉克勒斯勞累不堪。這一天,他又喝了一口烈性葡萄酒,這類葡萄是勞倫特人專門種來釀酒的,於是不由得醉意蒙矓地躺倒在草地上,睡著了。
這時候,卡科斯正好出門,準備尋找生人充饑。他看到草地上躺著一個睡覺的人,知道就是威力無比的神之子赫拉克勒斯,頓時警告自己,不能打擾,因為赫拉克勒斯是得罪不起的半個神。可是他看到這一群肥壯無比的牛時又口水直滴,不忍離去,思量著不妨悄悄地把牛群偷偷牽回去,然後再小心地揩拭掉地上的痕跡。想罷心思,他順勢一條一條地抓住牛尾巴,把一群公牛全都牽進洞去。想到公牛的蹄印正好跟進洞口的方向相反,它們會給醒來的人留下錯誤的線索,卡科斯滿懷喜悅,心中十分得意。
赫拉克勒斯牽回的革律翁的牛群全被卡科斯趕進黑糊糊的魔窟裏了,不料它們發出了一陣陣可怕的哞叫聲。聽到牛叫,赫拉克勒斯醒了過來。他探究著發出聲響的原因,一路來到洞口。迄今為止任何人都沒有獲得成功的事,對赫拉克勒斯說來隻是舉手之勞:他把巨大的石塊從洞口移開,舉起棍棒,隻一記就把妖魔送往哈得斯王國去了。大英雄擺下祭供,隆重地感謝神朱庇特,慶祝自己的勝利。鬥轉星移,白銀時代開始了。這是世界上的第二個時代,世界上出現了罪孽。故事是這樣的:法烏諾斯的妹妹福娜生活在全貞潔的封閉之中。她不僅不讓人看到她的身體,甚至連名字也珍藏如寶。人們也許知道國王的宮殿裏住了一位貞潔女子,可是卻沒有人知道這位女子姓甚名誰。
一天,法烏諾斯要去看望妹妹福娜。他剛剛踏進妹妹的房間,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福娜披頭散發,搖晃著身子,迎著他蹣跚而來。國王大吃一驚,連忙呼喊著問:
“你這是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是癲狂的複仇女神盤踞在你的身上,歇斯底裏在襲擊你的靈魂嗎?”
福娜卻狂野地唱著巴克科斯醉歌,算是對哥哥的回答。國王睜眼朝大理石板的餐桌上一看,那裏杯盤狼藉,倒下的酒盅裏流淌著鮮紅的葡萄酒。毫無疑問,可愛而又純潔的福娜妹妹已經喝醉了。法烏諾斯朝前走上一步,逼近不幸的妹妹,說:
“是誰給你送來這等罪惡的飲料?是誰用這瘋狂之音玷汙了你?請告訴我,是誰?”
年輕的妹妹一聲不吭。
國王勃然大怒,他朝妹妹衝了上去,一把抓住她,撕下了她的衣服。當她赤身**地站在哥哥麵前時,哥哥又抓起一把桃金娘樹枝,沒頭沒腦地抽打著她。福娜經受不住,最後倒在地上,死了。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法烏諾斯已經後悔不已,他吩咐賜予心愛的妹妹神一般的禮遇,讓她享受“波娜·特阿”的榮譽。“波娜·特阿”是“善良女神”的意思。
可是,法烏諾斯的後悔並沒能夠減輕自己以及妹妹的罪孽。過失一旦進入了純潔的世界,就再也不能避免了。又過了許多年,也許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數字,福娜妹妹死去很久了,國王法烏諾斯娶森林女仙瑪利卡為妻,這場婚姻生下一個男孩,起名拉丁奴斯。
神的憤怒的懲罰常常要到很久以後才降臨負債犯罪的人,可是它總會降臨的。法烏諾斯也難逃劫數。為懲罰他打死親妹妹的罪孽,他被剝奪了在大地上生活的權利。可是,神往往願意讓自己的憤怒消融在惡作劇的笑聲之中,朱庇特也不例外。他認為法烏諾斯原是為了維護貞潔才不惜把福娜鞭打得靈魂出竅的,於是靈機一動,決定把法烏諾斯變做長有羊蹄羊角的醜怪,讓他在山野森林裏到處轉悠,****地追逐著每一位漂亮的仙女。自然,他的任何追求都是不可能成功的。活潑如山泉、茁壯如樹木似的青春活力在他的身上漸漸消退了。就像法烏諾斯的命運,白銀時代也完成了使命,結束了。世界又開始了第三個時代,即青銅時代。多少英雄在那個時代衝鋒陷陣,他們殺人如麻,經過無數次的激烈鏖戰,才最後贏得了長時期的和平。特洛伊人國王埃涅阿斯正是由蒼天選中的傑出人物,他給拉丁姆國送去了青銅時代。
國王法烏諾斯的統治結束以後,他的兒子拉丁奴斯執掌權柄,管轄拉丁姆國。開始時,拉丁姆國國力強盛,還有不少幸福和榮耀可言。可是,拉丁奴斯卻一直誇耀母親亦即太陽神方麵的門第和出身。這也難怪,太陽神索爾駕著金車銀馬穿過天空時總是不吝賞賜,把大束大束催生果實的光芒灑在拉丁姆的大地上。拉丁奴斯非常隨意,他不惜讓自己的臣民統統改稱為“拉丁人”。後來,拉丁奴斯國王娶阿瑪塔為妻。阿瑪塔是個驕傲的女人,卻受到拉丁奴斯的熱切愛戀。那時候,薩圖奴斯一族人丁稀疏。上天總是讓國王夫婦膝下荒涼,沒有兒子,最後王國的遺產全部落在唯一的女兒拉維尼亞名下。
拉維尼亞姑娘出落成一位分外溫順、漂亮的少女。王後阿瑪塔刻意為她尋找一位求婚者。宮中出了一位漂亮姑娘的消息不脛自走,很快從勞倫圖姆傳遍了全意大利。多少貴族子弟爭相前來,希望攀得這門親事,娶下拉維尼亞為妻。
拉丁姆國的南部有個城市阿爾特阿,城內住著一位青年,名叫圖爾奴斯,是國王達瑙斯的後裔,掌管生活著一群羅圖勒人的王國。圖爾奴斯雖然青春年少,可是勇猛過人,頗享盛名。王後阿瑪塔尤其器重他,把他看得勝過一切其他前來求婚的人。當然,圖爾奴斯到底是否出身於薩圖奴斯族,也還沒有得到證實,也許他後來可憐的結局就是對他狂妄要求的懲罰。可是,在他的血管裏流動著的卻永遠是高貴的血液。因此,圖爾奴斯與拉維尼亞姑娘的姻緣沒有遇到任何障礙。
一天,羅圖勒人的國王派使團來到勞倫圖姆,希望探清美麗姑娘是否最終願意嫁給他們的國王。姑娘請這批高貴的男人來到宮殿的祭壇前,她在那裏把勞倫圖姆國的王冠戴在發間。姑娘正要說話時,出現了一場奇跡:祭祀的火焰猛地升騰起來,突然躥過拉維尼亞的頭發。姑娘的頭發頓時好像包裹在閃亮的火光之中。一霎時,王冠裏神奇地掣起了閃電,它使得燃燒頭發的火光越升越高。一會兒,整個宮殿,不,甚至在全國都燃起了一片神火。解釋神諭的人急忙趕來,他們宣布說:
發間的火焰預示著一場可怕的戰爭,
戰爭將要毀滅一頂王冠。
拉維尼亞和他的夫君將會建立王國,王國統治著地球上的東南西北。
拉維尼亞十分激動。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就在這時,火焰熄滅了。姑娘心想,這一定是圖爾奴斯將要跟自己肩並肩地替天行道,共同實現神的意誌。她還沒有想罷心思,隻見又有幾個昭示神諭的人氣喘籲籲地奔了過來,報告新的事件:
園中桂花樹上駐著一群蜜蜂,我們看到一位英雄,遠涉重洋,來到了拉丁姆海岸。
他將成為拉維尼亞的夫君,跟她一起建立帝國,帝國將威震天下,統治世界。
聽完講話,國王拉丁奴斯對羅圖勒人的國王使者們說,他們可以回去了,告訴他們的國王,神確定了另外一個人作為拉維尼亞的如意郎君。
又過了幾個月,一天,幾名漁夫急忙從海邊趕來,他們報告說:
“海麵上駛來幾艘大船,男子們起勁地劃動船槳,船帆鼓得滿滿的,順風順水,徑直朝我們過來了。”
不一會,又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喊著說:
“我看到一條小船,船頭拴著一隻老虎。”
第三批人也驚慌失措地趕了過來,報告說:
“投擲石塊的肯陶洛斯人半人半馬,坐在高高的船舷上,模樣十分嚇人……另外,還有三麵妖怪喀麥拉,它嘴裏噴著火,前半身像獅子,後半身像條蛇,腰部又像山羊……還有六頭女妖斯庫拉,青麵獠牙,嚇得我們膽戰心驚。”
國王拉丁奴斯微微一笑,說:
“善良的人們,你們切莫驚慌。你們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妖怪,那些隻是你們的幻覺,是一些船的標誌和象征。”
說話間又衝進來一個年輕人,報告說:
“一條百人劃動的大船已經露出了船頭,船麵上養著一頭獅子。船的中央壘起一座小山,山上站著一位英雄,全身披掛,光彩奪目,正在指揮船隻。”
聽到這裏,國王拉丁奴斯從王位上站起身來。
“這條船天下聞名,”他說,“大家都知道這艘平底船。人們把它的指揮塔建造得像愛達山一樣。愛達山是克裏特島上的最高峰,宙斯就誕生於此。如此看來,埃涅阿斯已經臨近我們了。他正站在船中央的愛達山上,指揮他的艦隊。”
如同受了占卜人的鼓勵一樣,國王又感慨地說了一番話:
“我目睹著世界經曆了四大時代。黃金時代是和平時期,那時沒有妒嫉,充滿著純潔。黃金時代隨著薩圖奴斯的結束一去不複返了。然後就是白銀時代。由於法烏諾斯和福娜的罪孽,白銀時代也銷聲匿跡、杳無音訊了。在我們之前的是青銅時代。它把和平徹底驅逐出地球,讓埃涅阿斯的艦隊前來征伐拉丁姆國。不久,世界就會陷入黑鐵時代。妒嫉和權欲的毒液毫無阻攔地噴濺澆灑,戰爭的火焰永不熄滅,還享有永恒的讚譽,沐浴著一輪朝陽。哦,黑鐵時代是一個充滿著戰火的危險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