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國際貿易
在這個新獨立的國家,有一個地區比其他地區的地理位置更優越,能夠更快地從革命後的經濟和社會動亂中恢複。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口及其西部、南部的大草原相當於長期經濟衰退的一個避風港。盡管河岸各省甚至是內陸的科爾多瓦和圖庫曼最終都參與到拉普拉塔河河口新的對外貿易中來,但布宜諾斯艾利斯省獲取了大部分利益。
18世紀後期,與牛有關的產業已經在東岸省(今天的烏拉圭)大規模地發展起來。東岸省水量充沛、人口稠密,比布宜諾斯艾利斯海岸更好地受到保護,免受印第安人的搶劫。蒙得維的亞和科洛
尼亞成為收購出口皮革的重要商業中心。沿岸的大牧場擅長飼養牛,生產了大量用於出口的牛皮。最早的大屠宰廠開始加工牛皮、醃製供出口的牛肉。許多巴拉圭牛仔是瓜拉尼族印第安人,他們精通騎馬和套索,把女人和家庭留在巴拉圭,在東岸省遊**,不斷地從事一份又一份放牛工作。然而,東岸省比布宜諾斯艾利斯省更大程度受到革命的破壞。阿根廷和巴西之間的戰爭進一步阻礙了畜牧經濟在這塊富饒而不幸的大地上恢複。因此,19世紀上半葉,布宜諾斯艾利斯在產牛方麵幾乎沒有什麽競爭對手。
因為布宜諾斯艾利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畜牧原料供應地之一,所以其驚人的商業增長成為19世紀歐洲工業主義的一部分。港口管理一直是初級的,沒有改善,然而越來越多的遠洋輪船冒著航程危險,來到淺水河口。同樣,海岸牧場生產的出口產品也增加了,甚至頂住了該地區的政治不穩定和外國對港口的四次封鎖,增進了商業的繁榮。19世紀上半葉也見證了非西班牙人,特別是與工業市場有重要聯係的英國商人爭奪進出口貿易。他們承擔風險並且收獲了這一時期的商業利潤。
然而,僅僅把布宜諾斯艾利斯看成是一個貿易受英國或者甚至工業市場支配的亞商業中心,將會是錯誤的。的確,整個地區的繁榮依靠對外貿易,並且大部分貿易是與北大西洋的工業國家進行。然而,非工業國家——巴西、古巴、意大利和西班牙也占有布宜諾斯艾利斯重要的出口份額。1830年英國航運一枝獨秀的初始階段結束後,大不列顛對布宜諾斯艾利斯貿易運輸的控製權丟給了其他國家的船隻。根據1849年至1851年從布宜諾斯艾利斯通關船隻的目的地判斷,這個地區的畜牧產品出口的客戶群呈現多元化。
根據今天的航運標準衡量,布宜諾斯艾利斯港是個非常糟糕的國際商業貨物裝卸地。噸位在150~300噸之間的帆船不得不來回搶風穿越河口沙洲,冒險行進幾乎190英裏到達這個城市。從利物浦出發到這裏要用大約70天,從紐約大約用80天。接近這個港口時,外國水手看到那些二層灰泥房子在岸邊綿延1.25英裏,形成了這個城市間或被教堂尖頂打斷的天際線。黑人和穆拉托人洗衣女工、殷實港口家庭的仆人和奴隸每天排成一行,在岩石上搓洗衣物。第一眼看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並不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裝卸貨船像天際線一樣不起眼。淺水阻止大木帆船在離岸邊3.5英裏近的地方停泊。水手們不得不來來回回地穿越灘塗,用駁船轉運旅客和貨物。然後,旅客和貨物從駁船轉移到馬車上,馬車被拖進海水三分之一英裏。為了避免海水浸入車床,每個大車的木輪都高達近13英尺。正如旅行者所描述的,整個港口一派喧鬧混亂:“沙灘和水麵都被大車覆蓋……來來回回地從擋在路上的船上運送貨物,高喬人騎在馬上,手拿皮子編成的套索,係在馬的韁繩上,幫助需要的大車拖車。”(Videl 1820,61—62)這個時期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經濟發展是非典型的,因為它沒有隻依賴一兩種主要產品的單一出口經濟。牛皮在整個時期都是主要貿易商品,但在19世紀50年代末,它作為首要出口產品的地位被粗羊毛取代。在獸脂、馬皮和骨頭貿易上,大不列顛仍然占據很大份額。美國、德意誌各邦國和法國成為阿根廷粗羊毛和鹽漬牛皮的好主顧。法國和北美進口了這個地區的大部分羊皮。而拉普拉塔地區生產的所有醃牛肉在古巴和巴西找到了市場,那裏的奴隸主買阿根廷牛肉供應給人數不斷增長的奴隸。
19世紀早期,英國壟斷了進口市場,但其他國家產品所占的份額逐漸增加。曾經一度有人說,布宜諾斯艾利斯街頭人們穿的衣服是曼徹斯特和蘭開夏(Lancashire)製造的。英國的五金器具、陶器、餐具甚至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鄉村都很普遍。然而,隨著這個世紀中期的到來,法國船隻帶來了製造精良的服裝製品、香水和葡萄酒,熱那亞和加的斯送來了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葡萄酒。從漢堡運來鐵製品、杜鬆子酒和襪子,巴西供應了蔗糖。來自巴爾的摩和費城的美國商人運來木材和麵粉,由於農村缺乏勞動力,阿根廷農業經濟中小麥產量不大。
富裕的西班牙商人和克裏奧爾商人曾經主導殖民時期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進出口貿易,1810年後不久,一群與北美市場有聯係的非西班牙商人取代了他們。主要是英國商行,但並沒有排斥居住在拉普拉塔地區的法國、德意誌和美國商人。與克裏奧爾商人相比,他們的優勢在於與海外市場的聯係,以及可以獲得大量資本,組織世界範圍內的商品流動。與西班牙商人不同,如上一代的馬科·德·龐特,這些外國商人缺乏整個地區內的親屬商業聯係,因此依靠二級土生港口商戶進行銷售。牧場生產成為本地投資的一個重要渠道。殖民地的許多商業世家投入資金養牛。同樣,本地商人負責組織農產品出口。一些外國企業家在農業生產上的投資取得成功,特別是把歐洲的種羊引進到潘帕斯。
然而,外國投資有嚴重局限性。國內運輸、零售、加工、養殖、種植依靠相對較小的克裏奧爾人和移民的投資得到發展。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經濟擴張證明了中小規模投資的合理性,外國投資者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教訓。1824年,在裏瓦達維亞(Rivadavia)政府同意償還的情況下,一家英國投資銀行巴林銀行(the Houseof Baring)——發行了100萬英鎊的債券。然而,政客們很快把貸款濫用於和巴西開戰,其繼任者看不到償還貸款的好處,即使是繳納利息。這標誌著阿根廷第一次拖欠外債。與此同時,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港的外國人和幾個港口人嚐試著在阿根廷建立了一個投資銀行——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銀行(theBanco de la Provincia de Buenos Aires)。他們回應了歐洲人對安第斯地區老銀礦複興的狂熱。倫敦的投機者在這個地區的兩個開采公司投入巨額資金,這兩個公司在1826年的金融恐慌中都倒閉了。此後不久,布宜諾斯省銀行開始發行紙幣,這些紙幣很快貶值,在阿根廷開始產生了通貨膨脹的旋渦。19世紀20年代中期的這次金融崩潰阻攔了未來的國際投資,限製了外商對進出口貿易、一些商鋪和養羊牧場的管理。
在獨立後的頭40年裏,由於外國列強的海軍四次封鎖布宜諾斯艾利斯港,通過港口的對外貿易出現周期性下降。一個駐紮在蒙得維的亞的西班牙海軍艦隊1811年至1816年封鎖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在爭奪東岸省的戰爭中,1827年和1828年,一個巴西艦隊包圍了這個港口。10年後,法國人封鎖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英國艦隊實施了最後一次封鎖,那是在1845年至1848年,試圖迫使省政府開放巴拉那河的國際航運。這幾次封鎖都沒有完全成功。英國人打破了最早的西班牙人的封鎖,忽略了其他幾次。揚基佬貨主後來很高興混過英國人的封鎖。"每個星期都有美國船打破封鎖,為其主人賺錢",一個外國商人觀察到,“而幾乎沒有一個英國人做這種嚐試”(Brand 1828,34)。盡管外交分歧伴隨著政治動**,這個地區的貿易仍在繼續,每次海上封鎖之後都有更大程度的恢複。
布宜諾斯艾利斯是19世紀早期拉丁美洲最令人驚歎的經濟成功故事之一。即使在內陸省份內亂紛爭繼續的時候,港口的外貿額仍在上升。19世紀頭10年,每年大約有100多艘外國船隻駛入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到19世紀20年代和19世紀30年代,平均每年增加到280艘。19世紀40年代,每年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港的船隻達到452艘,到19世紀50年代達到674艘。盡管經曆了內戰、河流封鎖和外國的糾纏,來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河運也一直在增加,直到19世紀中期。
牛皮和牛的副產品的市場蓬勃發展,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養牛業也是如此。為了滿足不斷增長的需求,一個新的加工行業在港口發展起來。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南郊建起了屠宰醃製廠(saladero),加工牛皮和醃肉。牛仔把牛群從鄉下趕到這些加工廠。到1825年,布宜諾斯艾利斯的40多個加工廠每年屠宰7萬頭牛。隨著19世紀30年代和19世紀40年代的貿易擴大,這個行業也擴大了。到19世紀中期,屠宰醃製廠每年加工超過30萬頭牛和馬。這些加工廠把屠宰牛變成了高效的生產過程,但沒有擯棄牛仔的傳統技藝、馬、套索和法孔(facón)——阿根廷人常見的一種長刀的名字。"屠宰醃製廠的整個景象可怕而且令人作嘔",查爾斯·達爾文觀察到,"地麵幾乎是用屍骨做的;馬和騎手渾身都被濺出的血浸透了"(Darwin 1858,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