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爭奪帝位

正當仁壽宮和長安城內為辦隋文帝喪事及隋煬帝登基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並州總管、隋煬帝的幼弟漢王楊諒迅即發動了叛亂,這是隋王朝帝位之爭的最後一幕。

漢王楊諒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將軍,父母在世時曾受到特別的寵愛。他二十來歲繼二哥楊廣、三哥楊俊之後,坐鎮天下精兵之處的並州,肩負抵禦北方突厥的重任,隋文帝許以他可不拘律令,便宜從事,並且還為這位幼子“盛選僚佐,前後長史、司馬,皆一時名士”。如以“公正著稱”的安定皇甫誕為並州總管府司馬, “總府政事,一以谘之”。以南朝梁元帝名將王僧辯之子王頰為總管府谘議參軍,著名學者吳郡張衝為漢王侍讀,河間尹式任漢王記室。隋文帝還禮聘關隴勳貴豆盧劫的女兒為漢王妃,做賢內助。漢王楊諒府上可謂人才濟濟,兵強馬壯。

楊諒曾兩次充任統帥率領大軍出塞作戰,但卻都隻是名義上的統帥,實際統帥都是高穎,楊諒隻是見習作戰。

開皇二十年(600),楊廣陰謀奪嫡成功,特別是蜀王楊秀被廢論罪,使楊諒恐懼不安。於是借口防備突厥,在管內“大發工役,繕治器械,貯納於並州”。又“招納亡命,左右私人,殆將萬人”。隋文帝時或認為楊諒年幼不足為慮,或許認可幼子在外藩擁兵以牽製楊廣,總之,其在世時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製止楊諒的謀叛。

楊諒“潛有異誌”,早已為其部下所覺察,其中有王頦、蕭摩訶最得楊諒信任,也最為楊諒賣力,這一文一武兩個得力助手都是南方人。

楊諒在太原,時時注意著京師的政治動向,因得不到京師消息,於是天天觀察天象。隋文帝駕崩楊諒一點兒也不知曉,那天,楊諒觀察天文,見“熒惑守東井”,即正好火星處在井宿的位置,漢王府儀曹傅奕通曉天文星曆,楊諒忙問他“是何征兆?”傅奕知漢王有異圖,稱天象正常。傅奕為自免於禍,不敢胡亂推測,楊諒很不高興,內心焦慮萬分。

再說隋煬帝楊廣登上帝位,自然也不會忘記坐鎮並州企圖奪位的最後一位對手幼弟楊諒。時隋文帝靈柩及隋煬帝百官尚留仁壽宮, “京師空虛”,為防漢王“起逆”,隋煬帝令郭衍馳還京師, “總兵居守”。同時,派遣車騎將軍屈突通以隋文帝的璽書征召楊諒入朝,企圖調虎離山,將楊諒騙到京師加以軟禁。但是隋煬帝萬萬沒有想到父皇先前為預防變故,曾與楊諒訂有“密約”,曰: “若璽書召汝,於敕字之傍別加一點,又與玉麟符合者,當就征。”所謂符,乃兵符,一般做成魚、獸之形,分成左、右兩半,一半在將軍,一半在皇帝,皇帝調兵時派遣使者將自己手中的半塊兵符交與在外鎮守的將軍,兩半相合將軍才受命,以防假造聖旨發兵叛亂。據史載,開皇七年(587)四月,隋文帝“頒青龍符於東方總管、刺史,西方以騶虞,南方以朱雀,北方以玄武”。這一製度直到唐朝仍然沿用。隋朝因並、揚、益三總管均由宗王出鎮,統屬地域極廣,於是有專門的玉麟符。楊廣稱帝後,當然很輕易地就能拿到半邊玉麟符,但他無法知道其父生前與其弟楊諒之間的密約。漢王楊諒見到假造的隋文帝詔書,見旁邊無點,馬上察覺有變,於是質問屈突通,屈突通辭氣不撓,漢王隻好將他放回。

楊諒通過假詔書知道了仁壽宮發生政變,他不願坐以待斃,於是按早已預謀好的計劃,決定叛亂。從當時東西兄弟二人的形勢來看,楊諒總管山東舊齊境內五十二州軍事,所居乃天下精兵處,擁有重兵,如果處置得當,充分調動所部將士,鼓行而西,是有可能迅速拿下京師長安,以武力奪得帝位的。而勝敗的關鍵,則在於楊諒能否駕馭自己的部下。起兵伊始,軍師王頦就為楊諒謀劃:“王所部將吏家屬,盡在關西,若用此等,即宜長驅深入,直據京都,所謂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據舊齊之地,宜任東人。”王頦的兩個方案“直據京都”和“割據舊齊”都切實可行,其關鍵則在於用人。但楊諒不能定奪,在用人方麵,他既不重用關隴勳貴,也不重用山東人士,反而重用王頦、蕭摩訶等南方失意士人,這不能不說是漢王的一大失策。結果,漢王部下大批關隴勳貴將士對楊諒不是陽奉陰違,就是據城叛變,連其妻兄豆盧毓也在關鍵時刻出賣他,充當隋煬帝的內應。

楊諒沒有去作廣泛的政治軍事動員,隻羅列楊廣之罪,卻唱言“楊素反,將誅之”,以謠言惑眾造反。這樣,尚未起兵,就已使自己處於被動,漢王所轄五十二州,響應者僅十九州,僅及其三分之一。而且,既詐眾造反,則事不宜遲,應趁部眾尚未明白之前迅速解決問題。王府兵曹河東聞喜人裴文安建策分兵略地,楊諒大悅,立即作出四麵出擊的部署,派遣二路軍隊南渡黃河略地河南:一路由所署大將軍餘公理指揮,出太穀,直取河陽(今河南孟縣);另一路由大將軍綦良指揮出滏口,直到黎陽(今河南浚縣)。又派大將軍劉建率軍東出井陘,略取燕趙之地,派柱國喬全襆出兵雁門(今山西代縣境內),進攻官軍李景部。並任命裴文安為柱國,與柱國紇單貴、王聃等率軍西向直指京師,兄弟皇位爭奪的戰幕就此拉開。

隋煬帝任命右武衛將軍丘和為蒲州刺史,鎮浦津(今山西永濟縣西南)。楊諒挑選精銳騎兵幾百人,戴婦人蔽身用的麵罩,詐稱是楊諒的宮人返回長安,守城的門衛沒有覺察,叛軍直入蒲州,丘和逾城逃回長安。裴文安等率西征大軍欲搶占浦津關西渡黃河,但楊諒卻突然改變主意,命紇單貴拆斷河橋,據守蒲州,將裴文安召回。楊諒裹足不前,一是京師軍情不明;二是後方不穩,因此不敢貿然出擊。於是,做出據守之策,任命了數州刺史,等待楊廣派兵來攻,這就使楊諒變主動為被動,處於任人宰割的境地。

楊諒不圖進取,不敢進兵關中,為保據河東,占有舊齊之境,又發兵北攻抗拒他的代州總管李景。關隴勳貴李景“臂力過人,驍勇善射”,是一員猛將。楊諒先後派劉嵩、喬鍾葵率勁勇三萬來攻,李景部下不過數千,率軍做殊死鬥,牽製並屢敗大批楊諒軍。在南線楊諒采取守勢,隋煬帝派楊素率輕騎五千來襲蒲州(今山西永濟縣西南),楊素乘夜來到河邊,士馬銜枚渡河,拂曉時發動突然襲擊,叛軍守將沒有準備,王聃以城降,紇單貴逃走。隋煬帝於是任命楊素為並州道行軍總管、河北安撫大使,率步騎四萬直取太原,討伐楊諒。

楊諒派出略地的軍隊也都出師不利,綦良率軍進攻慈州(治今河北磁縣),遭刺史上官政的頑強抵抗,未能攻克,乃率兵向南轉攻行相州事薛胄(相州治今河南安陽),又未攻克。於是從滏口進攻黎州(治今河南浚縣),堵塞白馬津(今河南滑縣黃河南岸)黃河渡口。餘公理率軍自太行山到河內(治今河南沁陽),屯兵河陽(今河南孟縣西),也沒取得進展。隋煬帝任命親信右衛將軍史祥為行軍總管,駐軍河陰(今河南孟津縣)。兩軍隔河對峙。

史祥先在黃河南岸大陳渡船,擺出北渡架勢,餘公理見勢即在北岸“聚甲以當之”。史祥隨即暗中潛於下流渡過黃河。餘公理自恃兵眾,馬上率軍來拒戰。史祥趁叛軍尚未成列,命將士迅猛出擊,在須水大破餘公理所部。得勝後史祥又移師東攻黎陽(今河南浚縣),進討綦良,綦良軍不戰而潰,史祥乘勢追擊,殺萬餘人。這樣,楊諒南路兩軍很快被擊潰。

在漢王楊諒所占據的中心地區太原城,也出了問題,隋煬帝讓顯州刺史豆盧賢秘密派人給其弟豆盧毓送詔書,讓他充當內應於內起事,使楊諒的妻族豆盧氏堅定地站在了楊廣一邊,而楊諒卻蒙在鼓裏。由於南麵軍事吃緊,楊諒要去介州(今山西介休),於是命令妃兄豆盧毓和總管朱濤留守太原。楊諒走後豆盧毓即對朱濤策反,朱濤不從,被豆盧毓殺死。豆盧毓於是從監獄裏把皇甫誕放出來,與一批關隴將領商議閉城以拒楊諒。楊諒知情後立即率軍回攻太原,時豆盧毓等尚未準備好,見楊諒率軍到,便哄騙士兵說賊軍來了,城上箭如雨下,楊諒轉攻西門,城上士兵認識楊諒,打開城門放楊諒進城,豆盧毓、皇甫誕等均被處死。雖然豆盧毓的內應未取得多大進展,但卻打亂了楊諒的陣腳,使太原城人心惶惶,軍心不穩。

在東部,幽州刺史竇抗不明京師情況,鼠揣兩端,隋煬帝派渤海李子雄往幽州(治今北京市),李子雄到任先將竇抗逮捕,接著發步騎三萬,自井陘向西進攻楊諒。時楊諒部將劉建正將井陘守將京兆人張祥包圍,企圖出井陘東出略地燕、趙。李子雄在抱犢山擊敗劉建軍,劉建逃走。這使楊諒四麵受敵。隋煬帝又任命左領軍將軍長孫晟為相州刺史,征發山東兵與李子雄合勢。長孫晟因兒子在楊諒處,辭不敢當,隋煬帝則推心置腹地安撫說: “公著勤誠,朕之所悉。今相州之地,本是齊都,人俗澆浮,易可騷擾,尚生變動,賊勢即張,思所以鎮之,非公莫可。公體國之深,終不可以兒害義,故用相委,公其勿辭”。長孫晟見煬帝對自己如此信任,所部便欣然接受了任命。隋煬帝在此關鍵時刻,堅定地信用關隴勳貴,收到了很好的成效。

北麵代州總管李景被楊諒圍困一個多月,隋煬帝命朔州刺史代人楊義臣率步騎兩萬往救。楊義臣也是關隴勳貴,本姓尉遲氏,其父以尉遲迥作亂自請改姓,義臣幼養宮中,隋文帝賜姓楊氏。時叛將喬鍾葵有兵數萬,楊義臣見自己兵少,就集中所有的牛、驢,共幾千頭,命士兵數百各持旗一麵,將牛驢隱藏於山穀間。黃昏後兩軍交戰,楊義臣命士兵驅牛驢狂奔,一時塵埃滿天,戰鼓動地,叛軍以為官軍大出伏兵,驚恐潰逃,楊義臣縱兵進擊,以少勝多,大敗喬鍾葵,遂解代州(治今山西代縣)之圍。楊義臣與李景合軍,從北麵揮師太原。

在太原以南州,晉州、絳州、石州三州的州城均有楊諒的重兵防守,隋軍統帥楊素僅向每城各派兵兩千去牽製,自率大軍北進直攻太原。楊諒派部將趙子開率領十餘萬人,用柵欄堵塞山徑小路。在高壁山嶺上屯兵據守,擺開一個長達五十裏嗣陣勢,縱深設防,以為萬無一失。楊素命令部下諸將列兵對陣,圍而不攻,自己率一支騎兵冒險潛入霍邑(今山西霍縣)東北的霍山,沿著懸崖山穀前進。官軍在峪口紮營,楊素坐在營帳外,挑選三百人守營,軍士們恐懼敵軍強盛,不想出戰,多數人爭著要守營,致使軍隊行動遲緩。楊素馬上把爭著留下守營的三百軍士召出軍營,不問青紅皂白全部斬首。

當他再次下令挑選留守人員時,士兵們無一敢留。於是楊素率軍馳馬疾進,突然出現在叛軍背後,直指敵酋趙子開的兵營,鳴鼓縱火。叛軍對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不知所措,於是大亂,自相踐踏,死傷數萬人。楊諒所署介州刺史梁惰屯兵介休,聽說楊素將至,即棄城逃跑,趙子開所部於是潰不成軍。楊諒聞知趙子開十萬大軍被擊潰驚恐萬分,於是親率十萬人馬趕到蒿澤(今山西平遙西汾河幹流上一大湖)抵禦楊素,其時雙方兵力對比楊諒仍處於絕對優勢,正麵決戰勝負尚不可知,但恰逢天降大雨,楊諒竟打算退兵。軍師王頦勸道: “楊素懸軍,士馬疲敝,王以銳卒親戎擊之,其勢必舉。今見敵而還,示人以怯,阻戰士之心,益西軍之氣,願王必勿還也。”楊諒不聽,竟率軍退守清源(今山西清徐縣,距太原西南約一百公裏)。王頦見楊諒無勇無謀,知大勢已去,對兒子說: “氣候殊不佳,我軍必敗,汝可隨從著我。”果然,楊素率軍直接向楊諒進攻,又以少勝多,大敗楊諒,並於戰陣中活捉蕭摩訶,叛軍死者一萬八千餘人。楊諒退守晉陽(太原),被楊素四麵包圍,楊諒束手無策,窮蹙無計,隻好乞降,其餘黨羽隨即被全部平定。楊諒起兵, “月餘而敗”,幾十萬大軍得不到正確指揮,結果一敗塗地,這是隋朝建立以來一場最大的內戰。

楊諒的失敗完全在於自己的太輕率,毫無軍事經驗,缺乏謀略, “羊質獸心”,他實在不是其二哥楊廣的對手。隋文帝在世時所言: “彼(楊廣)取爾(楊諒)如籠內雞雛耳”。說得太準了,楊廣取幼弟楊諒,的確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輕而易舉。

論兵力,楊諒的確十分強大,他起事時的兵力約有三四十萬,楊廣出動的兵力總計不到十萬。雖然楊廣以皇帝之尊可以調動全國兵力,特別是關隴強大的府兵,正如漢王府司馬皇甫誕所說“大王兵資非京師之敵”。但楊廣新立,短時間內要調動大批兵力仍很困難,楊諒則做了多年準備,可以在很短時間集中大批軍馬,就局部而論楊諒兵力處於優勢。但官軍卻處處以少勝多,用詭計出其不意,出奇兵取勝,這隻能說明楊諒的庸劣無能。

然而,楊諒缺乏指揮經驗,他的軍師王頰卻是曠世奇才,楊諒舉兵反,“多頰之計”,王頦數進奇策”,但楊諒“不能用”,這就使楊諒的失敗不可避免。在楊廣登基當了皇帝,已取得了代表國家正統的優勢地位之下,楊諒起兵取勝的唯一希望就是集中兵力突襲長安,此策王頰一開始就倡議了,但楊諒中途變卦,缺乏堅定的決心。繼而想劃河為界,割據舊齊之地,卻又四麵出擊,自不量力,各方麵都沒有任何進展。官軍統帥楊素則久經殺場,老謀深算,敢於孤軍深入,直搗老巢,置敵於死地。在兵臨城下眾叛親離的情勢下,楊諒隻好投降。

王頓在楊諒兵敗後,企圖投奔突厥,逃至深山,道路斷絕,知道自己難以幸免後,乃對兒子歎息說: “我的計謀韜略,不亞於楊素,但坐言不見從,遂至於此。我不能坐受擒執,以成全楊素這豎子之名。”說完悲痛地自殺了。後楊素得王頗屍,仍殘忍地梟首於太原。蕭摩訶也被斬首,時年七十三歲。

楊諒叛亂,其目的是爭奪帝位,性質屬分裂國家,沒有任何正義可言,他的失敗不僅是楊廣之幸,也是國家之幸,誰還會允許剛統一的國家重又分裂呢?隋煬帝得到捷報欣喜萬分,立即派楊約奉“手詔”到太原慰勞功臣楊素。詔曰:

公乃先朝功臣,勳庸克茂。至如皇基草創,百物惟始,便匹馬歸朝,誠識兼至。汴都、鄭州,風卷秋鋒,荊南、塞北,若火燎原,早建殊勳,夙著誠節。及獻替朝端,具瞻惟允,爰弼朕躬,以濟時難。昔周勃、霍光,何以加也!賊乃竊據蒲州,關梁斷絕,公以少擊眾,指期平殄。高壁據險,抗拒官軍,公以深謀,出其不意,霧廓雲除,冰消瓦解,長驅北邁,直趣巢窟。晉陽之南,蟻徒數萬,諒不量力,猶欲舉斧。公以棱威外討,發憤於內,忘身殉義,親當矢石,兵刃暫交,魚潰鳥散,僵屍蔽野,積甲若山。諒遂守窮城,以拒鐵鉞。公董率驍勇,四麵攻圍,使其欲戰不敢,走投無路,智力俱盡,而縛軍門。斬將搴旗,伐叛柔服,元惡既除,東夏清晏,嘉庸茂績,於是乎在。昔武安平趙,淮陰定齊,豈若公遠而不勞,速而克捷者也。朕殷憂諒暗,不得親禦六軍,未能問道於上癢,遂使劬勞於行陣。言念於此,無忘寢食。公乃建累世之元勳,執一心之確誌。古有人言曰: “疾風知勁草,亂世有誠臣。”公得之矣。乃銘之常鼎,豈止書勳竹帛哉!功績克諧,哽歎無已。稍冷,公如宜。軍旅務殷,殊當勞慮,故遣公弟,指宜往懷。迷塞不次。

這是有史可考隋煬帝即位後,出自其手筆的第一道詔文,也是一篇氣勢磅礴的優秀散文。楊廣文采果然不俗,稱帝後更是大放異彩,出手淋漓,一氣嗬成,再也見不到半點壓抑之感。楊廣把自己描述為正人君子,幼弟楊諒乃人麵獸心,自己是一國之君萬民之主,代表國家代表正義,楊諒則是亂臣賊子叛逆奸回,平叛行動是大義滅親,古有先例。詔文數落了楊諒的罪行,稱頌了楊素平叛的功績,把楊素比作周勃、霍光,其功可書之竹帛,流芳千古。此時的楊廣,對楊素的感激真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沒有楊素,就沒有自己的皇位,所以楊廣引用古人言“疾風知勁草,世亂有誠臣”,楊素的確是楊廣帝業的第一功臣。

楊素得到隋煬帝褒獎自己的手詔,馬上惶恐上表陳謝,表示要“百殞微軀”報君之恩。回到京師之後,隋煬帝賜給楊素物五萬段,及楊諒的妓妾二十人,並拜其子為儀同三司。

楊廣又親自寫詩賜在南線接連擊敗楊諒叛軍的將軍史祥,詩雲:

伯毀朝寄重,夏侯親遇深。貴耳唯聞古,賊目詎知今!早標勁草質,久有背淮心。掃逆黎山外,振旅河之陰。功已書王府,留情太仆箴。

詩文與賜楊素的“手詔”有異曲同工之妙,讚美史祥的英才大略,雖用典故,但主旨仍然是疾風知“勁草”,這與前不久任皇太子居閑時寫給史祥的信,判若兩人。皇上親筆手詔題禦詩,對於將相大臣來講已是最大的恩典了。

對於亡身殉國的皇甫誕、豆盧毓,隋煬帝也下詔“褒顯名節”,贈官爵封其子孫。其餘有功將士李子雄、楊義臣、李景、王仁恭、崔仲方、元壽、陶模、崔彭、趙元淑、麥鐵杖等人,也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封賞。

平定漢王楊諒的叛亂,意味著楊廣這個皇帝的寶座不再動搖,不再有什麽威脅了。時群臣奏議應將楊諒處死。著作郎王邵為求媚於隋煬帝,特意上書,請改楊諒姓氏。但是,已是絕對勝利者的楊廣這時可以大發慈悲了,他說:“朕終鮮兄弟,情不忍言,欲屈法恕楊諒一死”,於是除名為民,絕其屬籍。

隋煬帝對跟隨漢王叛亂的部下的處罰則沒有那麽慈悲了,官吏臣民受牽連獲罪被處死和流放的竟有二十餘萬家。甚至連叛亂時態度不明朗的原刑部尚書檢校相州事薛胄也被“鎖詣大理”, “除名配防嶺南”。平叛失利戰敗的將軍丘和及上官政也受到除名流放嶺南的處分,因蜀王楊秀事除名在家的原右衛大將軍元胄對丘和說了一句“上官政,壯士也”,被丘和告發,竟獲罪處死,而丘和因告發有功則免罪補代州刺史,上官政亦得征為驍衛將軍。

仁壽四年(604)十月己卯(十六日),隋煬帝將父皇安葬於太陵,立廟號稱隋高祖,諡號曰文皇帝,與文獻皇後獨孤氏同墳而異穴。

楊廣以隋文帝次子的身份,苦心經營了十多年終於榮登帝位。他廢胞兄楊勇皇太子位,除四弟楊秀蜀王爵,在危急時刻發狠斷然弑父,搶班奪位,接著撲滅幼弟楊諒的反叛。可見,楊廣在兄弟五人當中是最狠最毒的,也是最有才能的,他的皇位完全是靠自己經營奪得。照例,楊廣不是嫡長,本不能繼承皇位,現在他終於奪得了,成功了,應該說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冒了最大的風險,費盡了心機,也耍盡了陰謀。他弑父屠兄幽弟,其行為可謂豬狗不如。但他的成功證明他不是一個無能之輩,而是一個強者,一個心狠手辣的強者。若不強,他也可能被自己的親兄弟剁成肉醬。自古皇位的爭奪就是如此,可謂殘酷無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