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焦湘山

為了排遣愁緒,秦始皇在離開彭城之後便向西南進發,渡過淮河進入原楚國的境地,去觀賞衡山。尤其是離山腳不遠處,由南向北橫亙有一條蜿蜒的白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這就是湘江。

這使秦始皇想起,原來在征服西南、安撫蠻夷,由卓綠在桂林郡修的靈渠,溝通了廣大西南地域的水係,促進了水交通,繁榮了經濟。而湘江的一泓洶湧湍急的河流,正挾著恢宏激越的江聲,日夜不息地向洞庭湖流去;在他身前吹過的颯颯金風,則帶著來自西南的蒸騰雲氣,沿著南嶽這條山脈向它的尾部——嶽麓山奔湧而去。

秦始皇為自己的德澤遠布感到欣喜與自豪,下山之後便率領數以萬計的車、騎大隊轟隆隆地馳抵長沙,視察了新設置的郡治,在郡守陪同下遊覽了嶽麓山,欣賞了雲掩峰麓、鶴鳴泉畔、紅葉楓林、青煙洲渚的湘江秋景,感到非常高興。

雖然事先未獲通知,來不及為君主準備行宮,長沙郡守仍是極力挽留,準備立即裝飾禦寢房,央求秦始皇稍事盤桓,也好借此獲得忠君敬主的美名;但秦始皇遊興正濃,並無倦意,就沒有停留,命丞相王綰、隗狀記下了郡守的佳績並親自賜予重賞。大隊人馬領略了當天接風、次日餞行的兩餐豐盛的湘萊酒宴後又匆匆上路,很快來到了湘江盡頭的洞庭湖畔。

早在渡淮入楚的時候,中車府令趙高就派驛郵通知了南郡郡守和雲夢縣令,征調了上千艘船隻,供秦始皇君臣們使用。當輯輯車陣、蕭蕭馬隊似大片黑雲壓到洞庭湖畔的時候,郡守和縣令等當地官員忙一擁而上恭迎君臣,並掀起車簾指向岸邊。秦始皇舉目展望,隻見上千艘大小船鱗次櫛比地停靠在湖畔,簡直像一片小洲,船上檣桅如林,就像軍陣前紮的塞壘林壁,陣式頗為壯現,他對郡守、縣令等連聲誇獎,並詢問當地有何江山勝跡。

郡守躬身稟奏說,這裏是湘江入湖處,入湖約三十裏便是湘山,又稱青草山,風景絕佳,上有湘妃祠,是個名勝古跡,值得觀賞。

秦始皇使決定次日率人泛舟渡江入湖,登湘山一遊。隨行的博士建議,先行祭江,請江神保佑風平浪靜,確保明日行舟安全;因為泰山封禪之時就是砍樹刈草,辟石破土,事先沒有祈禱神祇,才被暴風雨襲擊的。

秦始皇便齋戒沐浴,命李斯撰寫一篇祭江神的祭文,親率幾位近臣到江邊焚文、奠酒、獻牲、拜祭,然後回到禦營安然入睡。

翌日,匆匆用過早膳,君臣、嬪妃們次第登船,起錨轉棹,向湖中劃去。前槳後櫓隻攪得浪花飛濺,檣桅上成千麵白帆鼓風高揚,似片片白雲飄飛,引得成群的江鷗逐帆繞桅,來回飛鳴,給灩瀲的湖光增加了更多的色彩。

正當船隊悠悠地破浪前進,忽然從北麵刮來一陣風,勢頭與船行方向相逆,使航速慢了下來。那風勢卻越刮越猛,船工們堅持著與風浪搏鬥,艱難地前進,但狂風巨浪更加凶猛,掀翻不少船隻,有百餘名嬪妃和將士不幸落水而葬身魚腹。

秦始皇所乘坐的是一艘最大的樓船,雖然體寬底平,但也禁不住狂風的襲擊和巨浪的掀打而左右搖晃,前後顛簸;加之他不識水性就更加驚慌,竟顧不上君主的尊嚴和體麵,嚇得緊閉雙眼,渾身顫抖不止。

幸虧船工們藝高人膽大,看準風向,將帆側轉,把風力兜過來,使之成從側麵鼓帆,推船前進。經過半個多時辰的逆風航行,終於抵達了湘山。

秦始皇在趙高、李斯等人的攙扶下離船登岸,在一塊巨石上坐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這才緩步向山上攀登。

這時風力已逐漸減弱,卻引起了秦始皇的懷疑,回頭問那位博士說:“昨夜所祭江神為哪位神靈?”博士忙回答說: “此間之江神為湘君與湘夫人,已在此為神久矣。”

秦始皇蹙眉說: “湘君、湘夫人?朕似曾聽說,但不熟知其為何許人也。”

“昔堯帝之二女,長名娥皇,次名女英;堯以舜賢德既禪以帝位,且以二女嫁舜。後舜帝巡視荊楚南疆,死於蒼梧之野,號曰重華。二妃聞帝薨,大哭,淚落於竹上,遂成斑竹,後皆溺湘江殉帝,封為湘君、湘夫人。”

博士好不容易得到一次谘詢,便高興地把湘水神的來曆敘述一番。本來到此就可以結束了,但他又意猶未盡地補充說: “此故事皆見於楚大夫屈原《楚辭·九歌》,陛下想必讀過的。"

“讀過的,讀過的!寡人日理萬機,怎還記得這些人文掌故。”秦始皇被這位博士無意地揶揄一番,大不耐煩,便沒好氣地回斥他幾句,並聯想到昨夜祭江神就是這個博士的主意,要是不祭,這兩個婦人家未必知道自己要渡江涉湖,也許今天不會有這場大風,以致弄得朕如此狼狽。今天的大風肯定是此二人要擋寡人的駕所刮起來的!

他越想越氣,把在彭城深夜靜思所得的要戒驕戒躁,冷靜沉著,加強涵養,克己製怒的心得忘到九霄雲外,暴怒地罵起來: “於泰山伐草木、辟土石,致遇風雨。蓋天地為所敬奉之尊神,其所示儆,朕當領受。泗水失鼎既為周武王所為,彼乃古之君王,朕亦不予責備。唯此娥皇、女英既為婦道,又已亭祭,為何不息浪平波以迎朕之駕幸,反而興風作浪,溺我嬪妃、將士,且使朕備受驚恐,實乃罪大之極!”說罷便回過頭去,向南郡郡守和雲夢縣令下詔: “即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

秦朝當時實行嚴刑峻法,服刑者為數極多,三千囚徒很快就調集來了,把方圓近二十裏的湘山上的樹木砍伐得一株不剩,地上被刨得寸草不留。秦始皇又下令放火燒山,把參天古樹和蔓地細草都燒成了灰燼,遍地山石被燒得崩炸坼裂,岩石全變成了赭紅色。

秦始皇親自到湘山祠,督令將士們將祠堂搗毀,把湘君、湘夫人的雕像投入大火燒掉。衝天的烈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把天空照得通紅,洞庭湖和湘江的水被映得像鮮血在泛漫、流淌。

秦始皇大發無名之火,再一次暴殄天物燒了湘山,然後自南郡取道武關回到鹹陽。

在鹹陽隻小憩了三個月,秦始皇又開始了第三次大巡狩,當車隊行到博浪沙時,心情突然感到緊張,急令車隊加速,準備行刺秦始皇的張良和大力士也著急起來,沒等判斷準確,就將那重達一百二十斤的鐵錐向最前麵的車猛砸過去。

大力士真是既有膂力,又有眼力,那鐵錐正好不偏不倚地從六根車的頂蓋上直落下去,隻聽得轟隆隆一聲響,車被砸得粉碎。頓時周圍的車都戛然地驟停下來,人們一起湧到被砸的車前,於是車停、馬嘶、人喊,聲音雜亂而起,隨即是騎、步兵行動,向山上衝來,進行大肆搜索!

張良及其助手大力士早就做好準備了,一見鐵錐擊中了目標,就立即從看好的一條小路飛奔而逃。

遺憾的是,他們萬萬沒想到,被砸中的竟是一輛副車,那被砸得腦漿迸射,血肉模糊的死者,僅是一名禦者而已。秦始皇正好坐在這輛副車旁邊的主車裏,當那副車被砸中,周圍的車輛全都驟然停下之時,馬被驚得昂首長嘶作人立,秦始皇猝不及防,從座位上被彈起,狠狠地摔了個四腳朝天。雖然摔得很痛,但他絕不叫疼,而是使出多年練就的武功,雙腳使勁蹬踏,頭往上一抬,腰一發力,好一個“鯉魚打挺”就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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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暴怒如雷地發出狼嚎般的嗥叫,命令虎賁軍圍山,搜拿刺客。但任憑千軍萬馬如何搜得仔細、嚴密,張良及其助手大力士,早就從捷徑逃出秦軍的包圍圈,回到好友項伯那裏去了。這個張良後來幫劉邦,打下了漢室江山。

由於受到博浪沙錐擊的驚恐,全國大索十日又毫無所獲,秦始皇便在巡狩的之罘山上立了兩塊石碑。

秦始皇再次南下琅邪,三天兩頭地登上琅邪極目遠眺,希望徐福能夠回來;但是十幾天過去了,仍然是“過盡千帆皆不是”,隻好披著落日的餘暉悵然而歸。失望之餘,便覺得沒有必要守株待兔,就取道恒山、上黨回到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