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建立唐王朝 晉陽兵變

李淵作為一個關隴軍事貴族的後裔,在隋王朝的政治地位與他擁有無上尊榮的先世相比,是明顯下降了。李淵跟隋煬帝是親戚,除了君臣關係外,又多了一層血緣關係。李淵一家基本上是忠於隋楊政權的,隋煬帝對李淵也是基本上信任的。在正常的情況下,李淵父子可以通過建立軍功這條道路,來達到提高自己地位的願望,而這條道路對他們來說也是現實的。在全國反隋鬥爭爆發之初,隋煬帝一再委李淵以重任,而李淵父子基本上采取忠於隋楊政權的立場和態度。李淵出任太原留守後,策劃了對曆山飛農民起義的鎮壓,然而就全國範圍來看,各地的農民起義如火如茶,也有地方貴族、豪強勢力趁機起兵占據州縣,割據一方。

其實李淵的反隋之心也非自一日始。《舊唐書·宇文士及傳》中載,唐朝建立後,宇文士及前來投唐,並與李淵談及往事說: “往在涿郡,嚐夜中密論時事。”當時,李淵笑對裴寂說: “此人與我言天下事,至今已六七年矣,公輩皆在其後。”宇文士及降唐是在武德二年二月。

據此推算,李淵與宇文士及密論時事大概在大業九年上半年。據《資治通鑒》中記載,大業九年正月, “詔征天下兵集涿郡,始募民為驍果,修遼東古城以貯軍糧”。這時,李淵任衛尉少卿,督運於懷遠鎮,途經涿郡,才與宇文士及有這次密談。

據史籍記載,李淵與裴寂等人在太原所“言天下事”,都是起兵反隋之事,李淵在涿郡與士及所論時事,自然也是指反隋之事。李淵既然敢同宇文士及論及這種大事,可見二人關係非同一般。事實也是如此,當李淵為殿內少監時,宇文士及為奉禦,並與李淵“相互引重”。

李淵與宇文士及這次“密論時事”,也許與禮部尚書楊玄感起兵反隋有關。楊玄感於大業九年六月起兵於黎陽,許多貴族官僚子弟都依附於楊玄感而參加起兵,可見當時在上層分子中,反隋的思想是較為普遍的。也許李淵、宇文士及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論及天下大事的。但楊玄感的起兵很快被鎮壓下去,李淵隻好把反隋的心事壓下來。

比如,當李淵受命為弘化郡留守,握有關右十三郡重兵,他的妻兄也曾勸他,楊玄感起兵時“可乘其便”反隋。但李淵認為時機尚不成熟,便以“無為禍始,何言之妄也”為由,加以推托。由此可見,李淵的反隋思想顯露於大業九年,隨著形勢的變化和李淵同隋煬帝潛在矛盾的加深,到了大業十一二年時,他的反隋思想進一步明朗化,並最終成為晉陽起兵的思想動因。

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李淵十分注意網羅人才。他指示李建成“於河東潛結英俊”,李世民“於晉陽密招豪友”。建成、世民則傾盡財力,禮賢下士,隻要有一技可用之人,無論出身皆養於門中,所以眾人歸心。當時,地主階級中一些有政治眼光的人,已經認識到了隋朝的滅亡已是必然之勢,因此紛紛尋找著自己的政治依托和靠山,而李淵父子則是最佳人選,並且是他們的希望所在。

在李世民“密招豪友”的過程中,劉文靜、裴寂為醞釀起兵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劉文靜字肇仁,據《舊唐書·劉文靜傳》記載,此人“偉姿儀,有器幹,倜儻多權略。隋末,為晉陽令,遇裴寂為晉陽宮監,因而結友”。李淵來太原出任留守,文靜通過一段時間觀察後,認為李淵“有四方之誌,深自結托”。劉文靜又通過私下對李世民的觀察,認為李世民必定能成就大事,因而對裴寂說李世民不是非常之人,乃天縱英才。

後來,劉文靜因與瓦崗農民起義軍的首領李密結為姻親,被隋煬帝下令投入太原大獄中。李世民深知劉文靜是一位可以共同圖謀大事的人才,便私下到獄中探望他。劉文靜見李世民到獄中看望自己,心中明白他為何而來,便十分高興地說道: “天下之亂,非有湯、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

李世民回答說: “卿安知其無,但恐常人不能別耳。今人禁所相看,非兒女之情相憂而已。時事如此,故來與君圖舉大計,請善籌其事。”劉文靜見李世民毫無保留地向自己說明來意,圖謀共舉大事,便胸有成竹地談出了自己對形勢的分析,提出了起兵反隋的方略。

他說: “今李密長圍洛邑,主上流播淮南,大賊連州郡、小盜阻山澤者萬數矣,但須真主驅駕取之。誠能應天順人,舉旗大呼,則四海不足定也。今太原百姓避盜賊者,皆入此城。文靜為令數年,知其豪傑,一朝嘯聚,可得十萬人,尊公所領之兵複且數萬,君言出口,誰敢不從?乘虛入關,號令天下,不盈半歲,帝業可成。”

李世民聽罷劉文靜的一番見解,笑著說: “君言正合人意。”然而,李世民對於父親的深謀遠慮和行動部署,尚不十分清楚,更不必說劉文靜了。

李世民與劉文靜為促成李淵不失時機地及早起兵,決定利用裴寂同李淵的親密關係進行說項。

裴寂字玄真,據《舊唐書·裴寂傳》記載,此人“年十四,補州主簿。

及長,疏眉目,偉姿容”。在長安任侍禦史、駕部承務郎期間,與李淵已有結識交往。李淵來太原任職,裴寂此時正擔任晉陽宮副監。李淵因“與寂有舊,時加親禮,每延之宴語,間以博弈,至於通宵連日,情忘厭倦”。

為此,李世民投裴寂所好,自己出錢數百萬,命令龍山令高斌廉與裴寂賭博,故意輸錢給裴寂。裴寂贏錢既多,十分高興,每日同李世民遊樂。李世民既已與裴寂結成親密關係,便把自己想要敦促父親及早起兵的實情告訴裴寂,裴寂答應從中相助。

一日,裴寂命令晉陽離宮中的兩名美女在家中酒宴時侍奉李淵飲酒,飲至半酣之時,裴寂乘機向李淵說: “二郎密纘兵馬,欲舉義旗,正因寂以宮入奉(侍)公,恐事發及誅急為此耳。今天下大亂,城門之外,皆是盜賊。若守小節,旦夕死亡;若舉義兵,必得天位。眾情已協,公意如何?”李淵見形勢既已如此,便對裴寂說道: “我兒誠有此計,既已定矣,可從之。”

李淵起兵的想法由來已久,但是為謹慎從事,他隻是偶爾向李世民透露這一意圖,從未談及行動部署,更沒有向外人透露。這次李淵當著裴寂的麵明確就起兵一事表態,表明起兵反隋一事已由策劃進至付諸實施的階段,起兵的步伐從此被加速進行。

李世民與劉文靜、裴寂一道敦促李淵及早起兵,《舊唐書·劉文靜傳》亦記載道:當隋煬帝要將李淵押至江都問罪時,李世民派劉文靜與裴寂共同向李淵進言說: “《易》稱‘知幾其神乎’,今大亂已作,公處嫌疑之地,當不賞之功,何以圖全?其裨將敗釁,以罪見歸。事誠迫矣,當須為計。晉陽之地,士馬精強;宮監之中,府庫盈積。以茲舉事,可立大功。關中天府,代王衝幼。權豪並起,未有適從。願公興兵西入,以圖大事,何乃受單使之囚乎?”李淵深以為然。

據《資治通鑒·卷一八三》記載,在隋煬帝要將李淵押至江都問罪時,世民“乘間屏人說淵曰”: “今主上無道,百姓困窮,晉陽城外皆為戰場。大人若守小節,下有寇盜,上有嚴刑,危亡無日。不若順民心,興義兵,轉禍為福,此天授之時也。”

李淵聽後大為驚訝,說道:“汝安得為此言,吾今執汝以告縣官!”說著,李淵便取過紙筆,想要寫訴狀向縣官告發兒子。李世民心中有數,並不相信父親真會向官府告發自己,不過是責怪自己如此大事怎可隨意輕言而已。於是,李世民用緩和的語氣向父親誠懇地說道: “世民觀天時人事如此,故敢發言。必欲執告,不敢辭死!"李淵見兒子信以為真,便馬上改口說: “吾豈忍告汝,汝慎勿出口!”

第二天,李世民又勸說父親道: “今盜賊日繁,遍於天下,大人受詔討罪,賊司盡乎?要之,終不免罪。且世人皆傳李氏當應圖讖,故李金才無罪,一朝族滅。大人設能滅賊,功高不賞,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禍,此萬全之策也,願大人勿疑。”

李淵聽後感歎說: “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軀亦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矣。”

李淵雖然身為太原留守,手中握有重兵,但要密謀起兵,手中還必須有一支自己能指揮的軍隊,才能在發動兵變後牢固地控製住太原及其西北地區。於是,擴充兵力就成為當務之急。

然而,公開招募軍隊目標太大,況且他現在還受隋煬帝的親信、太原副留守高君雅、王威的監視和牽製,一旦事發,會帶來殺身之禍。為此,李淵要李世民去找劉文靜商量對策。經過策劃,劉文靜便假造詔令:征集太原、西河、雁門、馬邑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男丁為兵,歲末集於涿郡,要開拔去伐遼東。

結果消息傳出後, “人隋大擾,思舌睹益眾”。他們這樣做就是為了鼓動人心,激起人們的反隋情緒,並達到結集隊伍的目的,這事發生在大業十三年之初。同年二月,馬邑劉武周起兵,殺太守王仁恭,據郡反隋,自封天子,國號“定楊”,並引突厥率兵南攻樓煩,進占汾陽宮,還將進逼太原。

這時,李世民對李淵說: “大人為留守,而盜賊竊據離宮,不早建大計,禍今至矣!”於是,李淵便以討伐劉武周為借口,召集將佐商議,並說: “朝廷用兵,動止皆稟節度。今賊在數百裏內,江都在三千裏外,加以道路險要,複有他賊據之,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猾豕突之勢,必不全矣。進退維穀,何為而可?”麵對如此情況,王威等人則說: “公地兼親賢,同國休戚,若俟奏報,豈及事機;要在平賊,專之可也。”在這種情況下,李淵提出了“先當集兵”的要求。於是,李淵就命李世民與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各募兵,遠近的人聽說了,十幾日之間又來了近萬人。

接著李淵又調整了軍隊的部署,使“兵馬鎧杖,戰守事機,招募勸賞,軍民征發”等大權,均由李淵和李世民親自掌握。這支隊伍便成為由李淵、李世民父子私自控製和直接指揮的軍隊,並成為晉陽起兵的主力軍。招完兵之後,李淵派遣使者到河東和長安,令建成、元吉以及女婿柴紹等人緊急前往太原。晉陽起兵如箭在弦,不可不發了。

就在李淵、李世民父子加快起兵的步伐時,副留守王威、高君雅看到他們大舉召兵,懷疑他們要起兵造反,於是兩人暗暗監視李淵。尤其是李淵重用長孫順德、劉弘基、竇琮等人,更是引起了王、高等人的懷疑。他們私下對武士獲說: “順德、弘基皆背征三侍,所犯當死,安得將兵!”王、高的懷疑是有道理的。的確,順德、弘基是逃避兵役而亡命太原的;竇琮也是因犯法而避居太原,按理應予治罪。

李淵父子不僅不將其繩之以法,反而委以重任,授以兵權,其用心是不言而喻的。但當時武士護早已投靠了李淵,曾私下勸過李淵起兵,並向李淵進獻兵書和吉符。所以武士獲便袒護李淵說:“唐公這樣是為了安定,不然肯定有大麻煩。”由是王威等人便疑而不發。留守司兵田德平親見李淵父子大量募兵,也起疑心,欲勸王、高追查募兵之事。這事為武士獲所知悉,他找到田德平說: “討捕之後,總隸唐公,王威、高君雅並寄坐耳,彼何能為!”於是,田德平也不再追問這件事了。

李淵父子大量募兵的事實,畢竟難以掩蓋其真正的意圖。高君雅、王威被剝奪了參與軍機要務的大權,越發感到形勢不妙,便拉攏晉陽鄉長劉世龍等人,謀劃利用在晉祠求雨的機會,將李淵父子及其一夥人全部殺死。劉世龍平素與高君雅、王威友好,後來通過裴寂的關係與李淵相識。李淵平時待人以禮,不問出身高低,使劉世龍很受感動。因而,當高、王指使劉世龍謀殺李淵父子時,劉世龍便把這一密謀全部告訴李淵。李淵得知高、王二人的密謀,大為驚訝。於是,他令劉世龍繼續與高、王二人保持密切的交往,以便隨時掌握高、王的一言一行;同時立即部置鏟除高、王二人的行動計劃。

五月癸亥夜,李淵命令長孫順德、趙文恪等人從興國寺新軍中挑選五百名士兵,會同李世民所率精兵埋伏於晉陽宮城東門之左,加強戒備。一麵又由劉文靜和開揚府司馬劉政會出麵投書,到留守府控告王威、高君雅私通突厥,引突厥兵南攻,陰謀反隋的罪狀。

這時,王威、高君雅還被蒙在鼓裏,按照往常的慣例與李淵在一起查問政事。當劉政會進投密狀時,李淵故意叫王威取狀看,劉政會說: “所告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視之。”李淵佯作驚訝,親自接密狀觀看,然後轉身對王威、高君雅說: “此人告公事,如何?”王、高這時才知道自己已落入李淵的圈套,急忙狂呼道: “此是反人欲殺我也!”話還沒有說完,劉文靜早已喝令左右上前將王威、高君雅拿下,囚在別室。王威、高君雅及其黨羽的勢力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清除了。

第二天,李淵父子援引西漢霍光的故事,開大將軍府,自稱大將軍,並署置府僚長史,任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軍司馬。又仿照晉文公故事,編士兵為三軍,效周武王克殷辦法,稱義兵為義士,正式宣布起義反隋。

六月己卯,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和柴紹先後率兵趕至太原會師,使義軍人數增多,軍容更為壯觀,頗有一番取隋政權而代之的氣象。

李淵一宣布起兵,即成功地肅清了內部的反對力量,牢牢地控製住了太原及其附近地區。但從當時外部形勢來看,李淵父子的處境仍然十分艱難,北麵有強悍的突厥,在劉武周的勾結下隨時有南攻的可能;南麵西河地區正當西入關中的要道,卻被忠於隋室統治的武將高德儒所把守,嚴重威脅著義軍。而突厥問題尤其難以對付,起兵後的第三天,突厥騎兵數萬人兵臨太原,闖入羅郭北門,大肆劫掠,取東門而出。李淵命令收編的當地義軍驍勇千餘人出戰,全軍覆滅,致使太原城內頓時人心惶惶。

麵臨這一突如其來的威脅,李淵父子和他們的謀臣策士反複考慮,覺得義軍與強大的突厥相比,將少兵寡,戰則不敵,緩則突厥兵將攻入太原,其局麵將不堪收拾。於是,命令裴寂、劉文靜等人一麵嚴加守備,一麵大開城門,城上不張旗幟,守城之人不許外看,亦不得高聲,使敵人莫測高深。在黑夜,又派小股部隊,偷偷潛出城外,繞至敵後方虛張聲勢,造成有援軍源源而至的假象。並再三告誡出城的將領和士兵,隻許據險扼守,不必與突厥兵交戰,若突厥退去,也不必追擊。突厥兵過去曾與任太原留守時的李淵交過手,深知李淵用兵一向神奇莫測,這次見太原敞開城門,久不出戰,又不知底細,所以不敢貿然進兵,等了幾天,見無機可乘,隻好乘夜收兵歸去。

由於義軍剛剛起兵,來不及設立各級文武官吏。軍士剛召集起來,又是倉促上陣,都未經過嚴格訓練。於是,李建成等人首先草擬軍法,宣告上下,三軍聽到軍令,人人自律。

進軍路上,李建成與弟弟李世民,身先士卒,與士兵同甘共苦。他們一路上力求不騷擾百姓,路旁菜果,非買不食,如有偷竊,馬上進行賠償,也不追究偷竊者。既爭取了民心,又不輕易傷害軍心。百姓們在隋統治者的殘酷壓榨下,對義軍寄予新的希望,所以義軍到來時,百姓供水供飯,進行慰勞,而義軍遇有牛酒饋贈,則好意辭謝,竭力表明李家起兵與隋朝弊政不同。人們久苦隋政,見到這樣的軍隊,自然人人感動,盡力支持。廣大士兵見此情景,也更加鼓起了鬥誌。進至西河城下,李建成、李世民兄弟未披盔甲就察看地形,並下令不要傷害城內百姓,任其進出。

次日,義軍率兵攻城,飛梯剛靠城牆,士兵爭先恐後,蜂擁而上,城內百姓在郡司法書佐朱知謹帶領下,策動內應,引義軍入城。這一仗打得幹淨利落,除殺了高德儒外,未傷一人,西河遂定。李建成、李世民凱旋回太原,往返不過九天。李淵見大軍出師迅速告捷,喜形於色,連說: “以此用兵天下,橫行可也!”並下令開倉賑貧,增募兵士,定下西入關中之策。

在西河之戰回師後,李淵又進一步補充官吏,除前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外,又任命唐儉、溫大雅為記室,溫大雅和弟弟溫大有共掌機密,武士獲為鎧曹,劉政會及武城崔善為、太原張道源為戶曹,晉陽長薑蕃為司功參軍,太穀長殷開山為府掾,長孫順德、劉弘基、竇琮及鷹揚郎將王長諧、薑寶誼、陽屯為左右統軍、副統軍,其餘文武人員,根據才能授任,人人歡喜。李淵又讓兩個兒子分掌軍權,李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率左三統軍,並任太原郡守;李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率右三統軍,並準許各置官屬,地位在諸將之上。

李淵從五月甲子日起兵,到六月癸巳日建立政治、軍事組織,隻經過四十八天,在各方麵都取得了重大進展,為進一步西進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李世民在起兵中的作用。關於起事經過,據《唐書》《資治通鑒》的記載,似乎李世民是晉陽起兵的主要決策者,李淵是在李世民的一再勸說和堅持下才決定起兵的。這同溫大雅的《大唐創業起居注》所載,事實經過是有出入的,究竟以何種記載較為近於實際情況呢?新、舊《唐書》主要是根據《太宗實錄》而來,而《實錄》是李世民登上皇位後修撰的,史臣顯然采取壓低李淵的態度,而對李世民則多溢美之詞。

《資治通鑒》也因襲兩《唐書》,所以內容基本相同。而《大唐創業起居注》則編撰於唐武德前期,那時溫大雅任記室參軍,參與機密,記載當更接近於事實。李世民在晉陽起兵前後,確實立下過很大功績,但並不像後世所渲染的那樣,是起兵的首要決策者。

李淵不是平庸的胸無謀略之輩。段成式《酉陽雜俎》卷一《忠誌》中載: “高祖(李淵)少神勇。隋末,嚐以十二人破草賊號無端兄(即毋端兒)數萬。又龍門戰,盡一房箭,中八十人。”《大唐創業起居注》上也說: “帝素懷濟世之略,有經綸天下之心,接待人倫,不限貴賤,一麵相遇,十數年不忘,山川險要,一覽便憶,遠近承風,鹹思托附。”在晉陽起兵時,軍務、政務繁忙,《大唐創業起居注》卷中載其處理公牘情況說:“義旗之下,每日千有餘人,請賞論勳,告冤伸屈,附文希旨,百計千端,來眾如雲,觀者如堵。帝處斷若流,嚐無疑滯。”從中可以看出,李淵是個大有決斷,經驗豐富的人。李淵蓄謀反隋,也是早有打算的,起兵前對各種情況的考慮是十分周詳的。在這樣重大的問題上,年輕的李世民雖然可以參與決策,但說他可以左右他父親的意誌是很難想象的。相反,李世民的雄圖大計恰恰是受了李淵的啟發和引導的。李世民跟隨其父長期征戰,對李淵的所作所為,也必然耳濡目染。當李淵被隋煬帝派遣的使者逮捕入獄時,曾對李世民說: “隋曆將盡,吾家繼膺符命,不早起兵者,顧爾兄弟未集耳。今遭羨裏之厄,爾昆季須會盟津之師,不得同受拿戮,家**亡,為英雄所笑。”

李世民哭著回答父親說: “芒碭山澤,是處容人,請同漢祖,以觀時變。"李淵覺得起兵的時機還不成熟,沒有答應立即起兵。然而,已把反隋的意圖兜底告訴了李世民。後來獲釋,李淵又高興地對他說: “天其以此使吾當見機而作。”認為自己等待時機的決斷是正確的。可見李世民在晉陽起兵前後,一方麵是受李淵行動潛移默化的影響;另一方麵是在其直接指示下行事的。

在大業末年,預料到隋煬王朝必亡,因而蓄有反隋之心的,不僅是李淵這樣一些有地位的人,一般的地主、官僚、豪強為了保全自己的既得利益,也都紛紛棄隋另作打算。在太原城內這樣的人就特別多。不過一般人沒有力量,也沒有膽量扯旗舉兵,因此他們隻能尋找一位有實力、有威望、能服眾的人,當作自己的新希望,以做靠山,以便取得更多的政治經濟權益。

而“李氏當為天子”的謠讖,經過長時間的傳播,幾乎人人皆知,因而他們遂紛紛支持李淵起兵。另有一種人出身不怎麽高,雖然認定了李淵是改朝換代的適合人選,卻苦於沒有出身之階。因為李淵畢竟是高門貴族,一般人不易結交。而李世民卻年輕,又豁達大度,容易結識。於是,他們找到李世民,通過李世民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劉文靜等人就是這類代表。

史書記載,劉文靜最初不是直接勸李淵起兵,而是間接通過李世民,再由裴寂去勸說李淵,其原因大概就在於此。正是這種情況,客觀上使李世民有了更多的結交豪傑之士的機會,使他能多方求教,增長見識和才幹,更全麵地了解當時的形勢和各種人物的見解。起兵反隋的過程中經受鍛煉的時期,也是李世民政治思想上成長的一個重要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