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定局勢

山東,河北地區是隋末農民起義風暴的策源地,也是隋末唐初各種社會矛盾的集中點。唐太宗即位之初,如何穩定這一地區的局勢,顯然是鞏固唐王朝封建統治的關鍵問題。

李世民和李建成為了爭奪皇位,各自都推行結納山東豪傑的方針。李建成開始得早,收效也大些。平定劉黑闥第二次起兵時,根據魏徵的建議,“獲俘皆撫遣之,百姓欣悅。”對比一下李世民平定劉黑闥第一次起兵時的殘酷鎮壓,人們自然對李建成有所好感。

此後,李建成利用自己在河北地區的威望,積極地培植地方勢力。李建成與李元吉被殺的消息傳來, “河北州縣素事隱、巢者不自安,往往曹伏思亂。”幽州都督李瑗叛亂,即其一例。李瑗的部下利涉就當時形勢指出:“山東之地,先從竇建德,酋豪首領皆是偽官,今並黜之,退居匹庶,此人思亂,若旱苗之望雨。”最後兩句是煽動之辭,似有誇大之處。但是,在山東豪傑中,試圖趁唐廷內訌,興兵作亂,大有人在。

還有一些分裂勢力進行謀叛活動,如貞觀元年九月幽州都督王君廓叛亂。再加上太子黨羽逃至關東,倘若互相勾結,勢必構成嚴重的隱患。

至於李世民“陰引山東豪傑”,不能說他根本沒有收到什麽效果。洛陽就是一個重要據點。玄武門之變後幾天,就派有相當影響的大將屈突通為陝東道行台左仆射, “馳鎮洛陽”。這顯然是估計到關東地區的形勢而作出的緊急部署,以防止可能發生的叛亂。至貞觀元年,行台廢,仍授屈突通為洛州都督。次年屈突通死,唐太宗十分悲痛,特地趕到洛陽宮,表彰屈突通的忠節。可見,屈突通在穩定關東政局方麵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然而,山東、河北局勢畢竟是很棘手的,僅僅依靠洛陽重鎮,遠遠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不慎重處理,就會引起一連串的動**。

鑒於上述情況,唐太宗及時地選派魏徵宣慰山東。魏徵本來是山東人,周靜帝大象二年生於襄國郡巨鹿縣。家境孤貧,通曉書術。 “隋亂,詭為道士。”洶湧澎湃的農民起義怒濤,把這位屬意縱橫之士卷了進去。正如魏徵在《述懷》詩中所說: “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他在李密的瓦崗軍裏典掌過書記,十次向李密獻計,表現了他的“奇謀深策”。

後隨李密降唐, “至京師,久不見知,自請安輯山東”,致書徐世劫歸附。不久被竇建德河北義軍所俘虜,被拜為起居舍人。竇建德失敗,魏徵投奔李建成,很受器重,曾提出“結納山東豪傑”的方針。可見,魏徵和山東、河北地區各種社會勢力有著密切的聯係。

玄武門之變後一個月,即武德九年七月,唐太宗封魏徵為諫議大夫,“使安輯河北,許以便宜從事”。當魏徵到達磁州時,恰好遇著州縣官把前東宮、齊府官屬李誌安、李思行“錮送詣京師”。原來,建成與元吉的親信已經逃往河北了。

魏徵跟副使商量說:“東宮、齊府左右,皆令赦原不問。今複送思行,此外誰不自疑?徒遣使往,彼必不信,此乃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今若釋遣思行,不問其罪,則信義所感,無遠不臻”。接著,就自行把恩行等人釋放了。這個措施,不僅是體現了唐太宗的寬大政策,有利於消除逃亡者的疑慮,更重要的是使唐太宗在河北地區樹立起“信義”來,以爭取山東豪傑的廣泛支持。所以,唐太宗知道後,十分高興,對魏徵更加信任。

武德九年八月,唐太宗詔免關東賦稅一年。 “老幼相歡,或歌且舞。”不久又變卦,重新頒布敕令,說“已役已納,並遣輸納,明年總為準折。”關東地區百姓們大失所望。這時,正在宣慰山東的魏徵立即上書,強調指出: “今陛下初膺大寶,億兆觀德。始發大號,便有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時之大信。縱國家有倒懸之急,猶必不可。況以泰山之安,而輒行此事!為陛下為此計者,於財利小益,於德義大損。臣誠智識淺短,竊為陛下惜之。”

魏徵的慷慨陳詞,顯然是要唐太宗注意自己的政策在關東地區的影響,切不可貪圖小利,重新惹起山東人對李唐王朝的嫌忌與不信任。

由於魏徵的積極“宣慰”,妥善地處理各種關係問題,山東、河北局勢逐漸地平靜下來。武德九年冬,返回長安。次年即貞觀元年七月,山東地區大旱,唐太宗詔所在賑恤,無出今年租賦。九月,又下詔說: “河北燕、趙之際,山西並、潞所管,及蒲、虞之郊,豳延以北,或春逢亢旱,秋遇霖**,或蟊賊成災,嚴凝早降,有致饑謹,慚惕無忘,特宜矜恤,救其疾苦”。因此,令中書侍郎溫彥博、尚書右丞魏徵、治書侍禦史孫伏伽、檢校中書舍人辛請等人“分往諸州,馳驛檢行”,做好“賑濟”工作。

就在這一年,青州發生“謀反”事件,唐太宗派殿中侍禦史崔仁師前往處理。仁師采取“寬慰”的辦法,很快地平息了動亂。從現有史料記載來看,此後再也沒有發生類似的“謀反”事件了。可見,經過唐王朝君臣們的一係列努力,基本上鞏固了對山東,河北地區的統治。

李唐皇室出於關隴地主集團,而要實現全國範圍的統治,不能不任用山東人士。廣大的山東地區既是人才薈萃之地,又是當時財政命脈所在。武德六年初,秦王李世民敏銳地注意到: “山東人物之所,河北蠶綿之鄉,而天府委輸,待以成績。”可見,山東、河北地位是何等的重要。玄武門之變後,唐太宗一直留心物色山東人,用來穩定山東局勢,魏徵與崔仁師就是其中傑出的代表。

然而,唐太宗有時囿於地域的偏見,未能公平地對待關中與山東人士。魏徵宣慰山東前夕,曾向太宗指出: “不示至公,禍不可解”。也就是說,如果失之“至公”,山東人就會產生怨恨,甚至結群思亂,天下就難以太平。對此,唐太宗是心領神會的,因此立即請魏徵安撫河北。

貞觀元年, “太宗嚐言及山東,關中人,意有同異”,殿中侍禦史張行成跪奏說: “臣聞天子以四海為家,不當以東西為限,若如是,則示人以隘眶”。這話深深地打動了太宗的心弦。張行成是定州義豐人,少師事著名經學家劉炫,後在王世充那裏當過度支尚書,與山東各種勢力聯係廣泛。唐太宗說過, “觀古今用人,必因媒介,若行成者,朕自舉之,無先容也”。為什麽如此器重,讓他預議大政呢?原因就在於張行成的意見反映了山東豪傑的願望。

值得注意的是,唐太宗所拔擢的山東人士,往往不是士族高門,而是普通的微族寒門。例如,魏徵是小族之家,境況孤貧;崔仁師似係高門中的破落戶;張行成的先世無名望,當為卑微寒族。

此外,受唐太宗重用的還有:張亮以農為業,家境寒賤;戴胄出身低微;馬周是個寒士;等等。因為這些人大多經曆隋末戰亂,跟關東普通地主聯係密切,熟悉民間的情況,所以,唐太宗利用他們,迅速地穩定了山東、河北地區的政治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