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俠**的少年

曹操年少時,因其父曹嵩在京師洛陽做官,官拜大司農,所以家裏的事情全都托付給了曹操的叔父代理。叔父目睹曹操終日遊**無度,不求進取,很是著急。等到曹嵩從京師返家的時候,叔父就向曹嵩告狀。於是,曹嵩對兒子嚴加管教。曹操想要擺脫管束,想不出好辦法來。這天,曹操在路上碰見了叔父,忽然心生一計,便假裝歪臉咧唇,嘴角掛涎。叔父看見了,急忙趕去告訴曹嵩。曹嵩喚曹操到麵前來,看見曹操口貌沒有變化,就問:“叔父說兒中風了。已經好啦?”曹操說: “兒從來就沒有這種病。恐怕是叔叔不喜歡我,故意瞎說罷了。”曹嵩很奇怪。又一天,曹操遠見叔父站在門口,故意把鹿血抹在臉上,瘸著腿從外麵走回來。叔父見了,問他緣故。曹操不說話,隻回頭指馬。叔父以為曹操墜馬,又去告訴了曹嵩。曹嵩急往探望,看見曹操端坐在那裏讀書。此後但凡叔父數落曹操的不是,曹嵩並不在意。於是,曹操遂得肆意。

曹操平時常和本族中的子弟夏侯惇、夏侯淵等人操弓騎馬遊獵於山野之中。

夏侯惇,字元讓,是曹操的遠房堂兄弟。身長九尺,相貌堂堂,且性情豪爽,力氣過人。十四歲的時候,拜老師讀書。老師很矮,不到驢背。一日,街上有人牽著驢子走過來,鄉裏的無賴要逼他老師從驢肚子底下鑽過去。夏侯惇把老師扶起來。無賴自恃力壯,又把老師按倒。夏侯惇無法忍受,一拳就把無賴打死了。於是遠近都知道夏侯惇脾氣剛烈,沒有人再敢惹他了。

夏侯淵,字妙才,也是曹操的堂兄弟。身長八尺半,其貌不揚。然而心腸特別慈善,鄉裏有人遇難,夏侯淵常常盡力幫助。

卻說那日天氣晴朗,樹梢不動,正是狩獵的好日子。曹操與夏侯惇、夏侯淵帶著家丁去西山打獵。走到半山中,忽然看見一行鴻雁自北飛來。曹操說: “看我射中那隻頭雁。”於是拈弓搭箭,探準風向。夏侯惇不甘示弱,也取出箭來,要和曹操比試一番。弓響箭出,隻見那隻頭雁翻身落地。曹操等趕過去,不料卻被一隻黃狗叼走了。縱馬追趕,轉過山坡,遇見一夥人正圍住一個人喝彩。曹操等上前施禮道: “我等方才射下一頭雁,被府上的黃狗叼走了。”那人卻轉身對大夥說: “剛才是我射得一頭雁,爾等都看見了。”大夥兒一起吆喝: “是我家公子射得的。難道要霸占呀?”曹操說: “是誰家射得的,一看箭杆便知道了。”大夥兒從狗嘴裏接過雁來一看,卻是中了三支箭:一中腹,一中頸,一中左翅。中腹的是曹操所射,中頸的是夏侯惇所射,中左翅的是那個瘦公子所射。大家都感到難辦:三支箭奪雁,雁該歸誰?忽然有個人說: “好辦!好辦!中翅的穿透了左翅,中雁最深,雁不能飛了,這才是致命的一箭。這隻雁就是公子射中的。”大夥兒都隨聲附和。曹操卻說: “不對!雁飛在天上,箭應當自下方射入。中翅的卻是從上麵射入的。這是雁已經被射落了,翻身後被射中的左翅。”公子驚問: “爾是啥人?”曹操道: “某乃沛國譙人,姓曹名操,字孟德。敢問公子大名?”公子聽罷哈哈大笑,馬鞭一揚,帶著隨從呼嘯而去。夏侯惇就要縱馬追趕。曹操止住道: “罷!罷!為了一隻雁,不值得去爭。”於是,大家撥馬到別處弋獵。夏侯惇說: “這家夥是縣令的妻舅,平日裏好惹是生非。聽說縣令的官也是捐來的。近日又派人送禮給中常侍張讓,更求高升。”

又一天,夏侯惇與夏侯淵過宅來,嚷嚷道: “聽說采香樓近日來了一位奇女子,名喚卞玉珍。唱得一手好曲,鶯喉婉轉,已經遠近知名嘍!”曹操聽得細眼睜大,眉弓生輝。馬上與夏侯惇、夏侯淵一起奔赴采香樓。上得樓來,但見窗明幾淨,裝飾素雅。室中環坐著十幾位紈絝子弟;中間有個女子,正當妙齡,側身懷抱著琵琶彈唱。弦音淒楚,歌聲清馨。歌道:

天生我兮亂世糜,亂世糜兮何人依。盼得蒼天降甘雨,降甘雨兮倉滿積。

歌聲嫋嫋,沁人心脾。曹操情不自禁,便應聲唱道:

蒼宇間兮吾降臨,吾降臨兮遊天庭。但願天庭無風雨,無風雨兮世太平。

歌止,卞女回身尋找和歌的人,對曹操莞爾一笑。這時候座間有個人大喊: “我也來和上一首!”便唱道:

我吃肉嗬爾嚼皮,爾嚼皮嗬莫歎息。今天上山打野兔,我騎白馬爾騎驢。

歌罷,大家哄笑。曹操一看那個人,正是前日打獵遇見的瘦公子。瘦公子自己覺得沒趣,於是說:“我等喝酒助興,玉珍要陪我三大杯!”玉珍道:“奴家不會飲酒,請公子隨意盡興。”瘦公子說: “那還有啥意思!”曹操等見狀如此,覺得大煞風景,便相約退了出來。

曹操回家以後,還是覺得玉珍歌聲縈回,餘音不絕於耳。於是,次日又相約再去采香樓。上得樓來,隻見那個瘦公子滿麵通紅,喝得左右搖晃,一再逼著玉珍喝酒。玉珍辭道: “奴家實在不會飲酒,請公子見諒。”瘦公子說:“爾剛才喝了,咋又說不會喝。”便把酒杯直湊到玉珍的嘴邊,要強迫她喝下去。玉珍無奈,轉臉看著曹操等人,似有求援的意思。這時候夏侯惇早已經按捺不住了,大呼: “就這樣無禮欺侮一個弱女子麽!”瘦公子大怒,推開玉珍,吼道: “誰敢掃本公子的雅興!”說著就把杯中的酒直潑到夏侯惇的臉上。夏侯惇上前一把揪住瘦公子的衣領,拖到麵前,舉手要打,被曹操抬手攔住了。瘦公子說:“爾等仗著人多,要欺侮本公子呀!我豈能怕爾!”曹操勸解說: “我等隻與爾說理,不應該這樣對待一女子。”瘦公子聽了轉臉對曹操說: “那天要奪我的雁,今天又要來搶我的姑娘啦!這裏是啥去處?乃是本公子取樂的地方。爾等姓曹的沒卵子的人也要來獻醜呀!”原本曹操就強壓住怒火,聽了這話,一腔怒火直衝牛鬥。一把將瘦公子拉過來,照著麵門就是一拳。瘦公子站立不住,往後就倒,正好撞在酒壇邊上,鮮血迸流,不省人事。玉珍看見如此情形,急忙勸曹操等人趕快離開,這裏由她料理。曹操等人下樓以後,各自溜回家去,沒敢對家人提起此事。

曹操到家,坐立不安,心想這件事情將會連累玉珍,怎麽是好?於是又獨自返回采香樓,得知瘦公子已死;又探聽到夏侯淵已去自首,代替自己抵罪。曹操大驚,急忙去尋找夏侯惇。進門就見夏侯惇正在磨刀。曹操說: “放下手裏的活計,趕快商議個能救出妙才的辦法來。”夏侯惇仍不住手,說道: “隻有今夜去劫獄!”曹操說:“就憑我倆,還能打得過眾多的獄卒嗎?”夏侯惇道: “我拚死也要把妙才救出來!”曹操說: “不如我去抵罪,把妙才換回來。”夏侯惇道: “那瘦公子本是縣令的妻舅。若去抵罪,隻怕救不出妙才,反而會多搭上一個送死。”曹操無奈。一會兒想起了以前說過的話,問道:“縣令行賄張讓,可有這回事兒?”夏侯惇說: “確有這事兒。昨天又派人送去了厚禮。”曹操道: “既然這樣,我在半路上截車,用賄禮贖回妙才。如何?”夏侯惇高興地說:“這辦法好!”於是曹操急促備馬西行;夏侯惇則留在本地打點獄卒:好生看待夏侯淵。

卻說曹操一路躍馬西行。趕到洛陽,未曾追上賄賂禮車。待到張讓府,打聽得車已經進府。曹操暗想:待到天黑,潛入張讓府,把賄禮偷出來,不也行麽!於是躲在僻靜處。待到三更時分,越牆進府。怎料遍尋賄禮不著,卻在張讓書房的案頭上摸到了一張禮單。曹操懷揣著禮單,沿原路準備返回。不料被巡夜的人發現了,急呼有賊。曹操在兵器架上拔得手戟,揮舞於庭。大家都不敢靠近他。曹操趁人不備,逾牆而出,馳馬奔回。

曹操回到家裏,急書一函。書雲願意拿厚禮換回夏侯淵,禮單全部按照縣令的賄禮照開。縣令得書後覺得蹊蹺:怎麽和我送給中常侍的禮物一般?

且說中常侍張讓府中一夜忙亂。待到天明,清點器物,不覺得短少,隻是不見了禮單。立即稟報張讓。對此,張讓十分重視,擔心有人專門來搜查他受賄的證據,上奏天子。於是馳書譙縣縣令,命他立刻查清,務必追回禮單。

譙縣縣令姓孟,名佗,字伯郎,扶風人,原來是個商人。因為看見當官能夠搜刮民財,不勞暴富,便想做官。於是他不惜重金買通了宦官張讓,張讓拜孟佗為譙縣縣令。

當下,孟佗接到張讓的書信,得知禮單被竊,方才恍然大悟。立刻傳召曹操,追問禮單的事情。曹操說:“禮單我已經帶回來了,願意用禮單換回夏侯淵。其餘雙方各不追究。”孟佗佯裝同意這樣辦,曹操馬上命人返家去取。這裏縣令使人從獄中提出了夏侯淵。少時,禮單到,呈給縣令。孟佗大變其調命左右拿下人犯,於是曹操與夏侯淵都被抓起來了。曹操大笑: “我怎麽能夠不知道爾等行賄捐官,豈是有信之輩。真禮單我已經轉交給他人藏好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縣令打開禮單細看,方知曹操所言事真。於是命左右鬆綁,離案陪笑著說:“我願意放出爾等,但是必須用真禮單交換。”曹操道: “放我等離去,三天內必定會有人送來。否則休想。”孟佗皺起眉頭不說話。半晌,與功曹低聲商議。功曹說:“這事兒不可張揚,否則對中常侍不利,且斷送了大人的前程。”孟佗道:“差人搜查他的家怎樣?”功曹說: “不可!他的父親曹嵩乃是當今的大司農,九卿之一。搜不出來,咋辦?”孟佗就大聲對曹操說: “君子一言!”曹操道: “我等豈能都像爾輩之無信。”於是曹操與夏侯淵被釋放了,爾後,都遠匿在他鄉。再由夏侯惇暗中托人把真禮單送給縣令。縣令即時歸還張讓。張讓因為禮單的事情已經在譙縣傳開了,便遣孟佗去他縣為官。一場風波就此平息,曹操與夏侯淵相繼返家。此後曹操經常去采香樓與玉珍會麵,相見融洽,感情日篤。

隨著時間的推移,曹嵩看見曹操已經長大成人,也該成婚了。尋思丁氏有個女兒年已及笄,有才學,好詩文,娶到家裏也好對曹操有個管束,免得在外惹是生非。曹嵩對曹操說明白以後,即下聘禮。曹操本來不願意,原想與玉珍成百年之好。然而他轉念一想,玉珍出身娼門,父親絕對不會同意。隻好閉嘴不說話。丁氏女熟讀經史,自命清高。聽說曹操喜歡飛鷹走狗,料定他是個不學無術之輩,難以終生相伴。所以,哭鬧著不同意這門婚事。然而父命難違,久後也就沉默不語。兩家擇定了婚期,不久便到了大喜的日子。那天曹家張燈結彩,大宴賓客,自不必說。單說丁氏女被攙進了洞房,安頓妥當。等到大家退出去以後,便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別在帳門上。自己就俯首呆坐於床沿。曹操這時送走了賓客,已經覺得身心困乏。走進洞房,看見新娘在床前靜坐。本想揭起蓋頭一觀新娘的麵貌,卻見帳門上貼著一張紙,立即上前觀看。隻見紙上雲:欲招乘龍快婿,願聞鵑鳴杜宇。招來不學無術,怎比王良善禦。

曹操本來就不中意這門親事,全是因為父命難違,勉強應允了。待見到丁氏女小看自己,說是不學無術,抑製不住胸中怨氣上湧,隨即走出洞房,獨自去書房安歇了。這邊是新娘久等新人不回來,忍不住淚流滿腮。摘下紙頁,藏在枕下,索性趴在枕頭上大哭了一場。直到雞叫天明,大家起身,聽到了哭聲,才入洞房解勸。那邊是曹嵩喚出曹操,細問根源。曹操就把紙上所見的一一對父親稟明。曹嵩也覺得事出有因,難以責子之非。此後,二人雖稱夫妻,但是曹操總不進丁夫人的臥房。曹嵩看見如此情形,擔心曹家無後,便又為曹操娶了劉夫人。後來劉夫人生下二子一女。少子夭折;劉夫人也不幸早喪。一子一女就由丁夫人撫養長大。丁夫人喜愛得好像自己親生的一樣,倒也相安無事。當然,這是後話。

有一天,曹嵩命曹操去睢陽縣名士橋玄家送信。橋玄,字公祖,梁國睢陽人。曾經聽父親曹嵩說過:橋玄年輕的時候,碰上陳國相羊昌貪贓枉法。橋玄知道了,自薦做了陳國的從事,專門揭露羊昌的罪惡。升為漢陽太守以後,得知上邦縣令皇甫禎魚肉百姓,橋玄嚴厲懲辦他,一境震驚。建寧四年(171),橋玄官拜尚書令。得知太中大夫蓋升以前做南陽太守的時候,貪錢數億。橋玄奏明天子,力諫罷免蓋升的官爵,禁錮,並沒收財賄。天子因為蓋升對己有恩,不聽。因此,橋玄托病辭官回家,至今不出。

曹操早對橋玄有所耳聞,並對之懷有敬意。那日拜見,橋玄先問操父的起居;又問曹操學些什麽。曹操答道:“經史略有所涉,然而好讀《孫子》。”橋玄問: “有否所得?”答道: “最好論及‘九地形勢不同,因時製利也’。讀了不忘。”接著又滔滔說: “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因此孫子曰: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擾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傳出去就泄露了。兵無常勢,水無定形,臨敵變化,不可以總是一套老辦法。故說料敵在心,察機在目啊!”橋玄閉目拈須,點頭讚許。過了一會兒,橋玄問: “《孫子兵法》,浩瀚精深。君雖然有所領悟,然而會用嗎?以前孫臏能使魏惠王降階。君現在能使我離座嗎?”曹操瞠目轉睛,思索了片刻,然後笑著說: “孫臏的計策,已經說破了。某實在無能為力嘍!便請告辭!"曹操起身,深深一拜,倒退向外。橋玄笑道: “走好!走好!恕我不能送哦!送就中計離座嘍!"曹操退到門口,佯被門檻一絆,跌出門外。橋玄大驚,急忙趕來攙扶。曹操爬起身,笑道: “公今離座嘍!”橋玄愕然,隨即與曹操相視一同大笑。

當晚,橋玄留曹操歇於客館。第二天,又召曹操來敘談,與他品詩論賦。曹操均能對答如流,並呈己見。橋玄久聞而不倦,心裏非常喜歡。對曹操說: “當今天下將亂,安生民者其在君嗎?”又說: “君還沒有名氣,可交許子將。”

許子將,名劭,汝南平輿人,名氣很大。家裏常常聚滿未仕的學子,議論天下大事,評說當今名士。每月更換品題,起名叫“月旦評”。當時的名士荀淑有八個兒子,都是才子。當時的人把他稱為“八龍”。第六個兒子叫荀爽,字慈明,十二歲通《春秋》《論語》。長大以後沉湎於經書史籍,不願意做官。第三個兒子叫荀靖,字叔慈,也有高尚的品德,名聲僅次於荀爽,隱居終身。有人問許劭: “靖與爽哪個更好?”許劭答道: “兩個人都是人才,慈明外朗,叔慈內潤。”許劭知人品評大致都是這樣精辟。

曹操拜別橋玄,回到譙縣。挑了一個好日子,更衣整冠,趕往平輿縣拜見許劭。曹操呈上橋玄的薦書。許劭接納了他,命他與門客一同住在客館。當時館中住著一位賓客王俊,字子文,汝南汝陽人,年長曹操十歲,與曹操一見如故,交談得非常默契。

次日,許劭命人來請。曹操與王俊都到客堂與會。當時在坐的有汝南袁紹、袁術,南陽何顧、許攸等人,共同議論天下大事。曹操初到許劭府,不敢多說話,僅在一旁恭立著謹聽大家的議論。時間到了晌午,何顧回頭問曹操: “君來了多時,未發一言。高論要揣回府中獨賞嗎?”曹操靦腆笑道: “某年少無知,諸事不明,未敢妄論。”何額道: “此間大家毫無顧忌,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但說無妨。”於是曹操進言道: “安帝以來,法失於疏。四方諸侯各自為政。政令不一,實在是國家的一大憂患啊!”何顆點頭說: “顆也以為然。倘若豪強一統,則國力強盛多嘍!”袁紹接口說: “不然!各地參差不齊。因地製宜不也是可以的嗎?”曹操道: “不對!豪強專橫,使百姓代出租賦,則民窮而國弱啊!夫國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許攸立刻打斷說: “地方豪強,國之棟梁。我看四方,無一不是國家有功的重臣。”曹操又大聲說: “所謂論功行賞:使士食於能,將食於功,則國家一定會興旺啦!"何顧便起身安撫雙方道: “善哉!諸君雖未盡言,我已經很明白了!諸君的議論,大有益處啊!”又轉身對曹操說: “子尚年少,當今天下不寧,如君所見,必有大用。”大家退出去以後,何顆對許劭說:“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定是這個人!”許劭沒有接話。

一天,大家正坐著閑談,袁紹暗牽曹操的衣袖到外麵。對曹操說: “我少年的時候,有個姑娘對我有情有意。現在她已經變心了,明天就要嫁給別人。我實在心憤難平,想要找個機會出口氣,隻是沒有好辦法。孟德兄可有妙計教我?”曹操笑道: “老兄不是心憤難平,我看是心妒難平呀!”袁紹也笑。曹操說: “這事兒不難,明天我倆同去他家賀喜好了,見機行事。”袁紹,字本初,汝南汝陽人,高祖父袁安為漢司徒。自袁安以下,四世位居三公,為漢末一大豪族。袁紹生得英俊倜儻,又能禮賢下士,因此大家都願意親近他。

次日夜間,兩人潛入園中。來到洞房的窗下,望見室內賓客很多。曹操問袁紹: “本初兄想要怎樣出氣?”袁紹說: “想把新娘子偷出來。可以嗎?”曹操左右窺視以後對袁紹說: “我把室內的賓客都叫出來,老兄馬上進去把新娘子背出來。不要出聲!"於是曹操去馬廄,把馬牽出來,收緊韁繩,縛於鞍鞽上,使馬不得狂奔。自己躲到暗處,大叫: “有小偷兒啦!”揮上一鞭,放馬奔去。室內的人聽到呼聲都出來張望。看見馬奔去,以為賊盜馬,都朝著馬追去。袁紹立即潛入,把新娘子背出來,與曹操同覓小路逃走。夜黑看不見道,袁紹背著新娘子跌進了荊棘中,疼得動不了。急喊: “孟德兄,救救我啊!”曹操退回來,使勁拉他的手,還是動不了。這時候,追馬的賓客正在返回來,情況緊急。曹操急中生智,大喊: “賊在這兒啊!”袁紹聞呼驚得一躍而起,就與曹操一起逃走了。

袁紹返回居處自思:剛才在棘叢中曾喊“孟德兄救救我”,新娘子一定能聽得出我的聲音,傳揚出去將毀我的聲譽。於是告訴人家說: “是孟德兄教我偷人家的新娘子。”

王俊對曹操說: “本初埋怨君呢!”曹操不明白。問道: “何事?”王俊說: “說君教他偷人家的新娘子,摔在荊棘中。”曹操大笑說: “出了紕漏怨我!這個人不可深交。”

一日,曹操看見室內沒有旁人,便單獨問許劭:“君很知人,看我像個什麽樣的人?”許劭不答。曹操又問他,許劭仍笑而不說。曹操追問他,許劭反問曹操:“有沒有偷過人家的新娘子?”曹操笑道: “有啊!”許劭就說: “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曹操大笑。後來王俊聽說了,問曹操: “子將所說的,褒貶兼蓄。君為什麽大笑?”曹操說: “我從前不能容貶。有人說我不學無術,聽了就發脾氣,至今也無法補救。褒貶之議,盡在人言。不能聞貶,是無雅量,自塞言路。往後隻能與讒佞之徒相伴,這是自取衰敗之道啊!"

曹操在許劭府中逗留了月餘,耳濡目染,見識漸增;促膝交談,結交日廣。先後結識的有潁川韓馥、泰山王匡、汝南袁遺、東平張邈、琅邪劉勳等人,於是日漸知名。

由此可見,少年曹操狂**無羈,曾與袁紹等人為伍,做過不少荒唐滑稽的事情。但同時他的天才和能力也得到非凡的表現,從而被有識之士刮目相看。如果說初始是任俠**,有點紈絝子弟的潑皮之性,那麽稍長則已不然,至少在其弱冠入仕之前,他對社會已經有了一些認識,知社會之必亂,並立有“匡世”之誌。他開始博覽群書,抄集諸家兵法,積極為馳騁天下之誌向而做準備。他雖然沒有想到事業竟發展到如後來之巨,但他始終在做著“亂世英雄”的美夢,並為此而陶醉著、奮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