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征烏桓

建安十一年(206),曹操攻拔壺關,平定並州後,自西而東,長驅至淳於(今山東安丘東北),遣將樂進、李典討伐長廣(今山東萊陽東)起義軍管承,管承走入海島;又遣於禁討斬昌豨(豨係降而複叛)於東海。北方大股軍事勢力均已平定。與此同時,曹操廢除齊、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濟陰、平原八個漢室勢力,使其大大削弱。建安十二年(207)二月,曹操自淳於還鄴,大封功臣,作《封功臣令》。

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征必克,豈吾功哉?乃賢士大夫之力也。天下雖未悉定,吾當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賞。

於是,曹操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侯,其餘各以次受封,並免除戰死者遺孤的賦役。曹操及時封功授賞是其高明之處,是他鑒往知今的體現。這一點,不僅異於“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的袁紹,而且也大異於昔日的楚霸王項羽,印信已經刻就仍不願給人家。所以,對於諸將是極大的激勵。

以上諸項,特別是平定北方多股軍事勢力和大封功臣,實際都是為他下一步的行動,即出兵烏桓,做軍事上和精神上的動員和準備。

烏桓亦稱烏丸,本東胡之一部。《後漢書·烏桓傳》稱: “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餘類保烏桓山,因以為號焉。”俗善騎射,居無常處,食肉飲酪,以毛毳為衣,貴少而賤老,其性悍塞,有勇健能理決鬥訟者,推為大人。烏桓長期臣服於匈奴,每年都要給匈奴貢獻牛馬羊皮。西漢武帝時驃騎將軍霍去病擊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穀(治今河北懷來東南)、漁陽(治今北京密雲西南)、右北平(初治遼寧淩源西南,徙治河北豐潤東南)、遼西(治今遼寧義縣西)、遼東(治今遼寧遼陽北)五郡塞外,始置護烏桓校尉。以後時附時離。東漢靈帝初,烏桓大人上穀有難樓,眾九千餘落;遼西有丘力居,眾五千餘落;遼東有蘇仆延,眾千餘落;右北平有烏延,眾八百餘落,均自稱王。漢獻帝初平年間,丘力居死,子樓班年少,侄子蹋頓代立,總攝遼東、遼西、右北平三郡。建安初,袁紹與公孫瓚相持,蹋頓遣使到袁紹處求和親,並助袁紹擊破公孫瓚。袁紹假借皇帝的名義賜各部大人皆為單於,並以家人之女為己女嫁給蹋頓。後來,難樓、蘇仆延等共奉樓班為單於、蹋頓為王。因為袁紹曾厚待蹋頓,所以袁尚、袁熙兄弟兵敗後投奔了他。

先是“三郡烏丸承天下大亂,破幽州,略有漢民十餘萬戶”, “及紹子尚敗,奔蹋頓,時幽、冀吏人奔烏桓者十萬餘戶,尚欲憑其兵力,複圖中國”。

烏桓勢力本來就是為袁氏所用的,現在袁氏兄弟來投,與之相結,頓時成為曹操北方的嚴重威脅。對曹操來說,烏桓與袁氏兄弟的殘餘勢力,不除不足以安定幽州、冀州,更不能南下江、漢以擊劉表、取孫權。曹操為謀大業,從大局考慮,決定出兵征討烏桓。

曹操用兵甚重糧草,欲征烏桓,但怕軍糧難以運達。因此,未曾起兵即作這方麵的準備。他采用了董昭的建議,開鑿平虜渠與泉州渠入海通運。平虜渠自呼範(今河北滹沱河)入派水(今河北沙河),即今南運河之一段的前身;泉州渠(泉州,治今天津武清西),從溝河口(天津寶坻東)鑿入潞河(北京通縣境內北運河),皆通入海。

是年五月,重兵至易(今河北雄縣北)。郭嘉覺得行軍遲緩必誤大事,因催促曹操說: “兵貴神速。今千裏襲人,輜重多,難以趣利,且彼聞之,必為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曹操接受了郭嘉的建議,輕兵急進,很快便到達了無終(今天津薊縣)。時值夏雨季節,軍不能行,及至秋七月間,雨水更大,濱海低窪之地“濘滯不通”,而且諸多要塞關口都有烏桓兵把守,軍隊很難通過。這時,隨軍蓓(今河北景縣南)令田疇獻上一計,為討伐烏桓成功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田疇很熟悉周圍地形,於是對曹操說明現在走的這條路很難通過, “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告訴曹操還有一條近而便的路可走, “舊北平郡治在平岡(今遼寧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道出盧龍,達於柳城(今遼寧朝陽南)。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並且還向曹操獻“掩敵不備”之策, “今虜(烏桓)將以大軍(指操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退,懈弛無備。若嘿四軍,從盧龍口(今喜峰口)越白檀(今河北承德市西南)之險,出空虛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之首可不戰而禽也”。曹操很是讚同田疇的計策,於是便大張旗鼓地撤兵,在水側、路旁豎起大木樁,上麵寫著:

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複進軍。

烏桓的探馬看到木樁上寫的字,以為曹操的大軍真的畏難而退了,立即報告了蹋頓。殊不知,曹操即令田疇率領其部下為先導,上徐無山,開山填穀五百裏,出盧龍,曆平岡,直趨柳城。直到離柳城二百多裏的時候,烏桓才發現曹軍。袁尚、袁熙與蹋頓及遼西單於樓班、右北平單於烏延等率數萬騎兵倉促迎戰曹軍。這時的烏桓軍隊尚未整頓好,戰鬥力當然不強。八月,曹操率小股部隊登白狼山(今遼寧淩源東南),與烏桓兵遭遇,俯望烏桓兵甚多,而自己的輜重均在後麵,兵士披甲者少,因而有些害怕。史載, “操登高,望虜陣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前鋒,虜眾大崩,斬蹋頓及名王以下,胡、漢降者二十萬餘口”。曹操臨危不懼,突襲未陣之敵,既智且勇,表現了一個軍事家的氣魄。

烏桓遼東單於蘇仆延及遼西、右北平諸豪,棄其種人,與袁尚、袁熙投奔遼東太守公孫康。他們的人馬仍有數千騎。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曹操破烏桓後,這時,有的將領勸曹操乘勢征伐公孫康,擒殺袁氏兄弟。曹操對大家說,我已經讓公孫康斬送袁尚、袁熙的人頭來,不需再用兵了。九月,曹操從柳城撤兵。不久,公孫康真的斬袁尚、袁熙及蘇仆延等,將其人頭送到曹操軍中。將領們奇怪地問: “公還而康斬送尚、熙,何也?”曹操向大家說,這是勢之必然。他進而剖析道,公孫康一向懼怕袁尚等人,我如果急攻他們,他們就會聯合抵抗我,反之如果緩攻他們,他們因為各懷異心,必然互不相容,所以斷定公孫康會殺袁氏兄弟。

這種透徹的分析,顯示出一個軍事家的聰明才智、料敵能力和對軍事環境以及敵方將領能力、心態的了解。所以,諸將無不佩服。

曹操自柳城撤兵,不是由原路返回,而是走南路,向西南方麵行進。歸途中東臨碣石山,以觀滄海。十一月返抵易水,代郡烏桓單子普富盧、上郡烏桓單於那樓趕來祝賀,表示歸服。建安十三年(208)正月還鄴。

曹操北伐烏桓的成功,其意義極為重大:首先,征服烏桓,穩定了北方;其次,徹底消滅袁氏勢力,根除了心腹之患;再次,公孫康內附,幽州、冀州不再有重大反對力量存在。諸此表明,曹操在統一北方的逐鹿中已經取得了最後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