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驅伐呂布

曹操麵對群雄並立的政治局麵，使他認識到回前最主要的是兩大勁敵是：北方袁紹和東方呂布。曹操的一切活動及其策略安排都是以最終消滅這兩股勢力為目標，南征張繡是為了消除後顧之憂，東伐袁術是為了削弱諸敵掎角之勢。

對於先戰袁紹還是先討呂布的問題，曹操一直在盤算。當時，袁紹因曹操迎帝都許，內懷不服。他雄踞四州，諸雄皆畏其強。建安二年(197)正月，

曹操第一次南征張繡，兵敗於宛城。袁紹得知曹操大敗，更加驕橫，給曹操書， “其辭悖慢”。曹操得書，大怒， “出入動靜變於常”,情緒有些反常。大家都認為這是他由於失利於張繡的緣故。鍾繇問荀或，荀彧說： “公之聰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慮?”於是去問曹操，曹操把袁紹的書信給荀或看，並說： “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

曹操“方東憂呂布”,本來打算征服張繡之後即征呂布，接到袁紹的信後有點不冷靜了，又在先征呂布還是先征袁紹問題上猶豫了。荀或即為其分析形勢，指出袁紹雖強，但不可怕，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先取呂布， “不光取呂布，河北亦未易圖也”。郭嘉也認為應該先打呂布，說： “紹方北擊公孫瓚，可因其遠征，東取呂布。不先取布，若紹為寇，布為之援，此深害也。”在郭嘉看來，袁紹、呂布既為兩強，又處南北相應，擔心他們聯合對整個時局不利。所以，他主張乘袁紹遠征公孫瓚、暫時無北方之憂之機，先把呂布消滅了。曹操接受了他們的意見。

就這樣，曹操的用兵大計又一次在上下商討之中定了下來。這是一種“先弱後強”“遠交近攻”“各個擊破”的戰略方針。由此可見，曹操兵法運用之嫻熟和善於審時度勢之才能。

戰略方針定下來以後，曹操馬上確立了具體行動策略。

首先，安撫關中為要。曹操根據荀彧“鍾繇可以屬以西事”的建議，“乃表(表奏是形式，實由操命)繇以侍中守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委之以後事，特使不拘科製”。鍾繇到了長安， “移書騰、遂等，為陳禍福，騰、遂各遣子入侍”。 “遣子入侍”,就是送來兒子做人質。這樣，西邊之憂解除了。

其次，穩住袁紹是大計。前文已說，曹操對紹采取了既給地位，又給榮譽，並給地盤的做法。這種示弱、謀和、以求先把袁紹穩住的策略，已取得了成功。此時，他更加注意不向河北示兵，而讓袁紹傾其全力去攻打公孫瓚。

再次，瓦解呂布。建安三年(198)春，袁術已瀕臨窮途末路，此時呂布突然醒悟，感到事情不妙，複又與袁術聯絡。這時，曹操不僅完成了西撫韓遂、馬超的部署，而且已經瓦解了呂布的內部。據史載，陳矽欲使子陳登到曹操那裏去，呂布不肯，正好碰上曹操以呂布為左將軍，呂布大喜，即派陳登奉章謝恩，並送曹操書一封，求得徐州牧。陳登拜見曹操，不僅不為呂布說好話，反而對曹操說，呂布勇而無謀，反複無常，應該及早消滅之。曹操說：“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非卿莫能究其情也。”曹操為了拉攏陳珪父子，即為陳珪增秩中二千石，拜登廣陵太守。臨別，曹操讓陳登暗地糾合部眾以為內應，執陳登手說： “東方之事，便以相付。”這樣，曹操便在呂布內部安下了內線。陳登回來，呂布見求徐州牧不得，大怒，拔劍斫桌說，你父親勸吾協同曹操，絕婚袁術，今我所求無獲，而你們父子並顯重，是你把我出賣了。陳登不慌不忙地回答說，我見到曹公，對曹公講“待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吃人”,曹公不同意我的話，說養將軍“譬如養鷹，饑則為用，飽則揚去”。回答很巧妙，穩住了呂布，避開了暗通曹操之情，保護了自己。

最後，是削弱呂布力量，使其成為孤立無援之敵。事實證明，曹操激化袁術、呂布間的矛盾，收到了一箭雙雕的效果，不僅打擊了袁術，而且孤立了呂布。同時，他還試圖把劉備拉在自己一邊，支持劉備抵抗袁術和呂布。先是表薦劉備為鎮東將軍，對抗袁術，繼而厚待劉備，封為豫州牧，讓其收攏兵力攻打呂布。劉備雖然失敗了，但呂布的力量也大大削弱了。

建安三年(198)九月，曹操開始正式討伐呂布。在此之前，陶謙表劉備為豫州刺史，屯小沛；陶謙死前又以徐州讓劉備。呂布則自稱徐州刺史。袁術也想得到徐州，因而進攻劉備，曹操表劉備為鎮東將軍，以抗袁術。劉備與袁術相持經月，袁術派將軍紀靈等人擊劉備，劉備求救於呂布，呂布“轅門射戟”為其和解。繼而呂布乘虛襲擊劉備下邳，虜劉備妻子，劉備求和。劉備還小沛，複合兵得萬餘人，呂布惡之，又出兵攻劉備，劉備敗。曹操厚遇劉備，封為豫州牧，益其兵，給軍糧，使東至沛，收散兵以圖抗擊呂布。呂布遣其中郎將高順與北地太守張遼攻打劉備，曹操遣夏侯惇往救，為高順等人所敗。高順等人破小沛，複虜劉備妻子，劉備隻身複投曹操。

曹操準備領兵親征呂布，但好多將領的認識仍然停留在一年前的水平上，皆曰： “劉表、張繡在後，而還襲呂布，其危必矣。”荀攸支持曹操的決策，指出此時與彼時不同， “表、繡新破，勢不敢動；布驍猛，又恃袁術，若縱橫淮、泗間，豪傑必應之，今乘其初叛，眾心未一，往可破也”。荀攸的分析，意在兩個“勢”字，一是劉表、張繡“勢不敢動”;二是呂布初叛，其勢未成。無疑，這正是曹操決定此時用兵呂布的原因所在。

曹操兵進，劉備於梁國界中與曹操相遇，於是跟隨曹操東征。曹操兵至彭城(今徐州),陳宮對呂布說：“宜逆擊之，以逸待勞，無不克也。”呂布認為“不如待其來攻，蹙著泅水中”。冬十月，曹操屠彭城。前此安排好的廣陵太守陳登率郡兵為曹操先頭部隊，進至下邳。呂布率兵數次與曹操交戰，皆大敗。曹操攻城急，兵至城下，給呂布送去一封信，陳說禍福，呂布欲降， “陳宮等自以負罪於操，深沮其計”。陳宮說： “曹公遠來，勢不能久，將軍若以步騎出屯於外，宮將餘眾閉守於內。若向將軍，宮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則將軍救於外。不過旬月，軍食畢盡，擊之可破也。”呂布認為陳宮說得有道理，欲使陳宮與高順守城，自將騎兵切斷曹操糧道。結果聽了妻子有關陳宮不可信任的話，沒有按照陳宮的計策辦，而是遣人向袁術求救。袁術本來對呂布一肚子氣，僅僅整頓兵馬遙作聲援，並未正式發兵，呂布以為袁術是因為自己不嫁女，所以不發救兵，於是把女兒綁在馬上，趁夜出城送女，結果被曹軍亂箭射回。

曹操掘挖濠溝圍困下邳，久攻不下，士卒疲憊，想暫時收兵。荀攸、郭嘉急忙阻止，說： “呂布勇而無謀，今三戰皆北，其銳氣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複，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拔也。”曹操於是引沂水、泗水灌下邳。月餘，呂布益困迫，準備投降，於是站在城牆上對曹操的兵士說，你們不必困我了， “我當自首明公”。陳宮急忙阻止說： “逆賊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豈可得全也。”

這時，呂布之眾已處於極度慌亂之中。呂布雖然驍猛，但無謀而多疑，諸將各懷異心，形不成戰鬥力，所以每戰多敗。曹操水困下邳，圍城三月，布眾上下更加離心。十二月癸酉，其將侯成與宋憲、魏續等人一起把陳宮、高順捉起來，率眾投降曹操。呂布與其麾下登下邳城南門(白門樓),令左右割下他的腦袋送給曹操，左右不忍，於是自己出降。曹操令人把呂布綁起來， “縛太急”,布請求“小緩之”,曹操曰： “縛虎不得不急也。”呂布對曹操說：“明公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憂。明公將步，令布將騎，則天下不足定也。”此時，劉備在旁，呂布顧謂劉備說： “玄德，卿為坐上客，我為降虜，繩縛我急，獨不可一言邪?”曹操意欲放了呂布，令使寬縛，劉備急阻止，說： “不可。明公不見呂布事丁建陽、董太師乎?”呂布曾是丁原(字建陽)、董卓的部將，二人都是被呂布親手殺死的。曹操知劉備之意，點頭表示認可。呂布怒視劉備說： “大耳兒，最叵信!”曹操遂命人把呂布勒死，然後將其人頭送許都。與呂布同時被殺的還有陳宮、高順等人。

陳宮死後，曹操厚待其家，養其母，嫁其女，表現出極大的仁慈和寬宏大度。

對於呂布，曹操打算放了他，劉備則主張殺了他。就政治家的角度言，無可厚非。但就人品而言，劉備的譎詐似亦不在曹操之下。至於呂布乞生偷死，雖可理解，但足見其不明大義，少英雄之氣度。因為就當時的情勢來說，曹操最終不能不把呂布殺掉，正如曹操的主簿王必所說： “布，勁虜也，其眾近在外，不可寬也。”殺了呂布，樹倒猢猻散，一股勁敵就算徹底解決了。

對於陳宮，曹操雖然不無念及曾為自己心腹、勸領兗州等功，但就軍法論不能不殺。陳宮自己也很明白無求活之理，從容趨死。這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較之呂布可謂多了幾分悲壯之氣。當然，陳宮赴死之前也不再以“逆賊”稱呼曹操，而稱其為“明公”,並表現出某些乞求寬其親屬的言論，度之情理，於宮完全可以理解；於操，則體現出在順境情勢下，頗能度情處事。

曹操於建安三年(198)九月率兵擊呂布，十月屠彭城，至下邳，圍城月餘，十二月癸酉呂布投降，前後不過三個月便解決了最使他擔心的勁敵之一。

曹操除掉呂布是其走向最後成功的重要一步，其重大影響，很快顯示出

來，第一，解除了北向用兵，尤其是對付袁紹的後顧之憂，不再兩麵對敵；第二，使袁術成為孤立的敵人，企圖南巡北走，均不得逞，憤然嘔血而死；第三，使張繡真正認識到出路在於投靠曹操。一句話，並沒有用多長的時間，長江以北，揚州、徐州、兗州、豫州便皆為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