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西天取經

光緒十五年,光緒帝親政,慈禧仍不交實權,李鴻章雖看在眼裏,也隻能默不作聲的忠心於慈禧的領導,雖然李鴻章對此也不是很高興,但是晚年的李鴻章,所有的精力全部在外事上麵,至於皇室,對他來說,其實誰是皇帝都已不重要了,隻要不妨礙他的政治報複與策略實施就可以了。此時,李鴻章已對英、日等國家的立行的“君主立憲製”有許多了解,雖然名義上,君為君,臣為臣,但晚清實際的現狀,與君主立憲製無異,李鴻章也儼然具備了“首相”的話語權與軍權。

光緒十六年,曾紀澤病逝於家中,此前曾紀澤回國,觀見皇太後時,曾紀澤還未到海軍衙門,就已被掌握李鴻章找了一些接口“逐出”了海軍衙門。隨後,曾紀澤在總理衙門剛剛處理公務,還沒來得及為國家獻言獻策,第二年,就不知道什麽原因,奉命調補戶部右侍郎兼管錢法堂事務,翌年夏,又調管庫大臣。光緒十四年春,奉調管同文館事務,最後曾紀澤困死於同文館。曾紀澤臨死之時,思考自己回國後,不斷調換衙門,越調越次要,權力也越小,最後鬱鬱不得誌,皆是李鴻章所為。

臨死之際,曾紀澤大罵李鴻章:“李鴻章這廝忘恩負義,我半生仕途毀於此人,尚不可惜。可惜大清江山毀於此人之手!”

光緒十九年夏,日本聯合艦隊不宣而戰,在豐島海域突然襲擊北洋護航艦隊,雙方發生猛烈激戰,甲午戰爭爆發。同年,黃海海戰,北洋艦隊不敵日本聯合艦隊,損失了五艘軍艦。鄧世昌下定決心與艦共存亡,就把愛犬的頭按入水中,與全艦二百五十餘名官兵一同壯烈殉國,時年四十五歲。

清廷對北洋水師未能克敵而再遭損創甚為巨怒,上上下下的官員都在指責丁汝昌,李鴻章哀求道:“此事乃是日軍不宣而戰,偷襲所致,不該讓丁提督一人擔責!”

可是最後清廷仍給予丁汝昌“摘取頂戴,戴罪圖功,以觀後效”的懲罰。

沒過多久,因前線戰事不利,清廷對陸海軍各主要將領大加懲處,丁汝昌再遭懲罰,被徹底被除去了艦隊司令的職務。

如今與日本連續兩次海戰失敗,李鴻章也被其他官員彈劾,他進入宮中,懇求慈禧調集銀兩,準備籌集資金與日本交戰。

然而,慈禧聽聞打仗花錢,不願意道:“又是打仗,我可沒這個錢喲!李大人,你自己想轍吧!”

黃海大戰結束後,李鴻章心急如焚,明白這些年,北洋水師未及時增添裝備,已經遠遠不及日本海軍,但此刻尚有一戰之力,他立即告訴丁汝昌道:“黃海海戰之後,各艦若有損壞,趕緊修理,即便真得不能製敵,亦可在港口虛張聲勢,日軍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尚有喘息修整反擊之機!”

黃海大戰結束後,中日雙方艦隊返回各自港口。日艦雖無一沉沒,但是一些船隻也受到眾創,然而日本天皇下令:船廠加班加點必須在短短約一個月就完成各艦的修複,修複後重新投入戰場。北洋水師的艦隊回到旅順基地後,旅順雖有一流船塢設施,然而大清朝廷內部的官員各懷鬼胎,根本沒把這個事當成要緊的事,結果船廠組織渙散工作不力,並未及時修完。

一個月後,日本海陸軍開始進攻旅順,船廠人員聽聞消息,提前望風而逃、據堅固要塞的旅順基地陸軍守備也一夜自潰,使得北洋水師各艦在未能修複的狀態下被迫轉移到威海衛。

隨後,李鴻章又告訴丁汝昌:“命水師出巡威海、大連灣、旅順一帶,日軍不知我們實情,或有所顧忌,如今雖然已經失敗,但絕不可束手待斃!”

可惜都被丁汝昌置若罔聞,水師轉移至威海衛後,李鴻章查閱地圖,與身邊官員商議之後,預感日軍必將登陸山東半島,占領威海衛,他連夜再發急電,指示丁汝昌道:“日軍即將登錄山東半島,在家門口打仗,你們難道還要畏懼避戰嗎?”

但是,即便李鴻章再三嚴令,丁汝昌及北洋水師卻無出海作戰之行動。日軍從容地在榮成登陸,隨後日軍龐大的運輸船隊未遭北洋水師絲毫截擊,安然將整個第二軍五萬餘人,以及近四千匹戰馬、全部武器裝備、軍需物資運抵上岸。

等到日本全部登岸之後,日軍開始進犯威海衛炮台,心係水師的李鴻章不得不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讓丁汝昌趕緊率艦出海,語重心長道:“丁大人,山東之事危急,此刻還請不要放棄!你們都是我精心選拔的國家棟梁,當爭一口氣,舍一條命,為國獻身,為父老鄉親與日軍一戰!”

但可惜的是,接受了命令的丁汝昌毫無反應,直至船盡人沒,也沒有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動以響應李鴻章的命令。此時,日軍給處於絕境的丁汝昌送來了勸降書,希望他能夠投降日本,好處大大的,丁汝昌大罵使者,毅然拒絕投降。

對於艦隊守港不出可能帶來的災難性後果,丁汝昌並非不知道後果。隻是連番的處罰與重壓,令丁汝昌的精神幾近崩潰。他明白,一旦朝廷選定了自己的接替者,那麽他等待這個敗軍之將的懲罰,恐怕隻有斬首。

丁汝昌心道,我即便是打退了日軍,等待我的,隻怕也沒有封官加爵吧?我不怕死,但還有家屬,不能連累他們。

思前想後,丁汝昌決定殺身成仁,自殺得了。在其自盡前,他給北洋艦隊護港陸軍指揮官戴宗騫寫下一封絕筆信,言道:“我現在是負罪之身,率領的艦隊又是疲憊之師,四麵都是敵人。我也不是怕死,為國獻身,豈惜此軀?隻是朝中那些言官咬著我不放,即便是打贏了,也會彈劾我,那時候,我隻怕也會當做罪魁禍首,身首異處,那我何不戰死沙場!”

壓倒李鴻章最後一根稻草的是其最看好的高升號,這可是李鴻章最看好的軍艦,可是花大價錢從英國人手裏租賃來的。然而,可惜的是日本軍艦在豐島附近將高升號擊落於海中,上千淮軍溺斃而亡。隨後,在威海衛之戰中,北洋艦隊孤立無援,被日本海陸軍困守劉公島長達一個月餘,殘餘的北洋水師,艱難地抵住了日本聯合艦隊七次進攻,水師官兵敢死隊甚至反向登陸威海衛的日占炮台進行決死衝鋒,此戰異常慘烈。可各地官員心懷鬼胎,導致援兵久久不至,外無援兵,內無補給的北洋水師終於抵抗不住,最後全軍覆沒。水師提督丁汝昌、右翼總兵劉步蟾、左翼總兵林泰曾、楊用霖、劉公島護軍統領楊文宣等高級將領,全都選擇了與艦隊共存亡。

李鴻章接到消息,當即昏厥,醒來後,四支無力,臥病在床,所有發號施令都在病**召見下屬。此刻,李鴻章的內心在滴血,自己此生大半輩子辛辛苦苦打造的水師部隊,短短數月,便被日軍擊潰,最後全軍覆沒,這讓一生要強的他,如何能受得了。可是大事未了,嗓子眼裏還提著一口氣,雖然聰明的李鴻章,已經明白大事已去,但是孤注一擲就是最後的辦法了。這種孤注一擲的勁兒,如當年南下平定太平軍,隻是覺得自己的才華,不應該一輩子在翰林院幹一個終日與筆杆子為伴的工作。

朝中大臣,聽聞李鴻章病倒,無不嘲笑的居多,可憐的居少。

有人譏笑道:“呦,李中堂來了?今個兒又要幾兩銀子買艦隊啊?聽說日本已經贏了,現在買艦船還來得及嗎?”

又有人譏笑道:“李中堂,今個兒彈劾你的奏折可多著呢,你想先看哪一個啊?你耗費了大清那麽多銀子,如今被小小的日本打得全軍覆沒,是不是貪汙了咱大清的銀子?”

聽到如此譏諷自己的言語,李鴻章聞言大怒,在**氣得大罵道:“今日戰敗與日本,並非我北洋水師無能,且看南洋水師都在做什麽啊?他們以各種借口全程旁觀,怎麽著?黃海海戰好看嗎?威海衛的焰火美嗎?最後關頭時,我大清數十萬陸軍厚集京畿地區,數萬駐紮山東,我幾次求援,希望堵住日本進攻,當時日本那麽多人登陸,但當地官員竟然沒有派遣一兵一卒去攔截,去救援北洋水師威海衛基地,坐視我們大清的勇士奮戰犧牲。我們以北洋一隅之力,搏倭人舉國之師,敗了,豈不在意料之中?勝了,我才覺得是意料之外!”

北洋水師的全麵戰敗,也標著洋務運動的結束,李鴻章雖有天縱之才,但終究孤掌難鳴,一人之力始終無法改編一個帝國的命運。光緒二十一年初,李鴻章雖然不情願,但是在慈禧的逼迫下,還是遠赴重洋,趕往日本馬口縣,又簽了一個喪權辱國的條約《馬關條約》。這次出訪議和,也發生了戲謔性的一幕,李鴻章在趕往馬關的路上,被日本刺客行刺,導致左眼瞼下方受傷。李鴻章以此為由,將日本索要的三億兩賠償,降至到兩億兩。原本要割讓遼東半島等島嶼,不過在俄、德、法的幹預下,最終逼迫日本放棄索要土地,清政府為此再拿出三千萬倆給了日本,最終草草收場。

曾經龍旗飄洋、浩浩****的鐵甲艦隊沉沒了,宛如當日的海市蜃樓一般,李鴻章望向海上,浮想聯翩,眼前仿佛四萬萬人同時落淚,他鼻子一酸,不禁感歎道:“日本海軍竟也如此強大了,未來的大清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對手啊!這數萬裏河山,隻怕到時候,天涯何處是神州!”

甲午海戰之後,李鴻章被解除了所有職務,在光緒二十二年年初,已是七十四雖高齡的李鴻章,決定遠赴重洋,前去西方七國遊曆訪問一番,尤其英美二國,他想知道,西方工業到底是如何運作與發展,竟能號稱五千年屹立不倒的東方古老帝國,欺負成如今這個樣子。據傳,從上海登陸的時候,李鴻章命人把棺材都帶著,這次人生最後的漂泊,他都做好了客死海外的打算了。當李鴻章到達西方諸國,麵對高樓林立,以及各種現代化設施後,他的內心不僅百感交集,更被深深的震撼。

彼時,當中國還用馬車在塵土飛揚的路麵上馳騁的時候,西方諸國已鋪上了名為“柏油路”的寬闊地麵。李鴻章見此情此景,內心不僅是心酸,更是絕望。李鴻章在訪問美國時,當自己還在好奇美國人是怎麽到達高樓大廈的頂端時,美國已經正式使用電梯已經九年了。在晚清最後這一百年中,從鹹豐、同治,再到光緒,當京師皇族還在一口一個誇自己是泱泱大國的時候,西方已經發明了火車、輪船、地鐵、電梯、電話、汽車、發電站、摩托車、空調等等科技發明,已經陸續的產生了。

李鴻章感歎道:“我們跟人家相比,差的不是智商,不是勤奮,不是核心技術,差的是時間,整整一百年的時間啊。”

李鴻章深知此次出訪,就如同唐玄奘第二次西行一般,這不是遊曆,是取經,到西天去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