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仁慈?殺戮?
可是,我怎會如他所願?
驅動火符除了功力之外,還需要道家秘法——存神的配合。
說白了,就是拚命去想象符紙被空氣點燃的場景。
不多時,隨著我功力凝聚在符上,我周圍的溫度似乎都在開始急劇升高,充滿了燥熱的氣息。
很神奇的是,我作為驅動火符的人,這種燥熱分毫都影響不到我。
由於深度的存神,我腦子裏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卻又很奇特的壓力,並且這股壓力很快就到了一個臨界點。
我知道,驅動火符最關鍵的時候來了。
如果我頂不住這種奇特的壓力,我的腦子就會像子彈穿過西瓜一樣炸開。
這種爆炸並不是指我的頭真的會碎成一地,而是指心神上的爆炸。
說明白點,可以把人的心神看作是一個空心球體,這個球體的中間是具有壓力的真空環境。
一旦壓力已經不能被球體所限製,就會從內部爆開,人的心神也就散了。
心神與靈魂息息相關,心神出了問題,靈魂也好不到哪去。
輕則成為神經病,重則成為一輩子都醒不過來的植物人!
就像很多西醫評判植物人能不能醒來時,都會說這麽一句話:“得看他的意識強不強。”
這裏的意識,就可以粗淺地理解為心神和靈魂的共同產物。
還好,我強大的魂魄在這麽關鍵的時刻終於是發揮了作用。
在強大的魂魄的引導下,我竟然連一絲細微的差錯都沒有發生。
周圍原本散亂的燥熱氣息,隨著我存神完畢,迅速朝著火符上麵聚集。
我用巧勁兒抖了抖火符,空氣中的高溫被符紙上的紙巾所引,瞬間點燃了符紙。
“轟”的一聲,房間內的溫度再次急劇升高,一條如手腕般粗細的火舌從火符中迸發出來。
成功了!
借著師父留下來的三張火符,我終於成功施展出了傳說中在戰鬥時,所用的五行符之天火術!
在這麽一刹那,我心裏麵有那麽一絲小興奮。
要知道,這可是我獨自施展五行符,雖然是取巧了,但好歹也成功了不是?
如果是我師父來施展的話,我相信三張火符所迸發出的絕對不是我這種火舌,而應當是一條真正的火龍!
就在這個時候,黃韜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他果斷地放棄了虐殺我的想法,相反,直接指揮著小鬼朝著我身後的頌玲而去!
我暗道一聲糟糕。
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我身後傳來的術法特有的氣息波動,我能感覺到,頌玲已經到了行法的關鍵時刻!
絕對不能讓小鬼傷害到她!
驅動五行火符不難,難就難在於控製上麵。
其要點就是要用自身的靈魂力為引導,這非魂魄強大者無法做到。
這在他人眼裏是一道難關,是對自身靈魂力,十分嚴峻的考驗。
但對於我來說,也不是太難。
說白了,所謂的靈魂力,其實就是魂魄的一種使用方式而已!
但畢竟是第一次,時間也很緊迫,我來不及用靈魂力細細包裹著火舌達到精細操控的程度,我隻能陡然把全部靈魂力輸出出來,強行控製著火舌的方向。
我的目標,就是黃韜!
我說不出來自己靈魂力作用於火舌上的感受,那是一種異樣的感覺。
但此刻來不及我多想,火舌在我強大的魂魄的操縱下,直逼黃韜而去。
同時在天眼的世界裏,小鬼再也不能對我產生肉眼看不見的威脅,相反,我看得很清楚。
於是我橫著踏了一步,正好利用自己的身體,把後麵的頌玲完全擋住。
“撲哧”一聲,小鬼的手臂從我的胸膛穿過,就這麽抱著我,然後張開了嘴一口咬在了我肩膀上。
當然,小鬼始終不是有形之物。
即便他靠著自己的陰氣,能短暫地接觸到現實物質。但他也做不到真的能用手洞穿我的身體,又或者是真的咬下我的一塊肉來。
可他還是這樣做了,因為他洞穿的、咬下來的,都是我的魂魄!
靈魂被洞穿、被撕扯的感受,我無法用文字準確形容出來。
我的心髒快速地跳動著,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我的胸腔一樣。
在那一瞬間,我出現了暫短的失神,接著就是一種難以言明,卻讓我因為全身強烈的**,險些癱軟在地的劇痛傳來。
這一刻,我心裏隻有一句話在回**:
師父啊,原來小鬼是直接作用於魂魄的啊。你這老頭兒可沒跟我說過啊……師父啊,徒弟吃了好大一個虧……
魂魄受了傷,我原本在輸送的靈魂力險些被強行打斷。
回過神來,我咬牙支撐著,就在這時,我骨子裏的那股狠勁兒再一次迸發。
於是,我不顧魂魄傳來的痛,反而強行加大了靈魂力的輸出。
去他媽的!來!要死,老子抱著你一塊死!
什麽是拚命?
這就是拚命!
“啊”的一聲,這是黃韜這個畜生的慘叫!
因為我的火舌終於是沾到他的身體,下一刻我的靈魂力一鬆,我整個人再也控製不住魂魄傳來的劇痛,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呼吸著。
原本隻是隨手可撲滅的小火苗,瞬間漲成了大火,甚至還在迅速往他的頭部蔓延。
因為他身上的衣物、毛發,反而成了火焰最好的養料!
在天眼的世界裏,原本還想咬我第二口的小鬼,在火焰吞噬黃韜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動作。
他的手已經從我的胸膛裏抽了出來,就這麽安安靜靜地抱著我手臂,掛在了我手臂上。
被火焰吞噬的黃韜似乎終於恢複了一些人類的本能,火焰的灼燒讓他不自覺地在地上打滾,同時發出一聲聲慘叫。
直到黃韜停止了動作,一股濃烈的被燒焦的味道彌漫在這個房間裏,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到這裏,或許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麽我這麽輕而易舉地就燒死了黃韜。
難道他不會憑借著之前那種詭異到不似人的身法,躲開我的天火術嗎?
容在這裏我說一句。
我雖然不懂煉小鬼這種邪術的全部法門,但我知道的是,在控製小鬼進行攻擊時,施法的人是沒辦法動的。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我拳腳相交於他,他始終沒有操縱小鬼來攻擊我,反而不停躲閃的原因。
因為一旦小鬼要攻擊其他人,他就要用全部的心神去操控!
我看準的就是這個時機!
用自己的身體去硬抗小鬼,然後趁著他不能躲閃,控製天火術作用在他身上!
這說來容易,但不論是驅動火符,還是用靈魂力控製天火術的方向,還是硬抗小鬼,忍受著魂魄被洞穿、被撕扯的劇痛,哪一樣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不知道換做第二個道士在場,會不會和我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現實往往比設想的還要殘酷,我的能力局限於我隻能想到這個辦法。
而現實的情況,隻能讓我用出這個辦法。
我也不是沒想過後果,比如,在燒到黃韜之前,我的魂魄就被小鬼吞噬完了。
又比如,在我控製火舌的那一刻,頌玲就遭受到了小鬼的攻擊之類的。
要知道小鬼的速度之快……
可年輕的生命總能製造出一些“奇跡”,不是嗎?所以我成功了!
因為我的身後,還有頌玲,還有黃教授!
在這一刻,我終於完全明白了許爺爺。
魂魄上的劇痛還在不停地傳來,我似乎開始適應了,或者說是已經痛到有些麻木了。
至少我還能勉強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來點燃。
猛吸一口,不得不說,尼古丁的確是個緩解情緒的好東西。
但同時,我的心態也開始發生了轉變。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對於殺人我一直都有著非常強烈的抵觸心理。
特別是我親眼看見黃韜死在我的天火術之下,那種鮮活的生命被火焰吞噬,然後一動不動的場景,讓我的心理壓力陡然增加。
我忍不住開始作嘔。
但一想到那滿滿一個貨架的瓶子,我心裏麵隻回**了三個字:
死得好!
我發誓,在黃韜被天火術燒死的那一刻,我除了很沉重的心理負擔之外,竟然還有一絲複仇的快感。
五千多個嬰兒啊!都慘死在了他手裏!
五千多個嬰兒的父母,又該如何?
這麽大的因果,我僅僅隻是用天火術燒死他,難道不是便宜了他嗎!
我不想說我是在替天行道,這四個字的分量實在太重。
我隻知道,在天火術開始在黃韜身上快速蔓延的時候,我竟然沒有一絲的不忍心,也沒有一絲想要救他一命的想法。
反而內心冷得像冰。
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內心開始有一點點懊悔。
懊悔自己那樣狠心的決定。
因為在火焰吞噬他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沒想到,即便黃韜再如何十惡不赦,始終都是一條生命。
也沒想到,他的十惡不赦,自然會有天道來評判。
而我,怎麽有資格來替天道做決定?
這樣的我,本質上和黃韜有什麽不一樣?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
這是師父常常教導我的話。
就連很多人都誤以為很無情的天道,都留下了其一給人們,這其一,就是天道的仁慈,可反而很多人卻不自知。
師父還教導過,天道有天道的仁慈,做人也要有做人的仁慈。無論有多麽正當的理由,多麽正義的說辭,私自奪取生命,就是天道所不能容忍的,沒有人能夠代替天道去做些什麽!
師父的話在我腦中回**。
我不知道這樣的我,有沒有把路走偏,還是在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我原本幹淨而純粹的道心,已經被蒙了上一層殺戮的血腥?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雖然我一直不認為自己有一顆“聖母心”,但此刻,仁慈和殺戮在我內心掙紮,讓我痛不欲生,就連魂魄上的劇痛都被壓製了半分。
我轉頭看向了黃教授。
這一看,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頓時涼了半截。
因為黃教授不知道何時清醒了過來。
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已經被燒焦的黃韜身上,臉上已經被淚水打濕。
他沒有歇斯底裏的質問我,為什麽要那麽狠心燒死她的兒子,也沒有憤怒地痛罵我,更沒有操起家夥要殺了我,為自己的兒子報仇。
他就這樣默默地看著死到不再死的黃韜的屍體,默默地流淚。
這一秒,時間都好像停止了。
唯獨我內心的愧疚感,開始不斷升騰。
我想開口說些什麽,我身後的頌玲卻已經行法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