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想長大
我曾聽過一句話，叫“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
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一見鍾情，又或者是僅僅是情竇初開的朦朧曖昧？
我不清楚，我隻知道在我們沉默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腳步聲。
是師父。
師父對頌玲說道：“小姑娘，你去準備準備吧，今晚就要行動了。”
頌玲乖巧地點點頭，然後轉身回了辦公樓，隻留下我和師父兩人。
我一開始嘴裏還叼著煙，一聽見師父的腳步聲，嚇得我立馬把煙踩滅，然後就跟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心慌慌的。
“昨天晚上就抽煙了對吧？”師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直接靠在了大石頭上。
“師父，不是我……是許爺爺……”
得，我這一緊張，說話就說不到重點的毛病又犯了。
師父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那晚我沒睡著。”
說著，師父就摸出兩支煙來，一支給了我，一支他自己叼著。
原來師父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啊，居然還散煙給我！
我頓時放下心來。
後來的我也接觸了不少修者道士，他們都比較嚴於自律，對煙酒之類的一概不碰，說是會阻礙修行。
但我們這一脈好像並不在意這個，像師父就是煙酒都沾，他也不阻止我抽煙喝酒之類的。
相比之下，我們這一脈的道士好像都不太正經。
“小九，你長大了，師父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管著你。但你給老子記住，不管今後你做什麽，若是違背了做人的底線，即便你是我親徒弟，我也不會手軟。你……明白嗎？”
我心頭一涼，那種抓不住什麽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師父，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要離開我了嗎？是要去完成李師叔說的那件事嗎？”
這樣被瞞著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決心要問個水落石出。
師父吐出一口煙，滿懷心事地說道：“這句話我是說給你聽的，但不僅僅是你。”
這都是些什麽啊？什麽叫不僅僅是我？
這老頭兒思維跳躍的毛病又來了！
我有些抓狂，忍不住語氣重了些說道：“師父，我明白。但你可不可以不要什麽事情都瞞著我？我知道我功力低微，幫不到您什麽，但至少讓我知道啊，這樣被蒙在鼓裏的滋味很難受！”
師父轉頭看向我，說道：“你知道了，改變不了，那將會比無知更加痛苦。小九，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你知道嗎？你是我徒弟，但又何嚐不是我半個兒子？我就想你這輩子幸福快樂。”
我的性格就是這樣，如果這老頭兒好好說話，或者直接告訴我讓我別問，我或許還不會有什麽情緒。
但像這樣“打太極”似的話語，讓我更覺得自己是個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傻子，頓時我心中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
“可是師父，現在我很不快樂，你們事事都瞞著我，當我傻子一樣。有當爹的這樣對兒子的嗎？”
這是我第一次朝著師父發脾氣，心裏像是有熾熱的火焰燃燒一樣，如果不發泄出來我覺得我會被燒死的。
師父一怔，或許是我從來沒有對他發過脾氣，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麽重的話。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失望。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師父眼中的失望，頓時心裏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那團無名火熄滅了一大半。
師父沉默了，最後對我說了一句話：“小九，我不介意你在特殊的年齡裏的一切衝動，我隻是介意，你不能理解我瞞著你是為了你好。”
就是這句話，就像點燃炸藥的導火線，心裏那團剛被壓下去的火焰瞬間暴漲。
“為我好？得了吧，什麽都瞞著我，這叫為我好？我知道你最後是要離開的，但至少也要讓我死個明白，你為什麽要走？”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狗屁？我什麽時候說我要離開了？好！就如你所說，我處心積慮要離開你，那也是為了你好！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護著你，也不能一輩子都讓你跟著我的腳步去走。漫漫人生路是你自己的，小九，你要懂得人始終是要成長，是要長大的。”師父如是說道。
但即便師父這樣說，我心裏那種要失去什麽的感覺依舊存在，完全沒有消弭一點。
我承認師父說得很對，自己的人生路就應該自己去走。
但是我現在完全陷入到了心裏的那份不好的預感當中，整個人就像是被火焰包圍一樣，理智**然無存。
“我不想長大，我就想跟著你的腳步。師父你說過每個人的命不同，這輩子跟著你就是我的命，就該如此！”
我承認我有些瘋魔了，話語中充滿了賭氣的成分。
但那一句“我不想長大”卻沒有任何賭氣的成分。那是當時的我，乃至現在的我都是真心說出來的一句話。
師父不說話了，又點上了一根煙。
香煙燃燒到了一半，師父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好像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跟我糾結下去了，他轉身回去，卻在半路上停了下來。
沒有回頭，隻有他有些落寞的聲音傳來：“小九，你不能逃避，我也不會逃避。找個時間，咱們師徒倆坐下來好好談一次。今晚的行動，你……還是……”
說到這裏，師父再次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說道：“今晚你是第一次獨自行法，多加小心，我相信我的徒弟！”
說罷，師父就回去了。
而我則癱軟地靠著大石頭，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
原來發脾氣會用盡全身的氣力，導致我已經沒有力氣支撐著站立，隻能靠著大石頭。
隻可惜當時的我其實並不理解師父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直到很多年後我才幡然醒悟。
當年師父其實是怕我受到爭吵的情緒影響，行法時無法集中精神，那對行法來說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弄不好是會死的。
所以一開始師父不想讓我參與那晚的行動，但最後還是相信我能做好，所以才囑咐我小心。
可當我明白師父的良苦用心，已經過了很多年。
這都是後話。
和師父爭吵過後，我發現師父竟然在石頭上留下了一包還未開封的煙。
我把那包煙拆開點燃，尼古丁吸入肺中，我也稍微冷靜了下來。
這一番爭吵並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反而卻把一直隱藏在我性格深處的東西暴露了出來。
衝動、說話不經大腦、自私、幼稚。
這麽多年跟著師父在山上，我沒有發過脾氣，倒不是我脾氣好，而是一直沒有機會。
這次出來湘西，我再一次看清楚了自己，這種看清自己對我今後所發生的事情是很有幫助的。
同時我心裏對師父充滿了歉意。
請相信，那時我真的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看著師父落寞的背影，我很想說一句“師父，對不起，我錯了”。
但那時年輕的我太好麵子，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等我能說出口的時候，師父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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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大石頭上靠著，腦中思緒紛亂，直到夜幕降臨才回了辦公樓。
也不知道是誰帶了大功率的發電機，整個辦公樓第一次亮起了燈。
師父和一群道士出去了，不知道忙碌著什麽。
李師叔和頌玲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許爺爺則和另外幾個道士在檢查著下水的設備。
我再一次無所事事，隻能坐在角落裏抽著煙發呆。
“我雖然不禁令你抽煙，但你給我少抽點，別年紀輕輕的就肺裏出了毛病。”
師父走過來，在我身旁坐下。
而師父好像完全不在意下午的爭吵，一巴掌輕飄飄地拍在我頭上，那種熟悉的親昵的感覺再一次回來了。
我這才發現，這一地的煙頭起碼有十幾根，竟然都是我抽的！
“師父，你們剛才出去幹啥呢？”我不好意思地繞繞頭，問道。
通過這一次的爭吵，我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師父若是不想，那自有他不想的道理。
就像師父說的，人都是要成長的。
我在成長，師父又何嚐不是？
所以這一次師父沒有瞞我，說道：“布陣去了。今晚它會上岸的，若不在岸上就抓住它，等它逃回江裏，就沒人能抓得住了。”
我不懂師父為什麽這麽肯定它在會今晚上岸，甚至還提前準備好了陣法。
但我相信師父這麽做一定是有他的計劃。
果然，師父看了一眼手表，說道：“半個小時後，許老鬼就會把它引到岸上，剩下的就看你了。”
我懂師父的意思，等拿東西上岸後，就是我施法拘魂術的時候。
“師父，你還沒告訴我要拘誰魂呢？拘魂術不得有名有姓才能施法成功呀？”
“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