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愫

師父的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明顯聽到一聲不屬於人類的吼聲。

該怎麽形容呢?

那是一種介於鳥鳴和人聲之間的聲音,說不上多刺耳,但總給人一種心顫的感覺。

特別是現在這個聲音中包含著無盡的怒意。

“師父......”我有些害怕地看向師父。

師父眼神深邃地盯著不遠處的那條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連李師叔和許爺爺也都一樣。

良久,師父才回過神來,眼神中卻是一片茫然。

辦公樓的亡魂解決了,這棟樓也就成了我們臨時的落腳點,師父招呼著所有人把器材設備之類的搬了進來。

“師父,為啥它不現在就過來找我們呢?”

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我其實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很顯然,師父說過,塗俊他們是給那東西提供怨氣的,師父超度了他們,也就等於是打破了那東西的飯碗。

有句話叫“斷人衣食,就猶如殺人父母”,那東西怎麽可能會放過我們?

我不解的是,為什麽那東西現在不來找我們?甚至看師父有條不紊的樣子,就像是它根本不會來找我們“報仇”似的。

師父看了我一眼,說道:“現在可不是它能隨意從江中現身的時候。”

“那什麽時候它會來?”我問道。

可惜師父不再回答我,而是把李師叔和許爺爺喊進了辦公樓裏,估摸著是要去商量計劃了。

我總覺得這些老一輩的人心裏似乎藏著許多事情,偏偏還都喜歡裝神秘,什麽也不告訴我,這種習慣真是令人討厭。

這讓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但無奈,誰讓這老頭兒是自己的師父呢?

不過讓我感覺到有些同情的是,頌玲也被李師叔拒之在外了。還美名其曰:“你們小輩多走動走動,別老盯著我們老一輩。”

這句話原本沒什麽,但我卻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具體哪兒不對勁我卻說不上來。

那些地質工作者在忙著調整設備器材,而那些道士都在打坐練習靜功,每個人似乎都在爭分奪秒一般調整自己的狀態,隻有我沒啥事兒在辦公樓外麵晃**來晃**去。

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計劃,我隻知道自己要使用拘魂術,但到底啥時候使用,對誰使用,我一概不知。

這讓我心裏提不起勁兒來。

隻好隨便找了個樹蔭下的大石頭靠著,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腦子裏渾渾噩噩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那支煙還是我在師父那偷拿來的,自從許爺爺“強迫”我抽了一根煙之後,我發現有時候男人手裏有支煙,心裏卻是會有那麽一絲踏實的感覺。

頌玲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她似乎也不嫌髒,直接靠在了大石頭上。

我們這脈的人是不是都有這毛病?

師父那老頭兒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就連嚴格來說不屬於我和師父這一脈的頌玲也是,明明是個幹淨的大姑娘,卻那麽不愛幹淨。

不知道李師叔是不是也這麽邋遢。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頌玲開口了:“吳九,你知道小師姑的事情嗎?”

我一愣,這姑娘怎麽知道我名字的?

很快我反應過來了,既然師父和李師叔是同門,我師父收徒這件事李師叔肯定是知道的,那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麽奇怪的?

同時我心想,這姑娘原來一點也不矜持啊,還挺會自來熟,初見麵我還以為她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呢。

相比之下,我就像個外表看似高冷,實則內心特別緊張,沒見過漂亮女人的雛兒。

說實在的,漂亮的女人我也不是沒見過。

每逢學校開家長會,來的那些同學的媽媽,個個都精心打扮了一番。

就好像她們不是來參加家長會,而是來參加什麽選美節目一樣。

頌玲的臉上由始至終都罩著一層絲巾,我見不到整張臉,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很漂亮的。

雖然我不知道我這份篤定是從哪兒來的。

至於小師姑的事情,固然是我心裏麵的一個疑問,但畢竟是師父那一輩人的事情。

我雖然好奇,但也沒機會纏著師父八卦八卦。

我更加在意的是李師叔說的“那件事”,我直覺告訴我這很重要,重要到似乎我隻要知道了答案,就能抓住什麽一樣。

我搖了搖頭,反問道:“你知道?”

倒不是我真的這麽高冷,而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卻在心裏琢磨了許久該用什麽樣的語氣。

怕語氣輕了,頌玲會覺得我在嘲諷她;怕語氣重了,她又會覺得我不耐煩。

我從未如此在意過一個人的情緒,或者說是從未如此害怕一個人的情緒會因為自己的語氣而變化。

就算親如師父、我爸媽,都沒有這樣過。

我對天發誓,我和班上的女同學也好,和老師也好,說話從來不會這麽小心翼翼地思量,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我頭一次看不清自己,覺得自己有些陌生。

但偏偏這種陌生卻很自然,自然到我第一時間壓根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還樂在其中。

隻有事後回想起來才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以前班上那些女生看愛情小說,常常也會在課下討論。

我偶爾聽到過這麽一句話,說男女之間的那一絲情愫就源於衝動和理智。

是想衝動的擁她入懷,卻又思量力度是否合適。

我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對還是不對,畢竟我也沒談過戀愛,更別說對一個女孩子動心。

但此刻我似乎還真有些想要擁她入懷中的衝動,我也有些讀懂了這句話,的確是衝動和理智共同啊。

難道這就是男女之間的那一絲情愫?

就在我腦中思緒翻飛之際,頌玲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心裏始終有一種師父將離我而去的感覺。”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種類似的感覺我也有!

同時我也想起剛才李師叔說的那句話:“別老盯著我們老一輩。”

我說道:“所以李師叔才那樣說?”

頌玲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和小師姑有關,可師父卻……”

說到這裏,頌玲沒說了,反而歎了一口氣。

我懂她的意思,我的師父又何嚐不是?

我相信就算我抓著那老頭兒,用出我的“殺手鐧”他也不會說的。

把事情瞞著我們小輩,是他們老一輩的毛病。

我忽然想起臨出來辦事兒前,師父的那句:“如果師父不在你身邊一段時日,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我心裏一陣沉重,就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

我不知道頌玲在想些什麽,因為我們之間沉默了下來,天地間也隻剩下盛夏的蟬鳴和江水翻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