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覺與妓女戀愛昧同“嚼蠟”,對純情少女一見鍾情
10月1日,上海,一座私宅大門前,傳出了激烈的爭吵聲,繼之,就是一陣廝打。
在扭打的人群裏,就有剛從福建前線回來3天的蔣介石。
這天,蔣介石雇車前去拜訪黨內元老、曾任國會議員、中華革命軍東北軍總司令、中華革命黨黨務部長的居正。
車到了居正家門口,付錢的時候,被車夫一頓辱罵。蔣介石便和車夫爭執起來,聞訊出來的居正家人,也上前與車夫辯論,雙方竟動手廝打起來。
蔣介石見狀,怒不可遏,衝上去幫力,與車夫扭打起來。蔣介石個子不高、身材瘦弱,不是人力車夫的對手,被車夫打翻在地,飽受了一頓拳腳之苦。
吃了虧的蔣介石氣急敗壞,忍耐不住,竟闖入車夫家裏,摔碗砸盆,發泄了一通。
或許是性情浮躁,想散散心,也可能是想要和介眉作一了斷,總之,當天,蔣介石又故地重遊,與介眉重溫舊夢。
說到今後,介眉的態度,似乎依然如故。
蔣介石終於清醒了:“妓女嫖客,熱情冷態,隨金錢為轉移,明昭人覷破此點,則戀愛嚼蠟矣!”他在當天的日記裏寫道。
又想起和車夫打架的事,蔣介石也覺得後悔,寫道:“與小人爭閑氣,竟至逞蠻角鬥,自思實不值得。餘之忍耐性,絕無長進,奈何!”
靜夜思之,想到介眉的話“倘然我死,亦是蔣家門裏個鬼,我活是蔣家個人”,這樣的話,她會不會前來糾纏?
還有,和車夫打架,入室毀壞其器具,車夫會不會報警?蔣介石清楚地知道,護法軍政府頭號敵人是責任內閣總理段祺瑞,孫先生就任大元帥後就發布了對段祺瑞的通緝令和討伐令,而粵軍所攻打的福建和此時所在的上海,都是皖係的地盤,上海軍政首腦是段祺瑞的親信,緝拿“叛亂分子”蔣介石是他的職責。倘若車夫報警,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
想到這裏,蔣介石有些後怕,便決定還是找地方躲一躲為好。[1]
10月2日這天,蔣介石躲在位於同益裏的戴季陶家裏。當天日記裏說:“潛寓季陶處,半避豺狼政府之毒焰,半避賣笑妓女之圈術。”或許感到自己行動的荒唐,他發誓說:“以後禁入花街為狎邪之行。”但是自己的信心似乎並不足,於是他自問:“其能乎?請試之!”
第二天,10月3日,蔣介石前去拜見孫中山。他首先向孫先生解釋了自己辭職的理由:“上猜下忌,無所措手足,一日不退職,精神上多一日苦痛,即職務亦多一日荒廢。故而,為公為私,都不得不離職遠避。”又以他的第二支隊為例,說了他對粵軍的觀感:“現成部隊,既不能重新選將練兵,又不能順利地實行整頓革新,平時太受撫循,臨戰則不聽指揮,紀律觀念薄弱,要想改弦更張,卻枝節橫生,以致於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勢;支隊自組建開始,舊人難覓,人才缺乏,內部官佐都是些狗尾續貂之流,等到各職務穩定之後,屢想易人整理而不可實施,故每每措置乖方,不能收指臂之效。”
孫中山沒有責備蔣介石,隻是說大家還是要同心同德,以期主義之實行。
蔣介石又向孫先生匯報了自己讀書及心得,最後說:“中正選己之德性所欠缺者四字,乞先生書之,銘以座右。”
孫中山一看,蔣介石所選,乃“靜、敬、澹、一”四字,便答應為之書寫。
蔣介石又說:“先生,中正才疏學淺,打算到歐美留學三年,以求深其根柢,再圖報效。路費業已備好,請先生批準。”
孫中山說:“我正計劃把中華革命黨改組為國民黨,這個雙十節就要對外宣布。介石不要長期遠離中國,我這裏的工作,還需要你。”
“那好吧,”蔣介石說,“不過,中正還是希望能夠出國一遊,換一下環境。”
孫中山說:“不妨到日本去一趟。代我慰問犬塚君的病情。”說著,寫了一封信,交給蔣介石帶上。
“改組黨、支援粵軍,有些財務上的事情,要和靜江兄商量,”孫先生說,“明日,我和季陶去拜訪靜江兄,介石也一同去吧。”
第二天,孫中山、蔣介石、戴季陶一起,到了位於法租界環龍路的張靜江住宅。
這是一座豪華的別墅式建築。
走進客廳,見到一群女孩子,張靜江一一作了介紹。
18歲的朱逸民是張靜江的續弦,5個22歲到12歲不等的女孩子,是張靜江與已故妻子所生。蔣介石都認得。唯有其中一個看上去與朱逸民年齡相當的女孩子,蔣介石不認識。
“這是珍妮·陳,”張靜江說,“是內人的好友。他不但中文好,而且英文也讀寫流利。”[2]
說這話時,蔣介石看到,眉目清秀、身材高挑的珍妮·陳麵帶羞澀,臉色彤紅,不禁怦然心動。或許是深深體會到了“妓女嫖客,熱情冷態,隨金錢為轉移”,突然麵對一個清純少女,蔣介石驟然生出別樣的感覺。
男人們在客廳暢談著,女眷們有的去讀書,有的則在廚房幫忙。
一直到下午6時,客人告辭了,珍妮·陳也準備回家吃晚飯了。她剛走出大門,突然,看到有一個人像站崗似的佇立在張府的大門外。這個人,臉上泛著酒暈,看到她走過來,便徑直擋住了她的去路。
珍妮·陳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叫蔣介石的男人,“中等身材,體型精瘦,剃著光頭;下巴線條突出顎骨明顯,鼻梁短直。他說起話來有咕噥的喉音,露出特別長的門牙,眼光銳利而嘴唇豐潤”。她告訴這個擋著她去路的男人:“我要回家。”
“你住哪裏?”蔣介石急切地說。
珍妮·陳敷衍說,“西藏路88號。”
“那麽我送你回家。”蔣介石堅決地說。
“不,不!”珍妮·陳又急又怕,連連說。
可是,蔣介石擋著她的去路,她不能脫身,所以隻好說:“你千萬不能和我走在一起。我父母管得很嚴,看到我和一個陌生男人走在一起,會罵我的。”
蔣介石極不情願地閃開身子,放珍妮·陳過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蔣介石不敢相信,這個叫阿鳳的女孩,才隻有13歲。
在張靜江家的七八個小時裏,蔣介石已經抽暇向朱逸民了解了珍妮·陳的身世:英文名字叫珍妮-陳,大家都叫她阿鳳。她的父親是浙江寧波鎮海駱駝橋河角頭村人。早年到上海做工,找了一份“棧師傅”的職業,娶妻生子。現在,陳家開了一家經營紙張的店鋪。
阿鳳在家排行第三,今年才13歲。12歲那年進入蔡元培創辦的愛國女校讀書,因和朱逸民毗鄰而居,又是同窗,遂成好友。兩個人過去常常一起做功課。朱逸民嫁到張府後,兩個人繼續保持友誼,特別是張靜江的5個女兒基本上是在美國長大,不諳中文,朱逸民就請阿鳳來和她們一起交流。
蔣介石對這個純情少女一見鍾情,少女的天真無邪,使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過去,顯得很不堪:“自有智覺以至於今,十七八年之罪惡,吾以為已無能屈指,誠所謂決東海之水無以滌吾過矣!”[3]
醒時夢中,阿鳳的身影在蔣介石的眼前晃動著,他決計追求她。可是,按照阿鳳告訴他的地址,卻沒有找到她。越是找不到,越是想馬上見到她。蔣介石順著西藏路來來回回地尋找著。
終於,這天,蔣介石看到,阿鳳正坐在一個門廳裏逢衣服。興奮不已的蔣介石不顧一切地闖了進去,驚喜地叫著“阿鳳!”又退出去,看清了門牌號碼,孩子氣地大聲說,“你怎樣這麽狠心,給了我一個錯的門牌號碼,我找了你好幾天,這條街來來回回總走了上千次了,每棟房子都往裏看,想找到你,真是精疲力竭。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苦頭,但我想,要找到你有多好,才又堅持下去。唉,你為什麽給我一個錯的門牌號碼呢?”
“因為我不想讓你到這裏來。”驚慌的阿鳳撅著嘴說。
“你不想見到我嗎?”蔣介石沒有絲毫怨氣,笑著說。
“不想,”阿鳳不客氣地說,“為什麽想?”
蔣介石依然興奮地說:“不管怎樣,我總算找到你了,這回可不能再把你丟掉。”
阿鳳變了態度,說:“你為什麽要找我?”
蔣介石傾訴說:“你不知道我非常、非常喜歡你?我第一次在張先生家看到你,就魂飛天外,從那天起,一刻也忘不了你。白天想,夜裏做夢也想。”
正在這時,阿鳳的母親回來了,見有陌生男人在和阿鳳搭訕,忙問:“請問你有什麽事?”
蔣介石畢恭畢敬地鞠了躬,說:“我叫蔣介石,是張靜江夫婦的朋友,我隻是順道來探望您的千金阿鳳。”
“我不認識他,我隻是在逸民家見過他一次。”阿鳳不高興地說著,紅著臉,轉身躲到裏屋去了。
“我的女兒還是小孩子,隻有13歲,隻是個子長得高。她很用功,我不希望現在有任何事影響她專心念書。你有什麽事情,到店裏和她父親說吧。”阿鳳的母親說。
“我非常、非常傾慕您的幹金,希望和她做朋友。”蔣介石以懇求的語氣說。
“你應該知道孔孟之道,任何一個稍微懂得禮節的男人,也不能不征求對方父母的許可,就去追一個13歲的女孩子。”阿鳳的母親很不高興,態度堅決地說:“我可以代表我的丈夫,也就是她的父親,我不準你們做朋友。”
蔣介石無言以對,很知趣地走開了。
愛上一個賣笑的妓女,是好笑的;愛上一個清純少女,又受到其母的阻攔,蔣介石很是苦惱。
“無窮孽障,皆由一愛字演成。”蔣介石在10月7日的日記中寫道。
那就繼續尋歡作樂吧!事業不順,情場不順,煩惱萬端的蔣介石又跑到風月場冶遊。
“下去,出外冶遊數次,甚矣,惡習之難改也。”[4]但是,夜深人靜,冷靜下來,蔣介石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寫道:“過去之罪惡,悔恨莫及;將來之嗜欲,奢望無窮。若不除此二者,將何以求學立業也!”[5]
那就去日本,換換環境吧!
[1]參見楊天石:《蔣介石》,第41頁。
[2]此部分內容,主要依據《陳潔如回憶錄》並參考了蔣介石日記。但是,回憶錄記載的時間是1919年暑假。查有關資料,這個期間蔣介石偕家眷在福建廈門,9月27日才啟程返滬。再參考蔣介石這個時段的有關日記,筆者認為應該是10月初較為可能。
[3]蔣介石日記,1919年10月5日。
[4]蔣介石日記,1919年10月15日。
[5]蔣介石日記,1919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