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演繹推理[22]

翌日,我們按照福爾摩斯事先的安排見了麵,然後去查看了貝克大街二百二十一號乙[23]的寓所,就是我們頭一次見麵時他提到的那一處。寓所有兩間舒適的臥室,還有一間單獨的敞亮透氣的客廳。客廳裝飾得溫馨明快,兩扇大窗令室內顯得很亮堂。寓所的各個方麵都很合我們的意,租金由我們兩個人分攤,顯得很適中。我們當場做出決定,立刻租下了住房。我當晚就把行李從旅館搬了過來,翌日早上,福爾摩斯也跟著搬入了,搬來了幾隻箱子和旅行包。緊接著的一兩天裏,我們忙著拆包裹,把東西擺放得妥妥帖帖的。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們慢慢地開始安頓下來了,熟悉周圍的新環境。

福爾摩斯確實不是個很難相處的人。他喜歡安靜,生活挺有規律,夜間極少十點鍾之後上床睡覺,早上我還沒起床,他總是用過了早餐並且出門了。他有時候一整天都待在化學試驗室,有時在解剖室,偶爾也會遠距離散步,走到倫敦城的貧民區去。如果工作熱情高漲,他幹什麽事情都有使不完的勁頭。但時不時地也會出現相反的情況,一連幾天,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從早到晚一聲不吭,一動不動[24]。在這種時候,我注意到他眼裏流露出茫然若失的神情,與他平常生活中嚴謹而又愛幹淨的作風形成了反差。

幾個星期後,我對他的興趣與日俱增,對他人生目標的好奇心越來越強。他的身材相貌非同尋常,即使再不經意的旁觀者都會予以關注。他身高六英尺多,但瘦骨嶙峋,似乎平添了身高;目光犀利,但我剛才所說那種慵懶倦怠期間除外;細長的鷹鉤鼻令他顯得格外機敏果敢,下巴頦方正突出,說明他是個意誌堅定的人,雙手總是沾滿了墨跡和化學藥品,但手上的動作顯得異常靈巧。他在擺弄那些易碎的實驗儀器時,我常常會注意到這些。

如果我承認,眼前這個人激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而且常常想要衝破他把自己掩蓋得嚴嚴實實的屏障,讀者們興許會把我看成一個多管閑事的人。不過,在下此結論前,不妨記住,我當時的生活多麽地漫無目的,能吸引我的注意力的東西少之又少。由於身體情況不佳,除非天氣特別溫暖宜人,我一般不會貿然外出,而且沒有朋友上門來看我,每天的生活都過得單調沉悶。在這種狀況下,我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我的同伴身上的種種小秘密,而且把大部分時間耗費在揭秘上麵。

他並非在研究醫學。有一次,他在回答一個問題時,親口證實了斯坦福德的判斷。他似乎也不是在攻讀什麽課程,以便獲得某個理學學位,或者贏得某種認可,躋身學界。但是,他對某些研究所表現出的熱情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他在某些生僻領域內的知識極為豐富和精準,以至於我聽到他的見解感到頗為驚訝。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為了某一特定的目的,沒人會如此孜孜不倦,或者掌握如此精確的知識。信馬由韁的讀者極少是以學術的精準性而不同凡響的。一般人不會費心勞神地專注於瑣碎的事情,除非有十分充足的理由這樣做。

恰如他不同凡響的學識一樣,他的無知也是顯而易見的。涉及當代文學、哲學和政治學時,他幾乎一無所知。我引述托馬斯·卡萊爾[25]的文章,他竟十分天真地問我卡萊爾是誰、做過些什麽。然而,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我無意中發現他對於哥白尼學說及太陽係的構成,竟然也一無所知。19世紀中,一個有教養的人竟然不知道地球繞著太陽轉。這在我看來實在異乎尋常,簡直不可理解。

“你似乎很驚訝啊,”他說,衝著我驚訝的表情露出了微笑,“即便我知道了,也會竭盡全力忘掉它的。”

“忘掉它?”

“你看吧,”他解釋說,“我認為,人的大腦原本就像一間空的小閣樓,隻能裝入自己選中的家具。傻瓜才會不加選擇,碰到什麽都往裏麵放,以致那些對他有用的知識反而被擠得容不下了,或者最多也就是與其他東西擠成一團,結果使用起來很不方便。因此,一個熟練的技工在選擇東西放進小閣樓般的大腦時,總會非常謹慎。除了對工作有用的東西外,其他什麽都不會放進去。這些東西不但要一應俱全,而且必須擺放得井然有序。如果你認為小閣樓的牆壁富有彈性,可以無止境地往外撐開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由此可知,遲早有一天,你的知識每增加一點,原有的知識就會忘掉一點。因此,最要緊的就是不能讓那些無用的東西把有用的知識擠出去[26]。”

“但那是太陽係啊!”我爭辯說。

“這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打斷了我的話,顯得不耐煩,“你說我們是圍繞著太陽轉的。但即便我們是繞著月亮轉的,那也絲毫影響不到我和我的工作啊。”

我差一點就要問他,他幹的是什麽工作,但他當時那神情清楚地告訴我,這不會是個受歡迎的問題。不過,我仔細琢磨了我們剛才簡短的對話,極力想要從中尋找答案。他說他不想去學習那些與其目標無關的知識。那麽,他所掌握的所有知識,對他都是有用的了。我心中暗暗列舉出自己所觀察到的情況,他在那些領域裏的知識掌握情況我都非常清楚。我甚至拿起一支鉛筆,將其記錄了下來。我列完了清單之後,衝著它微笑了起來。內容如下:

夏洛克·福爾摩斯——其學識範圍

一、文學知識——無[27]。

二、哲學知識——無[28]。

三、天文學知識——無。

四、政治學知識——粗淺。

五、植物學知識——因對象而異,在顛茄等方麵知識豐富,但在園藝方麵一無所知。

六、地質學知識——掌握了實用性的知識,但很有限。一眼就能分辨不同土質。散步返回之後,向我展示濺在他褲腿上的泥點,並根據泥點的顏色和黏稠度,告訴我是在倫敦的哪個區域濺上的。

七、化學知識——淵博。

八、解剖學知識——精準,但不成係統。

九、凶案文獻知識——極豐富。他好像熟悉20世紀發生的每一樁恐怖案件的所有細節。

十、小提琴拉得很好。

十一、善於棍棒術,精於拳擊和劍術[29]。

十二、掌握了豐富的英國法律實用知識。

我將清單上的內容羅列至此,然後便扔進了火裏,顯得很失望。“如果我把這樣一些特長糅合到一塊兒,並且找到某種需要所有這些特長的行當,這樣便可以發現這家夥在幹些什麽,”我心裏想著,“那還不如幹脆打消這個念頭呢。”

上麵我已經提到了福爾摩斯拉小提琴的能力,雖然可以說是出類拔萃,但也像他的其他特長一樣,有些怪異。我很清楚,他會拉很多曲目,而且是有難度的,因為他曾應我的請求,為我演奏一些門德爾鬆[30]的曲目,還有其他一些喜愛的曲目。然而,他自己一個人拉琴的時候,拉出的聲音根本不成調,根本聽不出他拉的是什麽玩意兒。黃昏時刻,他會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把小提琴放在腿上,手隨意地撥弄琴弦。有時撥出的弦聲高亢卻又悲涼,有時怪異而又歡快。顯然,琴音傳遞出他當時的心境,但是,究竟是琴聲將他引入這樣的心境呢,還是某種念頭或情愫驅使他奏出這樣的曲調呢?我無法做出判斷。如果不是他往往會緊接著演奏好幾首我喜歡的曲目,彌補一下對我耐性的折磨,我可能早就對他的獨奏提出抗議了。

開始時的一兩個星期時間裏,我們租住的公寓裏沒有任何朋友光顧。於是,我開始覺得,我的這位同伴和我自己一樣,也沒有一個朋友。不過,我很快便發現,他有許多熟人,那些人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其中有個身材矮小的人,臉色灰黃,麵容不善,眼睛是深色。據介紹,他的名字叫萊斯特雷德[31],一個星期內來過三四次。一天上午,有個打扮入時的姑娘上門了,待了半個多小時。同一天下午,有個頭發灰白、衣衫襤褸的客人,看上去像個猶太小商販,在我麵前顯得很激動,身後還緊跟著一個邋遢肮髒的老婦人。另有一次,有位白發蒼蒼的老紳士與我的同伴進行了交談。還有一次,來了個身穿棉絨製服的火車站行李搬運工。每當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出現時,夏洛克·福爾摩斯往往會請求占用客廳,而我總是退回到自己的臥室去。由於給我造成了不便,他總是會向我道歉。“我必須把客廳當作辦事地點,”他說,“因為那些人是我的委托人啊。”我又有了一個直截了當詢問他的機會,但我還是體諒他人,沒有要人家勉為其難,向自己推心置腹,說出實情。我當時想,他不肯透露自己的職業,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然而不久後,他主動談起了這個問題,打消了我的這種看法。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在3月4日那天,我比平時起床早一點,結果發現,福爾摩斯還沒有用完早餐。房東太太熟悉了我起床晚的習慣,所以,我的座位邊沒有擺好餐具,咖啡也沒煮好。我是個庸人,莫名地生起氣來,按響了按鈴,沒好氣地告訴房東太太,我要吃早餐。然後,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本雜誌,打算用它來打發掉房東太太準備早餐的時間,而我的夥伴此時正在啃著麵包,一聲不吭。雜誌上有篇文章,標題下麵有鉛筆畫過的痕跡,我自然而然地就先看了這一篇。

文章的標題有點過於矯飾,叫作《生活指南》,企圖表明一個具有敏銳觀察力的人通過對自己周圍的所有事物進行精準和係統的觀察,可以學到多少知識。我注意到,文章融精細縝密和荒誕不經於一體,可謂不同凡響。論證嚴絲合縫,但論斷卻顯得過於牽強和誇大。作者聲稱,從一個人瞬間的表情、肌肉的顫抖或眼睛的眨動,都可以洞悉他內心深處的想法。按照作者的說法,一個人如果受過觀察和分析的訓練的話,是不可能會受欺騙的。他得出的結論如同歐幾裏得定理一樣完全站得住腳。一些外行人會覺得,他的結論確實令人驚歎。如果他們沒有搞清楚他推導出結論的步驟,真的會把他當成一個巫師。

“一個懂得邏輯的人,”作者指出,“從一滴水珠便能夠推測出他從未見過或聽過的大西洋或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存在。因此,一個人的全部生活構成了巨大的鏈條,隻要能夠看見其中一環,整個鏈條的狀態便完全可以推斷出來。恰如其他技能一樣,科學推理和分析隻有經過長期的耐心鑽研才能夠掌握。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無論如何都難以把這種技能提高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案件調查者應該把道德和心理等非常棘手的問題先擱置在一邊,從最基本的問題入手。先學會一眼看出遇見的人的經曆和職業。盡管這種訓練看起來似乎很幼稚,卻能使一個人的觀察力逐漸變得敏銳。讓我們學會應該觀察哪裏、觀察什麽。一個人的指甲、衣袖、靴子和褲子膝蓋處,大拇指和食指的繭子,表情,襯衣袖口等,任一細節都能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他的職業信息。如果將這些細節聯係起來,觀察者還不能開竅,那簡直無法想象。”

“不知所雲的廢話!”我大聲說,把雜誌扔到桌上,“我有生以來都沒有看過這樣的垃圾文章。”

“什麽文章?”福爾摩斯問。

“啊,這篇文章呢,”我說,一邊坐下來用早餐,一邊用蛋匙指了指那篇文章,“我看你看過了,因為你在上麵做了記號。我不否認,這篇文章寫得不錯,不過,我看過後挺生氣的。很顯然,這是某個窩在扶手椅上的遊手好閑之徒的理論,待在自己的書房裏憑空想象出了這樣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沒有實際用途。我倒是想看到他被關在地鐵的三等車廂裏,請他說出所有同車乘客的職業。我願押一賠一千跟他賭。”

“你會輸錢的,”福爾摩斯說,態度很平靜,“至於這篇文章嘛,它是本人寫的。”

“你?!”

“對啊,我有兩個方麵的天賦,一是善於觀察,二是善於推理。我在文章中表達的觀點,你覺得荒誕不經,但實際上極為實用——它們真的很實用,我可以據此謀生啊。”

“怎麽謀生呢?”我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

“嗯,我有自己的一個職業。我想,全世界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是個‘谘詢偵探’,不知你是否明白這是個怎樣的行當。在倫敦,有許多官方偵探和私家偵探。案件一旦陷入困境,他們就會來找我。他們把所有的證據呈現給我看,我設法為他們找出線索,指明偵破方向。一般情況下,憑借我對曆史上各種刑事案件的了解,能幫他們回到正確的思路上來。因為各種犯罪行為都有相似性,如果你對一千個案件的所有細節都了如指掌,卻破不了第一千零一樁案件,那才真是怪事呢!萊斯特雷德是位著名偵探,最近被一樁偽造案件弄得雲裏霧裏,他就是為這事找我來了。”

“那另外那些人呢?”

“他們大多是由私家偵探機構派來的,都是碰到什麽麻煩,需要我加以指點。我聽他們敘述事情的原委,他們則聽我陳述看法。就這樣,錢就進我口袋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說,“別人即使親眼看到了一切,卻無從下手,而你足不出戶,就能輕鬆解開謎團,對不對?”

“差不多是這麽回事。我在這方麵有一種直覺。時不時地,也會有一樁略微複雜的案件出現。那樣的話,我不得不出去轉一轉,親眼看一看情況。你知道的,我掌握了大量特殊知識,可以運用到破解案件上麵去,而且效果極佳,令難題迎刃而解。雖然你對那篇文章裏提出的推論法則嗤之以鼻,但在實際工作中,對我卻具有非常寶貴的價值。我的觀察力就是我的第二天性。記得我們初次見麵時,我說你來自阿富汗,你好像非常驚訝。”

“有人告訴你了,毫無疑問。”

“沒有的事。我確實知道,你自阿富汗來。由於長期養成的習慣,一連串的思緒在我心中迅速掠過,速度快得來不及意識到中間的步驟,我就得出了結論。但是,中間的步驟還是存在的。我的推理過程是這樣的:‘這位先生是個從事醫務工作的人,但有著軍人的氣質。那麽,很顯然,他是個軍醫。他剛從熱帶回來,因為他臉色黝黑。但這並不是他原來的膚色,因為他手腕處露出的皮膚很白。他飽受艱辛,罹患過疾病,因為他瘦削憔悴的臉上明明白白地顯示著。他的左臂受過傷,動起來有些不自然。能讓一個英國軍醫曆經生死且手臂負傷的熱帶地方在哪裏呢?顯然是在阿富汗。’這一連串的思維過程還不到一秒鍾,因此我說你是從阿富汗來的,你感到很奇怪。”

“聽你一解釋,這件事的確很簡單,”我微笑著說,“你讓我想起埃德加·愛倫·坡[32]作品中的偵探杜賓來了。我真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真會有這樣的人。”

夏洛克·福爾摩斯站起身來,點燃他的煙鬥。“毫無疑問,你認為把我比作杜賓是對我的稱讚,”他說,“啊,我倒是覺得,杜賓是個蹩腳的家夥。他慣用一種伎倆,那就是先沉默一刻鍾,然後才突然道破他朋友的心事。這也太做作,太沒內涵了。不錯,他有分析問題的天賦,但絕不是愛倫·坡想象中的那種奇才。”

“你看過加博裏約[33]的作品嗎?”我問,“勒考科那個人物在你心目中算得上是個偵探嗎?”

夏洛克·福爾摩斯不屑地哼了一聲。“勒考科是個可憐的笨蛋,”他說著,聲音中透著憤怒,“他隻有一件事還值得一提,那就是精力旺盛。那本書讓我膩味透了。他在書中所遇到的難題隻是如何找出隱藏的罪犯。我不用二十四小時就能辦到。但勒考科卻花費了六個多月時間。這都夠做反麵教材了,寫給偵探看,教教他們如何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他用這麽簡慢的態度對待我所崇拜的兩個小說人物,讓我感到憤憤不平。我走向窗戶邊,看著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這家夥可能聰明透頂,”我暗自思量著,“但他一定很傲慢。”

“這些日子裏,刑事案件和刑事罪犯都不見蹤影了,”他抱怨著說,“幹我們這行,有顆聰明的腦袋又有什麽用呢[34]?我很清楚,自己有頭腦,足可以使自己聞名遐邇。古往今來,從來沒有人像我一樣把如此大量的研究和良好的天賦運用到偵破案件當中。但是,結果如何呢?沒有有待偵破的罪案,或者最多就是些拙劣的作案手法,淺顯易見的犯罪動機,就連蘇格蘭場[35]的官方警探都能看透。”

我對他這種自以為是的態度還是感到不爽。我認為,還是換個話題的好。

“不知道那個人在尋找什麽?”我問了一聲,指著街對麵一個身體健壯、衣著簡樸的人,隻見他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焦急地看著一個個門牌號碼,手裏拿著個藍色大信封,顯然是來送信的。

“你是說那個退役了的海軍陸戰隊中士吧?”夏洛克·福爾摩斯說。

“大言不慚啊!”我心裏想著,“他知道我無法去驗證他的猜測。”

我心裏麵剛剛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就看見我們一直看著的那個男人看見了我們的門牌號碼,急忙穿過了街道。樓下傳來一陣響亮的敲門聲、一個低沉的嗓音和上樓梯的沉重腳步聲。

“給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信。”他說著,走進了房間,把信交給了我的夥伴。

這可是殺殺他的傲氣的好機會。他信口開河的時候,根本就想不到會這樣。“我可不可以問一聲,朋友,”我說,語氣盡量平和,“您是幹什麽的?”

“送信跑腿的,先生,”送信的人回答說,語氣很生硬,“製服送去補了。”

“過去是幹什麽的呢?”我問,幸災樂禍地瞥了一眼我的同伴。

“中士,先生,皇家海軍陸戰隊輕步兵團的。先生,沒有回信嗎?好的,先生。”

他兩腿一並,舉手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