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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東南的貢院,就是鄉試的場所。這是會城規模最為宏大的建築了。遠遠望去,大門正中懸掛著“貢院”兩個紅色大字。大字上下,分別高懸“為國求賢”“辟門籲俊”兩方匾額。大門前還樹立著一個高高的牌坊,上書“天開文運”幾個大字。走進貢院大門,第二道門,照例稱為龍門。穿過龍門,還有四道門,取《尚書·虞書》中辟四門收納賢士之意。穿過這四道門,是一處房舍,門上書有“至公堂”三個大字,這是考官當直住宿之所。在龍門與至公堂之間,有一座高高的二層木樓,名為“明遠樓”,用於監考官居高臨下監視考場。因為一次應試需要九天時間,考生一律不得離開科場,所以在貢院內建有一排排號房,供考生住宿,有數百間之多,分布於龍門之內、明遠樓兩側,麵向南成一條長巷。巷寬約四尺。號房以千字文編號,每間約深四尺、寬三尺。這號房既是考房,又是臥室。

八月的武昌,暑氣已然散去,一場秋雨過後,滿街的樹木顯得格外清新。正是鄉試放榜的時節,會城大街小巷都在談論著新科登第的舉子,解元張居正的名字不用說已經滿城皆知了。

巡撫衙門的後花園裏,為新科舉人舉辦的鹿鳴宴就要散場,巡撫顧大人的書辦悄悄走到我麵前,把一封信箋交到我手裏。

是巡撫顧大人邀我次日到巡撫衙門的邀帖。

第二天黃昏,巡撫衙門的一頂小轎來到貢院,巡撫顧大人的書辦正等在轎旁。

三年間在一種近乎忍辱含垢中發憤苦讀,我已經學會了內斂、沉穩,學會了寵辱不驚。坐在轎中,一路上想著心事。三年前我意外落第,那次顧大人召見我時談笑風生、輕鬆樂觀的態度至少讓我感到迷惑不解。我想象著此番見到他,顧大人會是甚樣舉止呢?

已是掌燈時分,巡撫衙門外,顯得靜悄悄的。小轎剛一著地,一個書辦模樣的人,就上前引領。

“歡迎張君張解元!”顧大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奇怪,這次顧大人竟用了敬語,“解元公光臨,蓬蓽生輝啊!”顧大人說,但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神色,而是身著官服,表情嚴肅,甚至略帶痛苦。似乎他邀請來的,不是一位少年登科的舉子,而是落第的兒子。我落第的時候他召見我,笑聲朗朗;我秋闈奪魁,他召見我,卻如此壓抑,怎不叫人感到意外?

我甫坐定,寒暄了幾句,顧大人突然問:“文魁可聽說過湘鄂士人對老夫的裁量?”

“都說公祖廉潔公正,”我回答道,“楚湘士民,無不擁戴。”

“可你並不知曉,”顧大人站起身,望著窗外,“老夫這個廉潔公正的巡撫,每年收到的三節兩壽的孝敬錢,也不下一萬兩銀子!”

我吃了一驚。三節兩壽,我是聽說過的,三節,就是正旦節、端午節、中秋節,兩壽是指老爺和太太的生日。我也曉得,朝廷給巡撫的俸祿,是每年銀子六百兩,這一萬兩銀子,足當十六年的俸祿!這是我萬萬不曾料到的,也是萬萬不敢相信的。不是說愛民如傷嗎?不是說為民公仆嗎?不是說公而忘私嗎?

可,顧大人又為何向我說這些呢?我頗感迷茫。

“而我顧某人,無論在百姓眼裏、屬僚眼裏,還是皇上眼裏,都還算是好官,行止無汙,”顧大人依然望著窗外,像是自言自語,“但老夫若是拒絕人家的孝敬,那不但不是好官,簡直就是異類啊!”他又轉向我,“老夫之所以給文魁說這些,是要你知曉,官場不比科場,憑本事論高下!世人隻知做官的風光,不知為官的苦楚。一日良心未泯,則一日不得開懷。老夫居官數十載,至今仍於心不安!老夫身在官場繁華塵土,每懷長林豐草之思。”

對一個為進入官場而不懈拚搏的少年說這樣的話,未免有些不可思議了。我沉默。隻有沉默了。

“張君,你還不知道老夫的經曆吧,”顧大人走過來,用手扶著藤椅的靠背,“今日就講給張君聽一聽。”他坐了下來,喝了口茶,開始講述:“老夫中進士的時節,還不滿二十歲,還是探花郎哩!”巡撫大人自嘲地一笑,旋又陷入了沉思,往事的回憶仿佛使他感到沉重,“少負才名,士林以‘金陵三俊’目之,”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說“別以為就你張居正少負才名”,接著道,“那時節,可謂目無餘子,一心想著成就一番偉業……”

隨著巡撫大人的敘述,我的心在起伏。顧大人何嚐不是抱著位列宰輔、開創非凡功業之誌,孜孜以求。可是,居然因為給當今皇帝建言,竟遭到貶謫。我還不理解這一點:當政者每每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來教導世人,可當讀書人真的以天下為己任,對國是建言的時候,一旦忤了上意,卻要遭到打擊!

巡撫大人抖了抖官袍,感慨道:“國事日非,官場不潔,教導你們這些莘莘學子的嘉言懿行、聖訓名教,和官場的實際,早已南轅北轍了!為官之人隻知權位,不知國家;隻知肥私,罔顧百姓,大廈將傾,端賴俊傑扶之!顧某垂垂老矣,已力不從心矣;然則,官畢竟要有人去做,張君,老夫知你胸懷大誌,非凡夫俗子所能比,將來位列宰輔,無富貴心,無富貴氣,則賢相矣!然你少年得誌,這是幸事,但如若基蘊不固,未必有益於將來。你千萬要記住:仕途多荊棘,官場即宦海,立足不易,展布更難!不可輕狂,亦不可輕言放棄!”

這就是我孜孜以求憧憬廁身其中的官場嗎?我將信將疑,呆呆地坐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隻是習慣性地點了點頭。

“不說這些了,”顧大人舒了口氣,“略備薄席,以示恭賀。”

書辦把我領到花廳,過了片刻,顧大人來了,已經換上了便服。剛一坐定,突然說:“小友,請寬宥老夫。”

我不解:“公祖何出此言?”

直到此時,巡撫大人方露出笑容:“前年秋闈,荊州張秀才居然落第,那是老夫授意為之啊!”

“啊?!”我不禁大吃一驚,還有怨怒,“這……”臉立時彤紅。

“叔大呀,”顧大人走到我麵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國之大器呀,少年早貴固然可喜,可培植基蘊,涵養沈毅淵重,方可真能肩負重任,無負期許啊!為此,老夫與主考馮禦史商議,與其一舉登第,莫如老其成,以期小友學會麵對挫折與不公!馮禦史欣然讚同,方有小友落第之事啊!”

回避著巡撫大人期許的目光,我不知作何回答。

一個謎底解開了。我輕鬆了許多。

“叔大不抱怨老夫,老夫甚喜,看來,老夫沒有看錯人!”顧大人慈愛的眼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這目光有些異樣,看得我頗感局促,似乎自己內心深藏著的那個秘密被巡撫大人窺視到了。

這個秘密同樣折磨了我三年。

生平第一次為異性而動情,竟是在落第的悲憤中,突然來臨的。

正是三年前落第後,在巡撫衙門的書房,我體味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那天,被顧大人領進他的書房的瞬間,我的眼前突然一亮。一個身穿紅羅絲製衣裙的少女,屈腿坐在寬大的藤椅裏,雙手抱膝,一本書攤開在雙膝上,長長的烏發,散開在肩上,有幾縷頭發,遮住了白嫩的臉龐,少女不時用手指輕輕地向耳後梳理著。

看到這個動作,我的心裏癢了一下,渾身顫栗,血好像一下子湧上了胸間,很可能臉立時變得通紅,腦袋則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暈眩。

“峭兒——”顧大人拉長聲音,叫了一聲,“又來偷看我的書?!”

少女一驚,順勢從藤椅上向下一滑,伸了伸舌頭,一雙大眼睛閃了一下,正好與我的眼光相遇。她迅速低下頭,把手臂半垂半背著,放在身後,長發從耳後散落下幾縷,她也沒有理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詩,心裏又是一陣癢癢。

“來來來,見過張君,”顧大人引薦說,“少年才俊,有名的荊州張秀才。”

少女偷偷瞥了我一眼,邊用手把頭發梳理到耳根,邊說:“就是那個‘隻上盡頭竿’的張秀才嗎?”聲音清甜,還略帶俏皮。

“正是!”顧大人道,又指著少女說,“這是小女顧峭,顧峻之姊也。”

“小姐好!”我禮貌地鞠躬,但說話的聲音卻有些發顫。

顧峭“咯咯”笑了幾聲,把書抱在胸前,轉身走了。我低著頭,用餘光緊緊跟著她的身影,看到她出門的時節,又回過頭來,偷偷看了我一眼。

三年過去了,那半背著手的身影、時而把烏發梳理到耳後的動作、甜甜的聲音,沒有一天不在我腦海浮現。美麗、高貴、賢淑,所謂窈窕淑女,在我的腦海裏,已經形成固定的影像,這就是顧峭。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自然地和她關涉起來。

當三年後以十五歲的年紀得中湖廣鄉試首魁、再次被領進顧大人書房的時候,我興奮而又忐忑不安,我的心咚咚亂跳起來,但表麵上卻裝作十分鎮定。誰能知道,這,竟是我晝思夜想的聖地啊!走進書房的瞬間,我多麽希望再在書房看到三年前的情形啊!我用急切的目光迅速地掃視了書房的每個角落。明知三年前的情形不可能再現,可沒有看到顧峭,我還是有一絲失落。但是,這時節,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無論是不辭辛勞特意到江陵探訪,還是自作主張刻意安排我落第;無論是我落第時他的談笑風生,還是我得中高魁後的鬱鬱寡歡,一切都表明,巡撫大人對我的期許、關懷,非一句為官者愛惜人才所能概括。我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心底的秘密暴露出來,至少,給他一點暗示,試探一下他的想法?

“聽說小少爺回籍去了?”我終於鼓足了勇氣,把話題引到了顧大人的家人身上。吃飯時,隻有顧大人陪同,上次見過的顧峻沒有露麵。我幾次想問,都欲言又止。吃完飯,是該告辭的時候了,顧大人卻執意要留我,說是有話要說。可在書房坐定,顧大人又半天沒有說話,場麵有些尷尬。

“叔大,三年前就在此地,小女峭兒很失禮!論理,女眷怎能見外人?”顧巡撫歎了口氣說,“老夫年過四旬,方得此二子。或許是過於嬌慣了,甚不聽訓教。峻兒無意於科考,被硬逼著回籍應試,想來也隻是應付而已;至於這峭兒嘛……不是老夫自誇,資質頗高,又甚是好學,五六歲上就請西席開蒙,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無不通曉,王、唐的詩賦,李清照的詞章,可說爛熟於胸。然年已十八,尚待字閨中,老夫心中本有屬意之人,然一提及此事,她卻百方遮擋……”顧大人欲言又止,頓了頓,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老夫既已以子孫相托,表明老夫視叔大為忘年交,如同親朋,當不受一般禮儀之拘束,況所謂禮有經,亦有權,故老夫擬請叔大幫老夫訓教開導小女,不知當否?”

“屬意之人”幾個字一出口,再加上要顧峭來見我的提議,令我立即意識到了顧大人的內心所思。我有些激動,又有些不知所措,臉上熱辣辣的。

看我沒有應聲,顧大人繼續說:“小女讀書多了,就有了自己的主張,反倒不聽訓教了!”說著,顧大人起身離去,還詭秘地看了我一眼,“老夫已束手無策,就看叔大的了。”

“這……”我內心激動不已,卻又明知這樣做有違禮儀,一時有些緊張,便對著顧大人的背影低聲說,“怕、怕是不妥……”

“不妥嗎?”顧大人轉過身,停住了腳步,“叔大以為不妥?”

“喔!也、也不妨試試,”我趕緊收回了自己的話,“隻是、隻是……不曉得勸小姐些什麽……”

顧大人笑了,“隨機應變可也!”

我搓了搓手,閉上眼睛,讓自己鎮定下來。三年的期盼,一旦要變為現實,我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須臾,顧峭進來了。兩個丫鬟一前一後,把她夾在中間。她不說話,頭微微揚起,仿佛不情願,又似乎有些期盼。我不敢直視她,用餘光追蹤著,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她把手臂半垂半背在身後的情形。三年了,她長高了,也比以前豐滿了。

“喔——”我局促地站起身,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停頓了一陣,才慌忙補充道:“見過小姐。”

顧峭微笑道:“湖廣秋闈之解元駕臨,幸瞻豐采,誠惶誠恐者,該是咱呀!”她用調皮的語調說,“何以解元公反倒局促拘謹,若下僚拜見上官一般呢?”

好一張厲嘴!話語中透著對公門中人的鄙夷、譏諷,這讓我感到意外。

“解元公科場高中,一旦連捷,願做竹林七賢,還是伊尹、管仲?”顧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開口問。她兩眼緊緊盯著我,等待我的回答,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小姐,”我不明白顧峭問話的目的,不願貿然回答,就岔開話題,“聽說小姐曉妝台畔、刺繡床前,擺滿了詩書辭賦,每日丹黃爛然,蠅頭細批,已然是直逼李清照,不讓蘇小妹。”

“解元公謬獎。咱無非讀些千家詩、小妹詩話之類,上不得台麵的。不過,咱今日不敢在解元公麵前班門弄斧,倒是想請解元公您先回答咱的提問吧!”顧峭走過來,坐在那把不知道在我醒時夢中出現過多少次的藤椅裏。

“做竹林七賢如何?做伊尹、管仲又如何?”我也擺出挑戰的姿態,反問道。

“這是秘密,”顧峭笑了笑,語調依然有些俏皮,但很快又恢複了嚴肅的神情,“咱先提問,就請解元公先回答吧。”

我明白了顧峭的意思,她是在試探我的誌向,以為抉擇。

我喝了口茶,定了定神,不緊不慢地說:“幸蒙小姐垂問,居正不才,願以寡聞陋見求教於小姐。以居正愚見,所謂做竹林七賢和做伊尹、管仲,其實並無區別。”說到這裏,我停頓了一下,故意明目張膽地看了顧峭一眼,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如我預料的那樣顯出吃驚或者不以為然的樣子,而是低著頭,若有所思,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仿佛在說,曉得你張居正有管樂的經綸、程朱的學問,就請盡情展示吧!

顧峭的笑意令我陶醉,但我表麵卻異常平靜:“世人隻知竹林七賢既不屑權位,又不肯趨炎附勢、屈為權勢者之奴仆,故退而放逸於山林,縱誕任率,賦詩著文;殊不知,假令七賢生逢其時,遇適其位,上可亮工弘化、讚興王之業,下可流藻垂芬,樹不朽之聲,豈肯沉淪滓穢,隱逸山林?是故,七賢之隱逸,實出於無奈。居正以為,辭賦華美足以怡人,但不能安邦治國;文章精致足以教化,但無以救民以困苦。若能有伊尹、管仲之位,致王以堯舜,理政以法度,懲惡揚善,造福百姓,為萬世開太平,亦不枉偉男兒七尺之驅!”

“多謝教誨,”顧峭冷冷地說,語調中充滿惆悵,“可叫咱說,官場就是兩個字,虛偽!要做伊尹、管仲,先得學會虛偽,到頭來連自己是誰,竟也會忘記了,遑論家人、朋友?”

我沒有料到,顧峭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不相信,這樣的話會出自一個少女之口!她這句話令我周身顫栗。奮鬥、做官、為萬世開太平,我的想法,就這麽簡單。可顧峭的一句話,就像一瓢冷水,澆在剛剛升騰的希望之火上。

“隻有虛偽嗎?”我還是故作輕鬆,反問道。

“不是呀,還有鮮血呢!”顧峭似乎早已深思熟慮,語調中充滿悲涼、冷靜,“若是不虛偽,就要準備付出代價。我借用文魁的邏輯,世人隻曉得一人升天,雞犬得道的一麵,殊不知,一人失勢,株連九族,何其悲哉!”

顧峭對官場似乎懷有敵意。也難怪,僅僅是剛才聽了顧大人講述官場經曆,我不也是感到震驚、沮喪嗎?何況,正是因為顧大人在官場遭受打擊,連累夫人自殺身亡,害得顧峭自幼失去了母親!

可是,顧峭的一席話,讓我感到陣陣悲涼,奪魁的喜悅、期盼的激動,都已不複存在。

告別巡撫寓所,走在武昌街頭,我好像是在夢遊,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

人,回到了江陵,心,卻留在了武昌。離開後才知道,我對顧峭的思念,比過去更加強烈。也許,沒有得到的才愈覺珍貴?也許,顧峭的一番具有挑戰性的話激活了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征服欲?也許,這是一個出身卑微者對天生具有高貴身份的少女的仰視?這一切,把一個十五歲少年變得魂不守舍了。

恭喜、慶賀,應付這一切的新科舉人,就像是一個木偶。鄉試奪魁,少年得誌,居然悶悶不樂、悵然若失,這太反常了。

“阿保,你父親的想法是,預備給你定親,你看如何?”母親試探著問。自從我中舉以後,父親似乎有意躲避我,凡事就常常由母親出麵找我說話,而且由過去的命令式,悄悄地變成了商議式。

我閉上眼睛,腦裏全是顧峭的身影。“不!”我說,“除非允我不赴會試。”一想到在今後的歲月裏與我在一起的是顧峭以外的別的女人,我立即就感到一種難以承受的痛楚。但為了顧峭而放棄入仕嗎?這個念頭剛一冒出,連我自己也感到吃驚。

會試,那是決定前途命運的一搏啊!每次鄉試後的第二年春天,由朝廷在北京舉行會試,俗稱“春闈”。雖說舉人也有做官的資格,可也隻能是做低級小官,而進士就不同了,要想做大官,就得中進士。要中進士,必得參加“春闈”。要麽因家境貧寒無力赴考,要麽屢試不第,否則誰會主動放棄會試?所以,母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要我重複一遍剛才說的話,可我幹脆躺到**,用被子蒙上腦袋,任誰來問,也不發一言。

不用說,我的表現立即引起了一場風波。我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僵局竟是被突如其來的不幸事件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