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知識會讓你變蠢？
/ 01 /
我有個朋友，勸他那正上大學的熊兒子：孩子，你在大學裏一定要多讀幾本書，你看那誰，俞敏洪，他讀北大時，四年讀了800本書，有時候沒錢買書，他就那啥……
兒子慢慢轉過頭，用看一隻千年老怪物的眼神看著父親，說了句：現在是信息爆炸的時代，網上什麽都能查到，誰還讀紙質書？
父親氣結：你你你……網上的東西再多，你不會用也白搭。
兒子冷靜地道：是你不會用，不是我。
你你你……父親快要瘋掉了：你咋不上天呢？
兒子：夠潮啊爸，沒給我丟臉，連這句話你都知道。
你你你……父親悲憤地走到牆角，以頭抵牆生悶氣，不知道如何才能說服兒子。
打敗了父親，兒子那悲憫的目光轉向顫悠悠想要逃走的奶奶：奶奶，你在家沒事幹，我教你上網玩吧。
老奶奶：網上有什麽好玩的？
兒子：網上什麽都能搜到，隻有你問不出來的問題，沒有你搜不到的答案。
老奶奶：瞎扯。
兒子：奶奶，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問我爸……還是別問了。
老奶奶：真的就好。你替我問問，昨天，你爺爺把褲衩脫哪兒了？我在這兒找了好半天了……
不是，奶奶……兒子亂了陣腳：奶奶，這問題……太重口味了，換一個，你換一個問題。
那就換一個吧。老奶奶從諫如流：你小時候喜歡叼奶嘴，怕人搶，你把奶嘴藏了起來，藏完你自己就忘了地方，再也找不到了。你上網問問，你小時候把奶嘴藏哪兒了？
奶奶，你別……兒子無力招架：這也不行，你再換個問題，再換一個。
再換一個也行。老奶奶道：那你問問，你媽她啥時候回家吃飯？你看這菜都涼了。
這個……兒子幾乎要崩潰了：奶奶，你再換個問題，換個有意義的……
老奶奶：咋的呀？吃飯沒意義呀？沒意義你別吃呀。
唉！算你們狠，兒子徹底被打敗了。
/ 02 /
講這個故事，是想說……說什麽來著？總之要說一件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有多重要呢？巴菲特就是弄清楚了這個問題，才賺錢賺到瘋。
巴菲特，土豪中的土豪，闊佬中的闊佬，喜歡講雞湯段子。他有個低調的合夥人——查理·芒格。和巴菲特的風格相反，查理·芒格不太喜歡心靈雞湯——但如果他雞湯起來，能把雞激勵得主動往湯鍋裏跳。在一次飯局上，查理·芒格講了一個故事。
查理·芒格的故事叫：普朗克的司機。這個故事進入中國後，在流傳中被篡改成愛因斯坦的司機，因為許多中國人不知道誰是普朗克，但都知道愛因斯坦。
普朗克的成就並不亞於愛因斯坦，他是1918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得獎之後，他每天奔波於各個學府及社交場合，演講他的理論。講了一段時間，給他開車的司機聽得爛熟，就對他說：教授，你每次都講一樣的內容，連標點符號都不帶改動的，我都聽熟了。這樣吧，下次到慕尼黑，就讓我替你講吧，你也歇一歇。普朗克說：好啊，你想講，那就你來好了。
到了慕尼黑，普朗克坐在車裏，司機登台，對一群物理學家洋洋灑灑地大講一番，講得跟普朗克一樣，內容非常完整。講完了，一個教授舉手：先生，我想請教一個問題……然後，問了個非常專業的問題。聽完他的問題，司機笑了：這個問題，太小兒科了。這樣吧，我讓我的司機回答一下……
講了這個故事後，查理·芒格說：知識有兩種，一種是知識，另一種是表演。許多人並沒有掌握什麽知識，而是像普朗克的司機一樣，隻是學會了表演。但是，這種表演對當事人並沒有任何幫助。糟糕的是，許多人入戲太深，忘記了自己隻是個司機，不是普朗克。
/ 03 /
查理·芒格的意思是說，有些人並沒有掌握足夠的知識，他們隻是掌握了一種表演的技巧。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就如普朗克的司機一樣，登上講台鸚鵡學舌，卻期望獲得普朗克的榮譽。這種要求得不到滿足，就引發了他們的怨氣衝天。
作為搭檔，巴菲特也超喜歡查理·芒格的故事，他認為，一個人至少應該具備兩個能力：第一，能夠清晰地認知自己掌握了多少真正的知識；第二，能夠辨識那些貌似知識者的表演家。
擁有第二個能力，相對來說簡單些。大致說來，影視劇中的演員、電視評論員，甚至有些照本宣科的教授，這些人多是表演者，你在他們身上看到的多半是一種過人的表演能力，他們自身知識的含量並不如你想象的那樣高。難的是擁有第一個能力。
有關第一個能力，巴菲特說，請認清你的能力範圍，並待在裏邊。這個範圍有多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這個範圍的界限在哪裏。
查理·芒格“神補刀”，說：你必須找出自己的才能在哪裏，我幾乎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必須在你的能力範圍以外碰運氣，你的職業生涯將會非常糟糕。
但說到最後，這倆貨也沒解釋一下，該以何標準區分真正的知識與表演，並以此界定自己的能力範圍。隻講雞湯不講幹貨，可能是巴菲特和查理·芒格這倆貨太聰明了，他們以為自己知道的，別人都知道。但實際上，許多人確實不太明白。
/ 04 /
理論上來說，這世上的所有知識都有其內在的價值。但有些知識，好像不是那麽靠譜。正如最近大家弄清楚的：原來金魚的記憶不止7秒，甚至可以長達幾個月。但你知道了這個，好像還是派不上用場，沒有哪家公司會為了這事給你頒發獎金。
網絡時代，知識點可以隨意抓取，隻要在網絡上一搜，各種資訊、各種知識，屏幕一關，你的大腦好像依然如舊——網絡是聰明人的工具，卻讓一些人變得更蠢。
這就是開篇故事的寓意了：網絡好比普朗克，你我好比替人家開車的司機。網絡上的知識再多，你最多不過是學個表演。網絡帶你裝憨、帶你飛，飛到最後一臉灰——現實中，許多人跟普朗克的司機沒區別，隻會照著現成的模板表演，問他下一步該如何，他就傻眼、麻爪[1]了。
顯然，碎片的、零散的、孤立的知識點並沒有什麽意義。有意義的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靈活運用自己掌握甚至未掌握的知識，以改善自我智能及生活的能力。
這個問題，早在還沒互聯網時就已經被人注意到了。
/ 05 /
大哲學家羅素有個好朋友，叫艾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他們兩人聯手，寫了一部《數學原理》。此後，兩人兵分兩路，艾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開始研究思維與感覺之間的關係，並提出了一個奇葩的概念：惰性知識。
惰性知識抄了惰性氣體的表述，指的當然就是那些碎片的、零散的、孤立的，聽起來“高大上”但沒什麽實際用途，無法在現實中應用的、缺少活力的知識。活力不足的知識，就是惰性知識。
照這個標準來看，網絡上，九成九都是惰性知識，是死知識。除非有誰賦予這些惰性知識活性，這時候，知識才會體現出其應有的價值。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金魚的記憶時間到底有多長，這就屬於前不著村、後不靠店的惰性知識。普朗克的司機能夠一字不差地背誦他的講演稿，這也屬於典型的惰性知識。
不是說死知識就沒用，至少趣味性還是有的。但如果你具備了讓死知識成為活知識的能力，豈不是更好？我們許多人掌握的所謂的知識，其實不過是個知趣點，構不成知識。
知識，知識，有知有識。惰性知識隻有知——知道金魚的記憶不止7秒——沒有識，如果你非要抬杠說有，那也不過是網絡上的傳言，不可信。知趣點或惰性知識在你大腦裏隻是一個孤立的點，前不著村、後不靠店的那種。
知識必須能夠用以指導人的實踐，才有價值與意義。知識必須能夠在你大腦中自如運行，形成一套完整的思維體係。這個體係至少應該包括觀察、分析、預判、行動、矯正、結果與反饋這七個步驟。
普朗克就是在專業領域裏運用這七步，完成了他的思想發現。所以，他才獲得了諾貝爾獎。而他的司機隻有一個孤立的點，聯係不成完整的步驟，所以隻是惰性知識。
惰性知識拓展開來，就會成為活知識，成為你的智慧和能力；拓展不開，就毫無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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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如何把惰性知識拓展開來呢？
第一步，你要知道，知識和知識是完全不一樣的。知識的世界不過是個積木天地，有些知識是積木塊，有些知識是積木場。其他的知識，都是由積木塊在這個場地裏搭起來的。
最核心的知識隻有三類：
第一塊積木是數學。數學這東西的特點就是精確，精確的意思就是永恒不變。在美國，一加一等於二；到了朝鮮，一加一也得等於二。這類知識是最有價值的，但也是最難的。
第二塊積木是邏輯。邏輯這東西是非常抽象的，但也是準確的。知識體係靠邏輯推導而形成。人生也是依據邏輯而存在的，如果有誰活得不太有邏輯，那麽他的人生一定是場跌宕起伏的大戲，娛樂了別人，苦了自己。
第三類是哲學。哲學是所有學科的源頭，它不是積木塊，而是你堆壘積木的場地。
你認為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就可以拿數學和邏輯這兩塊積木堆砌自己的觀點——如果你的認知理論正確，那你鐵定要用到數學和邏輯。而錯誤的認知百分之百會回避數學和邏輯，隻在自己的語言體係裏反複循環。
第二步，你要知道，除了數學、邏輯和哲學這三門學科之外，其餘的所有學科都隻是假說，並不能確定其正確性。所謂科學，就是不斷證偽，讓其錯誤的含量略低一點點。
重複一遍，除了數學、邏輯與哲學外，其餘所有學科都隻是猜測，隻是假說，是大家實在沒辦法，姑且拿這東西當真。
舉個例子，現在大家有病常看西醫。可你是否知道，西醫科學化的時間並不長。此前2000多年，西醫給人治病常常隻有一招：放血。因為當時的醫學理論信奉體液之說，認為人患病了，是因為血液太多。所以，不管你是感冒發燒還是腿斷骨折，進醫院先給你一刀放血——為了使放血療法顯得更嚴肅，西醫大量使用吸血的醫蛭。19世紀30年代，法國使用了超過4000萬隻醫蛭，吸得病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如果不是患者死得太快，這怪招現在肯定還在用。
人的一切理論其實都是虛構的，在這種理論被證明完全錯誤之前，隻能先對付著用。
第三步，你要學會運用數學或邏輯的工具構建自己的知識體係，，有了這個，你就可以碾壓周邊人了。
這個體係的建立，其實是很容易的，隻需改一改你網絡搜索的習慣，從單純地搜尋知識點改為體係性搜索。你要搜索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結論，而是思維的完整七步——觀察、分析、預判、行動、矯正、結果與反饋。
就比如說，金魚的記憶不止7秒，這個知識點毫無價值，但如果你在網上搜索到科學家的證明工作，從最初的觀察開始，分析、預判、行動、矯正、結果，再到最後的結果被你獲知，這一切就變得有價值了。
你對這個過程熟悉了，大腦就會潛移默化地形成體係的認知能力。此後，你看問題就不再那麽武斷，那麽情緒化，而是有板有眼地走過一個完整流程。這時候，你的錯誤在減少，智慧在增加，哪怕在一個陌生領域，也不會失去清醒的判斷力。
重複一遍，你要學會在網絡上搜索一個思想流程，而不是無意義的點。當這個過程開始時，你的大腦就逐漸變得充滿智慧。
有些人會問：為什麽不給個法子，讓大家嗖的一下就建立起自己的知識體係呢？老實說，目前這個改變搜索習慣的法子是最簡捷的了，比這更省事的法子是奔高等數學衝過去——但對多數人來說，最省心的法子其實最難。莫不如從改變自我習慣開始，熟能生巧，適用麵更廣泛。
/ 07 /
到這時候，我們才會意識到，巴菲特和他的小夥伴查理·芒格所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們是在說，隻有把你大腦裏的那些散亂的知識點串聯起來，構成完整的體係，這才構成知識本身。這個體係能夠幫助你，改善你的生存環境。
而不成體係的一切就是查理·芒格所說的——這些無意義的東西，會讓你的人生非常糟糕。網絡隻是工具，而知識甚至不能構成工具本身，隻有係統化的思想才能構成真正意義上的工具。
吳曉波（財經作家）認為，工具會淘汰人——這話不假，但它淘汰的一定是那些腦子頑固而保守，沒有形成自我思想體係的人，隻有這類人才會排斥進步。並不是你年輕，就一定不在這個行列中，年紀和進步沒有絲毫關係。
互聯網必將淘汰那些低端運用者，淘汰那些隻會搜索知識點的人。除非你學會運用網絡構建思想體係，用以指導自己的人生實踐。
沒有掌握思想體係的人，任何變化都會淘汰他；而掌握了體係的，就是淘汰體本身。
所以，千萬不要再說“網絡上什麽都有”這種話了。網絡上有沒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大腦裏有沒有。
注釋：
[1]方言，形容害怕或慌亂得手足無措。——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