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府試開始

蘇毅躬身作揖,說:“回師爺的話,此人,正是小人的外甥,造出肥皂和香皂的於嘉。”

途安嘴角一揚,笑道:“哦?他在哪?”

蘇毅指著遠處,組織夕陽裏人卸糧的於嘉說:“那個人,便是我的外甥。”

“果真是儀表堂堂,年少有為!”

途安點了點頭,拿起賬目向於嘉走了過去。

身後幾個徭役、大雁鄉鄉老和蘇毅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往常的時候,隻有賬目不對時,錢穀師爺才會親自起身,前往查看。

大雁鄉其他鄉裏的裏長和百姓,見狀,都不由得小聲低估了起來。

“夕陽裏地處平地,還有兩個大作坊,沒想到,賬目還有出錯的時候?”

“哼!越有錢的人越摳門,越沒禮數!沒聽說嗎,那蘇毅外甥為了個妖媚的女人,竟然和宗族分立了。這樣的人品,八成是故意弄錯賬目的!”

“對對,我還聽說,袁成裏想學夕陽裏造肥皂,結果,被他們逼得,差點百十戶老底兒都賠進去。”

“我也聽說了,後來,章裏長賠錢又道歉,這才避免災禍,那蘇家……唉,都是啥人呀……”

百姓們看著幾人背影,也說什麽的都有。

然而,接下來途安的動作,讓這些百姓突然止住了話語,驚訝的瞪大了眼。

“不是……”

遠處,夕陽裏糧車隊前,幾人停下腳步,蘇毅對於嘉說了幾句話後,於嘉躬身作揖。

這一幕倒是沒什麽,可令人不解的是,身為舉人的錢穀師爺途安,竟然給於嘉回禮作揖了!

錢穀師爺官居從九品,是大明在冊的官員,怎麽會給一個平頭百姓作揖?

途安上前,拍了拍於嘉的肩膀,笑道:“你就是於嘉,年少有為啊!”

於嘉回禮說:“承蒙師爺誇獎!”

嗨!

途安扶起於嘉,說:“大郎,不用那麽客氣,叫我清波先生即可。”

“是,清波先生。”

“知縣大人也聽說你了,本想著借收糧時來看看你。誰知,府試要提前舉行,大人便去了府城幫著組織。大人說,如果碰見你的話,讓我給你帶句話,好好考,他把你那首《萬疆》、肥皂、香皂、鉛筆都帶去府城了,說要讓知府大人看看,遷安縣出了一個才子。”

這也在於嘉的意料之中。

先不說香皂、鉛筆,就說肥皂,這兩個月就讓遷安縣財政翻了幾倍,知縣大人能不高興麽?

途安緊接著說:“我這陣子忙,恰巧你也備戰府試,等過了這一陣,你有機會進城時候,找我,我請你喝酒,咱們一起研究宋詞,開懷暢飲。”

“那多謝清波先生了,屆時,大郎必登門拜訪您!”

兩人交談甚歡,讓遠處百姓一時間摸不清頭腦,實在是想不通,堂堂地從九品官員,怎麽會和一個小子說得那麽開心。

明朝商人富而不貴,就算是有錢,錢穀師爺也沒必要上前去搭話的。

然而,誰也不敢問原因,隻能看著這一幕,又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

交完今年的秋糧,回到夕陽裏,於嘉便埋頭苦讀起來。

府試地點在州府治所,開考的前幾天,於嘉準備好了行囊,便隻身前往府城盧龍縣。

本來蘇毅說騎馬送他去,可於嘉拒絕了,家裏的兩個作坊,還需要蘇毅掌控大局。

本來計劃著五天走到,幸好半路上搭乘馬車,於嘉才用兩天時間,便到了盧龍縣。

府試在即,正好趕上大晴天,城門內,小攤小販占滿了主街道兩旁,叫賣聲絡繹不絕。

滿街都是背著書箱的學子,有獨自趕路的,還有家人陪同的,手裏都拿著書,一邊走一邊看。

原主也沒來過府城,也沒見過這樣的盛況,回望城門口,進出的人絡繹不絕,街道上來往行人接踵摩肩。

於嘉不由得感歎,真是盛世降臨了,盧龍縣此時的場景,估計宋代清明上河圖描繪的繁榮,也就這樣了吧。

趕了兩天的路,於嘉又困又乏,便買了三個大肉包子,邊走邊尋摸著客棧,打算好好休息一天,明天開始全力背書。

誰知,走了三個時辰,主街都逛到了頭,也沒找到一家有房的客棧,就連小街小巷裏的客棧,也被趕考的學子占滿了。

清湘書院掌櫃李剛明明說過,府試對比縣試,人會少很多。

可能是多年來,沒通過府試的學子都聚集於此,所以人才這麽多。

於嘉索性先不想了,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

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有房的客棧,於嘉沒有辦法,便回到主街,進入了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之名,得源於孔夫子一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建於唐宋之前,創建之人不詳,如今已變成大明“國有”的企業,客棧遍及於全國。

多少年來,喝酒的、玩賭的、約會碰頭的、談情說愛的、打聽是非的、要惹是非的,都踏破了客棧的鐵木門檻。

此時,一樓大堂聚滿了人。

不過,樓上還是有空餘房間的,因為這裏的房價很貴,普通的房間,住一晚就要五十個銅板,盧龍縣地處邊陲,也沒有多少冤大頭會在這裏開房。

於嘉停留了片刻,直接走了進去。

店小二瞄了於嘉一眼,見於嘉穿著普通,便起身說:“寒門學子不易,留些錢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於嘉懶得廢話,掏出五兩銀子,扔給了店小二。

“開間房,三餐送到房裏來,按這些錢弄,我住十天。”

“好嘞!”

那店小二拿著銀子,瞬間樂開了花,十天,再怎麽吃住也用不了五貫,他還能剩一些瑣碎的錢。

在店小二的引導下,於嘉上了二樓,開了一間天字房,兩百個銅板一晚。

房間很寬敞,大窗對著街道,屋裏陳設齊全,床鋪很軟,甚至,還有客人上廁所的恭桶,每天有下人負責倒、洗。

於嘉吃過飯後,美美地睡了一覺。

黃昏時分,於嘉被一陣敲鑼打鼓聲驚醒,起床走到窗邊。

原來是盧龍縣的皂吏和衙役,將榜文貼在了悅來客棧的門口處,並向百姓們宣講公文。

這次公文內容比較多。

一是北京府名字還沒叫熱乎,便又改成了順天府,北直隸統稱行在,設置“行在六部”代替三司製度,管理燕地。

二是複置廣州、泉州、寧波三市舶司,負責查驗來華貢使身份、安排貢使食宿、管理口岸。

三是在順天府開始興建故宮、天壇和永樂大鍾,官府奉旨征集民夫,通告百姓,有意願的可以去縣衙報名。

四是向百姓宣講靖難的偉業和定鼎順天的壯舉,並列出了前兵部尚書齊泰、前翰林苑文學博士方孝儒等人罪狀,公布天下。

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成王敗寇,那方孝儒和齊泰也都是忠臣,隻不過,被碾壓在曆史的車輪下了。

這些與他沒有什麽關係,於嘉便坐了下來,抓緊時間複習起來。

從早到晚,點燈熬油,廢寢忘食,於嘉做了幾天的宅男後,府試到日子了。

府試每年一次,對於各州縣的童生進行篩選,通過之後,才能獲得參加院試的資格。

府試分為三場,前兩場都考一天,最關鍵的是第三場的策論,需要連考兩天,考生是要在考場過夜的。

大多數人都一夜沒睡,包括於嘉,到了考試這天,天還沒有亮,便早早起床,梳洗後吃完早餐,離開了悅來客棧,到考場排隊去了。

貢院的門一打開,熟悉的流程,一隊衙役拿著肅靜、回避的牌子跑了出來,整整齊齊站成兩排,目不斜視。

永平府,足足有六百名童生,將府城貢院門前圍得水泄不通,都是今年通過縣試、和曆年沒通過府試的人。

難怪,要用府試先淘汰一批人,否則,別說之前沒通過的學子,就是今年通過縣試的童生,貢院也裝不下。

第一輪是核驗考引驗證考試身份。

第二輪是搜身,一絲不掛。

第三輪是唱保……

府試比縣試更加嚴格,需要請兩位廩生作保,光是請保費,就要花出去二兩銀子。

難怪說讀書人掙錢容易,考中秀才後,別說是回鄉開個私塾,就說光是給別人作保,也能衣食無憂了。

於嘉尿差點沒擠出來,終於通過了所有檢查環節,童生們一一進入考棚。

考生的位置是臨時安排的,事先誰也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左右麵的人是誰。

不一會兒,開始發筆墨紙硯了。

府試第一場,與縣試第一場一樣,都是考四書五經中的“貼經”,即填空、補句。

不過,這個出題人,實屬有些坑爹呀……

第一部分考的是四書,即《論語》《大學》《中庸》和《孟子》,隻有一道大題,是一本書的第一句和最後一句,中間大麵積空白,目測要寫上千個字。

第二部分考的是五經,即《詩經》《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分成數道小題,每題,大概要填百餘個字。

所以說,科舉基礎就是四書五經,就算不能一字不差,最起碼也得吃起來,做到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