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將計就計

單出四書五經,對於嘉來說並沒有什麽難度,別人是用背的,而他是用鉛筆一遍一遍默寫,記憶自然要比別人紮實。

唯一在意的,就是要加快寫字的速度。

中午飯,於嘉打開了牛皮紙。

早上帶的肉包子,已經被衙役掰了個稀碎,依然沒有洗手,可也不能餓著,於嘉三口兩口便吞了下去。

府試不同於縣試,是有“封卷費”的,也就是報考的錢,每一場三百文,中午飯給提供一個饅頭,都算在裏麵。

如今,已過中秋,一場秋雨一場寒,考生們旅途勞頓,奔波而來,一個饅頭根本不夠吃,所以,每個人都帶了一些餅或者饅頭,作為備用食物。

三場考試下來,除了請保費,光是封卷費就要差不多一貫,此外,還有趕考的路費,府城的食宿費用,足以讓一戶寒門負債。

此情此景,於嘉不由想起流傳千年的話,叫寒門難出貴子,同後世一樣,沒有錢的家庭,折騰不起,孩子怎麽往上考?

難怪蘇銘常說老木匠,一人讀書,全家吃糠。

古人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於嘉不想浪費穿越者的身份,一輩子平平淡淡,想要以自己後世的身份,將這個時代的缺點改掉,讓百姓過得更安逸富足。便提起些精神,摒棄雜念,安心寫了起來。

到了黃昏,陸陸續續有人交卷了,於嘉檢查了姓名、籍貫,見沒有錯誤也搖響了鈴鐺。

不多時,負責收卷的文書就來了。

其中一人,於嘉認出來了,便是遷安縣的知縣大人,江平。縣試時候於嘉見過,隻不過對方不認識他。

或許是忙的原因,知縣江平並沒有看卷,而是用白紙糊住於嘉身份信息,將答卷放入一個封卷袋中,另一人收拾著於嘉的筆墨紙硯,兩人共同確認封卷完畢,同時點頭,在袋口處貼上封條,又簽上名字,才讓於嘉離場。

於嘉有一些遺憾,江平若是看一眼卷上的名字,差不多就能想起來他,錢穀師爺途安可是說過,知縣大人很高興,帶著那首《萬疆》和鉛筆肥皂香皂來的府城呢。

但在考場裏,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能說,否則會判定有作弊的嫌疑,於嘉隻能先離場,看看之後,有沒有機會結識知縣大人。

第一場考試結束。

考場外等候著送考的家屬,多數都是盧龍縣的本地人,外地人除非大戶人家,否則是沒人來送的。

見考生們出來,都高高地揮著手臂,有些麵容緊張,有些笑容滿麵,有些怒打考生,有些揉著考生的頭……

還有一些交卷的考生,湊在一起對著答案。

一位考生搖頭說:“最後一道題我沒答上來,雖然寫滿了,可都是用自己的話硬坤的,八成回家,免不了我爹一頓胖揍。”

其他人,或真或假,也都歎著氣,沒有一個人說自己考得好。

於嘉是個直男,最討厭這種不誠實的人了,就像後世一樣,有些人總說你學習好,總說你工資高,結果,無論結果考試成績和工資,總是比你多上一截。

喲喲喲!

“這不是夕陽裏的於嘉麽!”一個諷刺的聲音,在於嘉身後響起。

於嘉回頭看去,此人他認識,名叫黃瑞,與原主有一些交集。

與其說他是原主的狐朋,不如說是秦霄的死黨,二人狼狽為奸,老一套,經常騙剛進城的小夥,先是多次請吃飯喝酒,而後,利用人家信任進青樓。

於嘉作揖道:“黃兄,別來無恙!”

黃瑞沒有回禮,嘴角戲謔地勾著,回頭喊了一聲:“秦兄,看看這是誰!”

嗯?

一個冰冷的目光轉了過來。

此人的麵容,怎麽就似曾相識呢?

那人七尺有餘,虎背熊腰,見到於嘉,笑容瞬間冷卻,眼神中升騰起熊熊怒火,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來者不善呀……

不過,於嘉倒是沒有什麽怕的,雖然對麵壯碩很多,可隻要不讓他近身,利用格鬥技巧專攻他弱點,也並不非打不過。

再者,對麵如果不是傻子,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畢竟府試還有兩場,打鬥若是被官府抓走,府試就隻能再等一年。

而且,院試明年春季舉辦,錯過了這一場府試,再想考下秀才,就要等永樂三年了。

那人上前,冰冷的目光上下掃了一眼於嘉,冷冷說:“我是秦霄的大哥,秦雲,我弟弟的事兒,咱倆沒完!你等著,府試完再說!”

哼!

於嘉也沒好氣兒地說:“嚇唬我呢?想打架,我隨時奉陪……”

和這些人吵架沒有意義,於嘉背著書箱,轉頭便離開了貢院門前,向悅來客棧而去。

誰知,黃瑞和秦雲還有兩個青年,一直跟在於嘉身後,也進入了悅來客棧。

秦家不愧是開客棧的,有錢,竟然也住在這個地方。

哼!

“真是冤家路窄呀,臭小子,竟然也住在這麽好的地方,估計是店小二看你可憐,讓你睡地板吧?”

哈哈哈!

黃瑞一句話,另外幾人笑得前仰後合。

另外一個跟班,舉起大拇指說:“秦兄包了一間房,人字房,還讓我們一起住,你住得起嗎,窮鱉?”

盧龍縣的悅來客棧,占地兩畝,分前後院,因是國有客棧,沒有掌櫃,店小二為最高管理者,隸屬盧龍縣錢穀師爺管轄,另有快班衙役駐守於此,維持秩序。

中間是假山魚堂,後樓是混堂,混堂上方,便是高消費場所——青樓。

前樓分三層,成塔的形狀,一層為大堂,有十張大桌,提供酒菜,二樓三樓便是客房。

木結構的小樓,滿是雕花漆刻,古色古香讓人驚歎不已,門窗別致,門前又配有石階磚登,樓梯兩側為紫檀木扶手。

客房又分為不同等級,上等房位於三樓,稱“天字號”,不僅房間朝南,寬敞明亮,連進出的走廊都是獨立的,外人輕易進不來。

二等房在二樓,稱為“地字號”,房間稍小些,同樣坐北朝南。

三等房麵積更次之,稱為“人字房”,窗朝北,房間有些陰冷。

另外,還有兩個上下通鋪的房間,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宿舍,供來往行人打尖而用,雖說不是單間,但好在價格便宜。

於嘉冷笑一聲,說:“住人字房,很值得炫耀嗎?”

哼!

“最起碼比住通鋪好!”那人昂著頭說。

於嘉依然微笑著,理都沒有理身前碎碎念的幾人。

秦雲冷冷看著於嘉,不屑地說:“行了,別跟他顯擺了。他明顯就是嫉妒,還裝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真讓人看不上!活該住通鋪,他家裏人,這輩子都吃不上四個菜!”

誰知,眾人一齊上了二樓,右轉,來到了人字三號房門前。

黃瑞回頭,沒好氣兒地說:“你走錯方向了,通鋪,在樓梯那邊!”

“你是要進去看看嗎?爺就算讓一條狗進去,也不會讓你進去的!”秦雲咬牙切齒地說。

於嘉這自信的表情,讓秦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府試期間,他一拳就揮上去了!

然而,於嘉沒有回話,也沒有停留,路過了幾人。

嗯?

那三樓的樓梯口,在人字、地字號房盡頭處。

於嘉走到盡頭,徑直上了樓梯。

幾人麵麵相覷,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完全想不通,窮成他那個樣子,上樓幹什麽?

秦雲則是朗聲笑了起來:“三樓是有衙役巡守的。這蠢才打腫臉充胖子,必然會被攆下來,相信我!”

對對對!

黃瑞和其他兩個跟班,連連點頭。

然而,等看熱鬧的幾人,很快便失望了,已經過了半炷香,於嘉還沒下來,難道說他住的是天字房?

這時,店小二吩咐手下,端著一個餐盤走了過來。

秦雲瞄了一眼餐盤,見到酒菜和木牌上寫的名字,心瞬間涼了半截,一碟醬肉、一碗蒜醬,一壺女兒紅、兩個饅頭,一碗白米粥。而且,餐盤木牌赫然寫著“遷安縣於嘉”幾個字。

“這兔崽子,哪來的錢?”

秦雲小聲嘟囔著,隨後取出二十文錢,偷偷塞進了送餐下人的兜裏,而後,掏出一包粉末,倒進了那壺女兒紅裏,搖了搖。

“兄弟,上麵那人是我們的朋友,最近有些不通暢,這是治療排便的藥。”

送餐的下人疑惑片刻,料想這些人也不敢下毒,況且也收了錢,也就默認了什麽都不知道。

可殊不知,於嘉早就料到秦雲會算計他,此時,就在樓梯口偷聽著呢。

原主的記憶中,秦雲和他弟弟秦霄是一種貨色,都喜歡給別人搞惡作劇,那不如,就來個將計就計。

於嘉小心翼翼的上樓,進入了房間之中。

不時,門被敲響了。

於嘉打開了門,還沒等送餐下人開口,於嘉掏出了二百錢,塞進了下人的兜裏,舔了舔嘴唇說:“兄弟,樓下那幾個人點酒了嗎?”

嗯嗯!

“官爺,他們肉沒點多少,但是點了四壺酒!”

於嘉接過盤子,小聲叮囑道:“把這酒給我換他們那裏去,重新給我拿一壺上來!”

嗯嗯!

“官爺放心!”

哼!

於嘉戲謔地勾起嘴角,看了眼窗外。

還給老子下瀉藥,這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