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者曾被抓奸在車裏

邊城,我愛你!

你會愛上我嗎?

1

老全得知當時去捉奸的人裏麵有我後,並沒有馬上找我談話,而是先去了邊城家。

我是從邊城的嘴裏知道的,他們聊了不到一小時,然後老全帶著小安先回隊裏了。

警察走了以後,邊城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叫我去他家一趟。我高興壞了,我以為他又想跟我那個了,以至於我連午飯都沒吃,直接跑過去找他。老板問我去哪裏,我撒謊說我出去找朋友吃午飯。我知道他不會相信我的話,因為他知道我沒有朋友。

我才不管那麽多呢,邊城在召喚我,我隻需要飛奔到他的麵前,別的不必理會。

我跑到邊城家的門口,剛按了一次門鈴,門就開了,邊城探出身子,神神秘秘地朝我的身後張望了兩眼,確定沒有外人看見以後,一把把我拽進屋裏,關上房門。

我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我以為邊城會把我撲倒,然後扒光我的衣服。可是,並沒有。

“警察剛才來找過我!”邊城嚴肅地對我說道。

“你找我來,就是想告訴我這個嗎?”我問他。

“對呀。”

“噢。”我有些失望。

“怎麽了?”他問。

“沒事。有酒嗎?”我問。

“你還有心情喝酒?警察都來問我抓奸的那件事了!”邊城有些不淡定。

“噢。他們剛才去店裏來著,熊小環把那天的事都交代了。我說他們怎麽沒找我談呢,原來是來找你了。”我說。

“這個熊小環,她真是沒事找事!她說這個幹嗎?!”邊城氣憤地說。

“她現在是狗急跳牆。她看我們都懷疑她,她開始反咬我們。”我分析道。

“我看也是!”邊城無奈地說,“剛才老全問我是不是目睹了我老婆在車裏**的事,我隻好承認了。你知道的,那天的事,我本不打算再提起的。都怪熊小環!”

“沒事,她提就提吧。”我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你倒是心大呀,我是擔心你呀!剛才警察問我是怎麽知道我老婆在車裏**的,我為了保護你,我可沒說是你告訴我的。我撒謊說,是我下樓的時候無意間撞見的。”邊城擺出一副為我著想的善良模樣。

可我怎麽都高興不起來。他不撒這個謊還好,他老全馬上就能猜到這裏麵有貓膩了。因為熊小環已經把我給供出去了,邊城現在替我掩護,絕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老全不找我談話都不行了,我甚至預感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我開始緊張起來,這緊張感使得我剛才對邊城的期待瞬間降低,他的謊話裏有著明顯的漏洞,我不能祈禱這樣明顯的漏洞老全會忽略不見。他要是問我,我就幹脆把心一橫,招了算了,反正人不是我殺的,我隻是帶人去抓奸而已,抓奸和車禍之間隔著好幾個月的時間,絕對不會把兩件事聯係起來的吧。

再說,捉奸這件事,怎麽說都跟熊小環有著直接關係,這一點我不能不說。

“你恨她嗎?”

“嗯?什麽意思?”邊城對我剛剛的問話表現出極度的疑惑。

“那天你看見她跟樓宇生在車裏。”我補充道。

“你問這個幹嗎?”邊城有些介意。

“我,隨便問問。”

“你是想知道我恨不恨她,然後看看我有沒有殺她的動機,對嗎?”邊城沒好氣地問道。

“沒有!不是的!我不會懷疑你的。”我趕緊解釋。

“別解釋,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好吧,我越說越錯,我保持沉默好了,讓這個錯誤的話題趕緊過去吧。

“你跟別人說過嗎?”邊城突然問我。

“什麽?”

“那天的事,車裏的事。”他提示我。

“噢,沒有!你放心吧,那件事我都快要忘記了,我誰都沒有告訴,也很少想起。要不是今天警察突然來問,我是不會主動提及的。”我說的是實話。

“那就好。”

“你今天叫我來,就是跟我說這件事嗎?”我仍有其他方麵的期待。

“對呀。”他打消了我的期待。

“噢。”我很失望。

“噢,對了,”他的話讓我興奮了一小下,就又馬上化為泡影了,“這幾天,你查到什麽線索了嗎?”

我突然想起,我是收了他錢的,我得做事。

於是我說:“還沒有線索。但是警察已經在懷疑她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線索的。”

“那咱們也得趕緊找才行,要是能幫警察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不就可以提前破案了麽。”他說。

他說話的時候,我注意他床頭櫃上麵陶嵐嵐的相框已經被扶了起來,擺得端端正正的。邊城一定是怕警察懷疑他不愛他的老婆,他才這麽做的。我這麽幻想。

“我說話你有在聽嗎?”邊城問我。

我回過神來,非常尷尬:“有啊,有啊!我聽著呢。”

“加油好嗎?穆丹,我期待著你有所發現,好嗎?”

“放心吧。找到線索的話,有什麽獎勵嗎?”我的臉皮可真夠厚的,我居然說出這樣一句話,我簡直無法原諒我自己。

“當然有!上次給你的隻是定金而已,你要是找到線索,我會給你更多的!”邊城指的是錢,我當然知道。

“我可以再跟你喝酒嗎?”我誠懇地問。

“現在嗎?”

“不一定。我是說,像上次那樣。那天晚上我們喝酒。”我想暗示他,可我現在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該死的自尊心。

“上次喝得太多了。”邊城指著自己的腦袋,做出頭疼狀。

“可我還想跟你喝。”知道廉恥以後,我的語氣變得不自信起來,所以話語的聲音變得很小,連我自己都有點聽不清楚。

“你說什麽?你也喝多了嗎?對呀,咱倆都喝多了。以後不能再那麽喝了,傷身。”他說。

“我累了。”我說。

邊城愣了一下,然後看著我,滿臉的疑惑,一時語塞。

“我可以借你的床……睡一小會兒嗎?”我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

邊城想了一會,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對我說:“不行。”

我真想死。

“因為我馬上要出去一趟。”他麵露難色地解釋道。

“我就睡一小會兒。我走的時候保證把門給你鎖好。”我祈求道。

“不行。這樣不好。你回去吧。”

我撅著嘴唇耷拉著腦袋轉身離開了他的家,心情很複雜。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要睡在他的家,我隻是想用這樣的一個辦法,試試他對這件事的反應。我想從他拒絕我的方式裏,分析他對我的態度。

可是剛剛我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分析,相反,還把我自己顯得很猥瑣。我真是笨透了,什麽事情都辦不好。不過他交代我的那件事,我一定要辦好,否則我再也沒有臉麵對他了。

邊城,我愛你!

你會愛上我嗎?

2

午飯過後,我正在店裏繼續借由打掃衛生尋找老板娘隱藏的殺人證據,老全和小安就又來了。

我知道他們從邊城家離開以後,先回警局去辦事了。我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來找我了,我還以為是明天早上來。

我正在裏屋打掃,我什麽也沒找到,就連老板床底下那本黃色書刊都被拿走了,分明是被人打掃過的,又怎麽可能留下有用的線索呢。

我自覺地從裏屋走了出去,手裏拿著拖把跟老全和小安打了招呼,然後直奔洗手間,把拖把放下。

“穆丹,我們聊聊?”老全衝我笑著。

該來的遲早都會來的,我識相地走去了裏屋,等老全和小安進來,我關閉了房門。我盡量坐在離門口較遠的地方,我知道此刻門外正有人趴在門上偷聽,像是早晨的我的那副模樣。我還知道那個偷聽的人是熊小環。

“穆丹,你知道我想跟你聊什麽吧?”老全問道。

“嗯,我知道。”我盡量小聲地說,我把音量盡量控製在三個人剛好可以聽到的範圍,以防隔牆偷聽的小人。

“那你自己說說吧!”老全笑道,他難得在工作的時候露出笑容。

“我說什麽?”

“你不是知道嗎?”

“還是你問我答吧。讓我自己說的話,我覺得挺怪的,不知道從何說起。”我麵露難色地說。

小安白了我一眼。

“那好吧。我問你答。”老全清了清他的老煙嗓,然後問我,“樓宇生和陶嵐嵐在車裏通奸的事,是你告訴熊小環和邊城的,對吧?你還引導他們去現場抓奸?”

“是的。”我今天必須走坦誠的路線,這是我早就想好的。

“你是怎麽知道他們兩個在車裏通奸的?”老全問我。

“是老板娘她讓我去的。”我交代道。

“熊小環?!她怎麽知道的?她說是你告訴她的!”小按捺不住性子地問道。

老全也在用他銳利的目光看著我,期待著我的答案。

“我們老板娘她,是一個心眼很小的女人。她總是不放心她的男人,總是懷疑他出軌。於是,她就讓我暗中幫她盯著我們老板。如果他有什麽不軌行為的話,就告訴她。”

“那你告訴過她幾次?”小安問道。

“一次都沒有。”

“為什麽沒有?”

“因為我也挺為難的,我不想做一個大嘴巴的人。而且我知道如果我說了什麽的話,會導致他們夫妻關係的不和睦。”我可憐兮兮地說。

老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哼!那你為什麽那天帶她去抓奸?”小安冷哼了一聲。

“那天我也很糾結,心理鬥爭了很久。如果我不說,我總覺得我是在犯罪。熊小環她平時對我不怎麽好,我本不想幫她。但是我們大家都是女人,麵對男人的出軌,心情都是相同的。所以我可憐她,我便告訴了她。”我動情地表達了我的想法。

“也就是說,那天你發現你的老板樓宇生行為怪異,就偷著跟蹤了他,然後發現了他通奸的事實,便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老板娘。對吧。”小安替我組織好我要說的內容。

我真是很感謝他:“是的。”

“熊小環可沒說過她讓你幫她盯著樓宇生的事!”小安開始懷疑我。

我相信如果現在叫門外的熊小環進來當麵對質的話,她也不會承認的。當麵對質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我不打算較勁。

可是小安卻不打算放過我:“要不然叫熊小環進來核實一下吧?”

老全伸出手掌,示意小安不要這麽做。

“她不會承認的。”我說。

“為什麽她不會承認?”老全問我。

我隻好跟老全解釋道:“她現在在生我的氣。她懷疑我喜歡她老公,想趕走我。”

老全默默地點了點頭。

小安則皺著眉,滿麵愁容。

“抓奸之後,你和邊城有再見麵嗎?”老全突然問我。

“沒有。我們仍舊保持著路人的關係。”我必須保護邊城免受打攪。

“那死者呢?陶嵐嵐有沒有難為你?畢竟你讓她很難看。”老全的確心細如綿,總是能把我問得一愣一愣的。

我常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沒有吧。我忘記了。我這個人,心挺大的,常常得罪了別人自己都沒察覺。”

“那你為什麽之前沒有跟我們說呢?關於抓奸這件事。你是在有意隱瞞我們嗎?”小安的問題並不友善。

“沒有。我是覺得,一邊是我客戶,一邊是我老板,而且後來當事人還遇害了,所以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我想把它忘掉算了,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而且,而且,如果我嘴巴大的話,會害我失業的。”

“為了保住工作才沒有說的,對嗎?”小安再次跟我確認道。

“對。正是這樣。”

“那你喜歡你們老板麽?”小安突然問道。

咳咳!

我突然一陣咳嗽,我被他的問題給驚著了。我的臉上開始發燙,我伸手摸了摸臉,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關係。不想說的話,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老全貼心地提示我。

可是我看到小安的眼神仍舊充滿了期待。

我想了一下。如果我說我不喜歡樓宇生的話,那老板娘就不需要對我的存在感到緊張了,那麽剛剛我說的她正在生我的氣以及她想趕走我的話,就都站不住腳了。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說道:“是的,我喜歡我們老板。”

小安記錄在案,老全卻一臉驚訝。他很少對什麽事情感到驚訝,哪怕是麵對凶殺現場或是打架火拚什麽的。我知道我驚著他了。

承認我喜歡樓宇生是一個相當聰明而且容易的事情,總比承認我喜歡邊城來得要好。

“你能把那天你帶著熊小環還有邊城去抓奸的詳細經過完整地說一遍嗎?”小安要求道。

對著兩個並不太熟悉的男人談論那種難堪的事情,我感到很難為情,還沒說,我的臉就已經更加燙了。可是我又不能不說,人家是警察,人家在辦案,我是受調查對象,我有義務配合人家。

有什麽辦法把那天車裏的事情說得很官方且不帶一絲一毫的色情感嗎?我正在心裏盤算著這個。

那天的情形,真的是叫我永生難忘。

那是一個入冬之後的黃昏,我正坐在店門口,像老板娘嘴裏的那些發廊女一樣,目光呆滯地看著街上來往的人群。突然,老板的手機接到一則短信,他看了一下,拿著車鑰匙出去了。

“你要出去嗎,老板?”我趕緊問道。

“出去溜達一圈。”他說。

“我也想去!”

他並沒有搭理我,徑直上了麵包車。他開著車兜了幾圈,竟然進了小區裏。我覺得這個舉動是很反常的,雖然說他平時有時也會把車停到小區裏麵,但是我更願意相信他是為了去見某人,因為剛剛接到的那個短信,還因為他剛剛在街上假裝轉悠的那一圈,分明是在對我們這些旁觀者做的障眼法。

我突然想起老板娘對我說過的一些話,她說她懷疑老板最近在外麵有人了,經常無緣無故地往外跑。她還說她早晚會抓住證據的,因為她的眼線眾多。今天老板娘沒在店裏,這個機會很難得,對於樓宇生來說。出於女人天生的敏感,我竟然跟了過去。我進入小區裏麵,尋找著老板的那輛麵包車。

很快,我就在一排大樹的旁邊,看到了目標。正當我猶豫要不要上前問問老板為什麽停在那裏時,一個女人的高跟鞋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我趕緊躲了起來。接下來的一幕,讓我瞠目結舌。我看到陶嵐嵐竟然走了過來,她走向麵包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我想我今天抓住老板出軌的證據了。可是出軌的對象,是我怎麽都想象不到的。怎麽會是陶嵐嵐呢?我要瘋了。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麵包車,我蹲在車的後麵,不敢站起身子。

車裏發出陶嵐嵐嬌滴滴的聲音,他們在打鬧。

我忍不住站起來一些,趴在車後窗黑色的鍍膜破損的一小塊的地方,偷窺著車內的狀況。

我看到樓宇生迫不及待地抓著陶嵐嵐那白嫩的小手往他的下體摸。

我轉過身去,幹嘔了幾下,我盡量控製住自己的反常,不發出聲音來。

我正在猶豫,我是該在這守著,還是應該馬上走開。突然手機發出一陣震動,嗡嗡嗡的,把我嚇了一跳。幸運的是,我的手機剛好調在震動模式,如果是別的什麽模式,我想我已經暴露了。

我躲去一邊,接了電話,因為來電者使我不能不接,是熊小環。

“你幹嗎呢?店裏都沒有人了!你們都去哪了?”熊小環一定是回店裏了。

“我、我、我……在小區裏呢。”

“去那幹嗎?”

“我看見他們了。老板,還有陶嵐嵐,在車裏。”我隻好招了。

老板娘先是愣了下,然後叮囑我道:“你在那守著,我馬上過去!”

“噢,對了。你馬上去叫姓邊的也過去!”

我的手機裏偷偷地儲存了邊城的手機號碼,我不用去他的家裏,我直接給他打電話就可以了。

我翻找著手機通訊錄,裏麵有個叫“浪子”的名字,就是他了。

為什麽存成浪子呢?因為我看過一個“邊城浪子”的書或是電視劇,我不好意思直接存成邊城,我怕別人看見嘲笑我。於是我隻好跟我自己還有那些幻想中的發現者玩了一個猜謎遊戲。

熊小環先到的,邊城是從附近的一個客戶那裏趕回來的。當熊小環那肥胖的胳膊猛地把麵包車的拉門拽開的時候,我們三個看到的,正是那生猛齷齪的一幕。

陶嵐嵐塗了口紅的大嘴裏麵,正含著樓宇生的那團東西,她的嘴裏塞得滿滿的,以至於沒有第一時間驚叫出聲音來。我隻看到了她那驚恐的眼神,那吃驚的模樣曾經幾次出現在我的夢裏,甚至每次店裏的秀兒在吃紅腸的時候,我也會聯想到那日眼前的情形。

從這天開始,邊城和陶嵐嵐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們店了。也許他們覺得再次麵對我們的時候是件過於難堪的事情。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陶嵐嵐被殺死之前,邊城破天荒地來店裏送了一次鞋。那天老板不在,老板娘當然沒給邊城好臉色看,但是他還是把送鞋手續都辦完了,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那天是怎麽想的呢?難道他真的不怕尷尬嗎?

3

一大早,我剛打開店門,小美和秀兒就緊跟著走進來。

我滿臉詫異地看著意外出現的她們兩個:“你倆咋來了?”

兩個臭丫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都沒有搭理我。

“你們不是說想辭職換地方嗎?”我追問她們。

“倒黴唄!”秀兒不痛不癢地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就坐在擦鞋椅上,蹺著二郎腿,一副不想工作卻又不得不回來的表情。

我盯著小美看。

她終於給了我回應:“昨天下午我們被叫去警察局問話了。”

“幾點?”我下意識地問。

“四五點鍾吧。”小美回答。

看來昨天老全和小安打我這裏回去以後,便傳喚了這兩個小姑娘過去。

“他們問你們啥了?”我不免想打聽個詳細。

“還不就是案子的事。”小美十分不樂意地說,“問我們跟死者有沒有來往,有沒有聽說什麽花邊新聞,還問我們店裏的人際關係什麽的。”

“噢。那你們今天怎麽這麽一早就回來上班了?”我又問了一遍這個。

“能為什麽?你以為我們想回來呀?要不是人家警察要求我們待在店裏不許亂跑,我們早就嚇得回家了。”小美一臉的不快。

我安慰她道:“都回來了,挺好的。這段時間咱們就都在店裏安心地待著吧。該查的都查過了,該問的也都問過了。我估計呀,也沒啥可調查的了。”

小美出去了,出門以後往右走,我猜她是去食雜店買瓜子了。不一會兒,果然見拎著一袋瓜子回來,坐在擦鞋椅上放肆地嗑起來。

秀兒卻始終保持著一臉愁容,兩條疊在一起的大腿不安地抖動著。

“真過去就好了!就怕沒那麽容易。你們聽說了嗎?這個案子挺邪門的!”秀兒突然說。

“怎麽邪門了?”我不由得想問問看。

“咱們先不說這個案子跟咱們鞋店有沒有關係,當然了,肯定是有一些關係的,或多或少吧,不然人家警察也不會閑得沒事,老是找咱們的人的麻煩。”秀兒突然話多起來,而且情緒高亢,“我就是想說那個殺人凶手,也太他媽神了。殺完了人,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他撞死人的車也消失了。你們說,他會魔法?”

“這有什麽神的。破案總需要有個過程,我相信凶手不會逍遙法外多久了,老全和小安一定可以破案的。”我信心百倍地說。

秀兒對我報以鄙視和否定的表情:“怎麽不神?而且你們聽說了嗎,凶手的工夫特別厲害,開車技術也好,還會漂移呢!這可不是一般人,我跟你們說,我估計呀,他跟電影裏演的職業殺手差不了多少!”

“職業殺手?!”我驚呼道。

“所以我猜呀,這裏麵的事,肯定不是什麽小恩小怨的。你們想呀,要是那種我睡了你的老婆、你睡了我的老公的這種破事,至於花那麽多的錢去雇一個職業殺手殺人嗎?”

“也對。”小美說。

“陶嵐嵐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一看見她我就知道,那種女人,一定有背景。”秀兒越說越邪乎。

“什麽背景?”我傻了吧唧地問。

“黑道唄。你傻呀!”秀兒這個兔崽子居然跟我沒大沒小。

我沒時間跟她計較,我還有我關心的問題要問:“這些都是昨天去警局的時候老全他們跟你說的?”

“差不多吧。”秀兒帶著一絲得意地說。

“我隻擔心我自己。這都快過年了,要是不趕緊破案,影響我回家過年,就麻煩了!”小美滿臉哀愁地說。

“麻煩也沒轍!回不去家就在店裏過年,咱們幾個包餃子吃。”老板突然進屋裏來,一副蒼白而毫無表情的臉,說話竟帶著絕望。

“咋了老板,你生病啦?”我預感到他好像有事。

他沒理我。

小美識相地把擦鞋椅讓給了他,他一屁股坐下,開始抽煙。

“打麻將輸了?”我又問道,我的預感最準。

“不是!”他終於回答了。

“咱們得想想轍了,不然總這麽下去,鞋店非得關門不可!”我提議道。

“能關門我早關了,現在是想關門人家都不讓你關!”老板忿忿地說。

“沒事。反正都要過年了,等過了年再說吧。”我安慰道。

“你倒是心挺寬呐!你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老板一副虛張聲勢的模樣。

“知道哇!不就是小美和秀兒被叫去警局問話了麽?!”我說。

“她倆知道個屁!”老板直言不諱。

我樂了。

我瞥見秀兒和小美都在瞪老板。

“熊小環被帶走了!”老板突然說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啊?被誰帶走了?老全?”

老板吐出口中的煙霧,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在哪被帶走的?”我急不可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老板對我的反常表現先是一愣,然後還是回答了我:“昨晚上。在家。”

“是正式逮捕了嗎?”我不知道我的表達是否精準,但是我想他應該能夠明白我此刻的意思。

我其實是想問,老全他們已經確認老板娘就是凶手了嗎?

老板表情麻木地彈掉煙灰:“正式逮捕就好了。”

“那是什麽?”

“臨時傳訊吧。”

我突然想起一些香港破案電視劇的固有對白:“我們有權扣留你48小時。”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我猜。

不過肯定是老全他們找到什麽線索了,不然不會大晚上的把人帶走。

之後,我們鞋店裏的四人再也沒有任何交談,全都陷入了死亡一樣的安靜。到了中午,麻木地吃完飯,繼續待在店裏幹坐著。我知道,老板他現在很緊張。其實我跟他一樣,心情也是緊張的。我們都在等,等警察對老板娘的審訊。她被審訊的結果,直接關乎我們店裏四個人的下一步。

我甚至在想,她要是招了也好。如果她能夠承認她是幕後主凶的話,那事情會很快就結束,一切都變得容易多了。

我不時地看著老板,他的表情是複雜的。我知道,他現在有點舉棋不定。他跟她沒有愛情,但是有恩情,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多少會替她感到擔心吧。但是她如果真的再也回不來了,那麽他以後就徹底自由了,這自由是他期待已久的吧。我猜想他一定很矛盾。

我倒是不矛盾,我對熊小環本來就沒有任何好印象。出於我個人利益,抑或是出於邊城的心願,熊小環認罪都是不錯的結局。

可是,死寂的一天,在下午的時候,又出事了。

事情的發展來了一個大反轉,樓宇生被捕了!

熊小環把樓宇生給咬了出來。這是當我看到老全和小安衝進店裏二話不說就給樓宇生戴上手銬的時候,心裏麵冒出的第一想法。

風風火火,幹脆果斷,這是樓宇生被逮捕的過程很迅速。

我們三個女孩一定是嚇傻了,真的沒有見過警察逮捕犯人的場麵,我們立在一邊,就像是三根筆直的電線杆子一樣,紋絲不動。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呢?不是熊小環被抓走了嗎?怎麽今天又輪到樓宇生了?我滿腦子都是疑問。

我特別想抓著老全問個究竟,可是我被嚇傻了,雙腳不聽使喚。

“噢,對了,穆丹,你也跟我們回局裏。”老全看著小安和另外一個警察把樓宇生銬起來帶上門外的警車以後,轉身對呆若木雞的我說。

我像是又被雷劈了一下,更加動彈不得,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這個普通老百姓有點無法承受。

老全見我不動,走了過來,抓著我的胳膊,把我向警車帶去。

我在小美和秀兒驚愕的眼神中走出了鞋店,又在圍觀的路人那些指指點點的議論麵前上了警車。

咣的一聲,車門被關上,刺耳的警笛聲呼嘯在耳畔,一前一後兩輛警車駛向了那個我熟悉的警局。

我扭回頭去,望著轎車後麵緊跟著的小型客車。可我看不清楚裏麵正戴著手銬的樓宇生,我隻能看見後車的警燈正在車頂急促地閃爍著。

看來想掩人耳目都不行了,眾目睽睽之下,我不知道以後我將如何麵對這一帶的居民們。目睹我被帶上警車,他們還會再相信我嗎?他們還會再來環宇修鞋店嗎?

抓捕熊小環和樓宇生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捎上我?我犯了什麽罪?坐在警車上,夾在老全和另外一個警察中間,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心灰意冷之中我們抵達警局。樓宇生被另行關押,我直接被帶進了審訊室,坐在空**冰冷的小屋裏,一個人。

房門緊閉著,沒有人來理會我。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麽錯,為什麽受到如此的待遇。在即將崩潰的情緒下苦等了半個多小時以後,門終於打開了,老全和小安走了進來。看到他們我多少感到一絲欣慰,至少這兩個人我算熟悉,如果是完全陌生的警察同誌,我想我會生不如死。

老全把一隻紙杯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裏麵冒著熱氣,是一杯白開水。

我伸出冰冷的雙手,撫摸著發燙的紙杯外壁,竟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

“知道我們為什麽帶你過來嗎?”老全坐在我的對麵,像是在審問我,又不像。

我們之間類似這樣的對話已經有過很多很多次了,我甚至都已經麻木了。可是今天卻不同,今天的架勢,我知道事情不簡單。我隻好搖搖頭。

老全向小安揚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做闡述。

小安嚴肅地對我說道:“昨天晚上我們對熊小環做了一次臨時問話,她向我們交代了案情之外的案情。是關於你的,穆丹。”

我趕緊坐直了腰板,努力地豎起耳朵聽著,以表示我對他們的重視。

“據熊小環交代,你的老板樓宇生,曾經強暴過你,就在你們店裏。”小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們剛從樓宇生那邊過來,他供認不諱。”

我驚訝地抬起頭,望著小安問道:“你們帶我來,隻是想說這個?”

“對。”

“跟陶嵐嵐的案子,沒有關係嗎?”我問。

“可以這麽說吧,也許,對。”小安的表情也開始變得複雜起來,“你關心錯重點了吧!我們先談你的事,好嗎?”

“我有什麽事?”我一愣。

“你被強暴了呀!”小安幾乎要被我的態度弄急了。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應該是什麽態度:“怎麽?”

“你不氣憤嗎?我是說,”小安有點急躁,“我是想問,你當時怎麽不報警?”

“報警幹嗎?”我一頭霧水,並不是裝出來的。

“因為有人在你身上犯罪了,你得報警呀!”小安幾乎是喊出來的。

“噢。你是說這個。”我想了一下,然後說,“他確實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我不是情願的,可是我反抗不過他。不過後來他對我做出了補償。”

“什麽補償?”小安的樣子像是要打人。

“老板說五年之內不會辭退我,保我五年安枕無憂地拿到工資。”我如實相告。

“於是你就不報警了?”

“對。還剩兩年時間。”我說。

“糊塗!他這是用利益收買你,讓你不報警揭發他!”小安終於喊了出來。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想說,即使我當時報警,又能怎麽樣呢?他會被逮捕,但也改變不了我被他強暴的事實呀。而且我還會失去工作。我當時確實挺需要錢的,我不能失去工作。

“隻要他以後不那樣對我,我就原諒他了。”我小聲說,實際上我的心裏也不確定我這句話是不是發自肺腑的。

“老板娘熊小環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件事,對嗎?”老全突然開口。

我點了點頭。

“是她不讓你報警的?”老全又問。

我又點了點頭,然後馬上又猛地搖頭。

就在老全和小安沉默的空檔,我突然問了一句:“會判幾年,強暴的話?”

老全皺著眉,沒說話。

小安則歎著氣,沒好氣地說:“要看具體情況。”

“你們今天逮捕他,隻是出於強暴我這件事嗎?不是因為陶嵐嵐的案子?”我大膽地又問了我最想問的問題,如釋重負。

小安看著老全,不答話。

老全擺弄著手裏的煙盒,也不作答。

良久,老全終於開口了:“之前我們有那麽多次談話,你為什麽不說?”

“啊?”我張大了嘴。

“你為什麽不肯跟我說呢?”

“我……”我努力地在心裏組織著語言,尋找著說辭。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都對老全隱瞞了。可是到最後,都被他發現了。發現以後我就要做出合理的解釋,不然顯得我是故意隱瞞的。

我隻好對他說:“我怕丟掉工作。”

“之前你好像承認過你喜歡樓宇生,對吧?”老全提醒我。

“對。”我毫不猶豫地繼續嘴硬,“我是喜歡我們老板。”

“你不報警,我可以理解為一是因為你心裏對他的喜歡、一是因為你害怕得罪他而丟掉工作?”

“對!就是這麽回事。”

“他隻強暴過你一次?”小安突然問道。

他的問題突然讓我感到一陣羞愧:“我……對,就一次。”

“你恨熊小環嗎?”小安居然也開始問這種心理層麵的問題了,真是得到老全的真傳。

“嗯。”我點頭承認道,“可我不是因為我喜歡樓宇生而恨她。我恨她是因為她總是拿話攻擊我!”

“她都怎麽攻擊你了?”

“比方說,她說我長得醜呀,不好好幹活呀,說話難聽呀,什麽的。”

“你覺得她說得不對?”

“當然不對!”

“那你有沒有對她做過什麽過激的行為?”

“什麽是過激的行為?”我問。

“就比如,吵架呀,動手呀,什麽的。”

“吵架?總是吵架。動手就沒有過了。我對她沒動過手,我可不敢,她那樣的體格,我可打不過她。她倒是總對我動手動腳的,上次還踢了我。不過沒有踢到,踢在箱子上。”

“嗯。這個嘛,上次我們看到了。”

“老板他,出不去了嗎?”我突然衝老全問道。

“恐怕是的。”老全回答。

“那熊小環呢?她也出不去了嗎?”這是我最想問的。

老全沒有說話。

“可以跟我說說嗎?熊小環到底能不能出去?”我心急火燎地又問了一遍。

“你為什麽那麽在乎陶嵐嵐的案子呢?甚至經超過在乎你自己的案子!”

4

當晚,老全派人用警車把我送回家。作為受害者的我,在“指認”了樓宇生的罪行之後,被車送了回來。這是老全對我的優待和照顧。

回家以後沒幾分鍾我就把自己灌醉了。我點了一根煙,被嗆得咳嗽了一陣子。我擦幹眼淚,閉上眼睛,我感到他就坐在我的身邊。

這是一個鬱悶之夜,我好想給他打一個電話,讓他過來陪陪我。讓他抱著我,輕輕拍打我的後背,用他的胡茬,摩擦我滿是淚水的臉頰。

之所以鬱悶,是因為往事重提。那是不好的往事,令我難堪至極、難以啟齒的往事,我以為我都快要把那件事給忘記了,可是今天居然被人挖了出來。

樓宇生因為對我做的那件事而被捕了。強暴罪到底會判多少年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不關心,但是作為受害者的我,寧願他不受到製裁,寧願那件事深埋地下。我無法想象以後老全和小安將以何種眼神看我,我也無法想象以後店裏的同事會不會經常拿這事取笑我,我更加無法想象小區裏麵的居民一傳十,十傳百,我以後還有沒有臉繼續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心亂如麻,若不是借助酒精的幫助,這些如麻的思緒光是依靠我自己的毅力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切斷的。好吧,我承認我經常喝酒,喝酒導致我的舌頭發硬,記憶力減退,胃潰瘍,身材走樣,肝火旺盛,各種的不良後果。我都覺得無所謂。我答應過秀兒還是小美給她帶俄羅斯方塊遊戲機,可是我居然至今都處在忘記帶的狀況中。但是抽煙是最近才有的。確切地說是陶嵐嵐死了以後才有的。

我想給邊城打個電話,拿出手機,卻遲遲不敢打過去。在這樣寂寥的夜,他會不會搭理我這樣一個資深醉鬼是一回事,我敢不敢把我今天鬱悶的原因告訴他則是另外一回事。

說實話,今天的事我不打算告訴邊城了。也許將來他有可能借由別的什麽渠道得知,但是絕不會是從我的嘴裏知道的。我才不會親口告訴他我被別的男人強暴過,我傻嗎?

我怕他嫌我髒,以後不肯再碰我。

跟他那個以後,我對他是忠誠的,由內而外,內心肉體,表裏如一。

電話始終沒有打。

老板已經認罪了,老板娘的情況還不知道。所以明天我得繼續回店裏上班,一方麵是配合隨時待命的調查,一方麵是出於想知道案情的進展。當然還有第三個原因,那就是我想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我又點了一根煙。我又喝了一口酒。我的臉上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淚。如果是眼淚,不確定是被煙嗆出來的還是自己流出來的。

其實我知道那問題的答案。因為在我的心裏他的事都比我的事重要。就這麽簡單。

我一定是哭了。

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修鞋師,我隻不過是想安安穩穩地上班,安安靜靜地喜歡某人。哪怕,是沒有結果的。

我害怕。我縮成一團,我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渾渾噩噩,數小時,沉睡,抑或是沉醉。

悲傷之夜,不過數小時,卻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我在一縷晨光照進屋子時,被腦袋的陣痛給痛醒。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從一堆煙頭和酒瓶的垃圾堆上跨過,衝進洗手間,用涼水洗臉。我從來不需要鬧鍾,我總是能夠早早地起床,不管是否喝醉。這是我的特點,我從來對床不會過分依賴。

我還記得我今天的計劃,我要照舊去店裏上班。

於是我又從那堆垃圾上麵跨過,拿起外套,出了門。

公交車,熟悉的路線,早早的我便到達店門前。我先是去了旁邊的早點攤買了一碗豆腐腦,拿回店裏趁熱喝下。

9點,小美和秀兒準時來上班。

小美一看見我,馬上就問:“昨天你怎麽了?他們為什麽帶走你?”

“沒事。還是調查那個案子的事。”我撒謊道。

秀兒明顯不相信我說的話,瞥了我一眼,嫌棄地說:“我的天呐,你又喝酒了嗎?老遠我都聞到酒味了!”

我尷尬地往後挪了兩步,想離她遠一點,她的鼻子太靈了。

“老板呢?咋樣了?”小美追著我問。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其實我是不想說。

9點半,老板娘居然來了。

我大吃一驚!

她進門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便開始跳動加速了,她不是應該待在警察局裏嗎?怎麽被放出來了?

在我們三個女孩疑惑的眼光中,熊小環依舊擺出往日的霸氣神態來,她先是回到她的寶位吧台那裏,把包放下,然後環顧店裏,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綿綿不斷地化作嘴裏的辭藻,向外噴射而出,如同一挺重型機槍。

“昨天姓樓的被逮捕了,因為他強暴穆丹的事。”她說。

媽的,我費盡心思想要隱藏的秘密被她輕而易舉地給我公布出去,我真是快要被她給氣死了。

“所以咱們店以後再沒有樓宇生這個人了,以後隻有我這一個老板,你們聽見了嗎?”熊小環繼續發威。

看來以後沒有好日子過了,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不例外,我心想。

“有人心懷不軌,誣陷我殺了陶嵐嵐,哼!老娘我有不在場證明,警察的眼睛當然是雪亮的,我現在沒事了,真是讓某些人失望了!”

“我這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更不怕小人在背後捅刀子!我那天晚上跟幾個牌友打牌,他們都出來給我證明,哼,想誣賴我呀,你還嫩了點!”

我是不是應該考慮換個地方工作了,我眼下好像大勢已去。

熊小環繼續陰陽怪氣地說道:“秀兒,還有小美,你們倆繼續留在店裏,跟著我好好幹,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到最後我才發現,原來是你們兩個最好,最本分。不像是某些人,自己什麽德行自己不知道,居然惦記起老板來了,哼,真是好笑。想趕走我她自己當老板娘呐,白日做夢!”

她這明顯是在罵我,我該不該反駁?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楚了老板娘一直不太喜歡我的原因。也許是因為老板曾經強暴過我,為了彌補我,才強留我在店裏工作。還因為她相信我是愛著樓宇生的,我會跟她爭奪老板娘的位置,我的存在對她是一個威脅?

我想罵她,可我知道如果我現在跟她頂撞,我會死得更快。

可我是個受害者。

“所以呢,我這廟小,心術不正的人,我留不起!穆丹,你知道我在說誰了吧?接下來應該怎麽辦?你清楚不?”熊小環終於對我下了逐客令。

“可我沒有愛上樓宇生呐,是你誣陷我的!”我忍不住說了這句。

明明就是嘛,是他強暴了我,我忍氣吞聲,我沒有報警,維護了他們夫妻的關係和臉麵,他們不是應該感謝我嗎?

“你自己跟警察承認的,還嘴硬!”熊小環罵道。

看來她這兩天在警察局待得挺鬱悶,一出來就一股腦地把火氣都衝我發了。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確實跟警察承認過,但是我真的不喜歡樓宇生。奶奶的。

“還愣著幹嗎?滾吧!”

“還有兩年呢!”我不得搬出最後的砝碼,他們對我的許諾。

“是姓樓的強暴了你,又不是我強暴了你,你跟我提什麽兩年五年的!現在這店是我的,想理論,你進去找強暴你的人去!”熊小環毫不客氣地羞辱了我。

我氣死了,我恨不得殺了她。

我滿含怒意地盯著她,我宿醉的雙眼充滿血絲,就這麽惡狠狠地盯著她看。我要讓她記住我,我不是好欺負的。

熊小環從鞋架上抓起一隻鞋,衝我扔了過來。是我的眼神惹惱了她。

“還不快滾蛋?!等我打你呐?”

她舉起了第二隻鞋。

我隻好轉身離開。

就在我踏出店門口的一刹那,就在我的眼淚從我的眼眶湧出的那一刹那,身後的那隻鞋向我飛了過來。

我是人人唾棄的破鞋嗎?被掃地出門的那一刻我自己都困惑了。

我站在烈日下,想把眼淚曬幹。

我的腰間一緊,我被一個人從身後抱住,抱了起來。

那人把抱起來左右甩了幾下才放下。

我一回頭,差點沒氣暈過去。

是陸大軍。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來煩我。我真是背到家了。

“滾!”我說。

這個字如此熟悉,我像是被熊小環傳染了。

“別跟我裝好嗎,我還不知道你?”路大軍厚顏無恥地跟我嬉皮笑臉,“你是典型的假正經,一到了晚上,比誰都騷!”

“滾一邊兒去,傻逼!”剛剛失業又被羞辱的我,正在氣頭上。

陸大軍揚起巴掌,做出要打我嘴巴的樣子。我趕緊捂臉,往後躲閃。他的手又在空中變換了姿勢,做出假裝摸頭發的樣子。他虛晃一槍,把我嚇了一跳。

“怎麽著?晚上去我那兒?”

“滾蛋!”

“滾滾滾,老是這一句。你是複讀機嗎?”

“管不著!”

“複婚嗎?”陸大軍略帶威脅地問道。

“複個屁!”

“那就借我點錢,我最近手氣不好。”陸大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沒錢!”

“你不給?那我可要自己翻了!”陸大軍威脅我。

我後退了一步,我想跑,可是我知道我跑不過他,即使他的腿腳不好,那我也跑不過他。我知道我自己的實力,我是一個對運動以及廝打這種事情天生沒有自信的人,也許我有一些這方麵的天賦,但那是一片荒原,完全沒有得到開發。

我現在很緊張,我已經失業了,我不想身上最後的那點錢也被他給搶走。

他慢慢地向我靠近,帶著殺氣,向我襲來。我無處可逃,身後的鞋店不再是我依靠。我就像是一隻走失了的小鹿,此時正獨自麵對一隻齜牙咧嘴的豺狼。他腮部凹陷,下巴很尖,跟那隻饑餓的野獸沒有兩樣。

天,我怎麽會認識這種人!

正心灰意冷之際,遠處響起熟悉的警笛聲!

啊!太好了,我從來都沒覺得警笛這麽好聽過。

陸大軍也聽到了那聲音,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恐懼,變得驚慌,他回頭張望,拔腿就跑。

我看見警車朝我駛來,我再回頭去看陸大軍時,隻看到他的背影。

老全和小安從警車上下來,走到我的身邊。

“跑掉的那個人是誰?”老全問。

“陸大軍。”我如實相告。

“他又來糾纏你?”

“嗯。”

“還是提複婚的事嗎?”

“對。”

“用不用我幫你跟他談談,叫他不要再糾纏你?”老全善意地問。

“不用!暫時不用。我是說,我能處理好。”

“感覺不像什麽好人!我去查查他,是外來流動人口吧?”小安第一次站在了我這邊。

“你別浪費時間!咱們集中精力處理好手頭的案子要緊!”老全命令道。

我強擠出一絲微笑給這個帥哥,表示我心領他的好意。

“走吧。回店裏。”老全對我說。

“噢。不了。你們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我尷尬地說。

老全似乎了解了我的狀況,沒再說什麽。他和小安兩個人進去了,我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知所措。

也許我現在應該回家,好好地休息一下。此刻我家裏的地上,還有一大堆垃圾等著我收拾呢。

可是我現在不想回家。

或者我可以去找邊城待會兒,找他聊聊,舒緩一下陰鬱的心情。可是我不確定我應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他。換句話說,我不確定他現在是否需要我。

可我不能隻在乎需要我的人,我沒有那麽自信。

我這個人,是很卑微的。我就像是環宇鞋店的某項服務一樣,附贈品是上門取送貨。我就是那廉價的附贈服務,上門取送貨。

也許我可以找到一個現在必須去見邊城的理由,那就是我已經得知熊小環被放回來了。她找到了不在場證明,暫時洗脫了嫌疑。這對我和邊城來說,是一個不好的消息。我知道我得去告訴他。

我走了兩步,停住了腳步。又一個疑惑襲向了我的心頭。

熊小環為什麽可以沒事呢?她應該有事才對呀!她應該是凶手才對呀,怎麽可能被放了回來呢?

難道凶手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