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逸司機是第三個嫌疑人

看來人人都是需要激發的,不激發內裏的潛能永遠不能釋放出來,不釋放出來你永遠不知道你有多狠、多厲害。

1

次日,上午。

我正優哉遊哉地坐在店裏看電視,老板娘怒氣衝衝地殺了進來。

她直奔吧台,把下麵櫃子裏那些營業執照呀什麽的往她那大包裏麵塞。

邊塞還邊罵我:“你幹的好事,等會兒我再收拾你!”

真可笑,我幹什麽了?

她挎著包正要走,看見門口一輛麵包車停住了。

然後我看到樓宇生從車上下來,進入店裏。

“老板,你回來啦!”我滿臉喜悅地迎接他。

可他竟然沒有搭理我,而是直奔吧台,然後彎下腰去找東西。

我估計是店鋪的房契和營業執照之類的吧。

“東西呢?”老板的語氣很硬氣。

“我拿著呢!”老板娘也不示弱。

“你給我!”

“憑什麽給你!不要臉!”

“你他媽的想咋著?”老板怒了。

哇,好爺們!難得硬一回,我希望他堅持到底。

“我要跟你離婚!”老板娘說。

“誰同意跟你離婚啦?你說離就離呀?”

“對,我說離就離!”

“房子你霸占著,這個店你也要霸占嗎?全成你一個人的了!”老板絲毫不軟。

“那可不。知道什麽叫淨身出戶嗎?你犯了通奸罪,你就得給我淨身出戶!”

“法律是你們家定的呀?”老板說出了我心裏正想說的話。

“你不光是和陶嵐嵐那個死鬼通奸,你還嫖娼!洗頭房的按摩女你他媽都想娶,你說你得有多下賤!”老板娘一定是從派出所回來,看來她都知道了。

“按摩女怎麽了?按摩女也比你心地商量!起碼人家能不顧後果地來給我做證,救我出來,可你呢?我進去以後你都做了什麽?”老板看樣子是連帶著這麽多年的積怨一起發泄出來了。

“你給我扣了那麽多頂綠帽子,我才不去救你呢,你死裏邊最好!”

“你給不給我?”

“我不給!”

“你給我拿來!”說著,老板開始動手硬搶。

老板娘跟他廝打起來,倆人爭搶那包裏的證照,扭作一團。

我可尷尬了。搞得我束手無策呀。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本不該多嘴,可眼前這倆人都動手了,還倒在地上來回翻滾,場麵實在難看,我在猶豫我到底要不要拉架。若是拉架,我還真害怕傷著我自己,熊小環那個鋒利爪子已經把樓宇生的臉給撓出血了,我的天呐!

我決定躲得遠遠的。

我把我的工作台往牆邊搬了一下,然後淡定地坐下來,把剩下的最後三雙要修理的鞋子拿出來,聚精會神地工作起來。

這下環宇修鞋店內的情形真的夠滑稽,認真工作的人正在認真地工作,認真打架的人正在認真地打架,就好像同一個劇場裏麵上演了兩出不同的劇目,時空似乎扭曲錯亂了。

我可不管他們打架的事,我隻是專心地修理最後這幾雙鞋子。因為我不確定待會兒這一仗打完這個鞋店還叫不叫環宇鞋店。所以我得趕緊把屬於環宇的事給幹完。

我的餘光看見那些可憐的營業執照還有房本,一會在熊小環的手裏,一會又跑到樓宇生的手裏,我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好像我手裏的活一會屬於熊小環的,一會又屬於樓宇生的了。

不過老板還是無罪釋放了,我心裏還是挺開心的,熊小環再也不能輕易地欺負我了。

春秀那個丫頭,果然說話算數,她居然真的去了派出所,給老板做了證明。如今老板他暫時洗清了嫌疑,被放了出來,可是春秀可就慘了,她一定是因為賣**被拘留了。

春秀肯定不會承認她跟樓宇生是**易的,在她的心裏,她當那是感情。所以樓宇生也就並沒有嫖娼,他會被定性為婚內出軌,隻需接受道德的譴責。所以老板才能這麽快就被放出來。而春秀呢,即使少了樓先生這一個嫖客,她也還是慣犯,賣**罪是定下了。還有她那一粉一綠兩個姐妹,估計這回都懸了,三人肯定在局子裏麵團聚了。

也就是說,陶嵐嵐不是樓宇生殺的,案發當晚樓宇生正趁著老板娘外出打麻將,跑去跟春秀鬼混。

凶手另有其人,這一點我跟邊城有著相同的判斷。

老板的麵包車呢?肯定也不是犯罪車輛,因為剛剛我看見老板把它給開回來了。一定是警察仔細地檢查過車輛,沒有發現問題才放回來的。

那麽車上找到的那把帶血的錐子呢?那血跡是陶嵐嵐的嗎?這一點還未可知。看來我又得接近老全那個聰明的家夥了,我得問問他那血到底是誰的。

我正在專心地幹活,我竟然沒有注意,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屋裏的另外兩個人停止了互相廝打。

此時我看到老板正在抽煙,老板娘正喘著粗氣,她的頭發亂作一團。

我看到那些原來裝在包裏的證照,現如今仍舊攥在熊小環的手裏麵。

噢,了解,剛剛是熊小環打贏了。

“光是陶嵐嵐一個我也就不搭理你了,畢竟我不會去跟一個死人計較。可你又給我整出一個按摩女來,你外麵到底有多少風流債,我真是沒法想象了!”熊小環氣得直哆嗦。

老板一屁股坐下,繼續愁眉苦臉地抽煙,沒有搭話。

我發現他變了,真的,自打從警局回來以後,他就變了。變得不是很多,但是確實是變了,我能察覺。以前他從不敢跟老板娘正麵抵觸,現在不但說話硬氣了,還敢動手了。我真是意料不到,我以為他這輩子都會窩囊到底了呢。

看來人人都是需要激發的,不激發內裏的潛能永遠不能釋放出來,不釋放出來你永遠不知道你有多狠多厲害。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離婚!”老板說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麽目的。

我知道他跟熊小環早已沒有是感情了,他這麽多年一直在外麵搞外遇,也是情感的無的放矢。現在他有了離婚的最佳機會,卻不同意離,我真是想不通。難道他是怕他的家產被分割?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於是,邪惡的我又開想入非非了。

我想到了一個有點驚悚的答案,這種黑暗的思維真是特別符合我的風格。那就是,老板他知道陶嵐嵐其實是老板娘所殺的。當初老板娘知道她男人跟別的女人搞外遇之後,就痛下殺心,尋找機會報複。於是在那個月黑風高的飄雪之夜,她開車撞死了她。撞死了她,她還不罷休,她還想毀了這個不忠的男人,於是企圖栽贓嫁禍給他,讓他身陷囹圄,不得翻身,她則順理成章地接手所有的家產。

可是沒成想,她的美夢被我的誤打誤撞給擊破了,老板無罪釋放了。

如果這麽想的話,那老板肯定是不希望離婚的了。如果現在離婚,他的家產要分給她一大半,甚至全部。就像她說的,他出軌了,他得淨身出戶。如果不離婚呢,等到熊小環殺人的事情敗露,身陷囹圄的就是她,到那時老板不用損失一分一毫,就可以將熊小環“淨身出戶”了。

看,我是不是變聰明了呢?這也許都是最近看的那些刑偵推理小說的功勞。

看著熊小環,我害怕起來。現在她具有重大殺人動機,她完全有可能因為情殤而殺害她的情敵陶嵐嵐。我該不該把我的想法告訴老全去呢?還是說,他現在早就想到了?

真是頭疼的事。

“房子和店都是我的,你淨身出戶。這就是我的意見,到哪說我都是這話!”熊小環說道。

“我不同意離婚,到哪我也是這話!”老板說道。

“還有你!穆丹,你算個什麽玩意兒啊你?!這裏頭有你啥事呀?你跟著瞎摻和啥?!”老板娘居然把戰火燒到了我身上。

我知道她在指我幫忙把春秀找回來幫老板做證的事。

“你罵她幹嗎?她把那麽難找的證人給我找回來,我得感謝人家呢!”老板替我說了話。

“感謝個鬼!你倆那點破事別以為我不知道!”老板娘明顯話裏有話。

哎呀?我就納悶了,這都哪跟哪呀?這個臭婆娘怎麽什麽話都往出說呀,我隻不過做了我應該做的,她竟然誣陷我的人格。

再說了,我跟老板能有什麽事?我倆的事,還不是衝著熊小環的嗎!

“你別跟我這滿嘴噴大糞,我警告你!你再胡咧咧,我就把你那破嘴給粘上!”老板還會這麽罵人呢,哈哈,我真是開了眼界。

“你粘一個試試,臭不要臉的!”

“穆丹,把你的502膠給我!你看我不粘死你個破嘴!”老板管我要膠水,壞了,壞了!

“穆丹,你給他!他今天要是不敢粘就不是個爺們!”老板娘也讓我交出膠水。咋辦,咋辦?

我把膠水緊緊地攥在手裏,緊緊地貼在我的胸口。說心裏話,這是我吃飯的工具,我珍惜著呢,我誰都不想給!

“跟你說話呢,裝什麽啞巴聾子!我讓你把膠水給他,然後該滾蛋就滾蛋吧,你被開除了!”熊小環又在趕我走了,這一次好像是認真的。

“我……”攥著膠水的我整個人都好像被粘住了。

“對對對,沒錯,你失業了,給我滾吧!”老板娘又衝樓宇生嚷道,“還有你,也都滾吧,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店裏。”

我和老板麵麵相覷,一對可憐的人兒。

“滾!”河東獅吼。

三分鍾以後,我和他走出店門,佇立在風中。他看看我,我看看他,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們都被趕了出來。

“我們該怎麽辦?”我問他。

2

又是次日,同樣也是我人生中無數個次日的其中一個。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是我失業的第一天,以後我跟別人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就不能再說我是環宇修鞋店的穆丹了。

至於我是哪個穆丹,我也不清楚,我他媽的被趕出來。

熊小環那個臭娘們兒一定在上輩子就是我的仇人,是命運安排專門來跟我作對的。我跟她在一起,好話說不上三句,多數時間都是在爭吵。

過去是因為老板在,他能保住我。現在老板自身都難保,他也顧不上我了。

今天我本想睡個懶覺,就是愛幾點就幾點那種,睡覺睡到自然醒,然後夢裏數錢數到手抽筋。

結果一宿全是噩夢,夢裏我變成了賽車手,駕駛著一輛特別氣派的豪華跑車追著熊小環的屁股後麵,我看著她那小短腿一直在笨拙地奔跑,我卻在她身後猛轟油門。結果我樂極生悲,我把熊小環壓成了肉餅,然後我就被警察通緝了,我開著我那輛豪華跑車亡命天涯了。

醒了以後,我就怎麽都睡不著了。我看了一眼枕頭旁邊放著的那隻廉價的手機,顯示時間是早上8點過5分。這一定是生物鍾在作祟,我昨晚忘記告訴它,我暫時不需要趕在9點前上班了。

可是我睡不著了,我隻能起床,我這個悲催的勞苦命喲。

用刺骨的冰冷自來水洗完臉以後,我給我的老板打了一個電話,我問問那個跟我同病相憐的人在幹嗎呢。我對他的關心是應該的,因為我期待著他東山再起或是鹹魚翻身的那天,如果他不忘了我對他的關心,他能順便拉我一把。

樓宇生很生氣,他說警察剛剛給他打過電話,告訴他化驗報告出來了,關於在他車裏找到的那把帶血的錐子的。他還說他馬上要出門了,要去警局一趟。我趕緊說我也去,他開始說不必了,我再求,他竟然同意了。

於是我們約在警局門口見麵,我趕緊穿上衣服出門了。

一路上,我的心情是期待外加緊張的,我特別想知道那鞋錐子上的血到底是誰的。是死去的陶嵐嵐的,還是我的,或是什麽人的?不過我認識那個錐子,它應該是店裏的,是走了的那個老師傅用過的,後來我也用過幾次。

靠那東西殺人是不太可能的,除非你能精準地找到心髒的位置,並且有足夠的力氣一次性刺到底。所以殺人最好還得用車撞,錐子隻能紮幾個小窟窿。

等我到達警局時,老板已經到了,我看見停車場停著一輛熟悉的麵包車,他就在車裏麵坐著抽煙等我呢。

錦繡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支隊。我跟在老板的身後,充滿緊張地走了進去。

“我找全警官。”老板說道。

一位民警同誌指引我們來到了偵察一大隊大隊長的辦公室,一進門,我就又見到了我的“老朋友”全樹海隊長。

“穆丹也來啦!”老全說。

一位資曆高深的老刑警主動跟我打招呼,我榮幸之至,外帶一絲絲小緊張。

一看見警察和警車我就緊張,不知道為什麽,我又沒有幹壞事,可我就是怕,好像從小就這樣。

老全並沒有介意我這個“局外人”在場,他從案上那一摞厚厚的卷宗裏抽出化驗報告,放在樓宇生眼前的桌麵上。

“你看看。”

樓宇生非常不情願可又不得不拿起來,看了一會兒之後,他的手居然開始顫抖。

心細的老全一定是發現了這一點。

“從你車上發現的那把帶血的錐子,血跡確定是屬於陶嵐嵐的無疑。”老全對樓宇生說。

老板他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

“這個錐子是你們店裏的東西,沒錯吧?”老全把裝著錐子柄的證物袋拿出來,又問道。

“應、應該是。”老板說。

老全用他慣有的銳利眼神看著我。

“嗯,好像是。”我說。

“這上麵沒有其他人的指紋,除了死者陶嵐嵐的之外。”老全說道。

小安此時走了過來,坐在老全的旁邊,望著我們。

“什麽意思?難道是陶嵐嵐自己拿錐子紮的自己?”我急不可待地脫口而出。

“也有這個可能。”老全一直站著,“但也不排除凶手戴著手套。”

“錐子上麵的鞋針呢?”我實在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因為這涉及我的專業領域,實在不吐不快。

小安好像拿眼睛瞟了我一眼。好吧,我承認我是在故意炫技。

“穆丹這個問題問得好!”看吧,老全表揚我了呢,“光憑這個錐子柄把人紮不出血來。那麽,鞋針呢?”

消失了一根鞋針,也許是這個案子的重要物證。看來我得想辦法幫老全他們把它找出來,我在心裏琢磨著。

“一定是有人故意扔在我車上的,這是栽贓陷害!”樓宇生的發作有點突然,顯得很突兀,像個精神病,“警官,你們得幫我查清楚,還我清白。這分明就是栽贓啊!要是我殺的人,我還敢把錐子放在車裏嗎?這明顯不合邏輯呀!”

我的老板雖然緊張,但是他說出了一個關鍵,那就是他不會是凶手。如果他是凶手,他不會把錐子留在車裏,他如果有充分的時間虐待並殺死陶嵐嵐,他一定有時間把證據都銷毀掉。況且他的麵包車已經被全麵搜查過了,完全沒有撞死過人的痕跡,近期也沒有維修記錄,這些對我的老板都很有利。

“我們知道不是你,否則也不可能那麽快就放你走。”小安終於坐不住了,“不過凶器是在你的車裏找到的,並且屬於你的店裏,所以你本人還有你們店裏的所有人,暫時都不能撇清關係。保持聯係,隨叫隨到吧!”

“是熊小環!”樓宇生突然說起這個,明顯不太理智,但是這些話也是我心裏想說的,“警官,我要跟你們報告一個情況!”

“你說!”老全始終站著,這個體格健碩的老頭。

“一定是熊小環栽贓我!她迫不及待想跟我離婚,讓我淨身出戶,霸占我的家產。”

“你是說你老婆?”老全愣了一下,不相信這對夫妻會自相殘殺。

“對呀。我被你們抓了,她不但不幫我找證人,還急著跟我離婚。昨天我一回去就跟我搶房照什麽的。”

“你跟陶嵐嵐出軌,她確實擁有殺人動機。”小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老全撇了小安一眼,示意他不要開玩笑。

小安隻好補充道:“但是到底是不是她,我們自會查明。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我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這個帥哥還有二十多天的破案時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的臉上一點都看不出緊張感來,我真是服了他。如果是我,我早就像是屁股著了火的猴子一樣。

還是說他已經鎖定凶手了,才會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實不相瞞,這個案子我們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等情況查明,我們會對外公布。”小安自信地說。

果然被我猜中,我想知道他們有了什麽進展,可是我忍住沒有問,因為我知道,即使我問了,他們也不會告訴我。我不想自找沒趣。

唉,真是不公平。他們問我問題我就得如實相告,說了假話沒準還得承擔後果。可我問他們問題他們就可以挑著回答,想不回答也行。

我也想當警察。而且我是個偵探小說迷。而且我最近剛剛失業,正在打算找工作。

老板把正在幻想成為優秀警官的我拽出了警局,使我又回到了現實生活。說實在的,盡管我看過兩本偵探的小說,但是我仍舊分不清楚“派出所”和“公安局”有什麽區別。哦,對了,還有“警察局”這個詞。

管它呢,反正我知道在哪裏能夠找到老全以及小安就行了。

“我送你回家?”老板問我。

“你送我去民愛小區吧!”我坐上了副駕駛。

“你去店裏幹嗎?”車未發動,他先愣住了,“你這幾天先別去店裏,你等我跟那個臭娘們兒把問題解決完再說。”

“我不是去店裏。”

“什麽意思?那你去那幹嗎?”

“你就趕緊開車吧,反正我不是去店裏!”我係上安全帶。

老板想了一下,然後幹脆說:“行。你不去我去!”

麵包車朝環宇鞋店呼嘯而去。熊小環,你這個胖娘們兒等著瞧吧,姓樓的要去踢爆你的肥屁股了!

3

在車裏,我聽著許美靜的歌曲《城裏的月光》,我正被音樂廣播裏那淒美的聲音所迷戀,我正想著待會兒見到他我的說辭,老板他突然開腔,打斷了我的思路。

“陸大軍最近是不是在纏著你?”不懂他是從哪看出來這個的。

“對呀。他說想跟我複婚。”我如實交代。

“那你打算跟他複嗎?”他開車的技術不咋地,還慢悠悠的,看得我心急。

“怎麽可能?!我煩死他了。”

“不複婚也好,依我看,你前夫那個人,好像不太會照顧人。”

“照顧人?哈哈!他不折磨人就燒高香了。”我難以掩飾自己對那個人的成見。

“需要我幫你出麵嗎?”樓宇生突然問。

“什麽?”

“幫你跟他說說,別總難為你。”他嘴裏說的難為估計是纏著的意思。

“他能聽你的?”我很不信,說實話。

“應該能聽一些吧。他最近不是想找我合夥投資幹洗店嘛。”

對了,我差點忘記這件事。前幾天陸大軍總約老板夫妻倆打牌以及洗桑拿,目的是想跟他們套近乎,讓他們給他投錢。

“我要是你我就不跟他合夥。”我誠摯地建議道。

“你就這麽恨他?”

“我是覺得他這個人,怎麽說呢,人品有問題,還沒有原則。關鍵是我不相信他真的有錢,他一定是在你這空手套白狼。”

“哈哈!行吧。沒錢,沒人品,沒原則。三無人員!”

“你還笑!”

“那你當初幹嗎嫁給他?”

“我……我是年少不懂事。瞎了我的狗眼!”我語出的瞬間就感覺到我的話哪裏好像不對勁,“不對,不是瞎了我的狗眼,是瞎了我的眼,他才是狗。哎,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懂的!”

“你還是不肯定回家嗎?”他突然問道。

我瞬間就石化了。我不再說話,我看著車窗外,好像有人出來辦年貨了。快過年了,快到大多數人回家團聚的日子了。

我的老板他見我不高興,便沒再繼續問。他把車停在離店門外挺遠的路邊,我默默地打開車門,下了車。

當我走出五米遠的時候,他突然叫我。

“穆丹。”他搖下車窗跟我招手。

我走了回去,抬頭望著他。

“早一點回家。最近沒有什麽事的話,不要亂跑。你也知道,那個案子還沒結束。”樓宇生說。

其實他應該說,警察對我們店的調查還沒有結束,我明白的。

“我知道了。那你待會兒見了她,少吵幾句。盡量不要動手。”我這是好意,我是擔心他受傷,我說完就走了。

他居然沒問我去哪裏,我真是感到意外。但是我也不想直接暴露行蹤,於是我先假裝在路上亂繞了一會,等老板把車停去店門口,然後進到店裏,我才不慌不忙地走進民愛小區。

說實話,我實在是太喜歡這個小區了,要不是這裏的房租太貴,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來這裏租房子的。到時候我就可以跟邊城做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真是不錯。

我邁著輕快的步伐朝邊城家所在的四號樓走去,進了一單元大門,爬上4樓,熟練地找到1號房間。4141,我輕車熟路。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又是漫長的等待,但我確信他在家。天呐,我哪來的自信?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奪命連環鈴。

“來了,來了,別按了!”男人的聲音伴著他的腳步聲正在接近我,來自邊先生那雙黑皮鞋。

嘩啦,門開了,我趕緊擠出陽光般的微笑。

“怎麽又是你?”邊城這個帥男人連開場白都這麽特別。“我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我用你看?”

“那用誰看?”

“誰也不用誰看。”

“喲喲喲,還鬧脾氣了!”

“你到底有事沒事?”很有性格的邊先生,帥。

“有!嗯,是這樣,我是來向你報告案子的進展的。”我一本正經地說。“你又打聽到什麽小道消息?”

“你就不請我進去嗎?”

“就在這兒說吧,我馬上要出門。”邊城總是用他的身軀擋在門口。

“你要去哪兒?”

“你先告訴我你的小道消息。”

“這可不是什麽小道消息,這是官方消息!”

“哈!就你?”

“我怎麽了?你可別瞧不起我,我現在跟查這個案子的老全是朋友!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我說出來嚇死你!”

邊城的鼻子上擠出幾道皺紋,我必須掏出點重磅炸彈,好讓他收起那些對我嫌棄的表情。

“我們老板樓宇生他被放回來了,他有不在場證明!是春秀作證的,她是我幫著找回來的!”我一定是擺出了揚揚得意的樣子。

“這我已經知道了。”邊先生說。

“你怎麽知道的?”

“警察跟我通報了案子的進展。”

“我還知道那錐子柄上的血是你老婆的!”我不服氣地掏出第二顆重磅炸彈。

“這我也知道了。你就這點本事嗎?”他居然瞧不起我。

“當然不是!”看來我得亮出底牌了,“我還知道,老全他們又抓了一個人,這個人八成就是凶手!但是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我得保密!”

“你是隻知道這麽多了吧?!”邊城毫不留情地揭開了我的底牌,使我輸了個徹底,“你要是不知道我來告訴你。警察昨天晚上抓住了撞死嵐嵐的肇事司機。噢,不對。不是抓住的,是那個司機逃逸幾天以後害怕了,回來自首的。就是昨天晚上的事,現在估計正審著呢。”

“剛才居然沒告訴我,還說是朋友?!”我小聲嘟囔著。

“什麽?”

“沒、沒什麽。”

“你回去上班吧,我要出門了。”

我真是暈死,他又對我下了逐客令,我這次又沒進得了他的門。我不甘心,我不想罷手,我不高興。

“我失業了。所以我不用急著回去上班,我有的是時間。”我的意思我想他能明白了吧。

嘭!

他把門關上了。

啊!不要呀!

他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我為了他老婆的案子,可是費了不少心呢。

二十秒不到,他拎著衣服又出來了,他在鎖門。

“你要去哪?”

“警察局。”他鎖好門,走去樓梯。

“去幹嗎?”我追了上去。

“肇事司機抓到了,他們叫我去指認。”邊先生的大皮鞋在樓梯上踩出“噠噠”的響聲。

“啊?這麽快就抓到了!”我跟著他的屁股後麵纏著他問,“你去指認什麽呢?”

“看我認不認識他呀。萬一是熟人作案呢?”

“帶我一起去吧!”

“什麽?”邊城正好走到樓道口,他猛地停下,轉回頭看著我。門外的白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出神仙一樣的亮邊,我真想立刻就跪下膜拜我的男神。

“你去幹嗎?”他又問我。

“我跟老全是朋友。說不定,我能幫上什麽忙呢。”

“算了。你走吧。這裏沒有你的事。”邊先生繼續往前走,他走到了外麵,走到了陽光裏。

我卻還停留在昏暗的樓道裏:“這附近的熟人我認識得也挺多的,你應該相信我,我可是幹服務行業的。”

他站在樓門口外的水泥平台上看著我,眼睛眨巴眨巴的,在想著什麽。

“別猶豫了,讓我去吧。我真的很想幫上點什麽忙。而且,而且春秀還是我找回來的呢!”

“走吧。”邊先生的嘴裏擠出這簡潔的兩個字,然後就徑直走在了前麵,給了我一個溫暖的背影。

我像個乖乖女一樣跟在他的身後,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竊喜。

我真希望熊小環等一會兒能恰巧出來一趟,在我和邊城走出小區的時候,她的眼睛能夠剛好捕捉到這溫馨的一幕,她非得羨慕死。

邊城越走越快,我的腳步有點跟不上。

“你慢一點!我們怎麽去?”我問。

“打車。”

於是在馬路邊,在陶嵐嵐被撞死的位置的不遠處,我們攔下一輛出租車。

邊城紳士地幫我拉開後排座的車門,我朝鞋店門口望了一眼,熊小環沒有出來,估計是正忙著跟樓宇生肉搏呢,我想。我一低頭,敏捷地鑽進出租車,然後把身子挪到了裏麵,給邊城留出了靠外的座位。

啪,車門居然被他關上了。然後他跑去了前麵,坐進了副駕駛。

我拿我的額頭使勁地撞了幾下司機的座椅靠背,真是讓我頭疼的男人,居然不懂風情。

“你用的是什麽牌子的香水?真好聞!”車子發動了以後,我問道。

“阿瑪尼的。”他一邊看手機一邊回答了我,“叫作寄情吧,好像是,我忘記了。還是嵐嵐買的,她最喜歡這個味道。”

我突然不高興起來,我覺得我沒有那麽喜歡這個味道了。不行,我得換一種味道喜歡,我得有我的個性。可我對香水一竅不通,我身上若是有香味,多是來自超市那些廉價的沐浴露和香皂。

“肇事司機終於抓住了,這個案子馬上就可以結了,真為你感到安慰呀!”我換掉了香水的話題,可是邊城卻不再理我,他的臉上陰雲密布,憂心忡忡,像是要去赴鴻門宴。

“你最喜歡什麽歌?”我問完這個問題以後又陷入了更深的尷尬之中,他還是不理我。

“我最喜歡許美靜的《城裏的月光》!”我繼續說,“你聽過嗎?”

他還是一臉陰沉。

“有個顧客說我長得像許美靜,有那麽一點像,他說。”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說一點什麽話,否則三個人擠在一個車裏麵,氣氛有一點尷尬呢,“可惜我不太會化妝。我從來就不怎麽化妝,今年特別流行文眉,韓式半永久,秀兒已經做了,我不知道我要不要也去做一下。可我感覺我的眉毛挺黑的!”

他突然下了車,我這才發現,已經到了。

我不再多話,乖乖跟在邊城的後麵,進了警察局。

進去以後,又見到了老全,還有小安,老全居然再次跟我主動打了招呼,讓我受寵若驚。

“你怎麽又來了?”他說。

小安也向我冷笑了一下。

“我,我是陪他來的。”我解釋道。

“上午陪樓宇生來,下午陪邊城來,穆丹呀穆丹,你這一天可真夠忙的呀!”老全跟我開玩笑地說。

“你這是真把我們警局當你自己家啦!”小安說話有那麽一點點不好聽。

我尷尬地笑了幾下,故意用笑聲掩飾我的心慌:“哈哈,沒辦法,誰叫我朋友多呢!”

“來來來,都坐吧。”老全招呼著,他和小安坐下了。

我看邊城也坐了,我便坐在了他的旁邊。

“招了嗎?”邊城問。

“招了,都招了。”老全帶著輕鬆的微笑說道,“他一進來就說自己撞死了人,態度挺誠懇的。”

“這小子在鄉下躲了好幾天,聽說我們查案查得凶,心裏扛不住了,親友再一勸,隻好來自首了!”小安的樣子比誰都輕鬆,他的一個月破案期限提前大功告成,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你跟我去辨認一下,看看認不認識。”老全起身說道。

我跟著邊城一起站了起來,跟著老全往走廊裏走。

“咦,你去幹嗎?”小安叫住了我。

“我幫他看看人,萬一我認識呢!”我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老全。

老全想了一下:“一起去吧。”

我們一行四人朝審訊室走去。此時我注意到邊城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我沒有多想,我認為是即將麵對殺害他老婆的凶手,他的心情比較氣憤吧。

老全讓小安把門打開了,邊城卻沒細看,直接爆發,一個箭步衝了進去,掄起胳膊就是一拳,打在戴著手銬的犯人臉上。

那人的鼻子頓時就淌血了。

老全和小安趕緊把邊城拉開:“邊城,你冷靜一點!”

邊城被拉住,氣喘籲籲地說:“這個人我不認識。應該不是熟人作案。就按照一般的交通肇事案處理吧,既然人抓到了就趕緊結案吧,嵐嵐也能早點安息。”

說完,邊城居然哭了,哭得很悲壯。

老全給那犯人拿了一張紙巾。我看著鼻子正流血的那個人,強烈的陌生感向我襲來。這個人,怎麽說呢,他是如此陌生,陌生得我竟然對他說不出任何話來。我隻能形容他是個男的,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也許不到三十歲。大概高一米七五,身材偏瘦,方臉,穿黑色高邦正裝棉皮鞋。皮鞋上麵粘了不少泥土,估計是在鄉下躲的這幾天蹭上的。

確實不像是熟人作案。這個人跟邊城以及我本人,乃至整個民愛小區都沒有半毛錢瓜葛。估計那天晚上他隻是正好開車路過,不小心撞倒了陶嵐嵐,他怕賠償醫藥費,隻好滅口走人。那段路沒有攝像頭,他一定了解這一點,因此才選擇了駕車逃逸。

我和邊城最後又被領回了老全的辦公室。

“你們有什麽想法,看完了肇事司機以後?”老全突然問道。

“沒什麽想法,凶手肯定是他,錯不了。我隻希望你們趕緊結案吧。”邊城說。

“你呢?”老全看著我。

我立刻興奮起來,真是夠朋友,他居然老是想著照顧我的感受。

“他既然自己都承認人是他撞死的,那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我搬出偵探小說裏的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不過疑點還是有的。”

“什麽疑點,你說說。”老全笑了。

邊城卻怒氣衝衝地瞪著我。

瞪我幹嗎?瞪我我也得說,老全問到我了:“可是那個帶血的錐子柄呢?怎麽解釋?還有那隻消失的鞋針!”

老全向我豎起了大拇指。

邊城卻拿眼睛狠狠地又瞪了我一下。

我說的可是事實,他瞪我幹嗎?

4

“邊城呐,我能理解你急於結案的心情。作為謀殺案的受害者,你承受的壓力肯定是巨大的。”老全突然改變了語氣,不慌不忙地說道,“但是,你得給你老婆一個交代。我們呢,也得給我們作為警察這個身份一個交代。我如果糊裏糊塗地結案,以後不光是你們不信任我們了,老百姓都不信任我們了!”

我感覺老全這是話裏有話呀!他到底想說些什麽呢?他看上去儼然一副不太著急的樣子,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心急。

老全將他桌上的茶杯擰開,先前泡的茶水依舊冒著熱氣,一股鐵觀音的芳香借助老全在杯口吹的那兩口氣飄到了我的鼻子前。

借助老全喝這兩口茶的功夫,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詳細端詳這個老刑警。他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皮膚的褶皺程度無法再掩飾他的年紀。而他的氣質卻沒有因為年歲的摧殘而變得頹廢,那筆挺的製服下分明裝的是錚錚鐵骨,叫人肅然起敬。他再度開口之前,我趕緊又瞄了幾眼他這辦公室的陳設,並不起眼的小屋,一切都是相當節儉質樸。那掉漆的老花鏡眼鏡盒,那隻年代久遠的英雄616鋼筆,以及他手裏那茶鏽斑駁的茶杯,都在表麵他是一個很接地氣的老頭。若不是穿著的這身警服,我猜他跟民愛小區花園裏那些遛彎下棋的大爺沒有區別。

“穆丹剛才說得很好,”老全再次張嘴的時候把話題轉移到了我的身上,這使我始料不及,“這個案子遠遠沒有這麽簡單。可以這麽說,我們的工作也許剛剛進展了一少半,後麵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老全誇我,我的心裏很是得意。但是我注意到老全的話讓小安很不舒服,他還剩下二十多天的破案時間,如果按照老全的說法,等於他恐怕完不成任務。

“那根沒有找到的鞋針也許是這個案子的關鍵。即使最後不是靠它破案,它也承載了相當重要的角色。”老全繼續說,“錐子是屬於環宇鞋店的,那麽消失的鞋針也理應屬於環宇鞋店。那麽,環宇鞋店跟這個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

我的心頭開始感到緊張,他誇完我以後,又在說我跟這個案子有關的話。

小安一直坐著,沒有給出他的意見。

老全繼續說道:“鞋店老板樓宇生基本上已經排除殺人嫌疑了,他有不在場證據。穆丹之前也有人給她做了證明,就是她那個前夫,陸大軍。那麽剩下的人,像熊小環呀,還有店裏那兩個小女孩,接下來都要進行調查。我們一定要弄明白,環宇鞋店跟這個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那麽沾著陶嵐嵐血的錐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全說完,偏偏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搞得我莫名緊張,好像是我拿著錐子紮過陶嵐嵐似的。

老全又把目光移到邊城身上:“邊先生,這也就是為什麽穆丹跟著你來我們這兒,我沒有回避她的原因。”

“嗯,我明白。她為了我老婆的案子,做了很多努力。”邊城終於說了一句讓我高興的公道話。

“但是邊城,我要對你提出批評。”老全突然嚴肅起來,“你急於結案的心情,是對這個案子極為不利的。”

我發現我已經跟邊城並肩坐著很長時間了,書上說陌生的男女在一起相處六小時以上就會產生微妙的化學反應,開始在心裏容易接受對方。我看著牆上的時鍾,我在期盼著這種微妙變化的產生。

很抱歉,我的思想溜號了。我趕緊提醒自己,我現在是在警察局裏,當麵聽經驗豐富的老全警官分析案情,這是很難得的機會,我應該保持專注。

唉,誰叫我的身邊剛好坐著邊城呢,我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我的天呐!還讓不讓人活了?

“現在我就來告訴你們,昨天晚上來自首的那個肇事司機,他根本就不是殺害陶嵐嵐的凶手!”老全提高了嗓門,這句話說得格外清亮、霸氣。

邊城突然慌了一下,然後又露出那種像是做錯了事情的愧疚表情。

“首先是樓宇生車裏發現的那把帶血的錐子,我們至今沒有找到錐子上的鞋針,我相信它要麽被人藏起來了,要麽被人遺棄在什麽地方了。”老全開始滔滔不絕地分析案情,樣子很帥氣(呃,我是說,像是父親的那種帥氣),他說,“其次是案發當晚,陶嵐嵐出門前接到的那通神秘的電話,到底是誰打給她的?跟她說了什麽?她是不是被打電話的人約出來殺害的?”

我簡直想起立鼓掌,以前都是看偵探小說,沒想到現實生活居然能夠親眼目睹“大偵探”老全的現身說法。真棒!

他繼續說道:“還有,陶嵐嵐身上的外傷,明顯是在車禍之前被人虐待過。比如他的眼睛被膠水粘住了,她的嘴被人用線縫起來過,她還被人用利器剜掉了兩個指甲,甚至被人用錘子一類的鈍器砸過頭部。這些都在說明,這不僅僅是一起單純的交通意外!這是故意殺人!而且凶手跟陶嵐嵐一定有很大的過節,才會對她用這麽殘忍的手段。所以我分析,一定是熟人作案!”

邊城又是為之一震,他抬眼看著老全,顯得很無助。他的慌亂之後是愧疚,愧疚之後是無助。他今天所有的表情都被我精確地捕捉到了。

“而且在案發現場,也就是屍體被發現的附近,我們發現了一個男人的腳印。當時是午夜時間,行人極其稀少,加上案發時正在下雪,我完全有理由懷疑,腳印很可能是屬於凶手的。”老全的精彩解析時間,我們大家都靜靜地聆聽著,他又說,“所以昨天自首那個司機,絕對不是凶手。他跟死者完全不認識,可以說是素未謀麵,他連殺人動機都沒有。而且他交代案發當晚雖然撞了死者,但是他並未下車,而是直接開著車逃逸了,所以根本不可能留下腳印。甚至,他連作案的時間都對不上。他交代的撞人時間是午夜1點多鍾,他因為剛剛跟朋友喝完酒,加上當時在下大雪,所以沒有看清楚路上躺著人。而跟他一起喝酒的朋友們也幫他證實,他駕車離開的時間是1點整。法醫鑒定的死者死亡時間,是晚上9點到11點之間。我來精確地分解一下時間,死者應該是在9點到10點之間受到了虐待,在10點到11點之間,被車撞死。”

“也就說,來自首的那個司機,隻是酒後駕車從已經死去的陶嵐嵐的屍體上壓了過去而已,人根本不是他撞死的。”

“原來是這樣。”我脫口而出。

“那人他是個新手司機,以他的技術,根本無法完成案發現場那麽複雜的輪胎痕跡!”小安插嘴說道。

“什麽意思?”我和邊城幾乎同時問道。

“我們詳細勘察了案發現場,核對了車輪印記,以及死者的腳印,還有屍體的倒地方向。我們發現,撞死陶嵐嵐的司機,有著高超的駕駛技術!”老全解釋道。

“啊?”我張大了嘴。

小安搶著做了解釋:“對,沒錯,那個車轍絕不是一般的司機能夠開得出來的。比如,凶手為了駕車撞死逃跑的陶嵐嵐,甚至把車輛一側的輪子開上了馬路中間的隔離帶,車是傾斜著撞到人的,下來以後還做了一個漂移,轉回來又軋了一次,然後在另外一側又一個漂移,碾壓過後,逃離現場。”

“漂移?”我不自覺地說道。

“對,就是甩尾。在極其有限的場地,司機用極其嫻熟並且高超的駕駛技巧,讓死者陶嵐嵐根本無法逃離。”小安說道。

“而且我們詳細做了死者的屍檢,根據她的受傷情況和骨骼斷裂情況,我們判斷她生前遭到過虐待之外,還遭到過一些特殊的擊打。”老全說。

“什麽特殊的擊打?”邊城問。

“讓小安給你解釋一下吧。”老全說。

小安:“死者的肋骨、咽喉部位的軟骨、手臂、手腕等處,都有這種特殊的擊打痕跡,產生了車禍以外的輕微骨裂和皮下出血。我們懷疑,凶手是一個會武術的男人。”

“武術?!”我又一次和邊城驚呼道。

“對。類似空手道、跆拳道、泰拳、散打、之類的搏擊術。也就是說,陶嵐嵐那晚麵對的,是一個精通搏擊技巧並且駕駛技術超群的凶手,一個凶悍的男人。所以我們現在不排除凶手是一名被雇傭的職業殺手的可能。”

“我的天呐!”我簡直無法相信我聽到的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我一直強調這個案子極其複雜的原因。”老全說。

邊城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了,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