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謀的揭露

她是最好兄弟的女人,她是殺父仇人的妹妹,她是青梅竹馬卻一直隱瞞沒有相認的兒時玩伴。終有一天,還將親手殺死她的哥哥。這樣的女人,能夠相愛並且在一起相安無事嗎?這樣的孽緣,能夠得到雙方家庭的認可嗎?

9-1.

眼看著元旦就要到了,本該是要慶祝的,但是魏連山和徐曉芸的心裏全都矛盾起來。

他們之間的感情慢慢地滋長著,一絲一絲地滲透著,隱約中竟然積蓄了排山倒海的力量。這種力量太可怕了。這種力量也許不叫愛,不叫喜歡,卻叫習慣,是一種心靈的依賴。即使,它沒有一個類似愛情那樣華麗好聽的名字。

越是臨近元旦,徐曉芸的心裏越是矛盾。為了讓忠毅答應她繼續在魚館工作,她不得不暫時答應他元旦訂婚,上次忠毅把他的計劃告訴曉芸的時候,她差一點昏過去。元旦訂婚,明年五一結婚,這日期急促得完全超乎徐曉芸的心理接受能力。

眼看著元旦沒有幾天了,薑忠毅見徐曉芸這邊沒有任何動作,不免又催促了她一回。這一次徐曉芸終於爆發了,但是她的爆發也隻是溫柔的抵抗,不是非常激烈的。她騙了忠毅,因為她跟忠毅說,她的母親不同意這門親事。

薑忠毅聽了她這話,雖然不敢相信,但是心中很無奈。曉芸安慰他說,也許母親是因為家裏就她一個親人了,總要考察好了才肯把她放走,老人的謹慎是有道理的。

薑忠毅不是不能等,他也不是沒有信心討得曉芸母親的歡心,眼下他的心裏是對徐曉芸沒有信心。他似乎從徐曉芸三番兩次的推脫中感覺到一絲不妙,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曉芸心裏對魏連山的那股子熱乎勁兒。

所以當薑忠毅聽到曉芸告訴他,母親不同意的時候,他的心裏隱約是可以感覺到欺騙的。他知道,在徐曉芸的母親那裏,他永遠都是有機會的,但是眼前曉芸溫柔的抵抗,卻是最最致命的。

麵對著情感上的背叛,他的心裏有些憤恨,有些埋怨。但是他除了自己跟自己賭氣以外,能拿徐曉芸怎麽樣呢?他甚至想把徐曉芸的心給掏出來,然後把他自己活生生地塞進去,這樣的話,她的心裏就全都是他了。而對魏連山呢,他好像是恨不起來的,他們的友情甚至是拿命換來的。如果魏連山跟他說想要曉芸的話,他是不會不給的,可是他矛盾的是,人家並沒有說他想要。

薑忠毅和徐曉芸的關係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徐曉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騙忠毅,也許是因為他逼得有些太緊了,也許是因為別的,反正當她和忠毅的關係僵掉了以後,她居然有一種莫名的輕鬆感。

然而魏連山卻輕鬆不起來,在他的眼前,好像事事都是不順的。

因為與流氓結仇,飯店的經營每天都得是戰戰兢兢的。母親的走失,下落不明,甚至如今都生死未卜,愁得他心力交瘁。

如今又多了一個徐曉芸,她和忠毅好了,他愁,不好了,他也愁。他不能忘記曉芸的哥哥徐濤這件事,那是他的殺父仇人,所以他也就忘不了他對徐曉芸曾經的欺騙。他更是對忠毅存著愧疚,好像忠毅和曉芸訂不成婚,是他從中作梗。最後對於徐曉芸,魏連山的心裏更是百般複雜與矛盾。

再加上老全那天車裏的話,似乎看穿了魏連山的心事,這太可怕了。可是人家說的又不是捕風捉影,分明擲地有聲。

徐曉雲呀,徐曉雲,該拿她怎麽辦呢?

這種帶著愧疚與仇恨的愛,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

9-2.

這個元旦對於所有人來說,好像過得都不快樂。

徐濤也不例外,他已經出來很多時日了,為了尋求暫時的庇護,他每日和這幫混混為伍,他的心裏是厭煩的。他是想過要回去的,但是上次文剛死活還要留他,文剛說是兄弟們在一起並不容易,怎麽著也得過了年再走。

眼看著元旦了,徐濤還是偷著溜了出去,他去看了他老姨,也順便打聽他妹妹的近況。他老姨便把徐曉芸前段時間受傷的事情告訴了徐濤,徐濤追著問事情的經過,他老姨也是個心眼多的人,哪能輕易被曉芸給騙了,她從一開始就猜測曉芸的傷根本就不是摔的,後來聽人說起客運站有人打架的事情,怎麽聽怎麽和曉芸受傷住院剛好套在一起。

徐濤心裏是有數的,上次趙老大打了架回來,他是知道的,於是徐濤憋著火回了大剛旅社。

一回旅社,看見趙老大正在打麻將,徐濤劈頭蓋臉地問他:“上次你在客運站,是把誰給打了?”

趙老大被他這麽突然一問,有點犯蒙,後來他心想,可能是這件事鬧得有點大,徐濤問起來這事,定是他又聽到了什麽傳聞,不免心中得意:“咦?我說,你裝傻是不是?不是和你們說了嗎,上次打的是福順魚館的魏老板。”

徐濤緊逼著又問:“就他自己嗎?還有誰?”

趙老大有些心虛,他不想說出他是因為調戲婦女打的架:“沒有了,就他自己!”

徐濤生氣地質問:“你再說一遍?就他自己?!”

趙老大聽他這語氣,像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詳情,於是隻好承認了:“哦,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時還有一個女的,好像是那小子的情婦,被我們打傷了。其實咱們也不是故意要打那女人,是那女的自己衝上來的,算是誤傷……”

不等趙老大說完話,徐濤隔著麻將桌子撲上去就是一拳,打得趙老大有些懵,其他的人也都懵住了,怎麽就動手了呢?!

徐濤又是補了一腳,把趙老大徹底踹倒在地上,他掄起一把椅子要去砸他,卻被人從身後拉住了。趙老大見他要動椅子砸,嚇得夠嗆,一時間不知道他這是為的什麽。徐濤手裏的椅子被奪了去,又撲上去猛踢了趙老大好幾腳,踢得他嘴角直冒血,徐濤不肯罷休,又蹲著拿拳頭打。

文剛和其他兄弟都聞聲趕了來,見到自家兄弟打架,馬上拉開了他們。

趙老大看文剛來了,徐濤也被人抱住了,心裏不甘心,要去踹他。

文剛心裏不高興,衝這兩個人喊道:“都給我消停點!怎麽回事?!”

趙老大委屈地說:“我正打麻將呢,我怎麽知道他發什麽瘋?!”

文剛問徐濤:“是你先動的手?!你今天怎麽回事?”

徐濤指著趙老大大罵:“你把我妹妹給打住院了!我告訴你,趙老大,這事兒還不算完!”

趙老大感覺有些冤枉:“誰打你妹妹了?!瞎說什麽呢!”

文剛問:“到底怎麽回事?”

徐濤掙脫了抱住他的人,坐在椅子上,指著趙老大說:“他上次在客運站,把我妹妹的腦袋給開瓢了!”

文剛質問趙老大:“真有這事兒?!”

趙老大看著徐濤,心裏一陣心虛:“我哪知道那是你妹妹?再說了,我不是跟你說了麽,那是誤傷,我哪知道她衝上來呀!不信,你們問老四。”

老四趕緊附和:“是,是,是誤傷。大家都是誤會,別打了,啊?!”

文剛聽了責備趙老大說:“打你活該,女人你也打呀?!”

文剛見徐濤氣還沒消,又說:“行了,你們倆個,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以後誰也不許再提了,更不能因為這件事找茬,知道嗎?自己的兄弟之間動手,傳出去還怎麽在道上混?!”

文剛說完轉身便走,他又不放心,想再跟徐濤交代幾句:“徐濤,你過來。”

徐濤跟著文剛走到了他的屋裏,豔萍正坐在**抽煙寫著旅店的賬本。

文剛給徐濤遞了一根煙:“趙老大打你妹妹是不對,可是大家都是兄弟,你也不能跟他下死手呀!”

徐濤隻是坐著抽煙,並不說話。

文剛又說:“以後有事你直接跟我說,我幫你做主,別再擅自動手了,好不好?”

豔萍插嘴說:“好家夥,你這氣性也太大了,嚇得我都沒敢過去。”

文剛問:“魚館那個服務員,她真是你妹妹?”

徐濤回答說:“是,她是我親生妹妹。”

文剛責問他說:“你怎麽搞的?!你不會不知道咱們和魚館是死對頭吧?!你還把你妹妹送那兒去上班?!”

徐濤歎了一口氣:“哎,孽緣呀。”

文剛疑惑地問:“什麽意思?”

徐濤解釋說:“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的妹妹怎麽就落到魚館裏去了,那可是和我家有殺父之仇的人!我估麽著,是那個魏連山要找我報仇,把我妹妹騙去的。”

文剛感歎道:“操!這麽陰險,魏老板,真是用心良苦哇!不過可惜了,他死活要跟咱們為敵,他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勁兒,我是真喜歡。”

豔萍看著埋頭抽煙的徐濤,心裏若有所思。

徐濤突然說:“大剛,我打算回去,出來這麽久了,我家裏還有女人和孩子。”

文剛還是那話:“等過了年再回去吧,在這呆著也不少你吃的、喝的。”徐濤執意要走:“不行。我放不下家裏。”

文剛無奈,隻好說:“那你回去吧。記得經常回市裏,多跟咱們兄弟聚聚。”徐濤答應了,便要出去,他剛一起身,好像又想起些事情:“大剛,看在兄弟一場的份兒上,我求你個事兒。”

文剛有些意外:“你說,你說!別說什麽求的,外道。”

徐濤說:“我走之後,你答應我先不要去魚館報複了,我就這一個妹妹,我怕再有個三長兩短。”

文剛想了一下說:“魚館那個魏老板,我是一定要收拾他的。至於你妹妹在那邊嘛,確實是有些不好下手了。這樣吧,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我跟你擔保,你妹妹會平安無事的,不會有人欺負她的,你放心回去吧。”

文剛這人雖然壞,但還是有些兄弟義氣的,徐濤對他剛剛說的話是並不懷疑的。

9-3.

第二天,徐濤臨走之前,豔萍單獨找他談了一次。

豔萍:“你昨天說的是真的嗎?魏連山身邊的那個丫頭,她是你妹妹?是你親妹妹?”

徐濤:“是,怎麽了?”

豔萍:“小山的父親,真是你殺死的?”

徐濤:“哎,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本想嚇唬他一下,出出氣,結果失手,惹了大禍。”

豔萍:“哦,是這樣。那,你是說,小山之所以把你妹妹留在魚館上班,是想利用她找你報仇?”

徐濤:“恐怕是這樣的。”

豔萍:“這小子,我隻是知道他從小死了父親,他母親也是因為他父親去世才瘋的,我真沒想到,他這個人心裏還埋著深仇大恨。”

徐濤:“我也沒想到,他的仇恨這麽深,上次追我的情形你也見到了。”

豔萍:“嗯,那倒是。你妹妹她叫什麽?”

徐濤:“她叫徐曉芸。”

豔萍:“徐曉芸。原來小山在利用她,原來是這樣。”

徐濤:“我得想辦法讓她離開魚館才行。”

豔萍:“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去過年吧,這件事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豔萍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徐曉芸,這回你是不走都不行了!

9-4.

一月初,有一個特別的日子,魏連山是記得的,那就是徐曉芸的生日。

他跟曉芸說:“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我們在店裏幫你慶祝吧!”

曉芸有些驚訝:“啊?你怎麽知道我要過生日了?”

小山回答說:“上次我過生日的時候,你不是給我煮了雞蛋麵嗎,我問過你什麽時候生日的。”

曉芸更是驚歎:“哎呀,行啊你,記性真好!都過去好久了,你還能記得住。”

小山得意地說:“那是。對了,到底是哪天?明天嗎?”

曉芸說:“是後天。”

小山建議說:“那這樣吧,我們呢,就在店裏搞聯歡,你把忠毅也叫來吧,大家熱鬧一下,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曉芸略顯猶豫,但最後她還是答應了下來,因為她覺得生日嘛,總是應該高興的,要是不叫忠毅的話,那反而是尷尬了。

後來曉芸便主動給忠毅打了電話。

忠毅很高興曉芸能夠主動找他,他覺得他們三個之間的關係有些僵化,這樣下去也不舒服,是時候找個機會化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了,所以他覺得為曉芸慶生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於是他欣然地答應了。

最主要的,是他沒有辦法不繼續喜歡徐曉芸。

於是薑忠毅下了班回家以後,便和他的母親說起這件事,他想給徐曉芸準備一件生日禮物,但是一時間又不知道送什麽好,他看他母親帶個玉鐲子不錯,就也想送曉芸一個。

薑母卻是反對的,她教導他兒子說:“你沒經驗了吧,你得送她項鏈。”

忠毅疑惑:“啊?為什麽一定要送項鏈?”

薑母得意地說:“送項鏈的意思就是你想拴住她!”

忠毅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好,那就送項鏈。”

第二天,忠毅找熟人買了一隻小玉佛,樣子倒是挺漂亮的,就是價錢貴了些,他沒想到這麽小的一個玉墜子要將近四千塊。但由於是要送給徐曉芸的,所以貴點他也忍了,如果能看著徐曉雲帶著他送的禮物的模樣,他就會很幸福。

小山也給徐曉芸準備了禮物,但是他的禮物是很早以前就準備好了的,是一隻手表。

魏連山送這個禮物是有意義的,因為兩個人在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在一起玩耍,那個時候有錢的人家裏,大人都是帶著一塊手表的,也會給小孩子買卡通或是運動腕表。小山假裝著大人的模樣問曉芸幾點了,曉芸伸出她的小手臂的時候,卻發現沒有手表,後來小山便從家裏把父親的手表偷出來玩,回去以後招到一頓打罵。後來小山便拿著油筆,在曉芸的手腕上畫了一隻手表,曉芸見他畫得像,心裏十分喜歡,便經常纏著小山要他送自己手表。那個時候她所說的送手表,便是在手腕上畫一個而已。

9-5.

徐曉芸生日當天,福順魚館很早就打烊了。

蔡師傅兩口子為徐曉芸準備了她平時最喜歡吃的飯菜,大雷也格外殷勤地幹活,盡量讓徐曉芸歇著。

徐曉芸剛要幹點什麽,小山就說:“壽星歇著,不用你幹活!”

後來大雷也跟著他哥學,弄得徐曉芸特別不習慣。

《新聞聯播》還沒有播完,薑忠毅便來了。他一進屋,拿著一盒蛋糕遞給徐曉芸。

小山首先說了話:“哇,你還買了生日蛋糕!還是忠毅有心,這蛋糕做得真漂亮!”

忠毅笑著說:“我還擔心你們有人買了,我再買重了就不好了。”

忠毅說完這句話,突然感到一陣尷尬。其實他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他這話說完,感覺像是他在埋怨小山和曉芸最近跟他來往少。

小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忠毅的話,多虧了心眼少的大雷,突然插了一句話,化解了尷尬:“買重了才好呢,我就可以多吃一份蛋糕了!”

曉芸趕緊順勢對大雷說:“想吃的時候你跟姐說,姐給你買!”

蔡師傅聞聲走過來,仔細看了看那個蛋糕:“做得真漂亮,都不舍得下嘴吃了呢!回頭哇,我也研究研究這玩意是怎麽個做法。”

曉芸差異地問:“啊?蔡師傅,你連這個都想學,很時髦嘛!”

蔡師傅得意地說:“那是,老人家我時髦得很!”

小山笑著說:“好了,忠毅已經來了,人齊了,咱們開席吧!”

蔡師傅夫婦,薑忠毅,魏連山,徐曉芸,大雷,大家入座以後,蔡師傅的媳婦問了一個問題:“這個生日蛋糕,是要先吃還是要最後吃?”

眾人都不發言,曉芸想了一想說:“當然是要先吃了,要不然你們男人喝起酒來,又不知道喝到幾點,我和大雷等到那個時候都要困死了。”

大家一陣笑聲中,把蛋糕拿了出來,擺在桌子正中間。

曉芸看著這隻為了她的生日而製作的蛋糕,覺得它非常漂亮,一時又不忍心吃了。

忠毅提醒她說:“先等等,吃蛋糕前要吹蠟燭許願。”

忠毅把那三隻彩色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了。

曉芸許了願望,吹了蠟燭,然後大家一起吃了蛋糕。

蔡師傅說:“這個蛋糕確實好吃,但是光吃它是吃不飽肚子的,我給大家上菜嘍!”

曉芸對大雷說:“大雷,快點把蛋糕收起來,咱們留著以後慢慢吃。”然後又跟蔡師傅媳婦說:“嫂子,一會回去的時候你拿上兩塊,給你家閨女帶回去吃。”

忠毅和小山各自心裏都很高興,尤其是忠毅,今天就是奔著化解尷尬來的,所以一直拉著小山和蔡師傅大喝起來。大家興致正高,忠毅把他送給曉芸的項鏈拿了出來,對曉芸說:“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

曉芸看著那個拴著紅繩的玉墜子,有點受寵若驚,蔡師傅眼尖,不停稱讚說:“哎呦,這個項鏈好哇,水頭不錯,好玉!”

曉芸有點不好意思收,有些推托,忠毅懇請她一定要收下。

蔡師傅說:“曉芸,忠毅的心意你應該收下的。”

忠毅補充說:“你收下吧,這隻不過是一個小禮物,不值什麽錢的。”

小山看著那個玉墜子,他知道價值不菲,他摸著自己兜裏揣著的打算送給曉芸的禮物,遲遲不好意識掏出來。

曉芸不好再推辭,隻好將禮物收下,心想等忠毅過生日,也買個禮物回送他便是了。

大家吃了一個多小時,蔡師傅和他媳婦便要回去休息了,大雷也吃飽了,便跟著一起回去睡覺了。

魚館裏隻剩下忠毅和小山還有曉芸了。

三個人今天都很開心,有說有笑。曉芸看著三個人的關係這麽好,心裏特別高興。於是當小山要求她也喝一杯的時候,曉芸沒有推遲。可是曉芸不會喝酒,剛喝了兩口,臉上就泛起紅暈,頭開始發暈。

小山看著忠毅心裏高興,便陪他一直喝,兩個人杯盞交錯不知道喝了多少,小山隻擔心兜裏要送給徐曉芸的那個禮物,是怎麽都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夜,已經深了。

魚館裏的溫暖和室外的嚴寒形成強烈的反差,這反差最終都反映到了窗戶上厚厚的一層冰霜上麵。

忠毅再次端起酒杯:“來,我們祝曉芸生日快樂!”

小山笑著說:“剛才不是為這個幹過杯了嗎?看來你是喝多了。”

三個人將杯中的酒一言而盡。

小山為忠毅倒滿酒:“我說你是餓死鬼托生的吧?!幾天沒吃過飯了?”

忠毅大口大口地邊吃邊說:“哎,也不知道怎麽了,這段日子嘴特別饞。”

曉芸幫小山斟滿酒。她對忠毅說:“你也好意思說!人家都是抓秋膘,你這都該冬眠了還一個勁兒地吃!”

三個人一陣大笑。

忠毅想了想,反問曉芸:“咦?曉芸,以前沒看出來你會喝酒哇,今天怎麽這麽能喝?!是不是讓小山給帶壞了?”

雖是句玩笑話,但是曉芸聽了不免有些尷尬。她看了小山一眼,小山正巧也在看她,便都低下了頭,二人都不言語。

忠毅大方地說:“你們怎麽了?開句玩笑嘛!來,來,來,喝酒。”

三人盡情地暢飲,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晚了,三個人也都醉了。

忠毅開始不停地說笑著。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平日裏老實得很,不苟言笑,一旦喝醉了的話,馬上變了一個人似的,喋喋不休,好像要把平時憋在肚子裏說不出的話一下子全都倒出來。

小山不一樣,他不論喝不喝酒,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他都很清楚,他的意誌經過二十多年曲折的人生顯得格外堅強,這也是忠毅佩服他的地方。但是無論怎樣剛強的男人,他總會有柔弱的一麵,除非他不是真正的人。而小山的這一麵,隻有他自己才清楚。

忠毅見小山和曉芸兩個人良久沉默不語,像是都有心事,他端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隨後咣當一聲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這聲音很突然也有點大,小山和曉芸的心裏都突然一緊。

隻見忠毅帶著哭腔說:“小山,我跟你說,你要記住,曉芸,她是一個好姑娘。”

小山看了曉芸一眼:“哦,哦,我知道,我知道。”

忠毅繼續說:“曉芸真的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珍惜她。”

小山似乎預感到了忠毅要說什麽,他給忠毅點了煙,遞到他的嘴裏。

忠毅抽著煙,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小山,你,你愛曉芸嗎?”

小山驚訝地問:“你說什麽?”

忠毅說:“我說,你到底愛……”

不等忠毅說完,曉芸便打斷了他的話:“忠毅,你喝多了!”

忠毅被她阻攔,心中突然不快,他用很堅定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讓小山和曉芸都很無言以對的話:“如果你們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別瞞著我,我都知道了!”

看來忠毅已經察覺到了。

的確,小山和曉芸都深深地愛上了對方,但是他們兩個人的心裏都不想去承認這個事實。

小山心裏當忠毅是兄弟,是手足,他是不會想要去傷害忠毅的。

如果說愛上一個水性楊花的豔萍是錯的話,那麽愛上兄弟忠毅的女人那更是錯。

曉芸的心裏更不願意去傷害忠毅,她一直都默默地感激忠毅,感激他為她做的一切,感激他這樣專心地喜歡著她。

三個人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讓小山和曉芸不能有這樣明顯的情感,他們隻是默默地愛著。

可是這種默默的愛,卻極具力量,當它深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便會滲透出來,最後無孔不入,將兩個人的心徹底地侵蝕。

麵對忠毅責問式的話,曉芸此刻緊張過後倒有一絲輕鬆,她現在很希望小山能夠站出來說一句話,對忠毅說他是愛著她的,那樣的話所有人都不會再痛苦了。

但是讓曉芸失望的是,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小山還是沒有表態。她不知道小山現在的心裏究竟在猶豫什麽,她隻是漸漸地感覺失望,失望,還是失望。好在忠毅剛才沒有把話說得太絕,他沒有說出讓曉芸離開他,否則的話,曉芸真的是臉都沒有地方擱了。

小山矛盾地看著忠毅,這個平日裏關係最鐵的兄弟現在變得如此難以應付。他卻不敢再看曉芸,他對她不是隻有愛,還有隱藏的情感,這個隱藏的情感,被隨後突然闖入的一個人,揭露得體無完膚。

因為好死不死的,曲豔萍居然來了。

小山見到門簾子被掀開了,以為是又來客人,剛要告訴來人今天已經打烊了,等到仔細一看,卻是他的前妻豔萍,弄得小山一下子酒都醒了。

豔萍先聲奪人:“呦!什麽好日子呀?在這大吃大喝的。”

小山冷漠地問:“你怎麽來了?”

豔萍責怪他說:“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怎麽?不歡迎我呀?”

忠毅明顯還沒有醒酒:“哎呦,豔萍,來來來,陪我喝酒!”

曉芸瞪了忠毅一眼,怪他多嘴。

豔萍發現了曉芸的小動作,衝著她說:“你是不是叫徐曉芸呀?”曉芸冷冷地說:“是,怎麽了?”

豔萍問:“那你哥哥是不是叫徐濤呀?”

小山聽見徐濤兩個字,心裏咯噔一下。

曉芸問:“是,你怎麽知道?”

豔萍沒好氣兒地說:“你哥讓我告訴你,馬上離開福順魚館,不要再來上班了!”

曉芸差異地問:“啊?什麽意思?你認識我哥嗎?”

豔萍得意地說:“當然了。你哥已經加入我們九龍一鳳了,你不知道麽?!”

曉芸很是疑惑:“我哥?九龍一鳳?”

豔萍補充說:“不相信我的話,回去自己問你哥去,總之我是把話帶到了,他讓你趕緊離開這裏,是有道理的,否則到時候有生命危險,就不好辦了。”

小山心虛,想要攔住豔萍:“豔萍!你瞎說什麽呢?!”

忠毅本來就喝多了,被這些摸不著頭腦的話弄得更是糊塗了。

豔萍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曉芸的慶生宴上呢?說來也太巧,原本大剛覺得和豔萍膩了,便又開始不安分起來,他常常去舞廳玩耍,很晚回來。今天豔萍見他走了,自己閑得慌,便想起了魏連山,一時放不下,心又不甘,便想過來看看他。沒想到窗戶外麵偷看見三個人在屋子裏麵喝酒,小山和曉芸兩個人眉來眼去,她心中便憤恨。豔萍覺得小山不肯重新接受她,她落得如今的下場,完全是因為徐曉芸的緣故,要是沒有她的話,一切都不是如今這個樣子。

想到這,豔萍心裏就隻有憤恨:“魏老板,我能瞎說什麽呀?!你自己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你能不知道?!你就別再裝了,你跟人家曉芸套近乎,不就是想利用她找徐濤報仇麽?”

曉芸一下子聽傻了:“什麽意思?找我哥報什麽仇?”

小山試圖拽著豔萍往外拉,但是豔萍早有準備,甩開了小山。

豔萍對曉芸說:“我說傻妹子,你是真好騙呀!你哥哥殺了人跑掉了,這你不會不知道吧?!他殺死的人,不正是咱們魏老板的父親嘛!”

曉芸瞪著小山:“真的?”

小山沉默不語,臉上一陣熱辣辣的。

豔萍覺得說出來以後渾身都舒服,她更來勁了:“妹子,我這可全是好心,要不是你哥他托付我告訴你,我可不願意過來得罪這人!我看你還是趕緊走吧,人家是利用你找你哥報仇,那可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是不是呀,魏老板?!”

小山看著曉芸,一時心虛,不知道如何回應。

曉芸突然想起小山過往的種種行為,確實有利用她尋找哥哥報仇的痕跡,不免心裏涼了一大截:“小山哥,這,都是真的嗎?”

小山的心裏一下子複雜起來,先是忠毅借酒挑明他和曉芸的曖昧關係,讓他心裏負罪得很,他不想跟忠毅搶女人,所以他必須跟忠毅表態,說他不愛曉芸。

後麵豔萍的出現也許是一個機會,雖然這個機會不是很好,但是他已經決定了。

於是小山對曉芸說:“曉芸,對不起,我欺騙了你,我對你做的全部,全部都是在利用你,為的都是要抓徐濤,報殺父之仇。而且,我還隱瞞了你一件事,我就是小時候和你一起玩的夥伴,二黑子。”

曉芸聽了他的話,眼淚直流:“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小山點頭,曉芸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你利用過我,對不對?”

小山再次點了頭。

曉芸的心徹底涼了,她轉身拿了衣服,跑了出去。

小山想要去追,但他看看豔萍,看看忠毅,眼下的情形視乎不適合他去追。

豔萍拍了拍暈呼呼的忠毅:“來,傻小子,我陪你喝酒。”說著拿起小山的酒杯幹掉了。

忠毅望著豔萍,心裏糊塗的同時,竟然有一絲感激:“豔萍,你,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豔萍再要去喝酒,小山一把攔住了她:“你別喝了!”

小山對忠毅喊道:“忠毅!你醒醒,曉芸跑出去了,你趕快去追呀!”

忠毅被他這一句話點醒,他踉蹌著穿好大衣,朝外麵走去。臨走又問小山:“到底咋回事?”

小山焦急地說:“哎呀,你快去追曉芸吧,大晚上的,多危險。這件事回頭我再慢慢告訴你吧!”

隨著薑忠毅的離去,屋子裏麵,隻剩下魏連山和曲豔萍兩個人,這對曾經的夫妻。

9-6.

這個夜晚,對於魏連山來說,也許是徹底地輕鬆了。

曉芸本來就不是屬於他的,所以就這樣走掉了,結果是正常的,畢竟是欺騙了人家的。

他看著手裏為徐曉芸準備的禮物,那塊沒有機會送出去的手表,就這樣呆呆地看著它,心裏麵感歎著。

他不該喜歡徐曉芸的。

愛情,仇恨,還有友情,三個都很重,三個都很難。

人的內心是脆弱的,尤其是當它動了感情以後,更是受不得太重的打擊。

曉芸就是這樣的,畢竟,小山是她心裏所愛的人。

其實小山的心裏何嚐不痛苦。

當一個男人發現他所深愛著的女人從今以後再也不能去愛了,那種痛,不隻是絕望能夠形容的。

有痛的話好像也是自己找的,魏連山怪不得別人。所以剛剛豔萍突然出現並且毫無保留地揭露他以後,對於這件事情,他對豔萍的恨意是不多的,但是他恨他自己。

當時,忠毅和曉芸都走了以後,小山帶著氣地責問豔萍:“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豔萍的語氣有點像是幾年前兩口子在一起時嘮家常,她是故作姿態:“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你捫心自問,你沒做虧心事嗎?你沒有利用人家嗎?”

小山無言以對:“你到底想怎麽樣?”

豔萍認真地想了一下,其實她早就不用想的,她還是故作姿態:“是呀,我想怎樣呢?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怎麽樣呢?”

小山壓抑住心中的怒火:“以後你不要再來幹擾我的生活了,好不好?”

豔萍聽了這句話以後無法再繼續故作姿態了,她變得有些失態:“什麽?我幹擾你的生活?!你為了那個臭丫頭,居然這麽對我說話!”

小山試圖將自己的態度繼續堅定下去:“不是我非要這樣對你,是你自找的。”

豔萍更是氣憤,潑婦的本性開始暴露無遺:“什麽?!我自找的?要不是因為你,我能混到今天的下場?要不是因為那個臭丫頭,你能這麽對我?我自找的?”

小山不耐煩地勸她:“你別老拿別人說事好不好。”

豔萍:“你還在護著她。我告訴你,你和她最好離得遠一點,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們現在是什麽關係,你比我清楚。”

小山心裏幫她回答了,是的,是仇家的關係:“你到底想幹什麽?”

豔萍咽了一口氣,還是無法鎮定,於是點了一根煙,邊抽邊說:“我們複婚吧?”

小山果斷地回答:“不可能!”

豔萍見小山想都不想,拒絕得這麽直接,有些急了:“怎麽就不可能?咱們兩個根本就沒有辦過離婚,現在還是夫妻呢!”說完這句話以後豔萍感到一陣心虛。

小山:“豔萍,咱們不可能了,知道嗎?希望我們以後都各自好好生活,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知道我和曉芸是不可能的……等等,你是怎麽知道我利用曉芸的?”

豔萍神色變為得意:“徐濤和我現在都和文剛一夥了,我們現在是九龍一鳳,這也不怕告訴你。”

小山:“怪不得上次見你在旅館裏,原來你和文剛好了。”

豔萍:“對,我是和他好了,這也是拜你所賜。行,既然你無情,那你就別怪我狠毒了!”說完依舊故作姿態地走出了魚館。

午夜裏,刺骨的寒風吹著。

魏連山呆呆地坐在江邊的雪地裏,拿著那塊打算送給徐曉芸的手表。

徐曉芸生氣走掉以後,他開始擔心起來,他怕她做出傻事,他怕她沒有回家。他甚至以為她會來江邊,一個人哭泣。然而當真的找來了以後才知道,一切,他都是錯的。

徐曉芸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是不可能原諒他了。

她,不會再回來了。

9-7.

寒冬夜裏刺骨的冷風吹醒了魏連山的所有酒意,以及他長時間以來自我麻醉的僥幸情感。

忠毅的酒後吐真言,曉芸的失望負氣跑掉,豔萍不留餘地的把他的陰謀揭露,這一切的一切,都證實了一件事。

都讓魏連山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

盡管這件事他以前也預感到一些,盡管他以前還不太想要承認。

這件事就是,他已經愛上了徐曉芸。

愛上了殺父仇人的妹妹,這在魏連山的心裏,是一種人生的認輸,是一種對自身的極大侮辱和否定,是對父親母親的一種背叛。

可當遇到徐曉芸溫柔的滲透,一切都瞬間瓦解,毫無抵抗能力。

這徐家的兄妹兩個,到底是有怎樣的魔力,一個讓他恨到天荒地老,一個讓他愛到覆水難收。

兩個人,都像是上天派來,專門跟魏連山作對的。

我的命運,為何如此苦不堪言?魏連山心想。

徐曉芸,怎麽可以愛她?

她是最好兄弟的女人,她是殺父仇人的妹妹,她是青梅竹馬卻一直隱瞞沒有相認的兒時玩伴。終有一天,還將親手殺死她的哥哥。這樣的女人,能夠相愛並且在一起相安無事嗎?這樣的孽緣,能夠得到雙方家庭的認可嗎?

世界上有一種最最無奈的愛,就是她每天就在你的身邊,你卻無法跟她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