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

金喚誠隻是不想讓繆心田繼續大喊大叫而已,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殺死她。因為在那個陰雨綿綿的夜晚,在那個黑漆漆的菜地,在那個寂靜的曠野,他很想要安靜一會,他想躲在無人的角落,將他摯愛的東西藏好,藏在一個非常隱蔽,無法被外人偷去的地方。心裏。

1 錦繡市市郊菜地

金喚誠隻是不想讓繆心田繼續大喊大叫而已,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殺死她。因為在那個陰雨綿綿的夜晚,在那個黑漆漆的菜地,在那個寂靜的曠野,他很想要安靜一會,他想躲在無人的角落,將他摯愛的東西藏好,藏在一個非常隱蔽,無法被外人偷去的地方。心裏。

繆心田一開始劇烈地反抗來著,因為她看到邊錫茂追趕逃跑的李春秀,她想去救。可悲的是,在金喚誠的眼睛裏,看到的隻有一個試圖逃婚的女人,也許是她已經變心了,也許是她沒有變心,但是她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恐懼。總之,不能讓她逃走,婚期就在後天,現在隻差一步之遙,就是捆,也要把她捆到婚禮上去。

對,捆住她。

於是當繆心田奮力地在菜地裏追逐那對“不相幹”的路人的時候,金喚誠猛地敲擊了繆心田的後腦,他原本打算將她打暈,然後帶回家去,可是事與願違,他沒能掌握好力度。繆心田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並沒有暈倒。金喚誠隻好順勢騎了上去,按住她的身體。

“你放開我,快點,要出人命了,你沒看見嗎?金喚誠,你是不是傻了?”繆心田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心田,你別跑了,跟我回家吧!”金喚誠淚如雨下地祈求著。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放開我!”繆心田不停地叫喊著,喊得嗓子已經有些啞了。

這叫聲讓金喚誠感到不安,他四處望了望,見四下無人,正是好機會,於是伸出雙手,掐住繆心田的脖子,逐漸用力,直到她喊不出聲音。

“你別喊,心田,別喊,噓!”他的手上持續地用力,嘴上不斷地說著安慰她的話,“我得把你藏起來,我不能讓別人找到你,你是我的,我不能讓別人發現你。”

繆心田的臉色發紫,雙手不停地拍打著金喚誠的身體。

“心田,你不能拋下我!你不能不要我!你得跟我回家,我得把你藏起來!”他不斷地重複著,直到聽不到任何反抗的聲音,臉上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繆心田的雙腳最後在地上蹬了一下,她的雙手最後在泥土裏抓了兩下,就失去了知覺。

“我讓你跑!我讓你跑!哼,我以前可是長跑特長生,你跟我比?哼!”

繆心田瞪大了眼睛看著天空,可惜天空陰雲密布,不時地有雨點落下。從此,她將感到無盡的黑暗,無法捕捉到一絲光明。

2 大理古城客棧

盡管在大理古城的客棧裏,繆錦龍,老全還有小安三人合力將案件的經過複原在金喚誠的眼前,但是他仍然無法盡信。

我是殺人犯麽?

心田是我殺死的麽?

她可是我最愛的人呐!

這些話一次次地在他的心裏徘徊著,反複地撞擊著他的心靈,短時間內,讓他相信自己就是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殺害心田的凶手,這無疑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可是屋子裏另外的三人,他們神情凝重,口徑一直,且振振有詞,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金喚誠無助地看了看繆錦龍,繆錦龍目光確定不疑,令人心生慚愧。

他再看看全警官,他的目光嚴肅且帶威嚴,令人忍不住回避。

他最後看看小安,那小子居然無奈地搖搖頭,連連歎氣。

金喚誠突然頭疼欲裂,無法相信今早起床以後所發生的這些事。他捂著腦袋,疼得蹲在地上。繆錦龍將他抱起,抱在懷裏。

良久,金喚誠突然推開繆錦龍,大叫道:“你早就知道你姐是我殺死的,是嗎?”

繆錦龍輕輕地點了點頭。

“胡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你,”繆錦龍的語氣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比起剛剛得知姐姐遇害那會,現在的繆錦龍釋懷了許多,“但是你至少知道我姐的下落。”

“什麽意思?”金喚誠疑惑地問。

繆錦龍看了老全一眼,老全點頭應允,錦龍才決定說出真相。

他說:“因為你車禍以後腦子有一些遺留問題,我姐一早就告訴過我,當然,也告知了父母,這也就成了我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你們結婚的原因。後來姐姐以死相逼,父母生怕因為他們的堅持而失去女兒,所以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默許了你們的婚事。哎,哪裏知道,他們沒有堅持也會失去女兒。你得知我姐投河自盡的消息以後,非常不放心,於是親自來到我家,想要接走姐姐。你來到我家以後,大發雷霆,甚至要用菜刀砍死我的父母,是我姐好言相勸,並許諾無論父母是否同意,都會跟你走,你這才平複了心情。7月3號那天早上,你先走了,我姐是中午的時候獨自離家的。我有點不放心,於是騙父母說去女朋友家,於是暗中跟著我姐,想要護送她一程。果然,我的擔心是有必要的,我發現你們在A市碰頭,並且,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你是說,你跟蹤我們?”

“你可以這說。”

金喚誠突然衝了上來,一把揪住繆錦龍的衣領,暴怒之下,眼球布滿血絲,額頭的青筋盡現。

“你他媽跟蹤我,那你什麽都看見了?我沒殺你姐,是邊錫茂幹的,你快告訴他們,你快說呀!”金喚誠的臉緊貼著繆錦龍的臉咆哮著。

小安剛想上前製止,老全伸手攔住了他。

“好,我告訴你們我看到的真相!”繆錦龍說。

“姐夫,你先鬆開我,聽我慢慢說。”他又說道。

金喚誠遲疑了一下,並沒有動。繆錦龍慢慢地掰開金喚誠的雙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緩緩地說道:“姐夫,其實我並沒有看到是你殺害我姐,甚至,到底是誰幹的,我也全然不知。”

“那,那你們憑什麽誣賴我?!”

繆錦龍繼續說道:“7月4號那天,爭吵過後的你們,重新來到了火車站,買了去往B市的票。可是,你們卻莫名其妙地上了去往錦繡市的火車,我很詫異,我一時想不出原因,隻好一路跟著你們。最後,我跟到了郊區的菜地,姐姐就不見了。後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我聯係你,你電話關機了。於是我繼續留在錦繡尋找姐姐,找了很多地方,找了很久。後來,你的電話終於打通了,可你說你從A市直接回家了,並沒有跟我姐姐在一起。再後來,婚禮上新娘子並沒有出現,你找不到人,我就隻好先去你家找你,想跟你一起尋找姐姐。直到,直到婚禮後的第九天,我才得知姐姐遇害的消息。”

“在那之前你都沒有懷疑過你的姐夫嗎?”老全問。

“沒有,我一直都相信他是很愛我姐的。”回答完老全的問題,繆錦龍繼續對金喚誠說,“後來在尋找凶手的路上,我才發現了姐夫你的不對勁,於是我暗中和全警官聯係,受他指點,當他的線人,留在你的身邊,並一路配合他,將你引向真相的邊緣。一直到邊錫茂被抓,他招出他所殺害的是那個被拐出來的智障女孩李春秀,他還招出那晚看到你在菜地裏掐死了我姐,我才相信真凶真的是你。”

“邊錫茂看見我殺死心田了?他什麽時候跟你說的?”金喚誠問道。

“是今早在走廊裏,全警官告訴我的。”繆錦龍說。

“你們一直暗地裏串通來玩我!”金喚誠吼道。

“我敢發誓一開始我是信任你的,姐夫。”繆錦龍表情誠懇地說,“我知道你有病,但是我不知道你病得這麽嚴重。要不是跟你這一路尋找凶手,我也發現不了,原來,我姐過去這麽難,她是怎麽熬過來的,我簡直無法想象!”

“你覺得你姐姐跟我在一起是受了委屈了,是嗎?你覺得我的病拖累了她了,是嗎?”

“不,並沒有。我從沒否定過你,即便是當我知道我的姐姐是你害死的,我也依然管你叫姐夫,這個稱呼我一直沒有變過。因為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殺人的,因為我知道,很多時候,你是控製不了你自己的。”

金喚誠突然無言以為。

“7月4號那天晚上的事,你完全不記得了。”

金喚誠努力地回想著,關於那天晚上,記憶裏卻是虛空的。

繆錦龍回憶道:“7月3號那天中午,姐姐沒有說服我的爸媽,帶著遺憾走了以後,我不放心,就在暗中一路跟著她,其實,我和她上了同一列火車。下午,火車抵達了A市,你們卻突然吵起架來……”

3 A市火車站

7月3日,一直在暗中尾隨的繆錦龍先是看到了姐姐和姐夫氣衝衝地去了龐氏貿易公司,呆了不到一個小時,二人又趕往姐姐的出租房,不,確切地說,是房東老齊家。

兩次並不算光彩的上門胡鬧過後,姐姐把姐夫帶回了她的住處,二人再沒出門,算是相安無事。直到這時,繆錦龍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算是放下了。

可是繆錦龍怕再出亂子,就沒敢走遠,一直守在小區樓下,那棵能夠看到姐姐家的窗子的樹下,他拚命地抽煙,無聊地來回溜達,整整守候了他們一夜。

說實在的,從姐姐踏出家門的那一刹那起,繆錦龍的心裏就感到深深的不安。他預感到姐姐這一路會不太平,可能會出事,但是他又不希望他的擔心真的會發生,他寧肯自己年輕的身軀多受點累,能夠換來姐姐姐夫的平安抵達,哪怕不能夠喝上一杯喜酒,吃上一塊喜糖,也是沒有任何怨言的。

7月4日一早,守候了整整一宿的繆錦龍發現,姐姐和姐夫睡眼惺忪地重新出發了。他打車跟在後麵,一路駛向了火車站。

繆錦龍也買了同班次的去往B市的火車票,隻不過,是在姐姐後麵一個車廂。

在人潮湧動的候車室裏,一切都還算平靜,繆錦龍所理解的平靜,是指姐姐和姐夫之間的相處。

數個小時的無聊等待之後,離發車時間還有大約三十分鍾左右,檢票口開放了,行人們紛紛背起行李,有序地排隊,緩緩地朝檢票口走去。

繆錦龍混在排隊檢票的隊伍裏,默默地注視著前方隊伍中的姐姐和姐夫。此時,他注意到一個現象,那就是他的姐姐雖然人在緩慢地往前移動著,但是她的視線卻一直投在另外一邊隊伍裏的一個小女孩身上。那個小女孩看起來邋遢極了,舉止跟她的年紀並不相符,像是一個心智不太健全的孩子。她此時正被一個中年婦女拉扯著,雖然不是很聽話,但是總體上是朝著檢票口走動的。

繆錦龍此時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姐姐的舉動,她對那個小女孩超乎尋常的關切,是錦龍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的。雖然,此時他很想跑過去,親自問一問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得控製住自己,他深知此行的目的。

姐姐和姐夫順利地檢票完畢,順著走廊朝站台走去。

繆錦龍緊隨其後,檢票完畢,剛出閘口,就被亂跑的孩子撞了一下,等他扶起被撞倒的孩子,再跟孩子的家長賠禮道歉,一抬眼,姐姐和姐夫早已不見了蹤影。

糟糕,繆錦龍趕緊跑上天橋,四下張望,行色匆匆的旅客很多,無法定位姐姐姐夫的身影。他朝開往B市的站台下望去,數個車廂的門口,都沒有熟悉的身影。他知道,姐姐的腳步沒有那麽快,以時間來算,他們走不到那麽遠。於是他就在通往各個站台的天橋上來回地奔跑著,不時地朝下麵的站台望著,在茫茫人海之中,尋找兩個特定的目標。

突然,繆錦龍看到開往錦繡市的站台上,姐姐和姐夫一前一後相繼出現,並且相繼登上了火車,毫不猶豫地。

壞了,他們上錯車了!

這是繆錦龍的第一反應。

繆錦龍掏出手機,想要通知姐姐,但是手機裏傳來的是讓人氣惱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繆錦龍稍微猶豫了一下,隻能衝下站台,試圖登上那列本不屬於他的旅途。

“你的票!”列車員攔住了錦龍。

“怎麽前麵都沒檢票,偏偏到我這就檢了?!”繆錦龍嘴裏嘟囔著,作勢在兜裏尋找車票。

“誰說的,全都檢了!”列車員對他的疏忽矢口否認。

繆錦龍沒空跟她理論,拿出車票在她眼前虛晃一下,抬腳就往車上走。

列車員一把揪住他的後背,將他拽了回來:“你回來!”

繆錦龍有些氣惱:“又怎麽?”

“你好好瞅瞅你的車票,是這趟車的麽?!”

“呦,眼神還挺好使!”繆錦龍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並沒這麽說。

他說的是:“我上車再補票吧!”

繆錦龍再要往車上鑽,竟又被列車員給拽住了:“我說你這麽大人了,怎麽聽不明白話呢?這是去錦繡的車,你買的票得去那邊那個站台,你上錯車了,懂嗎?趕緊過去吧,馬上就要發車了!”

“我改主意了,我就想上這個車,不行嗎?”

“咦?你這小子!”

“你讓我上去!”

列車員搖搖頭。

繆錦龍語氣突然變軟,說道:“大姐,求求你,你讓我上去吧,我的姐姐跟姐夫都在車上呢!”

列車員再次搖搖頭。

繆錦龍無奈,隻好問道:“那下一趟去錦繡的車最快是幾點?”

列車員:“一個小時以後還有一趟。”

錦龍頭也不回地朝售票廳跑去。

列車員一頭霧水:“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開往錦繡市的列車準時出發了,繆錦龍沒能登上火車,隻好去買下一趟的車票。他隻希望這數個小時的旅程,不要出什麽意外,因為姐姐姐夫突然偏離既定路線,去往一個離結婚的禮堂越來越遠的地方,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一個意外了。

4日晚上,火車抵達了錦繡市火車站。繆心田偷偷地跟著邊錫茂的老婆下了車,然後混跡在出站的人流之中,尋找著救人的時機。

不久,邊錫茂的老婆出了站台,跟早已等在那裏的邊錫茂匯合,二人合力拉住李春秀,朝路邊的一輛麵包車走去。

繆心田注意到,那是一輛停在路邊攬客的黑車,隨著邊錫茂一行三人上車,車上已經滿員了,麵包車緩緩發車。

繆心田來不及多想,趕緊跑到路邊揮舞手臂,想攔一輛出租車。就在此時,金喚誠追了上來,他紅著眼,臉上的怒意已消,隻帶著一絲委屈與恐懼。

“你去哪?”他問。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繆心田的身邊,她坐進副駕駛,猶豫了一下,然後向車外的金喚誠問道:“你不上來嗎?”

金喚誠大喜,趕緊鑽進出租車。

繆心田與金喚誠打著車,一路緊跟前麵的麵包車,駛出市區,沿著崎嶇的小路,朝城郊走去。

一直跟到一處工地外,才見到邊錫茂夫婦下車,將小女孩領了進去。繆心田結賬下車,走進工地,見邊錫茂夫婦把李春秀強行拖進了一間值班室內,關閉了房門。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落腳點?

在這麽一個隨時都有大批工人進進出出的工地值班室裏,幹起了拐賣人口的勾當,這也太膽大包天了吧!

詫異之餘,繆心田領著不再拖後腿的金喚誠圍著值班室外圍轉了兩圈,一邊思考著解救之法,一邊有些後悔。

後悔的是剛剛在火車上就應該報警,如果是錯怪了人家,那當場道個歉就行了。如果真是遇到了人販子,量他們也沒地方跑去。

現在可倒好,來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就算報警,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

正在思索之時,突然,值班室的門開了,邊錫茂走了出來,直奔工地跑去。

繆心田拉著金喚誠躲了起來,等邊錫茂走遠,才接近值班室,趴在窗戶外麵偷聽屋裏的動靜。

她隻是聽到邊錫茂的老婆在屋裏威脅李春秀,不讓她哭,不讓她喊,說要是再不聽話,就往死裏掐她。估計是那孩子被掐怕了,這一嚇唬果然有效,屋裏馬上安靜了許多。

繆心田正在考慮要不要衝進屋裏去救人,正在此時,遠處響起了拖拉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而且越來越近。隨後,繆心田就看到邊錫茂開著一輛農用四輪車回來了,她趕緊拉住金喚誠,躲去了屋後。

邊錫茂並未給車熄火,停好車下了車,回到值班室屋裏。

繆心田預感到他們這是要開車帶那孩子走,她趕緊又趴在窗戶下偷聽,想要確定她的判斷。

隻聽得邊錫茂在屋裏對他的老婆說道:“我開車先把孩子送走,你就在家等我。等拿回錢以後我們一起走。”

“我這心裏慌得厲害,那你可得快點回來!”女的說道。

邊錫茂拉著裏春秀往外走,那孩子不肯走,邊錫茂猛地一拉,拽得孩子一個踉蹌,隨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邊錫茂有些心煩,抬腳踢了孩子兩腳,這一踢不要緊,孩子哭得更大聲了。

“我來!”女的說。

估計是她又掐她了,屋裏不一會就不再有哭聲了。

繆心田來不及多想,迅速爬上了四輪車的後車鬥裏藏好。

“你快上來呀!”繆心田朝金喚誠低聲地呼喚著。

誰知金喚誠卻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一臉的恐懼之情。

繆心田焦急地再次向他招手,要他趕緊上車,誰知金喚誠卻拔腿就跑,又躲到了屋後。

繆心田來不及分析金喚誠此舉的原因,他的很多行為是難以理解的,她也就不再細究,隻好先將自己藏好。

邊錫茂拉著李春秀坐進了四輪車的駕駛室裏麵,隨即發動了車子,離開了工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眼看著繆心田被車給拉走,金喚誠才反應過味來,他跑著追了上去,卻發現怎麽都追不上了。黑夜中,前方的那兩條細細的車燈,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心田!”他大喊了一聲,卻發現四周都是農田和菜地,荒無人煙。

淒涼感迅速湧遍全身,他感到渾身發冷,隻能不停地向前奔跑,才不至於徹底失去眼前的那兩點微光。

就在此時此刻,由A市開往錦繡市的最後一班列車抵達了火車站。錦龍焦急地跳下車,不斷地撥開人群,朝車站外麵跑去。

黑夜,早已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降臨,晚歸的人們臉上透著滿足與喜悅,將這個迷路的外地人的焦急映襯得格外明顯。繆錦龍走出車站,四下看了看,陌生感再次向他傳來,叫他深深地不安。

得抓緊時間找到姐姐,他告訴自己。

於是繆錦龍果斷地掏出手機,給他姐打了過去。

4 錦繡市市郊菜地

邊錫茂開著從工地借來的四輪車在黑夜中的田間小路緩慢顛簸地前行,車鬥裏的繆心田早已被顛簸得頭暈目眩直惡心。她咬牙堅持著,心想這麽一來也好,待會邊錫茂跟人販子交易的時候再報警,給他們來個人贓並獲。

不過,時機得要拿捏好,太早報警,怕是打草驚蛇,太晚報警,又錯過了抓現行的最好時機。

駕駛室內,李春秀早已被巨大的發動機的聲音嚇得直哆嗦,她明顯從未坐過這種車,暫時忘記身上的疼痛的她又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邊錫茂被哭煩了,大喊道:“別他媽哭了,再哭把你扔下去喂狼!”

李春秀盡量屏住哭聲,看看凶神惡煞的邊錫茂,再看看車外麵,突然,她居然在後視鏡裏看到了後車鬥裏趴著的繆心田!

李春秀開始不安地叫喊:“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邊錫茂一時無法體會李春秀話裏的意思,猛地一揚手,打了她一巴掌:“操!喊他媽什麽?再喊打死你!”

李春秀把身子縮到一邊,盡量離邊錫茂較遠的位置。她的手扶著門把手,隨即,她意外地發現,門鎖被她給擰開了。李春秀的心中大喜,糊裏糊塗地跳下了正在行駛中的四輪車,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滾到了路邊的土溝裏。

邊錫茂趕緊停車,下車去找李春秀。

很快,邊錫茂在路邊的土溝裏找到了藏在雜草叢中的小女孩,他抓住了她,把她重新往車上拖去。

李春秀不斷地大聲尖叫著,那極細的叫喊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格外地刺耳,繆心田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她聽著叫聲在黑暗中迅速辨清了方位,跳下車去。

邊錫茂害怕孩子的叫喊聲引來路人,於是把她按倒,掐住她的脖子,不讓她出聲。小女孩掙紮著,可越是掙紮,邊錫茂掐住她脖子的力氣就越大。

繆心田在田邊找到一根木棍,偷偷地朝邊錫茂靠近著,她想給他致命的一擊,從而救出李春秀。

繆心田小心翼翼地靠近著土溝,她看到邊錫茂掐著李春秀的脖子,頓時滿腔怒火,雙手緊緊地攥著手裏的木棍,朝那個該死的惡棍走去。

突然,邊錫茂收回雙手,他愣了一下,又摸了摸李春秀的鼻子,臉色大變。孩子沒有呼吸了。他又趴下去聽她的心跳,也沒有了。邊錫茂大驚失色,癱坐到一邊,徹底慌了神。

繆心田也停住了腳步,孩子已被邊錫茂掐死了,她很傷心,她恨自己來晚了一步。

突然,就在邊錫茂猶豫著該怎麽辦,而繆心田也猶豫著是否繼續偷襲邊錫茂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叮鈴鈴!

清晰刺耳的手機鈴聲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將兩個正在猶豫著的人瞬間叫醒。

繆心田嚇了一大跳,也嚇了土溝邊的邊錫茂一大跳。邊錫茂一回頭,看見了手持木棍的繆心田,她就這麽暴露了。

邊錫茂鐵青著臉站了起來,朝繆心田撲過來。

繆心田趕緊逃跑,邊跑邊接聽了電話。

“錦龍,快報警,快,工地,城南工地!哦,不,是農田!”

已來不及多說什麽,邊錫茂便輕鬆地追上了繆心田,並且一拳把她打倒在地,搶下她的手機,按下了關機鍵。

邊錫茂把手機揣進兜裏,繆心田趁機爬了起來,繼續向一個不知名的放向逃跑。她已經使用了全部的力氣,盡可能快地奔跑著,在這個深一腳淺一腳的農田裏,在這個不著邊際的夜幕下。

與此同時,在同一片菜地的不遠處,同樣在摸黑奔跑著的,還有金喚誠。

他跟丟了繆心田所藏身的四輪車,此刻正在黑暗的田間小路迷茫地跑著。他不敢停下來,因為一停下來就會被黑暗侵蝕,他害怕。

突然,金喚誠看見前方有兩點像是車燈的光亮,停在那裏,並不移動,他趕緊跑了過去。

繆心田跑進了一片西紅柿地裏,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邊錫茂趁機追了上來,抓住她的頭發,將她按在地上。繆心田激烈地反抗著著,試圖站起身來,但是一直被他拽著頭發,無法脫身。她隻好跟她搏鬥著,用手狠狠地抓他,可是他的力氣很大,她意識到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拚。

心田隻好試圖打擊他的心理防線:“臭人販子,你拐賣兒童,你還殺了人,我要報警!你死定了!”

邊錫茂冷笑道:“我不會讓你活著跑出去的!”

邊錫茂按倒繆心田,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想要殺人滅口。

繆心田揮舞著雙手,雙腿也在猛蹬,盡她所有的力氣掙紮著。

“已經殺了一個,我不在乎再多殺一個!”他說。

繆心田想要推開他,試了幾次,終於還是失敗了。

金喚誠終於跑到開著燈的四輪車旁邊,圍著車轉了兩圈,見車上並沒有人,於是朝周圍的菜地裏看,突然看見遠處似乎有兩個人在搏鬥,於是跑了過去。

跑近一看,大吃一驚。他看見邊錫茂把繆心田按在地上猛掐她喉嚨,便來不及多想,一把推開了邊錫茂。

邊錫茂爬起來,看見金喚誠,先是愣了一下,感到很害怕。

“操,怎,怎麽又殺出一個!”他小聲地念叨著。

繆心田捂著喉嚨咳嗽著站了起來。

“喚誠,別讓他跑了,抓住他!他殺死了那個小女孩!”她說。

金喚誠立即燃起了怒意,他朝邊錫茂逼近著,想要幫繆心田抓住這個惡人。

邊錫茂突然轉身,拔腿便跑,他朝四輪車的方向猛跑,金喚誠也追了上去。

路邊,邊錫茂撿起一塊石頭,朝追趕上來的金喚誠砸去,嘭地一聲,金喚誠的腦袋被他砸中,當即在眩暈中倒下。

模糊中,他看見邊錫茂朝四輪車跑去。但是他隻能躺在地上,完全動彈不得。

繆心田見到金喚誠被砸倒,大喊一聲,朝他跑過來。

“喚誠!”

一陣撕心裂肺的頭疼之後,金喚誠竟然猛地坐了起來。他的雙眼目光呆滯,嘴唇顫抖著,說著什麽,完全聽不清楚。他先是感覺自己不再疼痛了,身體輕鬆了許多,然後情不自禁地狂笑起來,隨即一陣莫名的恐懼。

繆心田跑過來抱起他:“喚誠,你怎麽樣?打哪了?”

金喚誠一把推開繆心田:“你想拐走我的心田?我要掐死你!”

繆心田大驚:“喚誠,你怎麽了?是我呀,我是心田!”

金喚誠逼近繆心田,捂著胸口,表情詭異地說道:“不,你不是!心田在這裏,我把她藏起來了,你們誰也找不到!”

繆心田驚恐地慢慢後退著:“喚誠,你醒醒呀,你要控製你自己!你是不是又發病了?”

“你這個人販子,你要拐走我的心田,我要掐死你!”他不斷地重複著這樣的話。

突然,金喚誠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剛剛邊錫茂掐心田脖子的畫麵,他感到一陣頭疼,下意識地摸摸頭,又感到手上黏糊糊的,拿到眼前一看,滿手是血,頓時嚇得夠嗆。驚嚇之餘,他大叫著,衝上去掐住了繆心田的脖子。

繆心田用力掙脫了他,不斷地後退著。

“喚誠,你看看我,我是心田呀!”她哭了。

金喚誠以已被殺意蒙蔽了雙眼,也許,他看到的心田已不是心田,而是邊錫茂。他追逐著她,想要親手掐死她。

繆心田再次奔跑著,絕望地哭喊著。這一次奔跑,和剛剛已經完全不同了,同樣都是逃命,心情卻天差地別。

“喚誠,不要!是我呀,喚誠,我是心田!”

金喚誠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她趁繆心田再次摔倒在地,撲了上去,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模仿著剛剛邊錫茂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繆心田的眼神瞪得老大,她瞪著她的摯愛,那眼神令人害怕。

金喚誠越是害怕就掐得越緊。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傳遍了繆心田的全身,想不到短短幾分鍾之內,她經曆了兩次遇害,而這一次,凶手卻是自己即將結婚的準丈夫。

陰雲將這個夜晚渲染得特別黑,空氣很悶,沒有一絲涼風,卻有足夠的涼意,從後背的土地向她傳來,讓她渾身發冷。天空,不時地落下幾滴雨點,精準地落在繆心田的臉頰,還有,落在那充滿淚水的眼睛裏。

一行熱淚湧出,繆心田的腳最後蹬了幾下泥土,就失去了知覺。

良久過後,金喚誠發現這個世界安靜了,他發現繆心田已沒有反應了,他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他慢慢地鬆開雙手,摸了摸繆心田的呼吸,發現她已經死了。

他突然很害怕,抱起繆心田悲痛地哭起來。

“心田,心田!你不能睡呀,不能睡!”

繆心田的死,再次刺激到了剛剛回過神來的金喚誠,使他又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在這漆黑的田間午夜,束手無策,猶如噩夢之中。

“是誰?是誰殺死了我的心田?”

他站起身,無助地望著前方,然而遠處隻有黑暗,像是無邊的夢魘。

“人販子,是那個人販子。嗚嗚!”

他哭起來,朦朧的淚眼中,他居然看到了遠處的那輛四輪車依舊停在那。他眼睛一亮,抹去臉上的淚水,麵帶殺意,毅然地朝四輪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