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多疑

一直以來,金喚誠對繆心田的疑心,隻是點狀的,發散的,並沒有規律可言,也就沒能引起繆心田的重視。是從這一刻起,這些多疑的點形成了一條清晰的線索,橫在了兩個人之間,如果不盡早去除,將會發展成戰爭的導火索也未可知。

1 A市火車站

7月3日午後,金喚誠走後沒幾個小時,繆心田便獨自上路了。

她本來是像利用一天的時間,跟父母好好地談談。如果失敗了,大不了,在隔天的早晨出發去找金喚誠,也為時不晚。

是繆父的態度給了女兒最後一擊,讓她提前打消了念頭。

“姓金的小子怎麽自己走了?你不去了?”繆父早上起床後見女兒沒有走,便問道。

“他先回家等著去了,我想晚一天再走,跟你們再商量商量。”女兒實話實說。

“趁早走吧,別等了,再等你就走不了了!”繆父威脅道。

“爸,你能跟女兒說說心裏話麽?你為什麽嘴上同意了辦婚禮的事,卻拒絕出席呢?”

繆父當著家裏的所有人說道:“我壓根就不看好這門親事!答應你們辦婚禮,那是沒有辦法,因為不答應你就跳河。但你去結你的婚,你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逼急了,我也會跳河!”

“爸,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還是那句話,這門親事,我不看好。我把話放這,你倆,長不了,將來肯定有你後悔的那天!”

“我是不會後悔的,就算被他打死!”這也許是繆心田對家人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因為說完這句話,她就徹底放棄了任何嚐試,背起背包,一個人出了家門,踏上了她的不歸路。

這一天的午後,是一個烈日炎炎的天氣。空氣裏沒有任何風在流動,炙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讓活躍在地球表麵上的人們汗流浹背。

繆心田穿的是一件粉色的T恤衫,牛仔褲,黑色與粉色相間的運動鞋,還有一個雙肩背,裏麵裝滿了她的常用物品。這種形象,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裏,是完全不起眼的。如果不透露她是一個準新娘的身份,單看她的穿著打扮的話,更像是一個去往一線大城市北上廣深打工的外來妹,就連她錢包裏僅有的幾百塊錢,還是臨出門之前,弟弟塞給她的。

不管怎麽樣,失望也好,難受也罷,婚還是要結的,這是她跟金喚誠的生死之約,沒有什麽可以阻止這件事情發生。

想著這件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事情,繆心田上路了。出門以後不久,她先用手機聯絡了早上出發的金喚誠。

“你到哪了?”她問。

“A市。火車站。”他說。

“這麽快。”她不想讓他在火車站幹等,所以說,“你先去附近吃午飯吧,吃完了找地方溜達會,我就到了。”

“那我一會在出站口接你!”他說。

掛了電話,滿心期待的繆心田暫時忘記了家裏發生的不快,打車趕往火車站,買了最近一列開往A市的火車。於數小時之後,平安抵達。

果然,一臉疲憊的金喚誠站在接站口的人群之中,墊著腳等著繆心田。

繆心田走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卻說:“早上我就說讓你跟我一起走,你看,是你想多了吧?!”

“至少試過了,就沒有遺憾了。”她說。

“你媽那人還行,明白事理,我能看得出,她還是挺想來的。唯獨你爸,他也真是的,自己不想來,還拽住錦龍。害得錦龍現在在家裏指不定多難受呢!”

“等我們結婚以後,有了幸福的生活,再生個可愛的小寶寶,他們就會改觀了。”繆心田想用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幻想打消金喚誠心裏的不快,“我相信時間是可以改變一切的!”

“隻是我爸媽那邊,我沒法交代了。再說,婚禮上少了一方的家長,也太難看了。實在不行,隻能花錢雇倆演員了。”金喚誠接過繆心田的背包,說道。

“全憑你安排,好了吧?!接下來怎麽走?”

金喚誠稍微想了一下,說:“先去售票廳買回B市的火車票,我記得晚上還有一趟車。買完票,咱們先找個地方,讓你吃點飯。你中午飯還沒吃呢吧?”

繆心田點頭:“竟跟我爸賭氣了。”

金喚誠心疼地拉著繆心田的小手朝售票大廳走去。

買完票,見時間還早,金喚誠打車帶繆心田離開火車站,去往他們曾經就讀過的大學附近的一家飯店。這家飯店不大,老板親自掌勺,一張烙糖餅,一碗白菜燉粉條,做得出神入化,食客讚不絕口。

繆心田一邊心滿意足地吃著,一邊忍不住發出感慨:“你怎麽知道,我最近就想吃這一口!大學畢業以後,一直想著回來吃一頓,就是沒有時間。”

繆心田的時間都花在上班賺錢和照顧金喚誠上了,但是為了避免引起他的敏感,她從未在他的麵前提過這些。

“好吃就多吃點。”金喚誠現在的心思可不在這裏,他隻想盡快回家,早點完婚,“等你去了我家,我讓我媽給你做,我媽烙的糖餅比這好吃。”

“行!你先坐著,我去趟洗手間,剛摸了油餅,手上油油的。”說罷,繆心田起身離去。

金喚誠正無聊地坐著,看著飯店門外的一隻小狗跟另外一隻大狗掐架,各自的主人也鬧得麵紅耳赤。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金喚誠看著飯桌上,繆心田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龐總,於是臉色突然變了,心跳也徒然加速。

“他還打來做什麽?”

這麽想著,金喚誠拿起心田的手機,不自覺地按下接聽鍵。

“喂!”金喚誠態度生硬地做了開場白。

嘟……

對方卻把電話給掛了。

這個舉動很反常,金喚誠愣住了,瞬間陷入了茫然。

正好繆心田走了回來。

“誰打的?”她問。

金喚誠死死地盯著繆心田的臉,觀察著她的反應:“龐總。”

繆心田也是先愣了一下,然後表情轉為淡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她拿回手機,看了一眼。雖然她的動作看上去顯得很自然,但是金喚誠還是在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尷尬來。

“他找你有什麽事?”金喚誠問。

“不知道。”繆心田馬上意識到,如此潦草的答複可能不會讓對方滿意,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應該沒有什麽事,或許,是想祝福我們吧。”

“可他聽到是我的聲音就掛了。”金喚誠冷冷地來了這麽一句。

糟糕,繆心田的心裏意識到,對方已經開始懷疑什麽了。

“聽見是男的接的,他以為打錯了吧,就掛了。”她安慰他說。

“他是不是一直都喜歡你?”

龐總對繆心田的喜歡,一直是繆心田和金喚誠心中默認的事,這件事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但是一直沒有公開討論過,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此刻,金喚誠突然說出來,繆心田的心裏真的感到意外,因為這件事在她的心裏不是一個嚴重的事,她也一直覺得在金喚誠的心裏也是如此。

但是現在看來,她也許想錯了。

“他一直在纏著你,你怎麽都不跟我說?”他又說道。

一直以來,金喚誠對繆心田的疑心,隻是點狀的,發散的,並沒有規律可言,也就沒能引起心田的重視。是從這一刻起,這些多疑的點形成了一條清晰的線索,橫在了兩個人之間,如果不盡早去除,將會發展成戰爭的導火索也未可知。

“他那人,就那樣。”繆心田試著化解對方的多疑,“他結婚很多年了,老婆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在家中特別受氣。”

“天,你還了解他的家庭?”金喚誠繼續多疑著。

“也不了解,都是聽同事們說的。”繆心田繼續解釋著,實際上早已冒出一頭冷汗,“總之,他在家裏受氣,就到外麵找平衡。他的確挺好色的,但不是對我,我有男朋友,他知道。他跟邸憶敏的事,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吧?”

金喚誠仍舊一臉狐疑之色,他稍微想了一下,說道:“說過嗎?什麽時候?”

“我真的和你說過的,你這麽快就忘了?”

“你肯定沒說過。”

“那好吧,是我的錯。這件事我應該早跟你解釋清楚的,害得你現在擔心我。”繆心田端起茶杯,笑著說,“小女子以茶代酒,跟公子你賠不是啦!”

金喚誠並沒有對心田的可愛舉動做出反應,這是以往絕對不會的。繆心田並沒有再多想,關於龐總這件事,她的確沒有跟金喚誠做過太多的解釋,他今天起疑,或許是正常的。

吃完飯,二人沿著大學周圍的路邊溜達了一會,看著校園內的景色,感慨萬千。

很快,就要走到大學的校門口了。那條街道是金喚誠曾經發生車禍的地方,為了避免引起他的不快,繆心田突然拉住了他,想就地終止這次故地重遊。

“我走累了,咱們去火車站候車吧。”她提議道。

金喚誠並沒有反對,二人打車趕往火車站。

候車室裏,依舊人山人海,完全沒有座位。但是幸運的是,剛好有幾個人走掉,繆心田趕緊拉著金喚誠坐了過去。

繆心田偷偷地觀察這金喚誠的臉色,他依舊板著臉,露著不快。她想說點什麽,讓他開心,於是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話題,婚禮。

“火車幾點到你家?”她問。

“明早六點。”

“明天是7月4號,可以試試婚紗,試試妝什麽的。5號的話,我可以幫你貼貼喜字,布置一下新房,還有禮堂。”

“這些都不用你想,你就歇著就成。”

“對了,那我住哪?總不能住在你家,據說結婚之前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見麵的。”

“早就給你定好招待所了,離禮堂很近。定了三間房呢,你一間,你爸媽一間,錦龍和他女朋友一間。”金喚誠說完頓了一下。

繆心田的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接著說道:“早知道你爸媽弟弟都不來,定一間就夠了!”

“那就把多餘的房間退掉唄。”繆心田小聲地說。

“退什麽退?臨時演員還得住呢!”

繆心田不敢再多話,生怕引起金喚誠的不快。這件事,是她沒說服父母,所以責任算她的,她覺得。

二人尷尬地坐著,再也無話。

良久,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種尷尬,把氣氛瞬間帶入了另外一種尷尬之中。

繆心田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手機響,偏偏怕什麽來什麽。

果然,金喚誠的眼神裏帶著她剛剛才熟悉的多疑盯著那隻不斷響著的手機。繆心田趕緊用手捂住手機屏幕,不讓他看見來電是誰。

“我去下洗手間。”說完,繆心田驚慌地走開了。

看著繆心田突然離去的慌亂背影,金喚誠也慌亂起來,剛剛因為龐總的電話而起疑的他心中泛起更加強烈的疑惑和氣憤,如果沒有猜錯,這又是那個好色的龐總打來的。這一回,她還能夠用邸憶敏來做掩護嗎?

金喚誠突然站起身,朝繆心田的方向追了上去。就在衛生間的門口,他停住了腳步,因為在這裏,他可以聽到繆心田在裏麵打電話。

金喚誠趴在女廁所門口外的牆上偷聽,可是候車室太吵,聽不清楚裏麵具體說的什麽。陸續進出的女性乘客對門口偷聽的怪人報以鄙視的眼光,但是金喚誠並沒有因此放棄他的舉動。

很快,繆心田走了出來,看到金喚誠堵在門口,嚇了一跳。

“怎麽?你也要上廁所嗎?”

“誰的電話?”他冷冷地問。

繆心田的表情完全不能夠保持自然:“噢。沒有誰。沒有。”

金喚誠突然伸手去搶繆心田手裏的手機,可是繆心田握住手機把手放在身後,金喚誠試了幾次,都沒有搶到,突然生起氣來。

金喚誠快速移動到繆心田的身後,剛要去搶,繆心田早已把手收回胸前。金喚誠用胳膊一把勒住繆心田的脖子,猛地向後拖拽,繆心田的身體向後倒去。金喚誠猛地搶過她手裏的手機,把她拽去一旁。

繆心田捂著喉嚨幹咳了兩聲,眼圈裏含著淚花。

金喚誠快速地查看著手機裏的通話記錄,他看到通話記錄裏,除了剛剛龐總打的,又新增了一條“房東老齊”的。

他舉著手機問道:“你躲進廁所裏跟老齊說什麽了?”

“沒有呀,我沒躲。我真的是要上廁所。”

“老齊怎麽會給你打電話?”

“他問我房子的事而已。”

“你撒謊!上次訂婚宴的時候咱們已經跟他把話說明白了,房子咱們不租了。”

“那他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問我,東西什麽時候搬走嗎?”

“房租到期了自然就搬走,這個還用打電話問嗎?”

“也許是他的房子……遇到新的租客了呢。”

“你跟老齊之間……也有我不知道的事麽?”

金喚誠的這句問話,讓繆心田的心裏感到很難受。這是一句簡單的問句,卻有著雙重的打擊。第一層,就是那個也字,很明顯,是從龐總的事引發的。第二層,他已經開始懷疑一切異性了,隻要是她身邊有聯係的男人,他都不放過。

這讓繆心田如何回答呢?

“他隻是怕我拖延時間,影響他的房子出租而已。”她無力地說。

“我就奇怪了,他們為什麽還糾纏你呢?你都要結婚了,還糾纏你幹嘛?”金喚誠沒好氣地嚷道。

繆心田有些不高興,說道:“你別用糾纏這個字眼可以嗎?好難聽。”

金喚誠依舊固執地抒發著自己的見解:“剛剛龐總,聽到是我接電話他就掛了。現在又是老齊,要是沒有鬼你躲什麽?你幹嘛不在我旁邊接?你們肯定有事瞞著我!”

“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好嗎?我們倆結婚證都領了,大後天就辦婚禮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繆心田是真的生氣了,她委屈地回到候車室,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金喚誠走到她的身邊,想繼續跟她理論,可是她不理他。他喘著粗氣,氣息裏冒著怒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眼神快要將她殺死。

叮鈴鈴!

要命的電話居然又響了。

繆心田想死的心都有,她想舉起這多事的手機摔個粉碎,可是在半空中,她撇到了這是弟弟繆錦龍打來的。

手機鈴聲再次刺激了金喚誠敏感的神經,他再次去搶手機,繆心田早有準備,將它牢牢地攥在手裏,轉身便走。

金喚誠追上去,拽住她:“你想跑?”

“我沒有,我隻是去接個電話。”

“接電話你可以在這裏接呀,幹嘛要出去接?你有問題,被我識破了,就想跑,對不對?”

“我往哪跑?!”

“我哪知道你往哪跑!”

“喚誠,你別這樣行嗎?”

手機鈴聲響了幾下,就不再響了。懂事的繆錦龍也許知道姐姐不方便接電話,就沒有再打。

沒有了讓人心煩意亂的鈴聲,金喚誠即將爆發的脾氣稍微緩解了一些。

“行,要讓我不懷疑你也行,你得證明你跟龐總,還有老齊,你們沒事!”他說。

繆心田無奈地看著候車室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看遠處檢票口長長的隊伍,列車此刻早已進站了,去往B市的旅客紛紛檢票上車。

她注定不能順順利利地踏上去往B市結婚的旅途。

繆心田一咬牙,回到剛才的座位拿起背包,轉身離開候車室。

“走,我證明給你看!”

繆心田氣鼓鼓地在前麵走,金喚誠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氣憤的表情,大步地朝退票窗口走去。

2 A市繆心田住所

其實,在金喚誠帶著繆錦龍去到龐總的公司和老齊的家裏去找他們之前,金喚誠就帶著繆心田分別去找過他們的麻煩了。他們是真的怕了這個情緒暴躁、且內心多疑的金喚誠,他們後來之所以躲著他,正是因為早有見識,不想再跟他糾纏。

毫不誇張地說,要不是早就聽說金喚誠他出過車禍,經曆比較可憐,加上繆心田為人謙和,龐總和老齊是不會壓著心中的怒火,任由一個外地的毛小子找上門來叫囂,不打他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大家都明白,他的腦袋被車撞過以後就開始瘋瘋癲癲的,誰還敢打他,都怕粘手裏。

因此,當被懷疑、倍感委屈的繆心田帶著疑心重重的金喚誠找上門來的時候,龐總和老齊這二位,都給予了以禮相待,麵子上的。但是無奈金喚誠敬酒不吃,弄得兩人都下不來台。

繆心田和金喚誠先是去的龐氏貿易公司,當時天色已經黑了,公司早就下班,繆心田先用手機聯係了龐總,得知他正在公司加班,於是趕了過去。

回到曾經效力過的公司,繆心田一進大門,果然見到公司裏燈火通明。前台那個女孩一臉倦容地開了門,把二人迎進屋裏,便拉著繆心田的胳膊抱怨道:“龐總加班,我得陪著,有家回不了,你說這叫什麽事呀!”

繆心田笑而不語,金喚誠依舊板著臉。

“咦,心田,這位就是你老公吧?”前台熱情地跟金喚誠打招呼道,“你好!”

誰知金喚誠就像是沒看見眼前這個大活人一樣,完全無視她的存在,這個舉動讓兩個女孩尷尬不已。

繆心田對這個新來不久的前同事並不太了解,加上金喚誠心情不佳,所以也就沒有多話,隻是帶著怒意未消準老公直奔龐總的辦公室。

繆心田在玻璃門上輕敲幾下,獲準進入。

龐總見到繆心田,臉上堆滿了笑容,但當他看見繆心田身後跟著的金喚誠時,立即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不免尷尬起來。

“呦,喚誠老弟,你也來啦?”龐總試圖化解尷尬。

誰知熱臉貼了冷屁股,金喚誠依舊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坐坐坐!我讓前台給你們沏茶。”說著,龐總推門要喊。

剛一張嘴,便被金喚誠打斷:“讓她下班,放她回家!”

“啊?”龐總愣了一下。

繆心田把手放在金喚誠的胳膊上,示意他壓壓火氣,有話好好說。

金喚誠完全沒有領會她的意思,繼續說道:“龐總的公司向來都有這樣的規定嗎?”

“什麽規定?”

“老總加班,底下人得陪著。”

龐總幹咳了兩下:“沒,那倒沒有。”

“老板應該體恤手下,對嗎?你自己加班也就算了,你讓一個前台陪你在這耗著,請問,她能幫上你什麽忙?端茶倒水的事,不能親力親為嗎?人家白天上班時間是你的工人,這晚上的休息時間你也要霸占嗎?”

“喚誠,你說這個幹嘛?”繆心田的後背直冒冷汗,趕忙跟龐總賠不是,“不好意思,龐總,他亂說的,您別介意。”

沒等龐總說話,金喚誠又開口了:“我就是這個意思。一個大男人,把自己手下的女員工扣在公司裏,大晚上的,像什麽話?男女有別,知道嗎?人家女孩的家人不會擔心嗎?人家女孩的老公不會多想嗎?”

繆心田終於明白,金喚誠說話的邏輯。他是在借由前台女孩的事,聯係到他自己身上。

“請問,龐總,你一直都是這麽對待你的女員工的嗎?”金喚誠質問道。

“這,這……”龐總支支吾吾地看著繆心田,摸不透情況。

“心田你在這裏工作的時候,也經常受到龐總如此厚愛嗎?”

繆心田的臉色漲得通紅,她以為他能夠掌控形勢,但是金喚誠的殺傷力明顯被低估了,從一開始就來了個下馬威。

“噢,對了,心田,你們不是快辦婚禮了嘛?怎麽跑到我這裏來了?”龐總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龐總是在轉移話題嗎?”

龐總收起臉上僵硬的笑容,看著眼前這個來者不善的金喚誠,他猜不透對方的真正目的,他隻當他是來找茬的。對付來找茬的人,有很多種方式,龐總是個聰明的人,他的腦子裏很快就運算出了對付金喚誠的策略。

好說好勸,哄走再說。

對待金喚誠,一不能打,二不能罵,人家是病人。

想到這,龐總再次擠出他那虛假的微笑,對繆心田說道:“你曾經是公司的優秀員工,你要結婚了,公司本應該有所表示的。你看,最近業務上的事搞得我焦頭爛額,大晚上還在加班,很多事都沒顧上。”

“龐總不用客氣。”繆心田說。

“這樣吧,回頭我讓邸憶敏以公司的名義給你們包個紅包,算是公司對你們的祝賀。”

“我們不是來要錢的,龐總。”金喚誠看上去不卑不亢的一句話,卻蘊含著無限的挑戰。

啪!

龐總終於壓抑不住心裏的怒火,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你今天到底想要什麽?”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已經演變成金喚誠與龐總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繆心田已經完全參與不進去,更加控製不了。

“要你離心田遠點,別沒事老給她打電話!”說這句話的時候,金喚誠也站了起來。

“他懷疑你對我有意思,所以,我帶他來,想當麵把話說清楚,免得大家以後互相誤會。”繆心田小聲地解釋道。

龐總本想發作,但是聽繆心田說明了緣由以後,他感到很可笑,偷雞不成惹了一身騷,無非就是形容這種情況了吧。

“噢,這樣呀,誤會,誤會!”龐總的態度再次發生變化,他臉上的假笑又重新回來了,“哎呀,心田呐,喚誠老弟,你們不要誤會,我是有家室的人呐。這樣吧,我在這裏表個態,好嗎?我不會對心田有非分之想的,你們的婚禮我也是持祝福的態度,我真心希望看到你們兩個幸福,百年好合,好嗎?”

“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說完,金喚誠轉身走人。

繆心田一臉的歉意,給龐總輕輕鞠了一躬,趕忙去追金喚誠。

離開貿易公司,天色已經很晚了,繆心田想的是帶金喚誠回自己的出租屋裏睡一宿,第二天早上出發去B市。

可誰知一路上都好好的金喚誠,到了家門口以後,就在繆心田找鑰匙開門之際,突然跑到房東老齊的家門口,伸出腳照著防盜門的底部連續不斷地踢著。

繆心田感到一陣頭疼。

很快,門開了,是老齊的老婆,她看到門口的人是金喚誠,心裏不免有些害怕起來。這個瘋子曾經拿著鐵鍋砸過她,上次多虧她跑得快,才沒有吃虧,這次是大晚上的過來踢門,指不定是抽的哪門子瘋。

“踢,踢他媽什麽?敲門不會用手呀?”當老齊的老婆看到金喚誠身後的繆心田時,她的底氣多少恢複了幾分,因為她知道,隻要有這個丫頭在,瘋子是不敢亂來的。

“老齊呢?”金喚誠問。

“沒在家。你找他幹嘛?”

“別放屁,趕緊叫那老小子滾出來!”

“咦,你這小王八羔子,你怎麽說話呢?”

金喚誠一把拽住老齊老婆的胳膊,把她往旁邊一甩,自己奪門而入。

“我要報警,你這是私闖民宅!”身後的胖老婦低聲地咆哮著。

金喚誠闖進屋裏,發現老齊正在屋裏看電視呢。

“這不在家麽?裝什麽孫子?”他沒好氣地說道。

老齊站起身,有些不快:“怎麽說話呢?”

“在家怎麽裝不在家?心虛什麽?”

“咦?我這暴脾氣!我在不在家跟你有什麽關係?”老齊拿起手機,“看我不報警抓你!”

金喚誠一把搶過老齊的手機,翻到通訊記錄,找出下午的時候他打給繆心田的通話。

“這是什麽?你怎麽解釋?”金喚誠舉著手機,在老齊和他媳婦麵前晃動了幾下。

“什麽怎麽解釋?”

“你男人背著你勾搭小姑娘,你管不管?”金喚誠質問老齊老婆。

老齊的老婆的臉色一下子紅了,她的雙眼在冒火,呼吸在加深,猶如一個不斷充氣並且即將爆炸的氣球。她剛要跟她男人發作,卻突然轉念一想,有些不對勁。

恰巧此時,老齊沮喪地說了一句:“我他媽一個過了更年期的人,一年都硬不了一次,我勾搭小姑娘有意義嗎?”

也許是老齊的老婆認為她男人的話言之在理,所以立即卸下了滿腔怒火,不再懷疑他。

聽到老齊**粗話,金喚誠也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麽回事,下午的時候,老齊給我打了個電話,我老公誤會了。今天我帶他過來,就是想把話說清楚,消除大家的誤會。”繆心田再次解釋了一番。

“嗨,我下午打電話,是想問問她東西什麽時候搬走,我好租下家!”老齊哭笑不得。

“真的?”金喚誠開始動搖。

“騙你幹嘛?說實話,你們倆結婚,我心裏麵是替你們高興的呀!”老齊這句話絕對是場麵話,說它的目的,無非是想快點打發這個瘟神走人。

“你對心田真的沒有非分之想?”

“我發誓,絲毫都沒有!”

“請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一樣的話,一樣的轉身離開。

繆心田小聲地給房東夫婦陪了不是,又把從金喚誠手裏接過來的手機還給老齊。帶著歉意,她也隻能迅速地轉身離去。她沒法繼續呆在原地,沒法經受得住那荒唐過後的尷尬。

回到自己的屋裏,繆心田的大石頭可算是放下了。

“怎麽樣?你不再懷疑什麽了吧?”她問道。

“我也不是懷疑,我是怕。怕,懂嗎?差不多意思就是……防範於未然!”瘋子略顯得意地說。

繆心田抱住金喚誠,她心裏有氣,但是她不舍得發,因為她知道,盡管他小心眼,盡管他多疑,但他是出於對她的愛。

“這下可倒好,白白耽誤了一天,都怪你!”繆心田抱怨道。

“沒事,還來得及。婚禮的事家裏人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明天是四號,咱們早上出發,晚上就能到家。五號準備一天,試試婚紗什麽的,六號舉辦婚禮。時間剛剛好。”金喚誠似乎從不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什麽都是你家裏人幫忙弄的,我覺得挺過意不去的。”

繆心田說著,直奔門口。

“你幹嘛去?”他問。

“出去買點吃的呀。跑了一晚上了,你不餓嗎?”

金喚誠衝過去抱住繆心田:“你不就秀色可餐?!”

“討厭,不要。”

金喚誠掀去繆心田的粉色T恤,瘋狂地品嚐著她的細嫩肌膚,她的雙手漸漸地抱住他的脖子,閉起眼睛。

他把她的牛仔褲褪到腳底,順勢蹲下,從她的小腿開始往上親吻。她的皮膚很白,金喚誠一直親到她長著三顆痣的地方。

他讓她趴在窗台上,麵對這座城市的夜景,他站在她的後麵。此時在漆黑的小屋裏,他們透過窗戶看外麵的景色,那麽朦朧,那麽美。這一次,他們做得尤其忘我,格外凶猛。

3 A市火車站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名叫李春秀的智障小女孩,繆心田肯定會順利地跟金喚誠去往B市,完成他們的婚禮。

但凡事隻怕這如果二字,如果提前知道會有不好的結局,恐怕當初的很多想法和做法都不會發生了。

繆心田改道去錦繡市卻是一個例外。即使她早就知道此去會有凶險,她還是會毅然前往的,因為她想解救那個被拐的小女孩。

7月4日上午,A市火車站的候車室裏,依舊是人山人海,完美地體現著那句“鐵打的車站,流水的客”。

化解掉信任危機的兩人重新來到了這座熟悉的車站,熟悉的候車室。A市開往B市的列車還有大約一個小時才發車,現在是9:25,檢票口還關著,上方偌大的LED顯示屏打出紅字,提示著旅客們車次信息。

繆心田跟金喚誠因為來得比較早,所以順利地找到了座位。他們已經在塑料椅子上坐了幾個小時了,百無聊賴,屁股發麻。本來是打算買早上那班車的,可是今天莫名其妙地旅客數量暴漲,臥鋪和硬座都賣沒了,他們不想買站票,隻好退而求其次,買了上午十點半這班。盡管到家的時間會比較晚,但是並不影響什麽。

金喚誠經過昨夜那次**澎湃的發泄,現在有些疲倦,於是把頭斜靠在繆心田的肩膀上,閉目養神。

繆心田睜大著雙眼,不停地注視著候車室裏的旅客們。

今天看到的他們,跟昨天看到的人們,絕對不是同一撥人。但是他們看起來卻是那麽相似,或歸家,或離開,或結伴,或獨行,旅途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種獨特的體驗,它不是終點,它隻是一個過程,終點很吸引人,於是都期盼過程越短越好,卻忽略了過程才是人生的意義。

繆心田想到了她自己,不知道這個偌大的候車室裏,有多少人跟她一樣,是去異鄉完成自己的婚禮。婚禮過後,她將生活在B市,她將無數次重複著這趟兩地之間的旅途。

在娘家與婆家之間,再遠都是必須要反複經曆的路。

正想著,繆心田無意間看到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中年男人,牽著一個十多歲出頭小女孩的手,他們經過繆心田的麵前,朝另外一列車次的候車區走去。

繆心田抬眼看了一下,那邊是A市開往錦繡市的,兩邊的發車時間相同,都是上午10:30。

這個小女孩的出現,一下子吸引了繆心田的好奇,她注視著她,打量著她,越是看她,越是感覺她不像是這些旅途中的人。

原因是,一般情況下,家長帶孩子出門,都會把孩子稍微打扮一番,穿上新衣服,頭發梳得整齊規矩,還會給孩子帶很多零食和水果,以防止他們路上吵鬧。然而繆心田眼中的那個女孩卻不是,從她隨意的穿著來看,像是根本沒有準備好要出門的樣子。一件運動套裝已不知穿了多久,本該鮮豔透亮的色彩如今被汙漬覆蓋,早該清洗。小女孩手裏舉著一隻冰淇淋,不停地舔著,早已融化的奶液從她的小胖手上流下來,不時地滴落在她經過的地麵上。她那胖乎乎的圓臉上也蹭滿了冰淇淋,但是她身邊的男人完全無視,隻顧著以一種小孩難以跟上的速度拖走小女孩向前走。

中年男人正是邊錫茂,他拉著孩子在人群之中快速地穿梭著,很快,他找到他的老婆,朝她走了過去,然後把小女孩往他老婆懷裏一塞。

邊錫茂俯下身,在他老婆的耳邊小聲地交代道:“怕別人懷疑,咱倆分開坐,我買的是你後邊車廂的票。有事你再找我。”

邊錫茂老婆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說:“不會露餡吧?我心裏直打鼓呢!”

邊錫茂咬牙切齒地說:“沒有膽量就沒有產量。這孩子腦子傻,給她買個冰淇淋就騙走了。咱把她帶到錦繡市,送人販子手裏就能賺大錢。”

邊錫茂老婆問:“他們要這傻孩子有什麽用哇?”

邊錫茂再次靠近他老婆,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小聲地說:“賣給農村的傻子當媳婦,或者養大了賣**。無非就是這些,管他呢!”

邊錫茂老婆的表情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繆心田遠遠地看著,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但是感覺這二人對話時的神情甚是奇怪。

邊錫茂說完就走了,留下小女孩傻傻地站在婦女的身邊,看她們的樣子,不像是特別熟悉的。

男人走後,繆心田一直注意著那個婦女,她的表情越發緊張不安,舉止很不自然,她不時地四下張望,又不時地看表上的時間。

那小女孩的眼神怯生生地看著別處,不敢跟她麵前的婦女四目相對,繆心田正好坐在她的前方,於是她跟繆心田四目相對,良久,未曾移開。

小女孩拉著繆心田的手,委屈地說道:“姐姐,壞人騙我,我找不到媽媽了。”

繆心田驚訝地問道:“壞人在哪?”

小女孩指著對麵的邊錫茂老婆,繆心田望過去,見她此時已經掛了電話,正好看見小女孩在指她,表情立即變得驚恐起來。

“她不是你媽媽麽?”繆心田抓緊問道。

邊錫茂老婆趕緊跑了過來,衝小女孩罵道:“死孩子,竟亂跑!跑丟了咋辦?!”

一直閉目養神的金喚誠突然睜開眼睛,坐直了身體,對邊錫茂老婆耿直地說了一句:“她說你是壞人!”

繆心田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

邊錫茂老婆生硬地笑了一下,表情很尷尬:“這孩子!她想吃冰淇淋我不給買,這就鬧上了。”

“她不是剛剛才吃過一隻冰淇淋嗎?”繆心田疑惑地問道。

“這……這……”

“沒吃夠唄!”金喚誠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

“對,對,沒吃夠!”

邊錫茂老婆趕緊把小女孩抱了回去,期間,小女孩回過頭來一直看著繆心田,那眼神楚楚可憐,叫人頓生不安。

“她好像是被拐賣的。”繆心田對金喚誠說。

“你就是太容易受騙了!”金喚誠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那小孩剛才是騙你呢!你沒聽她媽說嘛,不給買冰淇淋就鬧呐。”

“我相信那個小女孩!”

“你憑什麽相信她?”金喚誠不屑地問。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相信。”

繆心田看到,婦女把孩子抱回去以後,不停地訓斥著她什麽,說得小女孩的眼圈裏滿是淚花。

繆心田突然站起,直奔零食攤走去。

“喂,你幹嘛去?是不是又想跑?!”金喚誠大聲地喊道。

繆心田假裝沒有聽見他的話。買了一根冰淇淋,直奔小女孩走去。

繆心田蹲在小女孩的麵前,把冰淇淋交到她的手上。

“吃吧。你叫什麽名字呀?”繆心田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發柔聲問道。

小女孩試探性地舔了一口嘴裏的冰淇淋,卻停住不再吃了:“李春秀。”

邊錫茂老婆突然很生氣,猛地拉扯了孩子一把:“這孩子!怎麽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呢?扔掉!”

“大姐,沒關係的,讓她吃吧。”

“我讓你扔掉!”

哇地一聲,李春秀被嚇哭了。

繆心田的心中有些惱火:“大姐,您別生氣,孩子還小……”

邊錫茂老婆根本不聽繆心田的勸解,生氣地抱起李春秀,走到另外一排的椅子去坐,把繆心田仍在原地,愣在那裏。

繆心田見那孩子仍然在哭,心中無奈,又不好再冒然上前。

邊錫茂老婆緊緊地拽著小女孩的衣服,警告她道:“以後再有人問你叫什麽,你就說你叫邊小湘,知道嗎?邊小湘!”

邊錫茂老婆仍舊不放心,故意試道:“你叫什麽?”

“李……噢,不,邊……”

孩子怎麽都想不起來,邊錫茂老婆用手掐著李春秀的身體,孩子被掐得哇哇大哭。

邊錫茂老婆大喝道:“給我憋著!吃你的冰淇淋!”

李春秀害怕,隻好盡量忍住淚水,勉強地吃著手裏的冰淇淋。

吃了兩口,李春秀一不小心,把冰淇淋掉在地上。孩子有些害怕,用驚恐的眼神看著邊錫茂老婆,猶如一場責罵即將來臨。邊錫茂老婆不耐煩地撿起冰淇淋,走去垃圾桶處去扔垃圾。

繆心田見機會來了,趕緊溜到李春秀的身邊。

“你到底叫什麽呀?”她問。

“李,李春秀。”孩子答。

“剛才那個是你媽媽嗎?”

李春秀使勁地搖了搖頭。

“你家住在哪裏?”

李春秀再次搖頭,表情迷茫。

“那你父母都叫什麽?”

李春秀依舊搖頭,表情更加迷茫。

繆心田一邊盯著遠處那個去扔垃圾的婦女一邊抓緊時間詢問問題。

“你家是這的嗎?你家裏都有什麽人呀?你記得嗎?”她焦急地問著。

李春秀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了一些似懂非懂的話,她說:“是這的,郊,郊那邊。我叫李春秀,我小姑叫李彤,是賽車手。”

繆心田一時間無法把李春秀所說的話完整地串聯起來並加以分析,而此時去扔垃圾的婦女已經往回走了,繆心田隻好先離開小女孩,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

繆心田無奈地回到金喚誠的身邊,說:“我跟你說,剛才那個孩子絕對是被拐賣的!”

“那也不關咱們的事。馬上快檢票了。”

繆心田看了看LED顯示屏上的時間,又心急如焚地看了看無助的李春秀,心情百感交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很快,開始檢票了,兩邊的檢票口都排起了長隊。

繆心田突然注意到,對麵的隊伍裏,邊錫茂老婆領著李春秀在前麵排隊檢票,她們的後麵,大約隔了二十多個人,邊錫茂居然也排在隊伍裏,樣子鬼鬼祟祟地,不像個好人。

繆心田大感意外,剛才明明是那個男的領著孩子過來的,把孩子交給婦女以後,他為什麽獨自行動,跟她們刻意保持著距離呢?他們明明就是認識的呀?

難道是團夥?

繆心田趕緊小聲對金喚誠說:“你看,剛才把小女孩領過來的那個男的,在她們後麵跟著呢。他們應該是個拐賣團夥。”

“你別瞎猜了,好麽?還是想想我們婚禮的事吧。”

排隊檢票的隊伍不斷地向前移動著,繆心田跟在金喚誠的身後往前走著。但她的目光卻無法離開不遠處的邊錫茂夫婦,還有那個小女孩李春秀。

繆心田的心跳加速,隨後狂跳不止,她跟著金喚誠繼續往前走著,去往更加靠前麵的那個站台。

突然,繆心田的腳步停住了。

“不行,我得去救她!”

說完,繆心田掉頭就跑,把金喚誠嚇了一跳。

隻見繆心田跑去錦繡市那列車的站台,並趁列車員不注意,溜上了車。

金喚誠被繆心田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呆了,他愣了老半天,才跟了上去,也登上了去往錦繡市的列車。

4 A市—錦繡市火車上

如果說以前金喚誠對繆心田的多疑隻是讓她在熟人麵前丟了臉麵,那麽她是可以忍氣吞聲的,誰叫他是個病人,他身不由己呢?直到繆心田在搭救被拐小女孩李春秀的路上金喚誠再次發作,這無疑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危險,使得本就凶險的旅程變得更加艱難,但她依舊沒有意識到他的多疑和阻撓會害她丟了性命。

由A市開往錦繡的列車飛速地行駛著,繆心田和金喚誠兩人補了票,四下張望了老半天,並沒能找到半張空座,隻好在車廂門口處站著。

繆心田不放心地暗中觀察著邊錫茂的老婆,還有她身邊那個哭鬧不止的李春秀,這孩子明顯從來沒出過門,甚至沒做過火車,加上邊錫茂的老婆至始至終沒給她什麽好臉色,她已不能再被一個冰淇淋兩塊糖所騙,乖乖聽話已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孩子的哭喊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淒慘,惹得附近的乘客紛紛投來嫌棄的目光,就連經過此處查票的列車員都忍不住提醒邊錫茂的老婆,叫她好好安慰自己的孩子,別影響他人。

列車員一走,邊錫茂的老婆果然采取了行動,不過不是好好地安慰,而是偷著掐孩子的身體,一開始孩子被掐疼,叫得更大聲,後來孩子怕她繼續掐,隻好忍住不哭,但仍抑製不住小聲地抽搐。

繆心田看在眼裏,恨在心裏,她最看不得虐待兒童,她恨不得立即衝上前去,狠狠地抽那惡毒女人兩個巴掌。可是心田不是那種人,這種粗暴的想法隻是在心裏稍縱即逝而已,她想設法搭救李春秀,但是她首先得確認拐賣是否屬實,不能因為自己的誤判而貿然報警。

想到這,繆心田試著朝邊錫茂的老婆走了過去。

可是,剛走一步,繆心田的手就被金喚誠給拽住了。

“我得抓著你點,防止你逃跑!”

繆心田突然感到哭笑不得,她試著掙紮著,說道:“你快鬆開我,我跑什麽呀,我監視人販子呢,我要找機會救人,你別耽誤事!”

金喚誠輕蔑地冷笑了一下,完全不肯不鬆手:“別找借口了,我知道你想跑!哪有什麽人販子,蒙誰呢?!”

“你敢說你不想跑?不想跑你怎麽上這趟車上來了?”

繆心田知道金喚誠又犯病了,可是她必須去救李春秀。

“剛剛那邊哭鬧的那個孩子,她是被拐出來的,你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金喚誠擺出一副死皮賴臉的表情。

繆心田氣得渾身直抖:“那你要怎麽樣才肯相信我?你可以跟著我呀,我會證明給你看,她到底是不是被拐出來的,但是你要配合我,不能給我拖後腿!”

“我不配合。”

“那你想怎麽樣?”

“咱們等前麵到站就下車,回家結婚。”

看來金喚誠的確犯病了,他的思想緊緊地糾結於一件事上,無法走出來。

繆心田急得直跺腳:“哎呀!你怎麽就是不懂呢?我得先救人!”

“救什麽人,我看你就是想跑!”

繆心田明白,好說好商量,對發病以後的金喚誠來說,已經不管用了:“哎呀,你先放開我!你抓疼我了!”

“我就不放,放開你又跑了!”

繆心田此刻特別想哭:“我往哪跑?!為了跟你結婚我跟家人都鬧僵了,我哪還有退路了我?!”

“反正我要把你拉回家去結婚。”

繆心田的眼眶濕潤了,她第一次感到這麽無助:“行行行,我跟你回家結婚,好嗎?你先鬆手。”

金喚誠遲疑了老半天,才把繆心田拉到兩節車廂的交接處,鬆開了她。她無奈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農田,輕輕地歎氣。烈日炎炎的中午,她卻感到猶如行走在陰冷的午夜,看不到前方,看不清腳下。

“我去上個廁所。”良久,她說。

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直到看著她進了衛生間,才無聊地守在門口,玩著手機。

過了一會,金喚誠也想小便,便打開對麵的廁所,並用最快的速度解決。等他方便完走出來,卻看見對麵衛生間的門虛掩著,頓時心中一涼,衝過去推開門一看,繆心田不見了。

對於金喚誠來說,是繆心田又跑了。可是對於繆心田來說,是去辦正事去了。

繆心田走到邊錫茂老婆和李春秀的對麵,剛好看見有旅客出去抽煙,有個空座,她趕緊一屁股坐下。

“呦,是你呀,大姐。真巧哇,我們在這兒又碰到了!”繆心田假裝寒暄道。

邊錫茂的老婆看見繆心田又來糾纏自己,差一點噴出一口血,這個姑娘怎麽像是冤魂一樣,總也甩不掉呢?她提防地撇了繆心田一眼,並沒有理她,想用生冷的態度趕走她。

邊錫茂老婆越發感到害怕,在火車上要是暴露的話,跑都沒處跑,於是試探地問道:“你到哪下呀?”

繆心田被問得一愣:“我……早呢。你到哪下呀,大姐?”

邊錫茂老婆不耐煩地說道:“終點站。錦繡。”

繆心田急中生智,趕緊套近乎:“呦,真巧,我也是。大姐,你女兒長得真可愛,幾歲了?”

邊錫茂老婆一臉鐵青,她不想回答,因為她並不知道,可是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如果答不出小女孩的基本信息,被識破陰謀就壞了。

正在心急如焚地盤算著如何擺脫繆心田時,幸好突然趕到的一個男人幫忙解了圍,使她逃過一劫。

這個男人正是金喚誠,他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一把拉起繆心田,將她拽離座位。

“走,跟我回家!”

眾目睽睽之下,繆心田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好好好,我跟大姐嘮嗑呢,車一到站我就跟你走,好嗎?”

“不行,我得拉著你,防止你再逃跑!”

“你!”

沒等繆心田再說什麽,金喚誠硬是把她拽回了車廂門口。

繆心田深呼吸了好幾次,好讓滿腔的怒火平息幾分,稍感放鬆以後,她說:“我得跟你談談。”

“談吧。”

“那個女孩是被拐賣的,我得救她!今天如果我不救,她說不定就被賣到哪去了,她這輩子就毀了!她的家庭也毀了!”

金喚誠似乎聽明白了幾分,稍微想了一下,可是仍舊沒有改觀:“我還是怕你跑。”

“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喚誠?”

“我……害怕你不要我。”

繆心田的鼻子一酸,頓時滿腔的怒火被這一句含情脈脈地話給澆滅了。她溫柔地抱緊他,把頭靠在他的肩膀。

“喚誠,我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金喚誠撫摸著心田的頭發,聞著她的發香:“真的嗎?”

繆心田:“要死我就死在你手裏。”

金喚誠捧起繆心田的臉,親吻著她的嘴唇。在如同狂風中的樹枝一樣搖曳著的兩節車廂的交接處,他們忘情地擁吻著,無視旁人。

就在他的舌尖觸碰到她的,心田的眼角流下一行熱淚,劃過她白皙的臉頰,在重力的作用下,掉進她粉色T恤衫的纖維裏,消失不見。

火車,緩緩地放慢了速度,駛進一座不知名的車站,強烈的陌生感侵襲著剛剛親吻完的情侶,他們依偎著對方,走下了火車。

這是一座小站,下車的旅客並不多,金喚誠摟著繆心田的肩膀,朝不遠處的車站裏走去。

一步一步,一秒一秒,繆心田的心不斷地被巨大的不安拉扯著,她感到她離李春秀越來越遠,她感到李春秀離死神越來越近。每邁出一步,她的心裏就多增添一分內疚。

我想救她!

當繆心田的心裏確認無誤地告訴自己這句話以後,她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她一把推開金喚誠,轉身奔回即將出發的火車。

金喚誠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他愣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怎麽都不願意相信,剛剛還和自己忘情擁吻的愛人,會說翻臉就翻臉,說變卦就變卦。

她跑了!

是的,她就在他的眼前逃跑了。

金喚誠狂吼了一聲,去追他的新娘,就在火車關閉車門的前一刻,他成功地回到車上,在熟悉的車廂,熟悉的位置,他追上了她。他拉住她,並揚起手,狠狠地,一個大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啪地一聲,繆心田的臉紅了起來,她的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們,這一幕發生得太快,沒人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

繆心田麵無表情,隻是幽怨地看著她的愛人,通紅的臉上,熱淚陸續劃過,良久不止。金喚誠被他自己給嚇呆了,他沒想到他會動手打她,心裏,瞬間就後悔了,他憐惜地看著她,想要伸手幫她揉一揉,可是她卻把臉扭去一邊。

突然,繆心田倔強地轉頭跑掉,朝著李春秀的放向,步伐堅定。

金喚誠怔怔地杵在那,滿臉的懊悔,剛剛用過的那隻罪惡的左手,正在微微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