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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說辦就辦。決定好要把孩子打掉的嬌嬌幹脆把心一橫,立即著手開始準備。

說實在的,她是不太想去醫院的。一去了醫院,又是檢查又是化驗又是拍片,錢不少花不說,還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畢竟,嬌嬌是未婚懷孕的,這樣的事情讓別人議論,她的臉上是掛不住的。

可是不打胎的話,等以後肚子大了,更會讓人笑話。

嬌嬌突然想起以前她媽跟她講過的一個笑話,是哪一年的事情,她早就想不起來了,她隻記得,當時這件事她媽是當作笑話跟她說的。她媽跟她說,鄉下有個孕婦,不小心懷了二胎,怕被罰錢,於是就用跳繩來打胎,後來歪打歪著,果然流產了。這個辦法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太科學,但是眼下嬌嬌突然想起它來,不由自主地把它在心裏自我完善起來。於是自我安慰地把它當作一個祖傳的偏方,寧可信其靈。

嬌嬌翻遍了她那不太暖和的小黑屋,累得身上微微冒汗,可還是沒能找出一根像樣的繩子來。

“這塊貧瘠的土地啊!”

嬌嬌歎息著,走出房間,在樓道裏繼續搜尋目標,可還是一無所獲。這大冬天的,還是個黑天,上哪裏去買跳繩去呢?

她正失望地往回走,突然看見住在走廊盡頭那民工的老婆從樓道的深處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個變了形的塑料痰盂。嬌嬌看見她立即眼前一亮,猶如遇到了救星。

“出來倒尿呀?”

嬌嬌曾經見過,這個民工的老婆的大兒子有一次在外麵的垃圾箱裏,撿到過一根掉了一邊把手的跳繩。

民工老婆見嬌嬌第一次跟她說話,未免有些受寵若驚起來,趕緊在嬌嬌的麵前站住,雙手端緊那個變了形的塑料痰盂:“可不是麽!倆孩子嫌出來冷,白天晚上都在屋裏頭尿。你瞅瞅,這又滿了,我一天得出來倒好幾趟!”

“大姐,你家是不是拿回去一根跳繩呀?那天我看見來著。”嬌嬌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尿騷味飄上來,於是趕緊直奔主題。

“咋了?是你的?”女人突然緊張起來。

“噢,不不不!我最近吃多了,長了不少肉,想跳會繩,減減肥。大姐,你能不能把它借給我使使呀?”嬌嬌後退了一步,以減少那痰盂裏不斷飄散出來的騷味。

女人笑逐顏開,居然主動靠近嬌嬌一步:“喲!你瞧瞧你,都這麽瘦了還減肥?我看用不著的,我老公跟我說過,他們男人都喜歡身上有肉的女人,說是摟著舒服!他就從來不讓我減肥,不過我怎麽吃也不胖,都是帶孩子累的。你看看我,現在都懷七個多月了,是不是不胖?”

“不胖,不胖。大姐,你也得注意營養呀,畢竟你懷著孕呢,是吧。那個,跳繩?”

“跳繩呀,不巧了,我拿它當晾衣服的繩子使了,在我們家牆上係著呢!”

“那你能不能先解下來借我使使呀?”嬌嬌試著問道。

女人猶豫了一下,然後笑道:“那行吧,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把尿倒了去。”

女人倒完尿,嬌嬌就跟著她去她們屋裏取跳繩。那個黑乎乎的繩子被當作晾衣服的繩子,兩端係在牆上釘著的大釘子上麵,繩子上掛滿了晾幹後卻來不及收的尿布。

好不容易,繩子被解下來,交到了嬌嬌手上。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啥?”

“裴嬌嬌。叫我嬌嬌吧,你呐?”

“我叫宋蘭芝。那你上哪跳去?”

“外麵!”

宋蘭芝:“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啦?”

嬌嬌:“晚上跳繩減肥效果才好呢!”

夜晚的小區裏空****的一片死寂,嬌嬌拿著借來的跳繩玩命地跳著,那繩子抽擊空氣的聲音,繩子拍打地麵的聲音,以及鞋子跺在地麵上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喘氣聲,這四種聲音有規律地循環著,嬌嬌似乎體會到了她媽曾經提起的那個靠跳繩墮胎的村婦的苦衷。

她跳累了就堅持,堅持不住了就歇會,歇完了接著跳。直跳得額頭汗水直流,衣服裏更是早已經濕了,嬌嬌實在沒有力氣,才不得不停下。

回去以後,嬌嬌又故意在水房衝了一個水溫不太熱的冷水澡,然後靜靜地躺下,等待著明天一大早醒來,就有流產的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嬌嬌睜開眼睛,陽光從那個沒有窗簾的小窗射進來,屋子裏從來沒有這麽明亮過。

嬌嬌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額頭,再掀開被窩看看自己的**。她有些失望,因為她此刻感受不到肚子有任何異樣,甚至連個頭疼腦熱的感冒都沒來。

白跳了。

嬌嬌起來上了個廁所,然後失望地坐在床頭。看來她媽說的這個偏方不太靠譜,至少在她身上沒管用,嬌嬌現在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懷孕了怎麽就是蹦不下來呢?

或許是因為運動的幅度不夠,嬌嬌心想,總之還得繼續努力,不能輕易就放棄。

嬌嬌匆匆忙忙地洗漱完畢,然後出門吃了個早飯,這一頓她刻意吃得比平時多很多,因為待會她要做大量運動,她怕她會餓。

吃完飯,嬌嬌去了一趟小區附近的網吧,她在網吧待了不到三十分鍾。在這三十分鍾裏,她又查到一些對她貌似有用的信息,比如吃打胎藥啦,用力撞擊啦,感染疾病啦,這幾種墮胎方法對她來說都不太可行。吃藥的話她沒處弄藥去,用力撞擊的話她又下不去手,染疾病就更不可能了。不過在今天查到的方法裏,有一樣她是可以試試的,這是她在一篇新聞報道裏看到的,說是有個孕婦坐那種摩托改裝的三輪車,結果把肚子裏的孩子顛掉了。這也許跟她昨天晚上的跳繩運動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至少原理是一樣的。都是顛嘛,不過摩的可比跳繩的力度大多了。

嬌嬌出了網吧,然後跟一個路邊賣糖葫蘆的小販詢問哪裏有黑摩的可以坐,小販抄著一嘴濃鬱難懂的家鄉話對嬌嬌連說帶比畫著,大致的意思好像是說,這邊好像沒有看見過,不過他住的那邊有很多。嬌嬌詳細問了地址和坐車路線,於是便去了公交車站,坐車去了那個所謂的摩的集散地,一個偏僻的城鄉接合部。

果然,嬌嬌一下公交車,就在車站周圍看見一排摩的,嬌嬌趕緊選了一輛看起來車況不是太好的,開始了她的顛簸之旅。

司機先是跟這位黑頭發大眼睛長相清秀的女乘客詢問:“你上哪嘛?”

嬌嬌也隻能含糊地指著前方說:“往前走,前麵有個小區。”

司機掉頭想走柏油路,嬌嬌趕緊製止:“別走大路,走那條小道!”

司機無奈,隻好小心翼翼地沿著沙石路麵緩慢前行。

嬌嬌卻跟司機要求道:“師傅,麻煩您開快一點,越快越好呀!”

“已經挺快啦!再快顛得受不了啦!”

“沒事,快吧!我就喜歡顛呢!”

三輪車到了小區以後,嬌嬌並沒有下車,而是又對司機說:“師傅,麻煩您再開回去,就剛剛上車那個車站,我去接個朋友!”

司機無奈,又拉著這位貌美的怪異女顧客,把剛剛那長長的一段坑坑窪窪的砂石路又顛簸了一遍。

到了站,嬌嬌下了車,意猶未盡地付了車費,又在附近找了一輛摩的,同樣的路程,同樣的說辭,嬌嬌又坐了一遍。

嬌嬌坐在顛得不行的三輪車上,那車體的鐵皮聲震耳欲聾,嬌嬌感覺她的每一塊骨頭都在充分地震顫著,摩擦著,她現在是通體酥軟,猶如無骨雞,充滿別樣的滑稽。

嬌嬌一連坐了四五趟,直換到再沒有摩的可換了,她才坐公交車回去。

回去這一路嬌嬌都在琢磨,別人坐一次三輪車就顛流產了,她怎麽坐了好幾趟都沒事,就連反胃的感覺都沒有,真是奇怪,這哪裏是墮胎,這完全成了健身。

嬌嬌在心裏感歎著,她肚子裏的這個小生命是如此頑強,當初她從老家的醫院二層樓跳下來都沒事,如今要想打掉這個孩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來她不去醫院是真的不行了。

可是去醫院花錢多不說,那種丟臉的感覺還不如幹脆死了算了。於是苦悶的嬌嬌又回到了網吧,繼續查找著一切關於墮胎的消息。

最後,她又把目光鎖定在一個小診所的廣告上麵。清河,一個無執照的私人黑診所,也許那裏才是這個孩子最後的歸宿。

嬌嬌決定了,第二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