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程偉暫時被單獨關在了一間病房裏。病房外，透過門上玻璃程柳梅看著大哥程偉，心中充滿了不解。程柳梅衝一旁的範明問：“我能進去跟他說兩句話嗎？”
範明瞥了一眼屋裏的程偉，他看起來已經平靜多了，反問說：“你確定嗎？”
程柳梅點點頭：“我大哥不會傷害我的。”
範明說：“他剛才可是要拿刀砍你。”
“我想他隻是喝多了。”
範明笑道：“就算是喝多了要砍人也不得了啊。”
程柳梅再一次說：“我確信，我大哥不會傷害我。”
範明說：“你能別為難我嗎？曹隊長也是看在陳醫生的麵子上才暫時不把他帶回局裏。你如果再出點事，那真就不好辦了。”
程柳梅看範明雖然笑嘻嘻的，但怎麽都說不通，神情顯得十分焦急。
範明看著程柳梅焦急的樣子，一點也不心軟，就跟沒事人一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看著怎麽說，眼前的這位警察都無動於衷，無奈，程柳梅隻好離開了。
範明目送著程柳梅走遠，一聲沒吭。
來到小楓睡覺的診室，程柳梅輕輕推開門，放眼看去，小楓居然不見了蹤影。程柳梅急叫道：“小楓？你在哪兒？別躲著了。”室內找了一圈，並沒見到小楓的人影，她這才意識到不妙，趕緊出來，焦灼地喊道：“小楓！”程柳梅的聲音回**在空****的樓道裏。門診這一層現在空無一人，護士台裏也沒有護士。程柳梅趕緊上樓。她要去找陳海明，告訴他，請他一起找小楓。
坐在關押程偉的房門邊，範明不由得有些犯困。他看了一眼表，已是淩晨兩點多了。這時，有一隻細小的手，拽了拽範明的褲子。範明轉頭看去，竟是一個孩子。範明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孩子的父母。
孩子率先開口問道：“你知道我爸爸在哪兒嗎？”
“你爸爸？他叫什麽？”
“陳海明，他是個醫生。”
範明一拍腦門，說：“原來你就是小楓！”
孩子笑了出來：“你認識我爸爸？”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身旁病房的門突然被重重地拍響！範明和小楓都嚇了一跳，轉頭看去，隻見程偉趴在門上，透過玻璃盯著小楓，喊道：“小楓！是我！小楓！我來接你了！”
小楓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著小嘴，緊張極了。
看程偉的神情，範明也覺得十分詭異。他趕緊扶起小楓，左右看了看，依舊沒人，便對小楓說：“我帶你去找爸爸。”隨即倆人便離開了病房外的走廊，朝更高層而去。而程偉的叫喊在持續：“小楓！不要走！難道你要拋下我嗎？！”
站在角落的張小凡盯著範明與小楓，待他倆離開之後，便走到關押著程偉的病房前。記者的好奇心驅使她想知道程偉到底怎麽了。郭瑞東、傳染病加上這個程偉，三個可以組合到一起，標題就寫《醫生的秘密、傳染病以及殺人犯——醫院的罪惡之夜》。張小凡舉著照相機來到門前，見程偉依舊站在門內玻璃窗前，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張小凡盡管有些害怕，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舉起相機，“啪啪啪”接連給程偉那有些猙獰的模樣拍了多張照片。
程偉繼續用力拍打著在外麵鎖得嚴實的房門，大聲地喊道：“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小楓！沒人能從我這裏奪走他！他是屬於我的！”
張小凡**對方說：“跟我解釋解釋，沒準我能幫你。”說完張小凡掏出手機，準備錄製視頻。她明白這樣的東西發到網上，沒準就是爆炸性新聞，盡管之後可能被封，但一時間的點閱量一定會是很驚人的。
程偉盯著張小凡，說：“陳海明！絕對不能把小楓交給陳海明！”
“陳海明？就是小楓的爸爸？”
“就是他！他不讓我見小楓！不讓我把他帶走。”
“可你是小楓的舅舅，他沒有權利不讓你把小楓帶走，你到底對陳海明有什麽不放心的？”張小凡問出的問題帶有引導性。她希望從程偉的嘴裏套出一些有關陳海明醫生的事情，因為她覺得程偉這麽恨陳海明，其中一定有耐人尋味的緣由。
“他有了外遇！他出軌了！那個出軌的女人一定會傷害小楓！一定會！”
看著程偉那激動的神色，張小凡突然感覺有些詫異。這些話聽起來不像是一個男人會說的，反倒像是從小楓的母親嘴裏蹦出來的。“出軌？他為什麽要出軌？你有什麽證據嗎？”
“他這幾個月總是加夜班！”
張小凡問道：“難道他是和這裏的女醫生出軌了？”
程偉搶著說：“一定是！一定是！那個搶走我妹妹老公的婊子一定就在這家醫院裏！”
張小凡接著問道：“那你妹妹呢？你妹妹現在在哪兒？她為什麽不來找自己的兒子？”
程偉喘了一口粗氣，惡狠狠道：“我妹妹被陳海明殺了！被他殺了！”
張小凡震驚得睜大了雙目。可就在這時，走廊另一頭傳來走路的響聲，張小凡趕緊跑開，然後躲到一個拐角，探頭看了一眼，是一名護士。把頭縮回來後，張小凡跑進應急通道裏，等待護士離開之後再去與程偉對話。突然間，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這讓張小凡心頭一緊：難道是程偉打碎了玻璃？從病房裏出來了？她有些緊張，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但她卻沒敢去查看。過了不一會兒，張小凡從應急通道門上的玻璃懸窗向外看去，隻見剛才那名護士從門前走過，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張小凡輕輕推開門，回到關押程偉的病房前。門上的玻璃真的碎了，門鎖也被撞開了。張小凡走入病房，環視了一圈，程偉已經消失無蹤了。她趕緊追了出去，想去找剛才路過的那位護士，但到樓梯口，再跑到電梯間，竟然也沒見到那位護士的蹤影。
範明帶著小楓來到了隔離病房西區外的走廊裏。
程柳梅正不安地等在這裏，看到小楓到來，高興地迎過去，將小楓緊緊抱在懷裏。程柳梅看向範明說：“太感謝你了，你怎麽找到的小楓？”
範明靦腆地笑笑，剛想解釋，一旁的曹衛民過來問：“範明？你怎麽上來了？不是讓你看著程偉嗎？”
範明指著小楓解釋說：“剛才在樓下坐著，他突然過來找我，讓我帶他找爸爸。程偉看起來非常激動，我怕他被嚇到就趕緊帶他上來了。”
曹衛民頓覺十分不安，問道：“那這麽說，程偉現在沒人看守？”
範明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曹隊，我馬上回去。”
“好，我和你一起去。”曹衛民又看向張博和李爽，指著楊麗芬說：“你們倆陪著弟妹在這裏守著，誌剛和郭瑞東一有消息就立馬通知我，我和範明趕快下去看看。”
看著曹衛民與範明離去，程柳梅抱著小楓走到一旁。
小楓問：“爸爸在哪兒？”
程柳梅指著隔離病房西區的大門說：“你爸爸在裏麵工作，現在不能去打擾他。”
“那我什麽時候能見到爸爸？”
程柳梅看了一眼表說：“別著急，我想他就快忙完了，姨媽陪你在這裏等著他。”
“那媽媽呢？你知道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嗎？”
程柳梅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問小楓說：“你爸爸是怎麽跟你說的？”
小楓睡眼惺忪地回答道：“爸爸說媽媽過幾天一定會回來。”
程柳梅摸了摸小楓的頭說：“你相信爸爸的話嗎？”
小楓搖搖頭，說：“我覺得媽媽回不來了。”
程柳梅問道：“為什麽？”
“爸爸每次說謊時，眉頭都會皺在一起。”說著小楓用手將眉頭擰在一起。
程柳梅摟住小楓，說：“乖，睡會兒吧，姨媽陪著你。”
“今兒個醫院怎麽了？樓上怎麽這麽吵？”工頭李舜予坐在自己母親的床邊，一邊削蘋果一邊說。
房間裏有兩張病床，但隻有李舜予的母親李久華一個人躺著，另一張**堆著雜物。李久華看著房頂，說：“看起來有什麽人在急救。”
李舜予看了眼手表說：“這都夜裏兩點多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媽，我去看看啊。”
李久華提醒道：“你小心點。”
李舜予笑笑，放下蘋果說：“這兒可是醫院，能遇到什麽危險？”說著李舜予就走出了病房。門口兩側的椅子上，他的幾個手下趕緊站了起來。李舜予問：“這是怎麽了？樓上還咣當咣當的。”
幾個手下相互看看，沒人能答得上來。
看著不頂用的手下，李舜予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嗬斥著：“都傻了啊，找個護士去問啊！”
挨了訓斥，幾個手下趕忙向護士站那邊跑去。
李舜予剛想轉身回病房，隻見走廊另一頭走來一個護士。李舜予覺得真巧，便走過去，攔住護士問：“請問樓上這是怎麽了？大晚上還這麽折騰，我媽都沒法睡覺了。”
這護士臉上看起來沒有血色，盯著李舜予的眼神也十分詭異。她沒有回答李舜予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見過小楓嗎？”
李舜予一臉不解：“護士，我在問樓上是怎麽回事，什麽小楓，誰啊？”
護士依舊麵無表情地說：“小楓是個五歲的男孩。”
李舜予覺得很詭異，回頭看了一眼護士站那邊，再次轉頭盯著護士說：“護士小姐，你叫什麽名字？我覺得我得跟你們領導談談了。”
但這位護士卻不為所動，依舊說道：“我在問你看到他沒有？”
李舜予笑了出來：“你告訴我樓上發生了什麽，我就告訴你小楓在哪兒。”
護士沒有回答，竟想直接從李舜予身邊走過去，但李舜予一把拉住護士說：“就這麽不負責任地走了，不太好吧，護士小姐。”護士依舊沒說話，一把也抓住李舜予的胳膊，用力一攥，竟讓李舜予疼得立即鬆開了手。他倒退了兩步，甩著手說：“哎喲。”
幾個手下聽到李舜予叫喚，反身趕緊又跑了回來。可護士已經轉身離去了。
李舜予指著護士的方向，氣急敗壞地衝手下嚷道：“快去把那護士給我攔住！”
可待幾名手下跑上去，轉過一個拐彎，便不見了護士的蹤影，隻有一名男性正匆匆走向樓梯的方向。
李舜予抬著自己被護士攥過的胳膊，走到自己的手下跟前問：“人呢？”
一名手下搖搖頭回答道：“不知道啊，剛兄弟們追到這兒，那娘們就不見了。”
李舜予左右看了看，有些懷疑，衝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手下問：“小何，你一直做事很認真，不打哈哈，那護士真的就這麽消失了？”
小何沒有猶豫地道：“老板，大家說的是真的。”
李舜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咒罵了一句：“真他媽的見鬼了。”
快步來到關押程偉的病房前，看到未關的門以及破損的玻璃，曹衛民拔出手槍，推門而入，隻見病房裏空無一人。曹衛民回頭看向範明，神情很不好看。
範明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看著門鎖，用手撥弄了兩下，說：“這家夥力氣還挺大。”
曹衛民走到門邊，從窗框還殘留的玻璃上看到了血。他心想：這是程偉的血，還是別人的呢？不過從出血量來說，應該隻是劃破了皮，可這家夥到底為什麽這麽執著於自己的外甥？他外甥難不成掌握著什麽財產的繼承權？
範明問：“曹隊，我們怎麽辦？要不要叫人來幫忙搜索醫院？”
曹衛民說：“如果那家夥就是想找那個孩子，他肯定會去隔離病房那一層。我們現在人手太少，根本不可能搜索整棟醫院。兄弟們這些日子為了抓捕郭瑞東已經累得夠嗆，我不能因為一個不明所以的程偉就把大家都招呼過來。”
顯然範明有些自責，所以他堅持說：“那我還是在這附近找找他吧。”
曹衛民有些嗔怒地說：“不要廢話，上樓。”
範明被曹衛民低沉的語氣嚇到了，唯唯諾諾地點點頭。
曹衛民與範明很快便回到隔離病房那層。曹衛民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各自待著，似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走到楊麗芬跟前，遞給她一瓶從自動販賣機裏買的飲料，接著衝李爽問：“醫生沒出來過嗎？”
李爽搖搖頭，當著楊麗芬的麵，沒敢說太多，隻是簡短回答說：“裏麵還是忙得不可開交。”
曹衛民從大門的窗戶向裏麵的樓道望了望，叉著腰，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