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汽車開了將近兩個多小時，周圍高樓漸起，終於要進城裏了。可就在這時，張小凡聽車台裏傳出曹衛民的喊聲：“去醫院！去最近的醫院！”很快，前方不遠處的那三台越野車就一同拐下高架橋，朝著附近的醫院疾馳而去。張小凡知道車內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她絲毫沒有猶豫地開車跟了上去。
來到醫院，把汽車停在了醫院外麵，張小凡掛著照相機匆忙地跑進醫院，一眼就看到了曹衛民他們。她吃驚地發現，似乎有個警員受傷了，郭瑞東也上了擔架，難道他們在汽車裏對郭瑞東實施了暴力？張小凡抬起相機，趕緊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很快，另一副擔架來了。隻見曹衛民和一個同事將脖子受傷的警員抬上擔架車，接著衝停車場的另外幾個便衣說：“你們先回去報告情況，就說郭瑞東突然發狂，咬傷我的組員。再通知一下誌剛的妻子，讓她趕緊來醫院。”說完曹衛民便和醫護人員一起進入醫院。
張小凡看了眼表，正好是淩晨十二點。等那幾位警察開車離開後，她也趕緊進了醫院。
看著小楓在**睡去了。陳海明衝程柳梅輕聲說：“你也睡會兒吧，我去值班了。”
程柳梅也顯得困頓不已，眯著眼，趴在了桌子上。
陳海明走出診室，剛下樓，見門口那邊，護士劉梅推著一個擔架車進來，便趕忙過去詢問情況：“怎麽回事？”
護士劉梅著急地說道：“剛才我們已經接收了幾個類似症狀的病人，我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陳海明問：“你們怎麽不叫我？”
劉梅說：“我以為你今天休假了。”
陳海明趕緊看向病人。他突然覺得這個病人有些眼熟，又見病人雙手被手銬銬住，忽地想起這人是最近經常上新聞的通緝犯郭瑞東。繼續查看，他發現郭瑞東牙齒上有血跡，不斷嘔吐出黃色**，渾身抽搐，手臂泛紫斑，是典型的中毒症狀。陳海明問：“他吃什麽了？或者被什麽咬過嗎？”周圍沒人回答。陳海明喊道：“趕緊安排他洗胃！”
後麵又有一副擔架推了進來。陳海明趕緊上前，發現擔架上躺著一名年輕男性。接過護士手裏捂著男性脖子的紗布，輕輕抬起，陳海明發現這人脖子上有一個傷口，像是被撕咬過的痕跡，接著繼續按著止血，問：“他被什麽咬傷？”擔架周圍的護士麵麵相覷。
曹衛民這時上前道：“他是被人咬傷的。”
陳海明非常吃驚，因為他想到剛才推進去的郭瑞東牙齒上有血跡，心中不禁懷疑人怎麽能咬出這麽深的傷口，便問：“你確定嗎？”
曹衛民點點頭。
陳海明瞥了兩眼曹衛民，隨即跟隨擔架進入急救室。
看著走廊裏地上的黃色**，張小凡有些莫名的恐懼：郭瑞東莫不是得了什麽傳染病？張小凡舉起照相機，將這些痕跡一一記錄下來。
這時，芳易醫生也來到急救室，在門外看到不斷照相的張小凡，隨即問：“別拍了別拍了，你知道這是醫院嗎？”
張小凡放下照相機，看向芳易，心裏不禁覺得對方以醫生來說，有些打扮得過頭了，舉起照相機笑道：“知道啊，但是工作需要。”
“什麽工作需要？你誰啊？”
張小凡指了指急救室，說：“我是警局鑒證科的人。受傷的同事現在就在急救室裏，我得記錄下來他出事的原因。”
聽張小凡說得理直氣壯，芳易沒有多想，打量了幾眼張小凡後，剛想進入急救室，便聽到急救室裏麵出來嗬斥的聲音：“你們幾個趕緊出去！”和從裏麵轟出來的警察們擦肩而過，進到急救室，芳易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劉梅趕緊過來，遞給芳易口罩和手套。
陳海明指著嘔吐的郭瑞東，衝芳易喊道：“你幹嗎去了？怎麽這麽久才來！快給他洗胃！”
護士遞給芳易胃管，但芳易看著不斷嘔吐的郭瑞東還有其他病人，著實不敢下手。
看到芳易的狀態，陳海明吼道：“幹什麽呢！還不快幫他洗胃！”
芳易看著手中的胃管，基本陷入了失神的狀態，不知該怎麽辦。
陳海明見狀，知道剛畢業的芳易負責不了這些嘔吐的病人，便氣衝衝地走過去，一把搶過芳易手裏的胃管，迅即插入了郭瑞東的嘴裏。陳海明指著另一個病**脖子受傷的警員，衝芳易命令道：“去處理那名患者的外傷！還要驗血，看看他有沒有被感染的危險！”
芳易滿臉震驚：“感染？感染什麽？”
陳海明厲聲道：“照我說的做！”
芳易便趕緊去處理警員的傷。
透過門縫，陳海明看了一眼站在急救室門口的警察曹衛民，將胃管弄好後便走出急救室，來到曹衛民跟前。陳海明指了指受傷的警員問：“那名傷者是警察？”
曹衛民點點頭說：“我的同事，劉誌剛。”
“家屬能聯絡上嗎？我們需要他們簽字之後，才能進行更進一步的治療。”
曹衛民解釋道：“他的家屬在來的路上了。”
陳海明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送來的另一個患者是新聞上的那個？”
曹衛民冷冷地道：“是，他就是郭瑞東。我們今晚剛抓到他，但在運送途中，他突然犯病，還咬傷了我們的警員。”
陳海明問：“您怎麽稱呼？”
“曹衛民。”
一旁曹衛民的部下範明湊上來說：“他是我們隊長。”
“那好，曹隊長，”陳海明繼續問道，“你們知道他一個小時之內吃過什麽嗎？”
曹衛民搖搖頭：“被我們抓住後，他沒有吃過東西。”
陳海明瞥了一眼走廊上的其他便衣警察，問道：“這幾個人都是你的人？”
“是的。”
“你的人會一直待在這兒嗎？”
“是的。醫生，你怎麽稱呼？”
“陳海明，叫我小陳就行了。”
另一個警員李爽也過來，著急地問道：“誌剛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陳海明解釋道：“他沒有傷到動脈，情況還在控製範圍之內，那我進去了。”
李爽說：“拜托你了，醫生。”
陳海明回應道：“放心吧，我會的。”
看著陳海明再次進入急救室之後，曹衛民一屁股坐到走廊的椅子上。
範明跟過去衝曹衛民問：“曹隊，這郭瑞東到底什麽情況？”
曹衛民並沒有回應範明。他沉默著，隻是冷眼看著護士們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張小凡站在急診連接門診的樓道裏，整理了一下照片，將已經存上照片的存儲卡藏起來，以防再次被曹衛民拿走。就在這時，一個人拎著一把刀從張小凡的麵前走過。張小凡低著頭看相機裏的相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視線裏似乎閃過一把刀時，隻見這人已經去了急診那邊。於是張小凡趕緊跟了過去。她站在牆邊，心想這哥們兒可算是倒了黴，無論他想傷害誰，這裏這麽多警察，恐怕是沒得跑。可放眼望去，隻有曹衛民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他的三個部下已不見蹤影。這拿刀的人徑直走向急救室，低頭沉思的曹衛民竟完全沒有發覺。張小凡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曹衛民。理智讓她最終還是喊了出來：“有個人拿著刀！”
曹衛民不明所以地轉頭向張小凡看去，隻見張小凡手指著急救室的方向，果真有一個人拎著刀推門闖進了急救室！
程柳梅忽地起身。她似乎聽到了自己哥哥程偉的叫喊，但不是很確信。她感到了冷，拉了拉衣服，來到過道裏左右看了看。周圍很安靜，這就更能聽清樓下傳來的叫喊聲。程柳梅渾身一哆嗦，那聲音真的是大哥程偉的。他來幹什麽？不安、緊張的程柳梅趕緊跑下樓。
張小凡為了躲避曹衛民，在提醒了他一句之後，便急忙朝和急診相反的方向而去，和程柳梅擦身而過。
離急救室越發近，程柳梅就越確定這奇異的喊聲就是來自大哥程偉，便加快了步伐！徑直推開急救室的大門，映入程柳梅眼前的是令人吃驚的一幕！大哥程偉竟然手持一把菜刀，勒住了陳海明的脖子。還有一個人正舉著槍，對準程偉。
舉槍的人正是曹衛民。他喊道：“我是警察，放下刀！你到底想幹什麽？！”
程偉的菜刀就架在陳海明的脖子上，高聲道：“小楓在哪兒？！小楓在哪兒？！”
曹衛民問道：“誰是小楓？”
程柳梅趕緊過去，衝曹衛民說：“小楓是我外甥，他是我大哥，那個醫生是孩子的父親。”
曹衛民低聲道：“趕緊勸你大哥把人放了，要不我開槍了。”
程柳梅趕緊道：“不要！不要！我這就去勸他。”
曹衛民視線不敢離開程偉，隻是點點頭。
程柳梅慢慢靠近程偉，問道：“大哥你瘋了嗎？你到底要幹嗎啊？”
程偉的神情看起來十分激動，甚至有些詭異，不斷重複道：“我要小楓！我要小楓！”
程柳梅完全不明白程偉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就算真的想要把小楓帶回爸媽家，也不至於拿著刀威脅陳海明吧，給自己打個電話不就完了。程柳梅說：“大哥你到底怎麽了？你喝多了嗎？先把刀放下。”
程偉忽地用刀指向程柳梅：“告訴我小楓在哪兒？！”
陳海明則說：“不要告訴他！他現在不正常！他會傷害小楓！”
“我是你妹妹啊，你用刀指著我？”
“沒人能把小楓從我這裏搶走！”
聽到這話，陳海明和程柳梅感到十分不解：程偉有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家庭，對小楓也從沒有過什麽更深的情感，這是怎麽了？程柳梅雙手壓低說：“大哥你喝酒了吧？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程偉的眼神發直，根本不去看程柳梅，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是他！我知道是這個渾蛋，讓你們欺騙我！不讓我見小楓！不讓我把小楓帶走！”
程柳梅越發不解：“大哥你到底說什麽呢？小楓就在樓上，明天我就帶他回家，來，先放下刀。”
聽著雙方的對話，曹衛民也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眼前是什麽狀況。但程偉的樣子有些不尋常，曹衛民端著槍，視線不敢偏離一秒。
聽說小楓就在樓上，程偉一把鬆開陳海明，接著舉著刀朝程柳梅走過去！
曹衛民見狀不妙，趕緊衝上去，一把推開程柳梅，抬起槍扣動扳機！
“砰！”這一槍直接擊中程偉的胳膊！刀迅即掉落在地，程偉也捂著胳膊倒下來。
程柳梅驚訝地喊道：“哥！”
曹衛民趕緊將刀踢到一旁，繼續用槍指著程偉！
聽到槍聲，外麵的範明等人急匆匆地衝了進來！“怎麽回事？曹隊？”“發生了什麽？”隻見程偉被手銬鎖在了急救室裏的一張病**，陳海明醫生正在給他包紮胳膊上的傷口。
範明拉了一把曹衛民說：“曹隊，誌剛的媳婦我們接來了，就在外麵呢。”
曹衛民瞥了一眼依舊昏迷的劉誌剛與郭瑞東，跟著範明走向門口。一不留神被一名護士撞了一下肩膀，曹衛民停住腳步看去，隻見這護士神色焦急、步履匆匆。
護士來到陳海明身前說：“我們又接到急救中心的電話，有些聽不清，但好像還有三名患者要送到我們這裏。”
陳海明十分吃驚：“什麽？怎麽回事？告訴他們，我們這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值班的醫生也不多，讓他們送去附近別的醫院。”
護士解釋道：“可他們說別的醫院也送去很多人了，之後電話就斷了，我們就再也打不通了。”
陳海明的白大褂上有血、有嘔吐物，連口罩上都有些許。他抬起頭，愣了兩秒，看向郭瑞東、劉誌剛還有其他症狀類似的病人，突然明白過來：這或許是某種傳染病！陳海明著急道：“快！所有人戴上口罩和手套，我記得八層的外科病房空床位最多，把那裏的病人都移走！然後把這兒的病人搬過去，再將那層東區、西區的病房隔離起來！芳易，你找幾個人，在所有人離開之後，將急診室貼上封條，然後把所有來的新病人直接送到空的隔離病房。”
曹衛民剛想過去問到底怎麽個情況，隻見陳海明醫生指向自己喊道：“曹隊長，你趕緊帶著你的人出去！快！找護士要口罩，進行全身消毒！”曹衛民隨即和範明走出急救室。
劉誌剛的妻子楊麗芬就等在急救室外麵。見曹衛民出來，她著急地問道：“隊長，怎麽回事？我丈夫怎麽樣了？”楊麗芬看起來心情激動，滿臉虛汗，被張博攙扶著。
曹衛民叉著腰，歎了口氣解釋道：“小劉被嫌犯打傷了，不過傷情已經被控製。弟妹，你不要太著急。”
楊麗芬喘著粗氣，腳下似乎有些犯軟，說：“隊長，我才剛剛有了誌剛的孩子，你可不能讓他就死了！”
曹衛民對於楊麗芬懷孕不知情，吃了一驚，趕緊伸手去扶楊麗芬，說：“弟妹，你不要太激動，醫生說了沒事的。”接著便將楊麗芬扶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可剛剛坐下，見陳醫生走出急救室，楊麗芬便又站了起來。
陳海明朝不遠處的護士叫了一聲：“劉梅。”劉梅來到跟前，陳海明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馬上給疾病預防控製中心打電話，請專家來。”
護士劉梅吃驚地問：“難道你認為這是某種重大傳染病？”
陳海明點點頭，語氣低沉地說：“很有可能。”
擔架車被一輛輛推出急救室。楊麗芬看到其中有自己的丈夫，便上前拽著擔架車，不斷哭喊：“老公，老公！”
陳海明見狀，害怕楊麗芬被傳染，但他自己身上也都是嘔吐物，所以不敢動手，趕緊衝曹衛民他們喊道：“快，快把她拉開！”
範明他們都沒反應過來，隻有曹衛民懂了陳海明的意思，趕緊過去一把拉住楊麗芬說：“弟妹，不要太激動，你丈夫沒什麽事，不要妨礙醫生。”範明、李爽也趕緊過去幫著曹衛民拉住楊麗芬。
在楊麗芬的哭鬧聲中，陳海明隨著擔架車離開了急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