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警察局裏。
“這回事可鬧大了。”摩根端著咖啡杯，輕輕吹了吹騰起的熱氣。
皮特拿著報紙，上麵寫著：“億萬富翁不顧倫理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在酒店約會。”
皮特挑了挑眉，替艾倫和茱莉亞辯解道：“應該是在酒店的酒吧約會。”
“就算是在普通的酒吧媒體也會大肆渲染一番，更別提酒店的酒吧了。”摩根搖搖頭問道，“你覺得會是誰把這件事捅出去的？”
“除了傑瑞，還會有誰？”
“不過這時候，我更關心瑪麗·葛林若的動向，知道艾倫還和自己的女兒糾纏不清，她或許會有什麽動作。”
皮特點點頭：“是，不過我更在意另外一個人，傑瑞，如果想給事情火上澆油，那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他又出現了嗎？”
“沒，最近一段時間他依舊沒回家，神神秘秘的家夥，隻要我們一天無法掌握他的行蹤，想抓到他的尾巴就根本不可能。”
突然，一名同事急急忙忙地走過來。
皮特心中頓時湧起不好的預感。
同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瑪麗·葛林若在家中自殺了。”
一瞬間，皮特和摩根臉上的輕鬆一掃而空。
摩根不敢置信道：“什麽？你再說一遍？”
“艾倫·葛林若的繼母瑪麗·葛林若在家中自殺了！”
來到現場。
“在剛剛和女兒相認不久，一個母親怎麽會就這樣拋棄自己的生命？”看著被裝進屍袋的瑪麗，皮特撓著頭，感到極其不解。
“氰化物中毒，家中沒有任何被闖入或者被強迫吞咽毒物的跡象。”摩根雙手抱在胸前，“能讓一個剛剛認了自己女兒的母親放棄生命，到底會是什麽樣的理由？隻因為艾倫和茱莉亞繼續糾纏不清？”
“能幫傑瑞殺人，能忍住和自己女兒分離二十年的痛苦，在我之前威逼利誘下，依然堅定地否認傑瑞才是一切的幕後主使，我能想到的理由隻有一個。”說著皮特看向摩根。
摩根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又是傑瑞？”
“隻能是他，隻會是他。”
“天哪，這才是最糟糕的結果，她心甘情願喝下毒藥，這根本沒法定傑瑞的罪！”
“是啊，這件案子，就算查了也白查，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過程不再重要。”說著皮特一拳砸在引擎蓋上。
不遠處駛來一輛黑色轎車，上麵下來的人正是茱莉亞和艾倫。
茱莉亞越過警界線，來到皮特麵前，想確認瑪麗自殺的消息是否是真的。
皮特點點頭。
茱莉亞顯得吃驚、詫異、遺憾，但唯獨缺少悲傷。看來對於瑪麗是自己母親這件事，茱莉亞還沒有全盤接受。
艾倫則在一旁，捂著額頭，顯得有些沮喪。
就在這時，隻見扛著攝像機的媒體記者蜂擁而至，將現場周邊圍了個水泄不通。
茱莉亞和艾倫想趕緊離開，卻被迅速圍堵住。
“請問你的後母因為你和她女兒的不正當關係才選擇自殺，你不覺得愧疚嗎？”攝像機對準了艾倫，一名女記者問道。
艾倫一把將攝像機的鏡頭推開，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另一名記者衝茱莉亞問道：“你的親生母親自殺了，你還會繼續和自己的哥哥保持不正當關係嗎？”
艾倫走過來，一把推開記者，警告道：“不要靠近她。”
這時皮特走到警戒線外，對所有媒體說：“現在瑪麗女士的自殺原因還未查清，一切都無可奉告。”
“瑪麗女士沒有留下遺書嗎？”
“瑪麗女士的死亡原因是什麽？有沒有可能是他殺？”
記者的問題接踵而至，但皮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幫助茱莉亞和艾倫吸引了一部分記者走，好讓兩人可以上車離開。
“一切無可奉告，無可奉告。”皮特大聲回答道。
汽車裏，茱莉亞看著窗外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每個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人最終都會遭遇這種事？是我們帶給他們的不幸嗎？”
“或許是的。”艾倫也看著窗外，隻不過和茱莉亞是不同的方向。
“我們錯了？”
“我們正確過嗎？”
“我們隻是像老朋友一樣，在一起聊天喝酒，都不行嗎？”
“我們之間的情感，在他人看來太難理解，他們就用了一種淺薄的方式來概括我們之間的關係。”
“真的是傑瑞嗎？是傑瑞向媒體透露的這一切？隻為了摧毀整個葛林若家族？”
“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別人。”
茱莉亞歎了口氣，問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繼續像以前一樣嗎？還是應該做些改變？”
艾倫冷冷地問道：“改變？你指什麽？”
“你知道的。”
“不再見麵？”
“或許是個好方法。”
“我們能做得到嗎？我們能看著對方離開自己，去追尋幸福嗎？”“我不確定……但或許可以一試。”
“我不這麽認為。”
對話陷入僵局，兩人沉默了許久。
直到汽車停穩，已經到了茱莉亞所暫住的酒店前。
艾倫才又一次開口道：“或許，我們可以選擇另一種方法。”
“什麽方法？”
“我們可以一起離開特默內斯，遠離這所有的一切，兩人安靜地生活下去，當然，是作為親人，作為兄妹。”說著艾倫看向茱莉亞。
茱莉亞笑了：“事到如今，你還說什麽傻話？”
“你覺得這是傻話嗎？”說著，艾倫平靜的臉龐上，竟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看到這一幕，茱莉亞伸出手，輕輕抹去艾倫臉頰上的淚水，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對我，更不要這樣對自己。”
可還未等艾倫回應，茱莉亞便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進了酒店。
時間繼續前行，特默內斯的盛夏缺乏色彩，除了溫度之外，依舊是荒涼一片。
茱莉亞已經和艾倫有許久沒見了。
這一天，茱莉亞的電話響起。
是艾倫打來的。
“嘿，好久不見了。”
“是啊。”
“你還好嗎？”
“沒什麽好不好的，你呢？”“我生病了。”
“哼，發燒還是感冒？”
“診斷結果為肝癌末期。”
“哼，這笑話可不好笑，我最近很忙，如果沒事的話，我掛了。”
“醫生說或許是因為長年飲酒或者大量服用藥物所致。”
茱莉亞感到有些生氣，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不要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了。”
可艾倫依舊自顧自地說：“醫生說如果住院治療的話，或許可以活兩個月，如果不住院的話，隻會更短。”
聽到這裏，茱莉亞察覺出些許不對頭，語氣小心地問道：“等一下，等一下，你……你不是在開玩笑？”
“茱莉亞，我很害怕。”
低沉且痛苦的語氣讓茱莉亞感到艾倫或許真的不是在開玩笑，茱莉亞一時語塞，震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過我雖然感到害怕，卻也有一絲高興。”
“為什麽？”
“因為最多兩個月之後，你就自由了。”
麵對艾倫消極的話語，茱莉亞激烈地爭辯道：“你不會死！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不要這樣，這或許就是我的命運。”
難以接受這突來的打擊，茱莉亞哽咽起來，問道：“真……真的沒有治療方法嗎？”
“是的，已經是末期了。”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怎麽會發生這種事？”茱莉亞不斷地質問道。艾倫沒有回答。
“我可以去看看你嗎？”
“當然，不過要在兩個月以內趕來。”
茱莉亞放下電話，忍住淚水，收拾好東西，化好妝，立即前往艾倫的住所。走進陰沉、寬闊的房間，艾倫依舊身穿純黑色的襯衫，站在落地窗前。
茱莉亞輕聲道：“艾倫……”
艾倫回過頭笑著說：“嘿。”
茱莉亞痛苦地問道：“你也是剛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有半個月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本來隻想一個人靜靜地離去，隻要我不在了，對於你來說，枷鎖也就消失了。”“可我無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痛隻是短暫的。”
“也有可能是長久的。”
“或許吧。”艾倫歎了口氣，“對了，我想離開這城市，你能陪陪我嗎？”
“當然沒問題。”
“謝謝，謝謝你，茱莉亞。”
乘上向東的列車，在不知名的小鎮，艾倫和茱莉亞下了車。
很快，在這仿佛隻有手掌般大小的小鎮裏，艾倫和茱莉亞找到了他們的住處，位於小鎮的邊緣，一棟並不起眼的洋房，麵向田野，更有一個細小的花園。
正值午後，陽光和煦。
站在花園裏，茱莉亞盯著遠方一望無際的田野，想到：一切本不該是這樣，如果自己和艾倫不是兄妹，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艾倫的生命更不會像今天一樣枯萎和凋零。
艾倫走到茱莉亞身旁，故意和她保持一段距離，看著遠方說：“我死後，葛林若家的一切都是你的，當然也包括這裏。”
“你認為我那時還會有心情欣賞美景嗎？”
“那時你的天空會變得更加廣闊，有了葛林若家族的支持，你想做什麽都不再是難事。”
“但是，到那時，我也隻是一個有錢的殺人犯而已，沒了你，沒人再知曉我的秘密，但也沒人能原諒我的秘密，你是這世上唯一無條件原諒我的那個人。”
“去找，還會有的。”
“我承擔不起那樣的風險，我無法時時刻刻將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
“誰也不能，但值得一試，不是麽？”
“我不想談論這些。”
“我知道，但為了你的未來，在我死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