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前行,依偎在艾倫的懷中。

茱莉亞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回憶起依偎在母親和父親臂彎裏的時光。

“我睡著了?”茱莉亞起身。

艾倫點點頭,接著便瞥向窗外。

茱莉亞有意無意間地瞥向艾倫,不知為何,茱莉亞發現自己在艾倫身上感受到了和傑瑞相同的感覺。

盡管艾倫重視自己,為自己各方麵都設想得非常周到,甚至自己所要求的無不回應,但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是,艾倫似乎對自己沒有什麽欲望,這是正常男性該表現出來的嗎?

在夜晚的工作裏,茱莉亞遇到無數的男人,他們無不對自己充滿了某種渴求和欲望。肉欲、占有欲,或者更複雜的某種東西。

但艾倫看起來卻完全沒有,茱莉亞覺得他超然的像個神明,他從不擔心自己對傑瑞的情感是否已經放下,也從不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甚至他從沒說過一句愛自己,茱莉亞卻能深刻體會到,艾倫那種對自己超然的關心,那種關心不帶著某種希望得到回應的渴求,而是一種單方麵的給予。

汽車停穩,兩人來到機場,艾倫準備了一次一周的行程,想要帶茱莉亞出國散散心,畢竟這段時間茱莉亞遭受的打擊實在太多,換個環境放鬆一下或許可以解開某些心結。

可兩人經過邊檢時,茱莉亞的護照遭到了扣押。

“小姐,你被限製出入境,你的護照暫時不能使用。”

麵對邊檢人員的話,茱莉亞十分不解,問道:“為什麽?”

“檢察院那邊傳來的資料上說,你是一宗凶殺案的重要嫌疑人,抱歉,請回吧。”一旁的艾倫問道:“你真的查清楚了嗎?”

邊檢人員點點頭,警告道:“如果你執意要離境,我們隻能將你拘留。”

茱莉亞低著頭,感到一陣難過,扶著艾倫的肩膀說:“不要爭執了,我們回去吧。”艾倫掏出電話,趕緊聯絡在警局的朋友,想查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得到的結果竟是警局重新立案調查迪夫那起案件。

回到汽車裏,艾倫扶著茱莉亞的肩膀安慰說:“沒關係,有我在呢,一切都不會有事。”這時,茱莉亞的手機突然響起。

茱莉亞看到來電顯示竟然是皮特,不太想接,便將手機又放了回去。

可電話不停地響起,一直是皮特打來的。

艾倫勸道:“聽聽他要說什麽吧。”

茱莉亞點點頭,接起電話:“喂。”

“茱莉亞,我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又立案調查迪夫的案子,我依舊是重要嫌疑人,還被限製出鏡。”

“如果我們長時間找不到新證據,你很快就可以擺脫限製。但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比這還要重要許多的事。”

“你說吧。”

“不,我想我們應該見個麵,你還要帶上艾倫,他也一定要在場。”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他?”

“這關乎到你們兩個人,非常非常的重要。”

聽皮特的語氣,茱莉亞意識到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便應承道:“好吧,我先問問艾倫。”皮特叮囑道:“一定要讓他也來見我。”

茱莉亞捂住通話口,對艾倫說:“皮特說要我們一起去見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們。”艾倫皺了皺眉,露出一瞥笑意說:“我沒問題。”

“嗯。”隨即茱莉亞放開電話的通話口,說,“艾倫說沒問題。”

“你們現在在哪兒?我現在就開車去見你們。”

“現在?”

“刻不容緩。”

“那就在市中心,上次我們見麵的咖啡館見吧。”

掛上電話,茱莉亞看著艾倫,不解道:“重要的事,你覺得指什麽?”

艾倫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道:“我認為不會改變什麽,不過去聽聽就知道了。”走進咖啡館,艾倫當即皺了皺眉頭,因為在皮特的身邊,還看到了另一個人。

“瑪麗?”艾倫不由得說出這個名字。

茱莉亞問道:“是誰?”

“我的後母。”

茱莉亞很疑惑,不明白為什麽艾倫的後母也在場。

走到跟前,艾倫還發現瑪麗似乎剛剛哭過,眼睛紅紅的,淚痕更是明顯。艾倫輕輕撫過瑪麗的肩膀問道:“嘿,你怎麽來了?沒事吧?”

瑪麗沒有說話,隻是盯著茱莉亞,眼中充滿了某種情感。

坐下後,四人圍著一張桌子。

皮特從懷裏掏出一張信,交給了茱莉亞,說:“這是你母親給我的信,你看看吧。”“給你的?”接過信,茱莉亞看了看信上的筆跡,確定這是母親寫的。

但是接著,當茱莉亞讀到內容時,茱莉亞抬眼望向皮特:“這怎麽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但這封信確實是你母親寫的。”

“怎麽回事?”艾倫衝茱莉亞問道。

茱莉亞捂著額頭,將信交給艾倫。

眼睛快速掃過信上的內容,接著艾倫皺了皺眉頭,看著皮特身旁的瑪麗,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警官先生,你不會是想讓我相信一個極其荒謬的事實吧?”

皮特沒有說話。

茱莉亞問道:“怎麽回事?”

艾倫看著瑪麗說:“你相信了?”

瑪麗回應道:“我看到許多照片,我不能肯定,但也無法否定。”

茱莉亞越發地不解:“到底怎麽回事?”

艾倫指著皮特對茱莉亞說:“我想接下來,他會告訴你一件極其荒謬的事。”茱莉亞看向皮特。

皮特撓了撓頭說:“不如從結論說起,我推測,你和艾倫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什麽?”茱莉亞笑了,“你在說什麽傻話?”

皮特冷冷地說道:“而我身旁這位,叫作瑪麗的女性很有可能是你真正的生母。”“你到底有什麽憑據這麽說?”

皮特掏出一張照片,指著上麵的嬰兒問道:“這是你嗎?”

茱莉亞對這張照片有點印象,點點頭說:“是,應該是我。”

皮特解釋道:“可這張照片上麵的嬰孩叫作南希·葛林若,當年她失蹤時,瑪麗女士提供的照片就是這張。”

茱莉亞反悔道:“沒準是我記錯了,這張照片上的人並不是我。”

“是嗎?但看起來真的很像。”

“嬰兒都長得差不多,你無法證明這就一定是我。”

“好吧,不過你父親似乎很早以前就和傑瑞認識,而我推測,你就是被傑瑞交給桑托斯撫養的。”

“怎麽可能?”

“就在不久之前,傑瑞曾經用一大筆錢將欠了賭債的桑托斯從黑幫手裏贖出來,傑瑞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幹,其中緣由值得尋味。”

“或許他隻是想要救我父親,你的懷疑經不起推敲。”

“好吧,確實,這一切都是我的推論,但是,我認為你和艾倫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傑瑞安排好的,並且有些佐證。”說著皮特從懷裏拿出一張光盤,放進一個CD機中,按下播放鍵,不一會兒,聲音傳出。

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全是茱莉亞和艾倫之間的對話。

艾倫問道:“你從哪裏得到的這張光盤?”

“精神病院你母親的CD機裏。”

艾倫皺著眉頭,撓了撓臉,問道:“為什麽?是誰給我母親的?”

皮特看了一眼瑪麗,還不想在艾倫麵前拆穿瑪麗,淡淡道:“是傑瑞,傑瑞竊聽了你們的對話,更將這些錄音放給你的母親聽。”

“我不明白,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將這些對話給我母親聽?”

皮特繼續解釋道:“按照我的推論,你和茱莉亞是兄妹,你們之間產生的愛情,將會違反倫理,而如果你母親知道茱莉亞的身份,那這些錄音將會對她產生莫大的傷害和刺激,這是一種對她精神上的折磨,或許等到你和茱莉亞真的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時,傑瑞更會向媒體公布這件事,摧毀整個葛林若家族。”

“這些都是你的推論而已。”

“但你要怎麽解釋照片和這張光盤呢?你最了解自己的兄弟傑瑞,他經常去瘋人院看望你的母親,不會毫無緣由。”

“天哪,都是我太粗心,從沒想過CD中的內容竟是這些東西。”

皮特繼續提醒道:“而每每茱莉亞陷入困境,你都能及時出現,這真的是巧合嗎?相信你心裏最明白。”

艾倫看起來內心受到了動搖:“確實,有過那麽一次是他通知我去找茱莉亞,但僅僅就那麽一次!”

皮特低著頭,語氣也很低沉,說:“這一切都是我的推論,但看起來卻是最真實的一種可能性。艾倫,茱莉亞,我並不是要拆散你們,也不是希望你們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我隻是希望你們不要一錯再錯,更不希望茱莉亞悔恨一生。”

茱莉亞看著艾倫,似乎想從他那裏得到勇氣去對抗、去反抗這一切。

艾倫露出一瞥淡淡的笑意:“傑瑞……哼哼哼哼,傑瑞……你這個渾球。”

皮特說:“我之所以帶瑪麗女士來,就是想讓茱莉亞和她去鑒定親子關係,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後,相信你們也能明白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麽繼續下去。”

想到和艾倫有可能是兄妹,自己這些日子所迸發的情感、所建立的依靠,更是生命中唯一的希望,突然失去了立足地,茱莉亞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艾倫看著茱莉亞,知道她正飽受痛苦的煎熬,但沒有理清一切的自己也無法安慰她。

四個人沉默下來,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艾倫對茱莉亞說:“聽了這所有一切,我們已經無法再回頭去走另一條路了,不如勇敢地去麵對吧。”

茱莉亞捂著嘴,流出了眼淚,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能這麽坦然地去麵對這一切?你根本不愛我,對不對?”

艾倫淡淡地回答道:“抱歉,我不能,在沒有找出真相之前,我所說的任何都是不負責任的,但我隻明白一件事,無論結果如何,你我的命運早已不可分割。”

聽艾倫這麽說,茱莉亞將頭扭向一旁,雙眼依舊不斷流出淚水。

艾倫則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一天後,經過檢查,茱莉亞的血型是O型,瑪麗和門德斯也都是O型。

首先,三人的血型是匹配的。

而在16個遺傳標記點上,茱莉亞與瑪麗之間的基因遺傳符合孟德爾遺傳定律,親權相對機會大於99.9999%。

最終的結果讓人震驚。

茱莉亞竟真的是瑪麗的孩子南希。

與艾倫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坐在醫院的走廊裏,茱莉亞神情呆滯,被激動的瑪麗死死抱住。

皮特則拍了拍艾倫的肩膀,沉默著離開了。

艾倫看著窗外,露出一瞥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對命運的臣服,也似乎是對命運的嘲笑。數天之後。

在一家酒店的大廳裏。

“為什麽?你可以住我那裏。”瑪麗看著眼前分別了二十年的女兒,不解地問道。

“瑪麗,你知道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我不能,我不能就這樣走入一個陌生人的生活。”

“可我是你母親。”

“我知道,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瑪麗似乎不想放棄說服茱莉亞,“可是……”

這時,一旁的艾倫輕輕拍了拍瑪麗的肩膀說:“不要勉強她,她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我們走吧。”

“如果有任何需要,打電話給我。”瑪麗顯得依依不舍。

艾倫摟著瑪麗的肩膀,帶她離開了酒店。

茱莉亞長出一口氣,突然多了一個從沒見過的母親,實在倍感壓力,而更令自己感到傷心的是艾倫的態度,他變得那樣冰冷,那樣遙遠,他是怎麽做到的?還是一開始他就沒有投入感情?

沒有心情回房間。

茱莉亞走進大廳旁的酒吧。

坐在吧台前,茱莉亞要了一杯醇烈的伏特加,一口便喝光了。

“再來一杯,雙倍。”

酒保端起裝有酒嘴的伏特加酒瓶,給茱莉亞斟上一大杯。

濃烈刺鼻的味道襲來,茱莉亞閉著眼睛,又喝了一大口,猛烈的灼熱感刺痛著喉嚨和舌頭,讓茱莉亞不禁挑了挑眉。

酒保看樣子趕緊給茱莉亞倒了一杯冰水放在跟前。

茱莉亞皺了皺眉,問道:“你瞧不起我嗎?”

酒保沒答話,趕緊把冰水拿走了。

大約幾十分鍾之後,有些微醺的茱莉亞準備回房間,不小心,錢包掉落在地,正想蹲下身子去撿時,一個人已經率先幫她撿了起來。

對方將錢包遞給茱莉亞說:“一個人喝悶酒?”茱莉亞笑了出來:“你又來幹什麽?嘲笑我嗎?”

“嘲笑你?為什麽?”

“因為我不能像你一樣灑脫,一樣自如。”

“我說過,我們的命運早已不可分割。”

“你想說什麽?我們可是兄妹。”

站在茱莉亞麵前的正是自己的哥哥艾倫。

“這世上沒有規定不許哥哥和妹妹一起坐下來喝杯酒吧?”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艾倫和茱莉亞各要了一杯喝起來不那麽衝的調酒,他們都不希望酒勁在這時發作,讓自己漏過對方任何一句話。

艾倫率先道:“我們都明白自己對對方的感情,不那麽單純。”

茱莉亞笑著回應道:“什麽?你對我的情感不單純,哼哼,這可糟糕了,你真是個渾球,居然對自己的妹妹有這種想法。”

艾倫也笑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可無論血緣,還是我們所經曆的痛苦,都將我們緊緊聯係在一起。”

“是嗎?”茱莉亞對艾倫的話顯得不屑一顧。

“我們是共犯,我們無法讓對方就這樣離開自己,去追尋自己的幸福,當所有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聽到艾倫這句話,茱莉亞收起了笑容:“你想說什麽?”

“起碼這一生,我不會再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因為那隻是對你的傷害。”

茱莉亞喝了一大口酒,惡狠狠地說道:“你傷害不了我。”

“或許吧,但如果你去追尋自己的幸福,那無疑會深深地傷害我。”

“哼……哼哼哼哼。”茱莉亞又笑了,笑得很陰沉,笑得令人毛骨悚然,“那我們倆就一起墮入地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