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個小時,正值中午時分,警局旁的停車場裏。

菲爾抽著煙說:“嘿,邁克爾,接下來隨便你怎麽做,但不要讓我知道,我對你們的私人恩怨不感興趣,我已經盡了我的職責,逮捕罪犯,釋放無辜的平民,維持整個地域的和平,下一屆諾貝爾和平獎真該頒給我。”

邁克爾·高斯林挑著眉,從褲兜裏抽出一捆錢遞給菲爾:“給,這就是諾貝爾和平獎的獎金。”

菲爾接過錢,大致數了數,揣進懷裏,問道:“你接下來去哪兒?”

邁克爾笑了:“當然是回家,偶爾要做個平凡的好市民。”

“真羨慕你,我還不能回家,還得去看看你那個手下。”

“誰讓你收雙份錢呢,自然得多幹點。”

菲爾冷笑了一聲:“哼,不過請你不要再給我增加工作量了,你知道的,人老不睡覺,心情會變差,態度自然也不好。”

邁克爾盯著菲爾冷冷地說道:“要給你帶點藥嗎?”

“什麽藥?”

邁克爾眯著眼聳了聳肩:“你知道的,特效藥。”

“留著自己嗑吧。”說著菲爾扔了煙頭,坐進車裏,接著發動引擎,在邁克爾的注視下,駕車離開了。

將車停好,菲爾來到市區的一家警察醫院,那個被皮特囚禁的混混兒正在這裏接受治療。

可正當菲爾走進醫院大門時,突然身後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墜地的聲響。

回身,推門來到外麵,隻見血和腦漿濺了一地,一名穿著病服的患者墜樓而亡。

菲爾急忙抬頭望去,一個人影從樓頂一閃而過。

接著走上前,翻動墜樓者的身軀,震驚寫滿菲爾的臉龐。

死者正是那個被皮特拷問的混混兒!

“見鬼……”菲爾趕緊掏出手槍,推開醫院大門,衝了進去,接著左手掏出手機,給自己應該待在病房前的同事撥了過去,可惜無人接聽。

菲爾來到前台掏出警徽,衝護士吼道:“監控室在哪兒?!”

護士趕緊指向對麵:“就在那兒!”

菲爾衝進監控室,出示警徽後,盯著數個屏幕,衝正在吃飯的兩個保安問道:“哪個是頂層還有頂層樓梯間的?”

保安趕緊指向其中兩個屏幕。

影像裏,一個頭戴兜帽、身穿黑色長衣的家夥站在頂層的電梯前。

是他嗎?菲爾又瞥了一眼樓梯間,似乎沒有人從頂層下樓。

菲爾指著影像上的兜帽男子,衝一名保安吩咐道:“他剛剛將一名病人從頂樓推落,或許有槍,我現在要你拿上武器和對講機跟我來。”接著衝另一名保安說,“你留在這裏,看著他,如果他改變路線,隨時通知我們!”

來到電梯前,菲爾和保安一同舉槍對準電梯門。

保安衝對講機裏問道:“他乘的哪一台電梯?”

對講機裏回答道:“右邊那台。”

很快,左邊的電梯率先到了一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菲爾第一時間舉槍走了進去。

裏麵隻有一名老太太,吃驚地看著菲爾手中的槍,嚇得不敢動彈。

“抱歉,夫人,這台電梯要緊急搶修。”說著菲爾按下電梯的緊急停止按鈕,以防對方換乘這部電梯。

這時保安腰間別的對講機響了。

“不好!他打掉了電梯內部的監視器。”

菲爾趕緊出了電梯,看著右邊那部電梯的指示燈,隻見亮燈在二樓那裏停頓了一下,菲爾對保安說:“給我對講機,你在這裏守著,我去二樓。”

跑上樓梯,進入二層走廊,菲爾端著槍左右巡視,沒有發現對方蹤影。

快步來到電梯前,按下開關,電梯門打開,可依舊沒有人,隻有地上被脫下來的兜帽罩衫。菲爾當即覺得糟了,原來這身外套是障眼法。

菲爾又走出電梯,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員,隨即將衣服扔在地上咒罵道:“見鬼!”

幾個小時以後,醫院附近聚集了許多警車。

樓頂,警察正在勘察現場,連局長安德爾也聞訊趕來。

正在這家警察醫院住院的摩根也拖著傷臂來到樓頂。

“到底什麽情況?”安德爾衝菲爾問道。

菲爾咧著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顯得一籌莫展道:“就如你所見,那個混混兒從樓頂掉下去,摔破了腦袋,我當時隻看到一個人影從樓頂一閃而過。”

安德爾沉著臉問道:“你確定是他殺?而不是自殺嗎?”

菲爾盯著安德爾,笑了出來:“哼,我還沒有老花,監視器上也清楚拍到那名混混兒是被疑犯帶出病房的。”

“看守的警察呢?”

“大概被槍還是什麽指著,跟著疑犯進了病房,之後就被打暈了。”

摩根問道:“疑犯長什麽樣?”

“戴著兜帽,穿著長衣,其他看不清楚。”

安德爾皺著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種裝扮的家夥可以是任何人。”

菲爾點點頭:“當然,但會在這種時間點上來殺這個混混兒的人,我想一定跟皮特有什麽關係才對。”

摩根點點頭。

安德爾問:“醫院的人怎麽說?”

“目擊者是一個護士。她說對方兜帽下麵還戴著墨鏡和口罩,手上也戴著手套,看不出任何端倪。”

“那就是毫無線索了?”

菲爾冷冷地說道:“我說了,這名疑犯或許跟皮特有什麽關係。”

這時,一名勘察組的警察匆匆來到樓頂,向安德爾他們報告道:“在死者的床頭櫃上找到這個。”

接過對方手裏遞過來的透明袋子,袋子裏裝的是一隻殘缺了翅膀的小型六翼天使木雕,安德爾皺著眉問道:“這是什麽?”

“上麵檢驗不出任何人的指紋,我們想它應該不是死者的物品。”

摩根瞅著這木雕說:“六翼殺手……”

安德爾問道:“你說誰?”

“六翼殺手又回來了。”

“你說那個連環殺人犯?”

“是的,就是他,昨天那件牙醫被殺的案子我們就懷疑是六翼殺手所為,那時現場出現了一個紙鶴,在紙鶴內部就畫著這樣一個六翼天使,而在天使的額頭上還有兩根惡魔角。”

“六翼天使……”菲爾想了想說,“這形象似乎是墮天使撒旦,對不對?”

摩根點了點頭:“我們推測是這樣的。”

“那這樣說,皮特一定和這個六翼殺手有什麽關聯了?”菲爾露出一瞥笑意。

摩根沒說話。

“現在還不好說,你要知道,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過他們之間有聯係。”安德爾顯得很謹慎。

菲爾斷定道:“這件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或許吧,但沒有實質的證據前,絕不能將這件事的細節透露給媒體,否則他們會大肆炒作,讓整個警局下不了台。”說著安德爾看向摩根肩膀和手臂上的繃帶,說,“你傷還沒好,不必負責這個案子。”

“那由誰來負責?”

菲爾笑道:“不如交給我吧。”

“你還要負責熔爐區那塊,負擔太重了,我會另外找兩個人來負責這個案子,你們隻要把知道的訊息一字不漏地告訴他們就行了。”

摩根和菲爾都點點頭。

接著安德爾將菲爾拉到一旁,低聲道:“關於皮特的案子,如今沒了當事人,又證據不足,單靠我們檢方憑空控訴他,罪名很難成立,不如以失職和暴力執法來處罰他,內部解決更好一些,我會讓他多去看看心理醫生。”

菲爾挑了挑眉,露出一瞥笑容道:“這事似乎不是由我來決定,你應該跟檢察長去商量。”

“我是希望先通知你,讓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打個招呼,省得他們有什麽報複動作。”

菲爾撇了撇嘴:“好吧,我盡力而為。”

幾天之後,警察醫院的精神科。

已經到了馬上就要下班的時間。

一名護士闖進診室,皺著眉頭對女醫生說:“有個人說一定要和你聊聊。”

“病人?預約了嗎?”

“嗯,預約了,但早就過了預約的時間。”

女醫生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讓他進來吧,不過跟他說這次治療隻有十分鍾。”

“十分鍾?五分鍾就夠了。”不知何時起,皮特已經站在了門邊。

醫生衝護士吩咐道:“你出去吧。”

待護士出去,皮特笑著走上前,拿出一張紙擺在女醫生麵前說:“唐娜醫生,我知道你有多權威,尤其在警察界,我不想冒犯你,但我覺得如果你真的要治療我,那我肯定會冒犯你,所以就拿來了這個,希望你簽個字,那樣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依舊可以走在兩條平行線上,對誰都好。”

唐娜醫生隻是瞥了一眼便將紙推了回去,搖了搖頭說:“不可能。”

桌上的是一份寫好的精神鑒定報告書。

皮特皺著眉道:“為什麽不?這可是為了你好,可以讓你少接觸一個麻煩的病患。”

唐娜醫生用筆頭戳著桌麵說:“我倒想看看這個病患有多麻煩?”

“我給你講講他有多麻煩之後,你能否考慮一下簽署這個文件?”

唐娜看了看表,露出一道微笑說:“他還有8分鍾來陳述自己有多麻煩。”

“醫生是不是有絕對保密協議?”

“還有七分五十秒。”

“你真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家夥。”說著皮特拿了把椅子坐在唐娜醫生對麵。

“彼此彼此。”

“我們似乎有共同點,是不是開始喜歡上我了?”

“很顯然,我更喜歡遵守時間的病患。”唐娜用手托著下巴,盯著皮特道。

皮特也打量著對方,唐娜有一頭略帶卷曲的黑色長發,瞳孔是灰色的,嘴唇有些向前翹起,自信的微笑一直掛在嘴邊,輪廓很深,絕對算是一個散發出成熟氣息的美人。

“呃,我沒想到安德爾會讓我來找你。”

唐娜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邊翻看,一邊問:“安德爾局長?有你在局裏,他的禿頂是治不好了。”

皮特笑了,問道:“看來你對局裏很了解,那也知道不少我的事情了?”

唐娜放下文件:“當然,皮特·布魯斯,警局內臭名昭著的暴力分子,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安德爾,你早該來我這裏報道了,然後我開具一份你的精神鑒定報告書,你就可以徹底告別警察這份工作了。”

“你覺得我精神有問題?”

“看你那黑眼圈,就知道你睡眠不足,手又輕微顫抖,表示你在服用會損傷神經的藥物,或者大量攝取酒精,也有可能是咖啡因類物質,這樣一種狀態,當警察你不覺得太危險了嗎?”“不愧是名醫,待在你麵前,就跟光著身子的嬰兒差不多,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我的建議是白天減少咖啡因的攝入,晚上減少藥物的攝入。”

“這麽快就給我診斷好了?那是不是我以後不用來了?”

“你是不是還經常服用止痛藥?”

“偶爾。”

“藥名?”

皮特聳了聳肩:“就是杜冷丁之類的。”

“你開槍時,手是不是會經常劇烈抖動?”

說到這裏,皮特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了笑容,問道:“你怎麽知道?”

唐娜笑道:“很正常不是嗎?否則怎麽會有人會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拿出藥罐來吃藥?擼起袖子讓我看看。”

皮特盯著對方,將兩隻袖子都擼起來。

“還好你沒有注射的習慣,否則我會馬上讓你當不了警察。”

“太好了,安全上壘。”

唐娜晃動晃動手指道:“不,不,不。你高興得太早了。我要你以後每周三的下午四點半來這裏。”

“每周?”皮特有些不敢置信道。

“對,你有什麽意見嗎?”

皮特剛想說一個F開頭的單詞,但還是忍住了,皺著眉頭問道:“我們見的比男女朋友還勤,你很可能會愛上我。”

“如果這個頻率會產生愛情,相信你跟餐廳盛飯的大嬸產生愛情的幾率要比跟我大很多。而一個連女朋友都沒有的人說出這種話更是毫無說服力。”

“你怎麽知道我現在沒有女朋友?”

“有嗎?”唐娜將這兩個字說得很確定,根本不像是在問。

皮特挑挑眉,道:“沒有。”

“好了。你已經多耽誤了我幾分鍾了,這次算特例。還有記得,下回不要遲到,如果你遲到三次,我就會檢舉你,明白了嗎?”

“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約你出去喝一杯,好體現我的紳士風度?”

“我可不會跟一個癮君子約會。”

“哼。”皮特笑著指了指唐娜,反擊道,“我打賭你沒有男朋友。”

“賭什麽?”

皮特想了想。

唐娜率先道:“不如這樣,如果我沒有男朋友,你就不用再來這裏了,我會幫你簽了這個文件。”說著唐娜拿起桌上的精神鑒定報告。

“那如果你有呢?”

“你就辭掉警察這份工作,如果你賴賬,我可以向上級‘如實’報告你的情況。”

“嗬嗬,這賭注是不是有點大?”

“怎麽?怕了嗎?”

“哼,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怎麽樣?賭不賭?”

皮特搖了搖頭:“算了吧,有種不好的預感。”

唐娜抖了一下頭發說:“既然不賭,那就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下班了。”

皮特有些狼狽,隻能乖乖地出了診室,接著離開醫院,一個人駕駛著臨時配發的新車回到警局。

來到辦公間前,隻見菲爾從局長辦公室走出來。

皮特直麵迎了上去,問道:“嘿,你會來找安德爾局長,邁克爾·高斯林又在謀劃什麽陰謀嗎?”

菲爾微笑著答道:“我隻是來移交案子而已。”

“案子?”

菲爾手拍在皮特肩膀上,湊近皮特耳邊說:“一個你一定會感興趣的案子。”

“除了你哪天把邁克爾抓起來,其他的我都不感興趣。”

“是嗎?那很可惜,我移交的隻是兩樁謀殺案,而涉案人叫作瑪姬·瓦倫丁以及吉姆·科洛。”說完菲爾又重重地拍了幾下皮特的肩膀,盯著對方略帶震驚的表情,露出笑容,接著從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邁開步子離開了。

皮特趕緊推門走進局長辦公室。

“你難道不會敲門嗎?”安德爾見皮特就這麽闖進來,沒好氣地說道。

“剛才菲爾來找過你?”

“是,他來移交兩樁謀殺案,怎麽了?”

“我想看看資料,是這份嗎?”說著皮特直接從桌上拿起資料。

安德爾問道:“嗯,怎麽了?”

皮特不斷翻看,果然是關於瑪姬以及吉姆的案子。

皮特心中想到:見鬼!原來他們犯了案子,瑪姬被抓,怪不得吉姆突然不敢露麵,也不接自己的電話。

“局長,我想負責這個案子。”

安德爾皺了皺眉頭,問道:“難得見你這麽主動?有什麽理由嗎?”

“我之前就是幫這個叫瑪姬的女人找孩子,才會被抓。”

“什麽?就是她的孩子被邁克爾·高斯林綁架了?”

“嗯。”

安德爾想了想,疑問道:“菲爾為什麽要把這件案子移交給我們?難不成裏麵又設了什麽圈套要引你上鉤?”

“我不知道,但無所謂,我一定要負責這件案子。”

“不行,太危險了,你好不容易才脫離困境,難道又想惹上什麽麻煩嗎?”

“就算你不把這個案子派給我,我也會自己去查。”

“該死,你就不能聽我一回嗎?每次都自作主張,然後留下一個爛攤子讓別人替你收拾,你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這次我保證,絕對會公事公辦。”

“你的保證要有用,我也不必叫你去看心理醫生了,對了,怎麽樣?和唐娜聊得怎麽樣?今天你去了吧?”

“喔,當然,非常愉快,她是個非常有耐心的好醫生,還是個大美人,接下來的治療真是讓人期待。”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可不要愛上她,她是那種你掌握不了的女人。”

皮特笑了:“哼哼,你年輕時候是不是追過她?”

“如果我變年輕了,我會追她,我年輕的時候她才十歲出頭。那樣一個大美人,有誰能不動心呢?”

“我就不動心。”說著皮特舉起瑪姬那個案子的文件道,“相信你沒意見了吧?”

“哼,隨你喜歡吧。”安德爾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繼續道,“那個叫瑪姬的女人現在正在二號審訊室裏接受盤問。”

“嗯,知道了。”

“對了,還有,記得明早去接你搭檔摩根回家。”

推開二號審訊室的門,皮特站在門口衝裏麵的同事解釋道:“頭兒將這個案子交給我了。”

兩名同事見怪不怪地聳聳肩,隨即走出審訊室。

皮特拿著文件,坐在瑪姬對麵的椅子上。

“你知道我是誰嗎?”

瑪姬搖了搖頭,眼睛已經明顯哭腫,神情憔悴、疲憊,看樣子在熔爐區的警局沒少受詢問和精神上的折磨。

“抱歉,我現在能說的隻有抱歉。”

麵對皮特突來的話語,瑪姬稍稍抬起頭,看著對方,顯出不解。

“是菲爾再次盜用我的電話,騙了吉姆。我就是皮特·布魯斯。”

瑪姬激動起來,雙唇不住地顫抖:“我……我的兒子……”

皮特的神情黯淡,低下頭,接著搖了搖,說:“我沒能救活他。”

淚水瞬間又從已經幹癟的淚腺中湧出,“啊啊啊啊!!”瑪姬痛苦地大叫起來。

皮特沉默著,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就這樣陪伴著瑪姬,直到對方累得再也無法號叫出來。

皮特端來一杯熱咖啡擺在瑪姬麵前。

“我的孩子……他受苦了嗎?”

“沒有……他們一槍打中他的腦袋,我找到他時,他被放在一個後備箱裏,臉上的神情很安詳。”說著皮特想起孩子因為呼吸困難而憋得發紫的臉龐,心中傳來一陣愧疚。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殺了他?”

“因為他們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你們為什麽不抓他們?他們殺了我的孩子!!”

“抱歉,暫時還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孩子是邁克爾·高斯林綁架並殺害的。”

“你們這些廢物!你們不去抓那些壞人,卻整天盯著我們這些受害者!”瑪姬再度聲嘶力竭地高喊著,看起來悲傷已經轉化為憤怒。

但這正是皮特希望看到的,憤怒不會傷害自己,但是悲傷會。

可憤怒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瑪姬便又陷入因悲傷引發的心理崩潰中,她不住地痛哭,不住地痛哭,皮特知道任何語言都失去了勸慰的功效,隻能低著頭,就這樣坐在椅子上。

又過了一段時間,瑪姬累得趴在桌上睡去了。

皮特拿了一張毯子搭在對方身上,走出審訊室,對外麵值夜班的同事道:“就讓她在裏麵睡吧,讓她平穩地度過今夜,如果她又醒了,不知會幹出什麽來,多看著她點。”

同事點了點頭,問道:“不過你跟她說什麽了?她怎麽會崩潰成那樣?”

“她兒子死了。”

“天哪,你就那樣告訴她了?”

“如果她進了監獄再知道,我怕她會想不開自殺,在這兒的話,我們還能看著她點,她也有個發泄的對象。”

同事挑了挑眉說:“你倒真是有責任心,把這麻煩事攬到自己身上了。”

皮特拍了拍對方肩膀說:“交給你了。”

“好吧,不過下回你得請我喝酒。”

“沒問題,隻要我兜裏還有鈔票。”

“看來沒法期待太多了。”

“知道就好。”

穿起米色長風衣,皮特走出警局,乘上汽車,朝自己家駛去。

拎著幾瓶啤酒,皮特走上樓梯,可剛過拐角,隻見艾麗正坐在樓梯上抽煙。皮特上前一把從她嘴裏把煙拿走,扔在地上踩滅。

“幹嗎?”艾麗有些沒好氣地問道。

“來找我,就得聽我的。”

“那以後不來找你了。”

“隨意,少了你,我也能少點麻煩。”說著皮特插入鑰匙,擰開門,兩人進屋。“今天的額度還差多少?”

“都完成了。”

皮特把剛掏出來的錢包又收起來,吃驚道:“喔,真少見。”

艾麗將包扔在沙發上,看著皮特雙手插兜道:“我聽說了,剛剛聽說了。”“聽說了什麽?”皮特脫下風衣,解開領帶,撬開啤酒瓶蓋,大口喝了起來。

“前些日子的事情,謝謝,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那麽幹的。”

“你指我跟邁克爾發生衝突的那件事?”

“嗯。”

皮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沒什麽,隻是生活偶爾需要點刺激,才能激發我的靈感,再說了,也不光是為了你,邁克爾是個危險分子,如果他活下去,更多的人會成為受害者。可惜,他命大,最後時刻被菲爾那個渾蛋救了。”

艾麗也坐下來,眼睛死死盯住皮特,問道:“以後不要再幹這種事了,你知道當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有多害怕嗎?如果沒了你,那我真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下去了。”

“像往常一樣不就好了。”

艾麗繼續盯著皮特:“如果能像往常一樣,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皮特笑了,抬頭看著牆皮因潮濕而脫落的天花板道:“艾麗,沒有想過離開這裏嗎?逃離邁克爾那個**窩。”

艾麗有些為難地支支吾吾道:“呃,我暫時沒有想過要離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還能去幹什麽別的工作。”

“那你當初為什麽會來特默內斯?家人都在哪兒?”

“家人都在故鄉,那是一個非常窮破的地方。”

“所以就離家出走來了特默內斯?”

艾麗不安地搓著手,點點頭。

“有沒有想過回故鄉,去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艾麗深吸一口氣:“想過,可是沒有勇氣回去。如果我現在走,會連累很多人。”

“勇氣?麵對自己的家人需要勇氣嗎?我還是頭一次知道。”

艾麗用手撫著額頭,露出一瞥勉強的笑容道:“不需要嗎?他們那麽期望自己做出符合自己期待的事情,難道麵對他們不需要勇氣嗎?”

皮特放下酒瓶,看著艾麗,點點頭,笑道:“哼,好像說得挺有道理。”

“況且我現在走,會連累很多人。”艾麗痛苦地低下頭。

“邁克爾威脅過你?”

艾麗點點頭:“他說如果我走,他不會來找我,但不會放過任何跟我有瓜葛的人。”皮特笑道:“跟你有瓜葛的人?那不就是我了?”

“我不想你出事。”

“哼哼,原來你離不開邁克爾,責任全在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走的話,邁克爾一定會幹出什麽來!”

“放心吧,我不會被那個雜碎幹掉!我一定會把他抓起來,如果你想離開,沒有任何可擔心的。”

艾麗低著頭,問道:“你也這麽希望我離開嗎?”

“也?還有誰希望你離開?”

艾麗抬眼看了一下皮特,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怎麽了?”

艾麗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你的父親,他曾經來找過我。”皮特一下子收起輕鬆的表情問道:“我父親?克萊門特?”

“嗯。”

“他怎麽會來找你?”

“他希望我能從你身邊離開。”

“見鬼,不用聽那個老家夥的,不過我猜他一定是想用什麽條件來跟你交換吧。”

艾麗點點頭:“他說他找到了我父親。”

“什麽?”

“他說我父親已經來了特默內斯。”

吉姆是被克萊門特找來特默內斯的?那現在吉姆會不會就是被他藏起來了?如果順著克萊門特這條線索,或許能找到吉姆,吉姆現在在外麵很危險,還身負兩件命案……這樣下去,事情再往什麽糟糕的方向發展就不好了。雖然對不住艾麗,但吉姆已經難逃法律的製裁了。想到這裏,皮特盯著艾麗問道:“你父親?你見到他了嗎?”

艾麗搖了搖頭:“沒有,那之後沒有任何他的消息。”

看來邁克爾的影響力真的很大,那麽明目張膽地找吉姆,居然沒人敢跟艾麗說,想到這裏,皮特猶豫是否要把實情告訴艾麗,試探性地問道:“你擔心他嗎?我可以幫你找找他。”

艾麗繼續搖著頭:“不要,找到他又能怎麽樣?我不想離開,我不會跟他回去,隻要聽到家人都平安無事就足夠了。”

家人都平安無事?根據瑪姬的口供,吉姆把所有的房產都變賣了,隻身一人來到特默內斯,這怎麽看都不像還有其他家人要照顧的樣子……皮特不禁越發覺得實情難以出口。

皮特點點頭,點起一根煙,顯得略有所思。

艾麗用手指杵了杵皮特的腦袋問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今天要去看心理醫生吧?怎麽樣?醫生有沒有治治你這腦袋經常短路的毛病。”

皮特吐出一口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眯著眼道:“那個醫生真是個大美人。”

“大美人?那我就放心了。”

皮特皺著眉問道:“為什麽?”

“因為大美人是絕對看不上你這個小警察的。”

“哼,沒想到你內心這麽陰暗,這麽勢利,男人的魅力可不光體現在錢包上。”“那體現在哪兒?”艾麗挑挑眉問道。

“體現在哪兒都和你沒關係。”

艾麗衝皮特吐了吐舌頭,走到冰箱前,打開來,衝裏麵看了看:“我餓了,你有吃的嗎?”“看不就知道了?”

“裏麵除了啤酒什麽都沒有。”

“那就是沒有。”

艾麗故意拉長音:“我—想—吃—漢—堡。”

皮特聳了聳肩,喝著啤酒說:“樓下不遠就是餐廳,自己去買就好了。”

艾麗一下趴到沙發椅背上,看著斜躺在沙發上的皮特道:“我要你買給我。”

“見鬼,讓你待在我家已經是一種社會福利了!”

“你不知道嗎?最近很多東方人來特默內斯開店,那種隻要陪客人說說話喝喝酒就能大把賺錢的店,我也算上門陪聊了,你卻連個漢堡都不買給我。”

“東方人?”

“從聯邦東九區來的。”

“喔,因為人口危機提前爆發,最近東九區確實有很多人來特區。”

“我看我也去那種店工作好了!”

“他們好像不收隻會通用語的人。”

艾麗皺著眉頭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們麵向的客人大多來自東九區,不會當地的話,很難交流。”“你知道的還真詳細,難不成去過那種店?”

“警察偶爾需要做些社會調查,才能更好地預防案件發生。”

“哼,那為了預防我胃疼,你也應該給我買個漢堡。”

皮特放下酒瓶,長舒一口氣,拿起風衣:“好了好了,別嘀咕了,帶你去餐館吃一頓吧。”

艾麗喜上眉梢,拎起包,挽住皮特的胳膊,笑著說:“就知道你會心軟!你溫柔的時候最帥了。”

“哼,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有多帥,錢包有多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