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一個人正等在桌子對麵。

艾倫坐下,盯著對方說:“你想把我們怎麽樣?”

“我不想跟你廢話,你知道的,一個叫班·梅洛貧民區地頭蛇抓住了丹尼爾的家人,而他為什麽要抓丹尼爾的家人,你知道原因嗎?”說話的人正是亞伯拉罕神父。

“不知道。”

“班·梅洛受雇於你父親。”

“我父親?”

“丹尼爾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隻要你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或者你父親的聯絡方式,我會去找他,向他說明一切,說你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女兒沒死,那樣班·梅洛或許會放了丹尼爾的妻兒。這是你贖罪的機會,也是你自救的機會。”

“你是說隻要我告訴你我父親的訊息,你就會放我們出去?”

“我會考慮的。”

“考慮?我要你先放我出去,我才會告訴你我父親的聯絡方式。”

“你這個渾球,丹尼爾的家人身陷囹圄,你卻依舊隻想著自己。更何況你沒有任何談判的餘地,我隻要把你交給班·梅洛,丹尼爾的家人就會被釋放。”

被這樣一說,艾倫無言以對。

“我之所以沒這麽做,是我看到你為南希著急時的樣子,覺得你還沒有壞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你就待在這裏思考幾天吧,反省反省自己所做的,我希望我再來時,你能得出一個讓我感到滿意的答案,當然就算你不說,我最終也能查出來,隻不過稍微多花些時間而已。”說完神父立即起身離開了房間。

看著神父離去沒再回來,艾倫靠在椅背上,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中午,監獄的飯堂裏。

丹尼爾正在吃飯,黏稠的米飯實在不對胃口。

丹尼爾將勺子扔在盤子裏,眼淚不禁在眼眶中打轉,此時他更擔心自己的家人。

艾倫坐在角落,不時地瞅一眼丹尼爾,思量著什麽時候再跟他搭話,再仔細問問神父都跟他說了什麽,說不定能商量出讓神父把他們倆帶出牢獄的辦法。

這時,在丹尼爾的兩邊和對麵,三名黑人大漢坐了下來。他們胳膊上紋著文身,看起來很像幫派分子。

丹尼爾有些心慌,剛想離開,卻被左邊的大漢一把按住肩膀,又坐下來。

“你……你們要幹嗎?”

丹尼爾對麵的黑人雙手搭在桌上,放了個東西在桌麵,接著輕推,將其滾向丹尼爾。

東西滾到丹尼爾手邊。

是一支改錐!

一支頭被磨鋒利的改錐。

丹尼爾想掙脫開兩邊大漢的手,但發現是徒勞的,隻能緊張地懇求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還有妻子和孩子。”

麵前的大漢抬起手,對兩旁的手下說:“放開他,不要嚇到他。”接著又對丹尼爾道,“冷靜點,擦擦汗,我們無意傷害你。”

“你說真的?”丹尼爾感到自己的肩膀不再被人握緊,問道。

“當然,隻要你為我們辦一件事情。”

“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我能幫你們幹什麽?”丹尼爾的手不斷哆嗦,戰戰兢兢地問道。“當然沒有,你覺得班·梅洛先生會記錯抓住的到底是誰的妻子和孩子嗎?”

“我妻子和孩子怎麽樣了?”激動得丹尼爾站起身,但一下又被身旁的大漢按下來。

“小點聲,小點聲,你想讓獄警注意到這邊嗎?”

“告訴我,他們怎麽樣?”丹尼爾幾乎快哭出來。

黑人大漢語氣平穩地說道:“他們很好,班·梅洛先生不是一個會為難婦女和孩子的人,隻要你完成班·梅洛先生吩咐的事情,你就可以從這裏出去,更可以迎回自己的妻兒。”

“他要我幹什麽?”

黑人大漢低聲道:“殺了艾倫,也就是那個和你一同進入監獄的人。”

丹尼爾震驚得合不攏嘴,幾十秒過後,才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我殺了他?”

大漢解釋道:“班·梅洛先生想要把你們倆都帶出監獄,可這裏的負責人說隻能帶走一人,如果想帶走兩個,其中一人便必須是屍體。”

“這叫什麽規則?”丹尼爾不由得質疑道。

“但規矩就是這樣,所有人都得遵守。不要忘了你妻兒還在班·梅洛先生手上,你的選擇並不多,是幹還是不幹?”說著大漢指了指丹尼爾麵前桌子上的改錐。

丹尼爾手不停地哆嗦,不敢去拿改錐。

“你不會為了一個外來者,和班·梅洛先生為敵,每個人都期待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是做一個懦夫,讓自己的妻兒受苦,還是當個英雄,拯救自己和自己愛的人?”

丹尼爾看著眼前的改錐,咽了下口水,手搭在上麵,接著慢慢攥住,回答道:“好,我幹,我要救自己的妻兒,隻有我能救她們,我不能一直被關在這裏。”

“嗯,這才對,盡快動手,猶豫隻會讓你陷入萬劫不複。”說完三名大漢離開了,隻留下丹尼爾一人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待了好久。

夜晚,牢房的鐵門依舊在那個時間準點打開。

所有囚犯湧向操場。

丹尼爾將改錐藏在袖子裏,不斷在人群中尋覓艾倫的身影。

人群再度圍成一個圈,丹尼爾左顧右盼,終於發現艾倫站在籃球架下麵,似乎正和一名壯漢在交談。

殺了他,殺了他,就能離開這裏,也能和自己的妻兒團聚,丹尼爾不斷在心中這樣默念著,但恍惚間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手中的改錐掉落在地,人聲鼎沸,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改錐掉在地上的聲音。但丹尼爾卻撿起改錐,立即轉向,被嚇得低著頭朝牢房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丹尼爾在飯堂吃飯,雖然今天沒有大漢來圍住自己,但丹尼爾的眼睛不停地瞟向左右,顯得非常害怕。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班·梅洛先生不是很有耐心。”

吃驚的丹尼爾一下嗆到了,咳嗽著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接著丹尼爾全身僵直,不敢動彈,等著身後的聲音繼續說話。

但幾分鍾過去了,沒人再說話,丹尼爾慢慢回過頭,身後的座位上沒有人。

丹尼爾吞了下口水,回過身,看著麵前餐盤上的勺子,突然身體猛地向後震了一下,一屁股坐空,坐倒在地。

丹尼爾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改錐,接著慌亂地爬起身,趕緊端起餐盤將其放到堆放餐具的推車上。

跟隨隊伍,丹尼爾一回到自己的牢房,便蹲到角落,全身不住地發抖。

又來到夜晚,牢房門被打開,艾倫在白天注意到丹尼爾有些奇怪,決定去看看。

但走到丹尼爾的囚室前,卻發現對方並不在。

“艾倫。”

一個聲音叫自己,艾倫回過頭,看到的是瞪著雙目盯著自己、滿頭大汗的丹尼爾,而叫自己的喬安則站在更遠,正朝這邊走來。

艾倫看著丹尼爾有些奇怪的樣子問道:“你怎麽了?”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說著丹尼爾猛地轉身,撞了一下走過來的喬安,跑向操場。

艾倫看著有些失控的丹尼爾,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喬安走過來說:“我好像看見剛才那個站在你身後的人手裏拿著一個改錐。”

“改錐?”

“他想殺了你。”

“我認識他,他是我朋友。”

“正因為認識你,所以才更有理由要殺你,我勸你還是離他遠些。”喬安拍了拍艾倫的肩膀道。

艾倫皺著眉頭,沒有回應。

第三天,丹尼爾坐在飯堂裏,甚至沒有去打飯,隻是呆呆地坐在那裏。

很多人都好奇地看他,隻見丹尼爾目光呆滯,望著桌麵,旁邊一個囚犯碰了碰丹尼爾的胳膊問道:“嘿,哥們兒,你犯什麽病呢?”

突然丹尼爾大叫一聲,站起身,拿起旁人桌上的餐盤,重重地摔在地上。

“嘿!”旁邊的犯人站起身,拿住丹尼爾的領子,一拳揍在他臉上,將其打倒在地,“該死的東西,你犯病不要惹老子。”說著犯人向丹尼爾啐了口口水。

艾倫趕緊走過去,扶著丹尼爾,衝那名餐盤被砸的犯人致歉道:“不好意思,他隻是受驚過度。”

犯人擔了擔濺到身上的食物指了指丹尼爾和艾倫道:“以後離老子遠點。”

“沒問題,沒問題。”說著艾倫將丹尼爾扶起來,攙到一旁沒人的桌子前,讓他坐下。

丹尼爾卻突然抬起手,一把揮開艾倫,惡狠狠道:“我不需要你的關心!離我遠點!”艾倫後退一步,回應道:“不要激動。”

“滾!”

艾倫找不到方法安慰對方,隻得回說:“好,我走,我走。”

剛走出去幾步,喬安端著餐盤湊上來對艾倫冷冷道:“不要管他了,他那個樣子,在這裏活不長了。”

“什麽?為什麽?”

喬安道:“你看著吧。”

第四天,中午時分,飯堂裏,艾倫左顧右盼,並沒有發現丹尼爾的蹤影,心中不由得擔心起來。

“你的黑人朋友沒來吃飯。”坐在艾倫對麵的喬安用勺子撥了撥黏稠的米飯,抬起頭看著艾倫繼續道,“這不是好現象。”

“我知道,不過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又有誰能幫他?”

“隻有他自己,在這個地方誰都幫不了誰。”喬安朝飯堂的入口瞥了一眼道,“他來了。”

“誰?”

“你朋友。”

艾倫轉頭朝飯堂的入口看去,隻見丹尼爾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一旁看到他的獄警上前就是一棍子,打中丹尼爾的腿問道:“你為什麽沒有跟隨隊伍一起來吃飯?”

丹尼爾一個踉蹌,跪在地上道:“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那你現在怎麽又來了?”

“我想吃點東西……”

“嗬……真是個任性的家夥,一會兒想吃,一會兒不想吃,我看你還是別吃了!”說著獄警又是一棍子,直接掄中丹尼爾的臉。

瞬間,丹尼爾搖晃了兩下,直接暈倒在地。

艾倫看到這一幕,剛想起身,麵前的喬安阻止道:“不要!你會給自己惹上大麻煩。”

“但是……”

“那是他應得的懲罰,不要讓獄警盯上你,不會有好結果。”

艾倫強忍著怒氣,又坐了下來。

接著兩名獄警將丹尼爾拖走,並對看向自己的犯人們怒吼道:“看什麽?這就是不守規矩的下場!”

夜晚,牢房門打開,所有人向操場湧去時,艾倫來到丹尼爾的牢房外,衝裏麵看了看,丹尼爾不在。

艾倫趕緊來到操場,竟發現在人群圍成的圓形中心,丹尼爾正和一名彪悍的犯人進行搏擊!

但幾個來回之下,丹尼爾已經倒地昏迷,被人拖走了。

艾倫剛想上去查看丹尼爾的傷勢,喬安一把按住艾倫的肩膀道:“不要管他了,就讓他在這裏自生自滅吧,不要因為他,讓自己產生負罪感。在這個地方,心態出了問題,會把自己逼瘋。”

艾倫回頭看著喬安,想了想,停住腳步,目送幾個黑人將丹尼爾拖進牢房。可沒過幾分鍾,艾倫越想越覺得負罪感叢生,便對喬安說:“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

走進監獄大樓,艾倫快步走上鐵梯,看到剛才將丹尼爾拖進來的幾名黑人朝自己走來。

艾倫低頭,不願和他們四目相交,卻碰巧發現其中一人手裏拿著改錐。而當對方看到自己時,更將拿著改錐的手背了過去。

艾倫抬眼仔細盯著對方的臉龐。

雙方四目相交,都沒說一句話,接著交錯而過。

血腥的味道漸漸散開,這味道令艾倫回憶起了什麽。

來到牢房前,隻見丹尼爾躺在**不斷抖動。

艾倫趕緊上前,跪在丹尼爾身前,緊緊握住丹尼爾抬起的手。

丹尼爾努力地呼吸,但卻飽嚐窒息的折磨,他雙眼瞪大,想抬起頭,但最終不支,腦袋耷拉向一邊。艾倫顫抖地叫著對方的名字:“丹尼爾!丹尼爾!!”

眼看著丹尼爾痛苦地死去,艾倫無能為力,不禁狂吼出來:“啊啊啊啊!!”

這時一隻手搭在艾倫肩膀上,是喬安,他看了看丹尼爾脖子上不斷淌血的傷口說:“他是被人用什麽捅死的。”

“沒錯!就是剛才抬他進牢房的那幾個人!那個帶頭的家夥手裏拿著一把改錐!”說著艾倫起身,就要出去牢房去找剛才那幾個人。

“不要去。”喬安一把拽住艾倫,“他們手上有武器,人數也比我們多,現在去找他們是送死!”

艾倫衝喬安怒吼道:“那我也要去找他們!”

“冷靜點吧,如果你還想為朋友報仇!”

“他們殺了丹尼爾!他們一定得付出代價!!”

“雖然我們隻是剛認識,但我還是要勸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想找他們複仇,我有個主意,成功率要比你就這麽衝過去高很多。”

艾倫惡狠狠地問道:“是什麽?”

“在舉行搏擊的夜晚,在操場中央,找殺死丹尼爾的凶手單挑。領頭的那個黑人一定不會避開你這樣一個孩子的挑戰,否則他在這座監獄裏就混不下去了。”

聽完喬安的建議,艾倫稍稍冷靜下來,閉上雙眼,搖了搖頭:“可丹尼爾的妻子和孩子該怎麽辦……該死的!該死的!!”說著艾倫用拳頭猛捶向牆麵。

“通知獄警,讓他們將丹尼爾的屍體帶去埋葬,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

艾倫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獨自離開牢房,走向操場。

喬安走到床邊,用手輕輕將丹尼爾的雙眼合上,接著找到獄警,把丹尼爾死亡的事情告訴對方,獄警很快派人將丹尼爾的屍首抬走。

隨後喬安也來到操場上,突然間,人群圍成的圓圈中央似乎傳來艾倫的聲音。

“你這黑鬼不會是想逃避我的挑戰吧?”

越過人群的頭頂,喬安望見艾倫指著人群中的一個黑人壯漢,正是之前手握改錐的那個人。對方走上前,褲子兜鼓鼓的,一定藏著什麽,或許就是殺死丹尼爾的改錐。

“小子,這是你自己找死,看來我又有新衣服可以穿了。”說著黑人脫掉藍色襯衫和裏麵的白色背心交給一旁的打手。

“我要給我的朋友報仇,來吧。”艾倫不斷用手勢挑釁對方上來。

“你不知道嗎?那個懦夫好幾次拿著改錐想要殺你,你還幫他報仇?”

在周圍的歡呼聲中,艾倫回話道:“他是我朋友,所以他沒有真的下手。”

黑人咧嘴笑了,諷刺道:“真是可貴的友情,看來我得幫你一把,把你也送去那個世界和他相會,那你們就可以像童話裏,互相握著對方的下體,一直美滿地生活下去了。”

“嘴上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你今天要下地獄的命運。”說著艾倫擺好了架勢。

接著黑人沒再多說,拍了一下自己胸脯上的肌肉,大叫一聲朝艾倫衝了上去,想要抓住對方。

但艾倫一個閃身,右腳別在對方雙腿後麵,用手臂勒住黑人的前胸,向前一用力,黑人大漢一下仰麵朝天,摔倒在地,但地麵鬆軟的沙土讓黑人幾乎毫發無傷。

黑人大漢立即爬起來,也收起剛才狂妄的表情,有些驚奇地盯著麵前的少年。

周圍的囚犯也漸漸安靜下來。

艾倫用手勢挑釁對方,讓黑人攻上來。

兩人僵持一會兒,黑人衝上來就是一拳,艾倫向右閃躲後,左手拿住對方腕部,右手從下方摟住對方的上臂,一個擰身,用後背扛住對方,接著彎腰借用對方向前的力道,使出過肩摔將對方重重地摔倒在地。

可這一下依舊沒造成什麽傷害,再度起身的黑人表情抽搐了一下,狂吼一聲。

“瘋狗的哀嚎嗎?”艾倫用言語再一次激怒對方。

黑人發狂一樣撲上來。

這次艾倫沒有閃躲,也直接衝上去。

就在雙方接觸的一刹那,艾倫用左手架開對方的右拳,一記重拳擊中黑人喉嚨,隨後雙手抱住黑人的後脖子,右腳後撤一步的同時,雙手猛然向下壓,緊接著有了足夠發力距離的右腿向上一頂,膝蓋重擊在黑人下巴上,瞬間將其擊倒在地。

艾倫本以為這下絕對會讓黑人大漢昏厥,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黑人居然用手支撐起身體又爬了起來,從兜裏拿出改錐的同事更對著人群裏自己的手下大喊:“給我抓住他!”

頓時,幾個人衝到圓圈中央,圍住了艾倫。

而同時,喬安推開人群,也走了上來。

看到魁梧高大的喬安走上來,黑人大漢的幾名手下都有些犯怵。

趁打手們沒注意,艾倫直接衝向黑人大漢。

艾倫一個猛撲,雙手拿住黑人握著改錐的左手,反向一擰,接著向前一推!改錐紮進黑人大漢脖子裏,瞬間鮮血噴出,濺了艾倫一臉。

見到這種情況,黑人大漢的幾名部下從兜裏掏出小刀或者碎玻璃。

但就當所有人以為要發生一場更加血腥的鬥毆時,“砰”,震天的槍聲傳來,一名準備撲向喬安的打手中槍倒地。

其餘打手趕緊放下手中的凶器。

緊接著,數名端槍的獄警衝到操場。

看到打手和喬安全部雙手抱在腦後,跪在地上,艾倫也學他們,不作抵抗,雙膝跪地。

不過獄警並沒有對他們怎麽樣,隻是拖走兩具屍體後,將所有人帶回牢房,結束了今晚的搏擊。

雖然幫丹尼爾報了仇,不過接下來自己的生命安全可說是沒了著落,那些人一定會來為黑人大漢報仇。艾倫坐在**,不敢合眼,生怕有人在自己睡覺時,拿改錐捅穿自己的喉嚨,就像被自己殺死的那個黑人一樣。

恐懼彌漫在艾倫心中,當然他的擔心不是沒道理。夜裏,安靜的監獄內,不時有人發出詭異的吼叫,並說:“你死定了!”

新一天的清晨,艾倫被挑選為打掃操場的數名犯人之一。

可不巧的是天下起了雨。

坐在棚下,艾倫手緊緊握住鐵鏟,這是自己唯一可以用來護身的東西。

危險隨時可能來襲,可能是犯人,可能是受賄的獄警,在這裏,沒什麽人會幫你。

這時,旁邊的矮個兒犯人突然衝艾倫搭話道:“嘿,你就是昨天那個殺了帕克的家夥,你會功夫?哪天教教我們行不?”說著矮個兒伸出手。

艾倫小心翼翼地和對方握了握手道:“隻是一些防身術而已。”

矮個兒站起身,比出架勢:“你是怎麽樣把那個家夥放倒的?比給我們看看吧。”

“嗬嗬,算了吧。”

矮個兒繼續慫恿道:“不要這麽小氣。”

隨即另外幾人也開始起哄,都讓艾倫起來比畫比畫。

艾倫眼睛掃過幾人的手,他們有人拿著鐵鏟,有人拿著鐵耙,如果這幾個人一起來圍攻自己,恐怕撐不過一分鍾就會丟了命。

艾倫不想站起身,也不想放開手中的鐵鏟,更不想讓自己背對任何一個人,便搖了搖頭說:“我想不要了,那種東西需要有對手才會管用。”

“哦,那我來當你的對手,怎麽樣?嘿,哥們兒,放下鐵鏟,我們來玩玩。”

艾倫依舊拒絕道:“被獄警看見就不好了。”

“哈,昨晚你怎麽不怕獄警,放心吧,現在下著雨,沒人會管我們。”

雨越下越大,棚子邊緣的水珠已經變成水柱,艾倫笑了笑,拿著鐵鏟走到操場上,用力鏟動已經變成泥的沙土。

矮個兒笑了:“嘿,兄弟,你是不是瘋了?”接著示意旁邊幾個人上去圍住艾倫。

冒著大雨,幾個人拿著工具將艾倫團團圍住。

看來他們果然是為了昨天死掉的黑人而來,艾倫緊緊握著手中的鐵鏟,準備隨時應對圍攻上來的敵人。

艾倫率先發難,衝向其中一人,低頭躲過對方揮起的鐵鏟,一鏟橫掄在對方膝關節側麵,對方大叫一聲,膝蓋橫向折斷。緊接著艾倫用鐵鏟向上一揮,打中對方下巴,將其掄倒在地。

另一個人拎著鐵耙衝過來,鐵耙的橫向麵積太寬,艾倫無法閃躲,隻能舉起鐵鏟架住對方。

此時其餘人也衝了過來,艾倫用力向前,緊接著伸出一腳把麵前用鐵耙的人踢開,隨後急忙轉身揮舞手中的鐵鏟,逼退了身後和兩側衝上來的打手。

接著艾倫後退幾步,想讓所有人的位置都處於自己身前,但對方也迅速移動位置,依舊包圍住自己。

雨打濕了視線中所有的一切,艾倫隻得胡亂揮舞著鐵鏟,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

“呀呀呀!!”艾倫不斷叫喊,不斷揮舞鐵鏟。

但力氣終有枯竭的時候,“哧”,艾倫將鐵鏟插入泥地,喘著粗氣,露出笑意怒吼道:“來啊!來啊!來殺我吧!你們還等什麽?!”

不過這時幾名打手都不敢上前,他們知道艾倫厲害,不確定對方是否真的沒了力氣。

“你們不來,我可要過去了!”說著艾倫用力拔起鐵鏟。

可突然間,“砰”得一聲,槍聲穿透了雨聲,每個人聽得都很清楚。

幾名獄警站在棚子下麵,拿槍指著操場上每個人。

所有人放下手中已經化為凶器的工具,艾倫見狀,長舒一口氣,一下癱倒在泥濘之中。獄警冒雨走上前,那個帶頭的矮個兒有些沒好氣地衝獄警道:“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可獄警根本不理會他,直接將其扭倒在地,戴上手銬。

與此同時,監獄行政樓二層窗邊。

一名身著迷彩服的女性背著手看著所有這一切。

眼見艾倫被拉起,接著被帶離操場,女性對一旁的高大男子說:“中尉,我要你照看艾倫還有那個叫丹尼爾的黑人,可如今那個黑人死了,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朱迪上校,我無法幫一個已經失去理智的人,如果我對那個黑人伸出援手,他們會識破我的身份。”回答的高大男子穿著卡其色上衣和迷彩褲,正是艾倫在監獄裏唯一打過交道的光頭喬安。

朱迪依舊是利索的馬尾,迷彩服敞開著,裏麵是黑色T恤,袖子卷起,薄唇露出一瞥笑意說:“還好這小子的行動打動了神父,否則他撐不過兩三天。”

“他十分幸運。”喬安在一旁附和道。

“這幾天辛苦你了,神父既然要把人領走,也就沒我們什麽事了。”

正當朱迪說著,口袋裏的電話響了,朱迪接起來道:“喂。”

“朱迪上校,我聽說我的部下死在了監獄裏,是被艾倫殺死的,而就在剛剛,你又幹擾了我幫自己部下複仇的行動。”

“消息真是靈通,看來這個監獄裏有不少你的人。班·梅洛,有時候人要知道分寸,我不欣賞你喜歡硬來的風格。”

“那你喜歡軟趴趴的?”

班·梅洛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挑釁。

朱迪剛剛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警告道:“如果你再出言不遜,我會好好招呼你那幾個部下。”

“盡情地折磨他們吧,對於來我說,失敗的他們隻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你真是壞人的典範。”

“多謝誇獎。”

“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你到底想說什麽?”

“喔,我隻是希望你幫我跟亞伯拉罕神父說一聲,讓他看住了那個叫艾倫的小子,看住孤兒院的孩子們。我不希望如果哪天他那裏走丟一個可愛的孩子,他會來找我要人。”

“我會的。”說完,朱迪掛斷了電話。

喬安從玻璃的反射上看到朱迪上校的表情有些猙獰,不禁問道:“一切還好?”

朱迪轉過頭,藍色的眼睛中散發出銳利與冰冷,低沉著聲音道:“看來最近應該對本地的幫派分子嚴格一些,而我也不希望這座監獄的人數持續上升,那會浪費納稅人的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喬安擰著眉,點了點頭應聲道:“是的,上校。”

監獄門口,亞伯拉罕神父打著傘,看著剛走出來的艾倫,露出笑意:“看來你需要洗個澡。”

渾身泥濘的艾倫有些不解地看著神父,任憑雨水澆打自己。

看出艾倫心思的神父收起笑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監獄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很遺憾,而我也知道你為丹尼爾所做的一切,我不得不說一句,幹得好,小子。”

“丹尼爾死了,他死了。”艾倫冷冷地說道。

“可你還活著,活著就要負起應盡的責任,我們先上車再說吧。”

和神父一同走進一輛略顯破舊的麵包車,開車的穿著像是本地的貧民。

“喔喔喔,等等再坐。”開車的看到滿身泥濘的艾倫阻止道,接著從副駕駛前方的收納盒裏拿出一條毛巾扔給艾倫說,“墊在屁股下麵,後背盡量不要靠椅背。”

神父皺了皺眉頭,拉上車門:“趕緊走吧,找我幫忙時,不見你這麽多廢話。”

汽車開動,座位上的艾倫有些發冷,渾身不住地哆嗦起來。

神父在一旁道:“丹尼爾死了,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錯,我怎麽也沒想到班·梅洛在抓了丹尼爾家人的情況下,還會殺死他,無論如何我也要救出他的家人。”

艾倫顫抖道:“交出我,或許就能換出丹尼爾的妻兒。”

“如果我會這麽做,就不會讓人把你和丹尼爾抓進監獄。”

“那你為什麽現在又把我接出來?”

“以你那聰明的腦瓜,想不出來嗎?”

艾倫沒答話。

“如果我現在不把你接出來,你在裏麵絕對活不過三天。”

艾倫並不領神父的情,低沉著嗓音反問道:“這麽說我應該謝謝你?”

“你謝不謝我無所謂,我現在要問你,你是否想把丹尼爾的家人救出來?”

艾倫點了點頭。

“那好,我知道你得到了一大筆錢,我現在要你把那些錢交出來,我會拿它們去贖丹尼爾的家人。”

“丹尼爾沒把他那份錢交出來去換家人嗎?”

“我曾經跟班·梅洛說過,但對方不為所動。不過如今不一樣了,丹尼爾已死,他家人的利用價值大減,我們可以嚐試一下。”說時神父頓了頓,撇撇嘴,衝艾倫故意問道,“當然,這得征得你的同意。”

艾倫沒有猶豫地回答道:“如果那些錢可以換回丹尼爾的家人,當然最好不過了。”

神父露出一瞥微笑:“哼,看來把你救出來應該不是太壞的決定。”

天空已不再下雨,艾倫和神父身處荒野之上。

濕潤的地麵被刨開,神父打開袋子問道:“這就是所有錢了?”

“是的。”

“看起來不太多,這裏有多少?”神父皺著眉頭,拿起其中一打問道。“大概兩百萬。”

“太少了。這真的是全部?”神父盯著艾倫有些不相信道。

“我們總共拿到了五百萬,丹尼爾三百萬和我兩百萬。”

“你倒是慷慨,居然六四開賬。”

“丹尼爾當時用南希來威脅我,況且兩百萬對於我來說已經很多了。”

“那是對於你,兩百萬對於班·梅洛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賄賂他的手下或許倒是夠了。”神父顯得有些泄氣。

“無論怎樣,我們都應該試試。”

聽艾倫這麽說,神父想了想,從裏麵拿出一小打扔給艾倫:“兩百萬和一百九十九萬沒有區別,你還要用錢,留著那些吧。”

艾倫低著眼,看著手裏的錢:“如果班·梅洛不為這些錢所動,我們該怎麽辦?”

“我會去直接找你父親,交還你妹妹南希和這些錢之後,希望他能使班·梅洛放人。”“那如果班·梅洛先放了人,你還打算將南希還給我父親嗎?”

“當然,南希應該回到他家人身邊。”

“我了解我父親,他不會輕易放過我,他一定會要求你把我也交給他。”

“看樣子,你和你父親門德斯的關係真是糟糕到了極點。”

“你知道了我父親是誰?”

“當然,你不姓霍克,姓葛林若,你父親的買賣做得很好很大,是個著名的投機商人,如今在特默內斯可說是有頭有臉。”

“你從哪裏知道的?”

“是你身處監獄,我跟你第一次會麵後不久,一個警察找到貧民區,告訴了我你父親的名字,我隻是按著那名字查了查。”

艾倫趕緊問道:“你跟他取得了聯係?”

“還沒有。”

“神父先生,我知道你沒拿我去換丹尼爾的妻子和兒子是我的幸運,我沒有任何資格可以和你談條件,但我真心地希望你不要把我交給我父親。”

神父盯著艾倫露出笑意道:“這點你放心吧,正因為我吃不準你父親那邊到底會是什麽情況,才打算先去找班·梅洛,畢竟我跟他是老朋友,了解他更多一些。”

“那現在我跟你一起去找班·梅洛?”

“當然不,我會讓人把你送去教會,你就暫時在裏麵和孤兒們住在一起。記住,盡量不要上街,如果你哪天失蹤了,我不會去找你。”

“嗯,我明白了。”

幾個小時後,神父獨自來到班·梅洛在特默內斯市區的住處。

但詢問過後,發現對方不在。

神父便又匆匆趕往另一地點。

這是一家餐廳。

推門進去,不少幫派分子正坐在裏麵吃飯。

神父拎著袋子就向往裏麵闖。

但一名穿著黑色夾克的光頭攔住了他,問道:“你是誰?要幹什麽?”“我要見你們的頭兒,班·梅洛,告訴他,我是亞伯拉罕神父。”

這時,神父身後又走過來一個人。

光頭對那個人說:“搜他的身。”

這時一個看起來已過中年、戴著金邊眼鏡的人麵露微笑阻止道:“嘿,你們在幹什麽?他可是亞伯拉罕神父,我們頭兒的老朋友,他們認識得有幾十年了。搜他的身?那還不如搜搜我的身。”

聽戴眼鏡的人這麽說,光頭和另一個人點了點頭,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吃飯了。

神父看到對方,露出笑容說:“嘿,弗蘭克。”

戴著眼鏡的弗蘭克是個跛腳,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和神父擁抱了一下,說:“原諒他們吧,你知道現在我們的生意越做越大,招來的手下來自各地。”

“嗯,當然理解。”

“你來找班?怎麽不先打個電話?我看你好像是走來的,我們可以派人去接你。”

“我不喜歡麻煩別人。”

接著,弗蘭克帶神父走進餐廳後廚,穿過走廊,來到一間辦公室前。

弗蘭克敲了敲門,說:“亞伯拉罕神父來找你。”

屋裏回話道:“讓他進來。”

拉開門,神父獨自走進辦公室,第一時間將錢袋子放在班·梅洛桌上。

“不會是炸彈吧?”椅子上的班露出笑容道。

神父也笑了,回答道:“我還沒打算自殺。這裏麵有兩百萬,我希望能用它來換回丹尼爾的妻兒。”

聽神父這麽說,班·梅洛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

“我們似乎討論過這件事,而且沒討論出一個結果。”

“跟上次不同,今天我真的拿來錢,和你交換。”

班·梅洛側著身子回應道:“可我希望你是用人來和我交換,而不是錢。交出艾倫,一換三,我想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公平的提議了。”

神父有些激動:“你已經殺死了丹尼爾,為什麽還要為難他的妻兒,難道你真的不怕報應有一天會輪到你女兒身上嗎?”

班·梅洛眯著眼,冷冷地說道:“當然怕,所以我花錢雇了保鏢,花錢雇了打手,你以為在外麵那些吃飯的家夥是用來幹什麽的?”

“班,我們是老朋友了,拿了這兩百萬再賣我一個人情,難道還不夠麽?”

班·梅洛站起身:“兩百萬……當然夠了,丹尼爾家人的命哪裏值兩百萬?可讓我感到失望的是,你不願幫我,如果我要將自己的生意洗白,必須有真正身家清白,並且有勢力的人幫忙,加入法蘭歌劇院就是最好的機會。在陰影中摸爬滾打的日子我已經厭惡了,我要讓自己和家人過上真正富裕無虞的日子。”

“不!我不是,我隻是一個躲在陰影裏過活的殺手!想要進入真正的上流社會,就必須完成艾倫父親的委托。接著我會成為法蘭歌劇院的會員,到時一切就不一樣了。”

“你錯了,就算你混入那些人當中,別人也隻會把你當成肮髒齷齪的殺手,你幫他們殺越多的人,越沒人會看得起你。”

班·梅洛一時間無言以對。

“為什麽不拿著這兩百萬息事寧人呢?政府曾經找我談過一次,希望我能幫助他們解決貧民區的問題,我當時拒絕了,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維護你的利益。”

“政府找你談過?”

“是的,有那麽一次,他們計劃鏟除整個貧民區,改建成嶄新的社區。而第一條就是清除當地的幫派,不過我沒有接受他們的建議,慫恿民眾和雇傭兵一起反對你們。但你知道我在貧民區的影響力,如果我想,我就能辦到。”

“你在威脅我?”

“不,我在和你交換條件。”

“你不會真想接受政府開出的那些條件來出賣整個貧民區吧?他們隻是在哄騙你,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不多,沒有這兩百萬多。但如今失望的我,正考慮是不是應該接受政府的提議,鼓動所有人反對幫派對貧民區的把控。你知道的,我們的飲用水價格甚至比市區還高。”

麵對神父的威脅,班·梅洛站了起來,回擊道:“市區的醫院不會接納沒有身份的病患,如果不是我資助你開辦的醫院,貧民區的人隻能自生自滅!而教會沒了我的支持,絕對支撐不下去!”

“那我就解散教會,關閉醫院,接受政府的提議,讓本地居民搬進政府準備新建的福利房,接受政府的金錢援助。”

“如果你這麽做,讓貧民區的人們進入社會和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公平競爭,他們最終會露宿街頭,得不到任何福利與機會。你是在坑害他們!”

“哼,總比年輕人一個個加入幫派,最終橫死街頭要強!”

班·梅洛指著神父惡狠狠地說道:“你瘋了,亞伯拉罕,你為了幾個毫無瓜葛的人,要賭上整個貧民區的命運嗎?”

“如果必要時,我會的。”

班·梅洛盯著神父,咬牙切齒。

而神父也絲毫不打算退讓,指了指桌上的錢:“拿錢,放人,是你唯一的出路。”

班·梅洛半晌無語,坐下來,擺擺手:“去找弗蘭克,他會帶你去找丹尼爾的妻兒。但是你要記住,這不代表我也會放過艾倫。隻要他踏出教會,我便不會再顧及你。”

“我沒有奢求從你這裏能得到更多,我的老朋友。”說著神父便轉身,準備離開辦公室。

身後的班·梅洛這時說道:“亞伯拉罕,我的老朋友,我也要說一句,你選擇了一條危險的道路,太多人都在盯著你。”

在弗蘭克的帶領下,神父在一棟公寓裏找到丹尼爾的妻兒。

丹尼爾的妻子撲進神父懷裏痛哭流涕。

神父不斷地安慰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之後,神父將丹尼爾的妻兒帶回教會,接著告訴了對方,丹尼爾的死訊。

丹尼爾的妻子悲痛欲絕,無論神父怎麽安慰,勸告對方,也難止住她的淚水與傷心。

就在當晚,丹尼爾的妻子撂下兩個孩子一個人逃出教會,最終被發現在自己家中服毒自殺。而丹尼爾的兩個孩子,亨特與小詹姆則被孤兒院所收養。